春野櫻《灶房滿香》[吾家奇內助之二]


出版日期:2015-09-18


  面店老板一躍成將軍府少夫人的秘訣是——
  抓住了男人的胃,想抓住男人的心還不容易!
  打從救了個仙人,得到廚神的秘笈後,她就轉運了!
  她煮的面人人吃了贊不絕口,面店天天門庭若市,
  不只讓她和弟弟擺脫被繼母趕出家門、三餐不繼的困境,
  還靠著好手藝招來了朵瓖金的大桃花,
  那個將軍府少爺對她的面一吃成主顧,
  不只常常來捧場,還愛逗弄她,
  咕來嘛,這種登徒子是該從此別往來,
  不想在她上山采野菜卻被野獸攻擊時,是他保護了她;
  她的面店被敵人砸了後,也是他出錢出力幫她整修;
  甚至在她被刁蠻公主為難時,他還舍命救她,教她怎能不心動?
  可問題來了,她為了避免閑言閑語,總是以男裝示人,
  他對她這麼好,到底是想娶夫人還是想找男人……


  楔子

    看著眼前的這間破鋪子,十六歲的宋依織眼角微微泛著淚光,卻倔強的沒有哭泣。

    她緊緊的牽著身邊十三歲的弟弟—宋依仁的手,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姊姊……」宋依仁無助的看著她,軟軟的叫了聲。

    看見他眼底的不安、憂慮及惶然,她用力的握了握他的手。

    宋依織跟宋依仁是百年雜糧老店—百糧屋第二代當家的子女,百糧屋在京城里雖不是最大的雜糧店,但因為先祖熱心行善,深受尊崇。

    宋依織的父親宋強,先娶了宋依織的母親李繡娘為妻,六年後再納春滿樓藝妓春魚為妾。

    春魚攻于心計,又懂得侍候男人,宋強十分寵愛她,一年時間不到,春魚為他添了一對孿生子,更得他心。

    春魚母憑子貴,為鞏固自身勢力,不只將娘家人帶進宋家位居要職,還以養病為由,慫恿宋強將體弱的李繡娘送到城郊的庵堂。李繡娘到庵堂一年,便因抑郁離世,死時身邊沒有半個親人。

    李繡娘過世後,春魚扶正,掌控了整個百糧屋的營運,宋強信她寵她,從不過問。

    春魚怕李繡娘所生的一對子女瓜分了她兩個兒子的財產,對宋依織姊弟倆十分苛刻,這情形宋強是知道的,但他太寵愛春魚,不想拂了她的意,總是睜只眼閉只眼,傷透兩姊弟的心。

    這年年初,宋強因意外身亡,春魚逮到機會,便將姊弟倆趕出家門,獨佔宋家家產,只給他們一家破鋪子跟二十兩銀。雖然宋家的老僕們都同情他們的遭遇,卻也無法替他們出頭。

    宋依織只好帶著弟弟來到這間破鋪子,要展開他們全新的生活。

    「依仁,不怕。」她看著宋依仁,露出明朗又燦爛的笑容,「姊姊在,天塌下來都有我頂著。」

    迎上她充滿希望及自信的眸子,宋依仁露出安心的笑意,用力的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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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現實生活總是令人失望且沮喪的。

    拿著那二十兩銀,宋依織就著這破鋪子原有的器物,開起了面店。

    她一個千金小姐本應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但或許是因禍得福吧,她跟弟弟自小失寵,被春魚當成奴婢般發落到小院子里,跟那些下人住在一塊兒,自然也習得一些本事,舉凡生火煮飯、縫衣補褲,她樣樣都行。

    這破鋪子是宋家太爺健在時買下的,當年租給一對夫妻賣面,自那對夫妻退租離開後就一直閑置著,猶如鬼屋般。

    鋪子分前後兩進,前頭開店賣面,後院居住,隔開前後院的是一座小庭院。後院有三間房間,都不大,姊弟倆各分得一間,另一間便用來堆放雜物。

    因為現銀不夠,雖然房子老舊,她也沒法修繕,只能將就著住下。本想著待攢得一些錢,便能稍作維修,可面店的生意遲遲未有起色,勉強只能糊口。

    時光悠悠而過,轉眼已過兩年。

    這一天,宋依織一如往常的出門買菜。這是個冬日的早上,京城雖不至天寒地凍,卻也冷得讓人直打哆嗦。

    買了菜回到家門前,忽見一名衣衫襤褸的男人蜷著身軀坐在店門口。

    她好奇的往前一探,男人抬起臉頭看著她,先是一怔,然後問道︰「小哥,方便施舍一點吃的嗎?」

    男人一頭亂發,滿臉胡須,盡管是冬日,身上還是飄散著一股味兒。她看不出他的年紀,只覺得他充滿著滄桑感。

    「小哥,行行好,我已經餓三天了……」男人語帶哀求,十分卑微。

    他一直喊她「小哥」是因為她著男裝。自離開宋家來到這兒後,她便為了開店做生意而做男子打扮。

    一開始是為了干活方便,後來卻發現男裝打扮有許多好處,不只讓她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騷擾,也保障了她及宋依仁的人身安全。

    罷到這兒來時,宋依仁才十三歲,若有心人知道這兒只住著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跟一個十三歲的少年,恐怕會來騷擾或侵犯。

    幸好還在宋家時,因為家規嚴謹,她從不曾在外面拋頭露臉,大多數的人都知道宋家有位小姐,卻沒見過面。

    她面容姣好,雖身子單薄,扮起男子卻也俊美非常。

    「小哥,賞點東西吃吧?」猶如乞兒般的男子又求道。

    她回過神看著他,心生憐憫。「外面冷,你進鋪子來,我給你煮點吃的。」

    男子一听,難以置信又喜出望外,連忙起身跟著她進到店鋪里。

    「你先坐一下,馬上就好。」她說著,走向灶台。

    出門前,她已升了火,灶上擺著一鍋昨天剩下的鹵汁,里面還有一點料。

    這時,剛起床的宋依仁到前頭來,看見店里坐了一個乞兒,不禁愣了一下。

    「哥?」宋依織自扮男裝後,便要他喊她一聲哥,一開始他還不習慣,常常喊錯,喊了兩年,現在的他已經快忘了她其實是「姊」。

    「起來了?」宋依織看了他一眼,繼續煮著面條,「先洗把臉,我順便幫你下碗面。」

    他不安地湊過來,低聲地問︰「那是誰?」

    宋依仁的性子溫吞內向又怕生,店里的生意他幫不上太多忙。宋依織也不希望他幫忙,只要求他多念點書,日後才有出息。宋依仁倒也爭氣,雖然宋依織賺的錢只夠他在私塾旁听,但他卻是塾中成績拔尖的塾生之一。

    不過,宋依仁最有興趣的其實是雕刻,他常在閑暇之余,拿著手邊僅有的工具及雜木,雕刻一些小雞小鴨或小狗小貓。他的作品頗為生動,宋依織還拿來擺在店里當裝飾品,但她還是希望他多念點書,切莫玩物喪志。

    「我也不知道他是誰。」她說︰「待會兒再問問。」

    宋依仁一愣,「不知道他是誰,你怎讓他進屋來?」

    「外頭那麼冷,他又餓壞了,我怎忍心置之不理。」她邊說著邊撈起面條,分置在三個碗中,和上鹵汁,再放一點鹵料跟幾把燙青菜,便完成了三碗干拌面。

    她朝宋依仁使了眼色,要他跟上來,自己端著三碗面來到男子坐著的位置。

    男子看著她身後的宋依仁,禮貌的點了點頭。

    「這是我弟弟。」她說著,將干拌面擱在他面前,並給了他一雙筷子。

    男子接過筷子,等不及的吃起干拌面。

    姊弟倆看他活像餓死鬼般的吃法,先是一愣,然後相視一笑,兩人也坐下,吃起今天的第一餐。

    吃完面,男子滿足的打了個飽嗝。

    「夠嗎?」宋依織問。

    「夠,真是太感謝你了。」

    想他是個大男人,食量必定不小,因此宋依織幫他下了不少份量的面。

    「小哥,你真是個善人。」男子說,「你知道我一路行來,沒人願意對我伸出援手,就連看我一眼都嫌多余嗎?」

    听著,她也不知道要說什麼。

    他身形高大,滿頭滿臉的亂發雜須,看來是有點嚇人,也難怪沒人願意幫他。

    「小哥,你為何幫我呢?」他問。

    宋依織微頓,忖了一下才開口,「每個人都有困難的時候,能拉人一把就拉人一把,說不定改天流落街頭的就是我跟弟弟了……」她說著,突然有點心酸。

    店里生意不佳,她跟宋依仁確實可能有三餐不繼,流落街頭的一天。正因為如此,她才希望宋依仁多念點書,將來才有翻身的機會。

    「小哥為何這麼說?」

    她蹙眉苦笑,「我這面店生意不好,勉強只能糊口,有些上門光顧的客人還只是同情、憐憫我們兄弟倆才來的。」

    男人听了,沉默須臾,然後正經八百地道︰「小哥煮的面確實不好吃。」

    宋依織一怔。這人還真是直率,受了人家的恩惠及幫助,居然連句客套話都不說?不過,他的話雖不中听,卻是事實。

    「抱歉,我廚藝不精。」

    她煮的面確實跟好吃沾不上邊,當然也沒糟糕到難以下咽,但比起京城里的其他面店,高低立判。

    男子深深的睇著她,若有所思。「小哥,可以燒個水讓我梳洗嗎?」

    「……」姊弟倆又是一愣。

    吃了面,嫌面難吃,現在還要熱水梳洗?這人還真厚臉皮。

    雖然「引狼入室」這四字在瞬間進入了宋依織的腦海,但她並沒拒絕他。

    「好,你等等。」

    「哥?」宋依仁驚疑的看著她,眼底彷佛在問︰你腦子沒事吧?

    「別說了。」宋依織淡淡的說了一句,「把碗收一收吧。」說完,她起身離座。

    宋依織按著男子無理又過分的要求,幫他燒了洗澡水,還翻出從前租下此鋪的房客留下的衣物。

    當初來時,前房客留下一箱舊衣,她惜物,便全數洗淨留下,心想總有一天能用得上,沒想到如今真派上用場。

    男子去沐浴梳洗之時,宋依織也忙著備料及開店,忙得都忘了時間。

    「小哥。」突然,身後傳來男子的聲音。

    聞聲,她轉過頭去,被所見的景象嚇了一跳—那衣衫襤褸、不修邊幅,猶如乞丐般的男子消失了,如今在她面前的是一名玉樹臨風,面容俊朗的男人。

    她跟一旁幫忙的宋依仁都瞪大了眼楮,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男子看上去約莫四十歲,五官深邃,氣宇不凡,雖然身上穿著的是舊棉衣,卻有著說不上來的貴氣。

    「真是謝謝二位。」男子說。

    「不、不客氣……」她回過神,卻還是難掩驚疑。

    「你真是剛才那個乞丐?」宋依仁忍不住問。

    「依仁!」听他如此無禮,宋依織神情略顯嚴厲的瞪了他一眼,「怎麼這麼說話?」

    「是我失禮了。」宋依仁自知嘴快,一臉懊悔,但他真的是太吃驚了。

    男子听了,不以為意的朗聲大笑,「哈哈哈,沒關系,在下一點都不介意。」

    「這位爺,」宋依織對他實在好奇,忍不住打听他的背景,「您是打哪兒來的?是不是遇上了什麼麻煩?」

    男子抿唇微笑,「在下名叫天衣,是個雲游四海的修真者。」

    「咦?」姊弟倆神情錯愕。

    「我出身北方富戶,一心修仙卻不得家人諒解,只能離家遠行,四海飄泊,幾年下來雖做了許多好事,受了許多磨難,仍未能位列仙班。」

    姊弟倆瞠目結舌的看著天衣。

    他們都听過修真之士會遭天劫,但總以為那是騙人的故事,如今眼前卻有一個自稱修真者的人,太令人難以相信了!

    「你是……騙子吧?」宋依仁忍不住問。

    「不,在下句句屬實。」天衣一笑,「二位真是我的貴人。」

    「貴人?」宋依織疑惑地道。

    天衣點頭,「不久前,我夜宿一處早已頹圮,無人祭拜的山神廟,因看山神雕像無人清理,身上滿是灰塵及蜘蛛網,于是將其擦淨並供上清水。半夜里,山神現身,說為感激我擦淨祂的金身,願助我登仙。」

    姊弟倆雖覺得他根本是在唬人,卻還是听得津津有味,專注認真。

    「山神大人給我最後一個任務,要我以乞丐之姿前來京城,尋求一個心地良善,不以貌取人、助人不求回報的善人幫助,若能遇上這樣的人,便能登仙。」天衣笑視著她,「小哥,你見我樣子落魄,即使自身難保,卻還是毫不遲疑的幫助了我,我對你提出過分的要求,你亦未拒絕,如此良善大度,不只助我登仙,也替自己添了福報。」

    宋依織有點回不過神,愣愣重復,「福、福報?」

    天衣突然自袖中摸出一本表皮破損,內頁泛黃的書籍,還有一個不起眼的小布囊,然後將它們遞給她。

    她愣了愣,但天衣一笑,不容她拒絕的把東西放進她手里,「拿著。」

    她接過書,看見上面寫著《廚神秘笈》。「這是……」

    「這是我在修行途中意外獲得的寶書,如今我將它贈與你,希望能幫上你。」他續道︰「那袋種子是我在救助一名異邦人之後,他回贈于我的蕎麥種子。說是好東西,我一並給你以答謝你的無私相助。」

    宋依織看看書,再看看他,一時不知要說什麼。

    老實講,直到這一刻,她還是覺得眼前自稱修真者的天衣,是個患上臆癥的可憐人。

    這時,天衣伸出手,以指尖輕觸她的眉心,念了幾句咒語。她嚇了一跳,還沒回神,他已收回手。

    天衣笑笑,「我該走了,謝謝二位的幫助。」說罷,他轉身走了出去。

    姊弟倆先是愣住,互視一眼,然後極有默契的同時拔腿往外頭追去。

    來到店門口,只見方才天衣穿在身上的舊衣散落在地,人已不見蹤影。兩人同時往天上一看,一道白霧正往天際竄……

    「小老板,來碗蔥燒牛肉面,外加一盤牛肚肥腸!」

    「小老板,我的筍絲干拌面好了沒?」

    「小老板,再來一盤辣豆干!」

    這是宋依織意外得到《廚神秘笈》半年後的店內景象。雖說親眼看見天衣在眼前消失,她還是半信半疑,不敢相信自己真遇見了仙人。

    可秘笈放著也是放著,她便開始翻閱《廚神秘笈》,並照著秘笈上的食譜做起面食及各種鹵味小菜,不料竟意外的美味。

    她于是重擬菜單,並將面店更名「仙人面店」,重新開張的第一天就莫名的吸引了上百個客人,教她忙得不可開交。

    自那天開始,她的仙人面店總是客似雲來、絡繹不絕,因為忙不過來,她甚至還得雇用兩個幫手。

    就這樣,仙人面店成了天子腳下最具名聲的面店。

    為了感謝已登仙的天衣,她跟弟弟每逢初一十五便焚香遙拜,並捐白米給窮人以報天衣相助之恩。

    忙過了中午最兵荒馬亂的時間,宋依織讓幫手先去休息,自己則稍事整理。

    她雇用的幫手是一對姊弟—錦兒跟小功,他們就住在對面巷子里。姊弟倆非常聰明又勤奮,幫了她不少忙。

    坐在最靠近門口的位置上,她往外一望,看著那萬里無雲的天空,心中一片開朗。

    想她跟宋依仁剛被趕出宋家時,景況多麼淒涼,當時她的錢都拿來開店,生意卻不好,生活拮據,常常有一頓沒一頓。宋依仁正在長身子,擔心他吃不飽長不好,她總是餓肚子好讓他多吃一些。

    而現在,面店生意興隆,收入豐富,他們不只衣食不缺,還有余裕供宋依仁上全班制的私塾。

    但不知道是不是正在發育時沒吃好吃夠,宋依仁雖然抽高了,卻還是很縴瘦,她正盤算著晚上去抓幾帖轉骨漢方子時,忽然听見熟悉的聲音。

    「小仙!」

    听見那聲音,她不自覺的翻了翻白眼。

    叫她小仙的人是個名叫楚鄂的年輕男子。三個月前,他跟他的朋友小朱在一個午後來到面店,叫了兩碗湯面再切了一點鹵味小菜,然後就成了她的主顧。

    每天,他們在差不多的時間來,也在差不多的時間走。她從來不知道他們家住哪里又是做什麼的,只知道他們兩人孟不離焦,焦不離孟。

    楚鄂身形高大精實,有著俊朗粗獷又深邃的五官,不只皮相好,就連身材都沒得挑剔。而他的好友小朱跟他全然不同,小朱身形高瘦,面容清秀白皙,行止優雅,渾身上下散發著貴氣及一種神秘的氣息。

    她不知道小朱的名字,他們沒多提,她也沒問。

    她起身的同時,楚鄂跟小朱已經走了進來。楚鄂個兒高,進門時總得微微彎腰,她還記得他初來的那天,一頭就撞上了門楣,直到他吃完面要離開時,額頭都還是紅紅腫腫的。

    「小仙,今天我要吃炸醬面,小朱要吃大鹵面,然後再來一碗牛肉清湯,隨便弄幾樣小菜。」楚鄂跟小朱一坐定,便開始點菜。

    她動作迅速又熟稔的把他們點的面跟菜做好,然後呈到他們面前。

    「好香啊。」小朱衷心盛贊著,「小仙,你煮的面一定有魔力,我一天沒吃就覺得想念。」

    「謝謝。」她說著的同時,將炸醬面放在楚鄂面前,但看都沒看他一眼。

    她,不喜歡楚鄂。

    小仙是楚鄂隨口幫她取的綽號,只因她不肯說自己姓啥名誰。

    為什麼她不喜歡楚鄂呢?他有副迷人的好皮相,身形又好看,光是看著都該覺得心情好,可他不懂得看人臉色,愛鬧又喜歡胡說八道。

    還有,他兩只眼楮老愛死命的盯著她,讓她臉頰發燙,渾身不舒坦。不理他,他還有點賴皮,一直纏著她說話。

    可她想,最讓她感到不適的應該是他對小朱的悉心呵護。

    是的,她感覺他跟小朱不是尋常的朋友。他們總在店里幾乎沒有客人的時候來,然後坐在最里面、最角落的座位。

    楚鄂一定坐在面對門口的位置,看似氣定神閑,卻眼神凌厲的看著入口處,像是在提防著進來的每一個人。

    他跟小朱不像主僕,不像一般朋友,更不是兄弟,她覺得他們是一對。

    她打心底覺得楚鄂跟小朱是一對不被世俗接受、不受祝福的情人。老實說,這是他們的事,她雖難以接受,但絕對尊重。

    事實上,她對小朱的感覺頗好。他溫和而少言,總是露出真誠又靦腆的笑容,衷心的贊美她的好廚藝。他一坐定,就會專心吃她煮的面跟菜,彷佛這短暫的時光是他一天之中最快樂的時間。

    但也許,讓他露出那輕松愉悅表情的不是她的面,而是跟楚鄂單獨相處的可貴時光。

    這麼一想,她又覺得他們有點可憐。但同情歸同情,她真的很不喜歡楚鄂偶爾盯著她的那種眼神,還有他說的亂七八糟話。

    餐畢,小朱露出滿足又滿意的表情。

    「小仙,算帳。」楚鄂說。

    宋依織走了過去,沒兩下便算好。「一兩二。」

    楚鄂給了她一兩五,「別找了。」

    「喔。」她收下,淡淡的應了一聲,沒半點感激。

    她不是不知感恩的人,尋常時候不管遇到什麼樣的客人,別說是有賞錢,就算是沒有,她都是笑臉迎人,千萬感謝,但面對他,她就不想太熱情。

    「怎麼你收了賞錢,還一臉不高興?」楚鄂問。

    「我沒不高興。」

    「你不能對著我笑笑嗎?」楚鄂睇著她,「我是客人,不是仇人,你至少得給我一種賓至如歸的感覺。」

    「這里又不是你家,你要什麼「如歸」的感覺啊?」

    她此話一出,小朱忍不住掩嘴而笑。「楚鄂,你踫到小仙還真是沒轍了。」

    「不打緊。」楚鄂不以為意的說,「我就愛他牙尖嘴利。」

    聞言,宋依織的心又一抽,有種心悸又莫名不舒服的感覺。

    什麼就愛她牙尖嘴利?愛什麼愛啊,他身邊都有小朱了,不應該隨便對誰說愛。

    這時,外面傳來聲音。

    「不成,這事我一定要跟你兄長說。」

    「夫子,求求您,我下次……」

    宋依織一听便認出那是私塾的張夫子及她弟弟宋依仁的聲音。

    這時間他們為何不在私塾?

    宋依織正忖著,張夫子已經拉著宋依仁走了進來。見店里有客人,張夫子微微一怔,有點顧慮。

    見宋依仁一臉心虛,她心想他八成是在私塾犯了什麼錯,才會被張夫子拎回來,但話說回來,他一向用功上進,不曾給她丟過臉,這會兒是做了什麼?

    「張夫子,」她趨前,「依仁怎麼了?」

    張夫子刻意的壓低聲音,「依仁,你要自己說還是老夫說?」

    宋依織目光一凝直視著宋依仁,他不敢直視她,默默的低下了頭。

    「依仁,你做了什麼?」

    宋依仁搖搖頭,不敢說話。

    「還是老夫來說吧。」張夫子神情凝肅地道︰「依仁他近來常常缺課。」

    「什麼?」宋依織一怔,狐疑的看著他。

    他每天都準時出門上課,也準時回來,怎麼會缺課呢?如果他沒去私塾,那麼是跑到哪里去了?

    「宋依仁,你跑去哪兒鬼混了?」她嚴厲地質問。

    「我、我沒有。」宋依仁最敬畏的就是這個堅強果敢的扛起生計,辛苦照顧他並供他念書的姊姊,但仍不敢說出原因。

    「沒有?以前咱們窮得有一餐沒一餐的時候,我餓肚子也讓你去私塾旁听,就是希望你將來有出息,別被那邊的人看扁了。」宋依織既憤怒又失望,怒視著他,「現在生意有了起色,我能供你念書了,你竟偷懶!你說,你到底做什麼去了」

    她跟宋依仁打小沒了母親,父親又對他們不聞不問,任他們遭受不公的待遇,因此她一直跟性子有點怯懦的宋依仁耳提面命,要他無論如何都要挺起腰桿,有所成就,絕不能讓春魚跟那些見風轉舵的人看扁。

    她對他寄予厚望,前兩年就算餓肚子也要讓他有書念。可現在他卻……她真的很氣憤、很傷心。

    正在氣頭上,他又不肯吐實,她幾個箭步沖到灶台邊取了面棍,一把拉住宋依仁的手臂,就要往他身上打。

    就在這時,一只大手牢牢的攫住了她高舉著面棍的手。

    她一轉頭,迎上的是楚鄂堅定的眼眸。

    「你!」她氣怒的瞪著他,「你做什麼?放手!」

    「他都幾歲了?」楚鄂氣定神閑地說,「你這麼打他,他還要做人嗎?」說著,他非常強勢卻又輕松的取走她緊抓在手的面棍。

    她氣他多管閑事,卻又慶幸他及時阻止了她。沒錯,依仁不是孩子,她若一時沖動打了他,讓他丟臉,即便是溫和的依仁也可能拂袖而去。

    屆時,她就後悔莫及了。

    可他缺課是事實,她一定要知道他究竟去了哪里,做了什麼。

    「依仁,你說。」她深吸幾口氣後嚴肅地問他,「你到底去哪了?為什麼常缺課?」

    「我、我只是……」宋依仁說著,眼眶微微濕潤,一臉的委屈無辜。

    「不準哭!」她沉聲一喝,「給我老實說。」

    宋依仁被她一吼,傻住,兩只眼楮迷惘又無助的看著她。大概是明白了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吧,他抿著唇,吸了兩下鼻子,吶吶地道︰「我去城、城西的佛像鋪子……」

    聞言,所有人都一愣。

    「你去佛像鋪子做什麼?」宋依織蹙眉。

    宋依仁抬起眼,猶豫卻又堅定地表明想法,「我想學雕刻。」

    「你說什麼?」她一怔,驚疑的看著他。

    宋依仁勇敢地再說了一次,「我想學雕刻。」

    她霎時說不出話,只是木木的看著他。她知道弟弟從小就喜歡撿些小木頭亂刻,後來還會雕些小貓小狗或小豬小羊。

    他的手挺巧,雕出來的東西樸拙卻富童趣,她看著好玩,都拿來擺在店里的桌上當擺飾,有些客人邊吃面還邊把玩著,偶爾看著喜歡了,會買回去給家里的孩子當童玩。

    她以為那只是他閑暇時用來打發時間的嗜好,卻沒想到他竟為了學雕刻而缺課。

    「依仁,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她語重心長地說,「你要是荒廢學業,將來……」

    「我喜歡雕刻。」宋依仁像是鐵了心,堅不妥協,「我想學。」

    「你……」這是她第一次看見眼神如此堅毅的他。

    他那總是怯懦的眼眸里,有著她從不曾見過的堅定跟固執,她被那眼神震懾住,久久回不了神。

    「你叫依仁?」突然,楚鄂說話了。

    宋依仁抬眼,這是平時都在私塾的他第一次見到楚鄂,不禁用疑惑的眼神看著這位高大挺拔,英姿颯颯的男子。

    「你很喜歡雕刻?」楚鄂問。

    他點點頭。

    「無論如何都不想放棄?」

    「嗯。」宋依仁噙著淚,卻鏗鏘有力地說︰「我希望有朝一日能雕出讓世人驚嘆的作品。」

    楚鄂听著,深深一笑。「有志氣,但你知道嗎?學問是根本,不管你想做什麼,都不能荒廢了學習。」

    听見平時吊兒郎當的他,竟也能說出這樣的話,宋依織有點訝異。

    「你兄長為了栽培你,花費心思及財力,你若辜負了他,怎麼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你知道嗎,即使是在天子腳下,還是有人就算求知若渴也上不了私塾,如今你兄長能供你學習,你當努力求學以回報他的栽培才是。」說著,楚鄂伸出手將跪在地上的他拉了起來,「興趣這種東西,不是讓你用來荒廢學業的,如此就變成玩物喪志了。」

    「可是那不是興趣,是我的志向!」宋依仁反駁。

    「志向也好,興趣也罷,求學跟雕刻是可以雙頭並進的。」楚鄂說著,看了看桌上擺設的那些小型雕刻品,「桌上那些小崗飾都是你雕的?」

    宋依仁點頭。

    「你拜過師嗎?」

    「不曾。」

    「那也算是有點天分。」楚鄂說著,若有所思。

    「楚鄂,」這時,一直坐在位置上的小朱起身,「咱們該走了。」

    楚鄂像是意識到什麼,「嗯,這就走。」話罷,他便護著小朱離去了。

    看著各有著獨特氣質的兩人,張夫子好奇地問︰「那兩位爺兒是……」

    「是店里的客人。」宋依織說。

    「是嗎?」張夫子拈須沉吟,「總覺得有點神秘,似是深藏不露之人呀。」

    神秘?深藏不露?是啊,他們的關系不見容于世,當然得神秘,得深藏不露了。

    話說回來,雖然楚鄂幫她勸了弟弟,但她是絕對不會領他這個情的。

    「宋依仁,我告訴你。」她一把拎著宋依仁的領子,「楚鄂那個人,你給我離他遠一點。」

    宋依仁微怔,「可是他、他好像是個好人,而且他說……」

    「他說什麼不重要,我說了才算數。」她態度強硬地說,「再缺課,我真的打斷你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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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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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shek 於 2023-11-4 08:47 編輯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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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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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諒 春野櫻

    結婚是因為相愛而決定在一起,原本該是兩個人的事,而不是兩家人的事。但華人社會總是將家族帶入婚姻中,婆家、娘家牽扯不清,雙方角力,為了求全,有人委屈,若不肯委屈,玉碎瓦難全……

    如果對婚姻沒有更公平的認知,雙方亦沒有共識,真心覺得千萬別抱著試試看的心態走入婚姻。

    台灣離婚率年年攀升,有人說,以前的人結婚就是一輩子,哪像現在的人動不動就離婚,甚至將原因歸咎于現代的女性太刁鑽厲害,不似以往的女人認分堅持。

    現代的女人跟從前的女人沒什麼兩樣,不特別厲害也不特別野蠻,唯一不同的是現代的女人自我意識覺醒,勇于為自己發聲。從前的婚姻能一輩子,大多是因為有人願意委屈隱忍,不見得與愛有關。

    一位長輩因相親結婚,婚後夫妻感情不睦,受盡精神上的折磨,但始終沒離婚,她說︰「別理他,假裝看不見,一輩子就過了。」

    從前的女人認為婚後關系不和是宿命,是前世相欠,嫁了也就認了,沒有愛、沒有尊重,牙一咬,還是過了。但,一輩子真的值得葬送在不幸的婚姻里嗎?

    前不久看見一篇文章,我想很多當媳婦的都心有戚戚焉。不少長輩及男人要求女人結婚後,要奉「婆家就是你家」為最高準則,一輩子為婆家盡忠盡孝。

    但,婆家不是老婆的家,老婆嫁了你,娘家也不再是她家,如果丈夫要求「婆家就是你家」,妻子是否也可要求「娘家也是你家」?婚姻若是公平,男人在要求女人與婆家人同住、為婆家付出時,請先想想自己又肯不肯與岳父母同住,對岳父母盡孝呢?要是你辦不到,拿什麼要求女人?

    當然有人會說︰「你愛我,為何不能委屈?」

    那麼,你愛她嗎?你要求她委屈的時候,代表你自私,你想維持自己的完整,卻要剝奪對方的權益及自由。為何委屈的不是你呢?這麼說來,她愛你,所以委屈,可你卻不愛她,因為你不想也不肯委屈。

    婚姻里的事情若總是用一方的委屈來處理,問題便永遠不能解決,而只是擱置,反之,女性亦一樣。

    舉個身邊的實例。一對朋友結婚後,男方搬到女方家,跟岳母及小姨子同住一個屋檐下。不管婚前婚後,娘家大小事都要男方包辦,連嫁出去的大姨子也常把男方當保母及司機使喚,予取予求。有一天,男方開始試著拒絕岳家無理的要求,大姨子竟在臉書上po文嗆他說︰「以前什麼都沒問題,現在呢?」

    兩人都是我的相識,我也不為誰說話,但我深深覺得這便是婚姻里的不公平。

    兩個人結婚,不是誰成了誰家的人,更不是誰成了誰家的奴才,沒什麼應該不應該,誰也都沒欠誰。

    這例子里的老婆在婚前常抱怨大伯愛佔老公便宜,也強調婚後不跟婆婆大伯同住。很好,兄弟姊妹之間本就不該覺得誰為誰做事是天經地義,尤其是在大家庭或其中有人嫁娶後。

    婚前,要怎麼兄友弟恭、姊妹情深是你的事,但別忘了他(她)結婚了,是別人的老公老婆,有自己的家庭要養,我指的不是婚後就不相往來,斷絕關系,而是在生活及金錢上做好合情合理的切割,不給彼此添麻煩,更別造成彼此的負擔。

    不想跟婆婆住,OK的。說真的,有時連自己的媽都處不好,有什麼本事跟別人的媽相處?婚前把丑話說前頭,是非常好的作法。

    但怎麼結了婚,你要老公搬到你家跟你媽還有妹妹住,又允許你出嫁的姊姊把老公當工具人?你不樂意他家人對他做的事,換成你家的人後就合情合理了嗎?

    這便是關系在婚姻里失衡了,失衡的婚姻,注定會不愉快,不愉快久了,就有人想逃,男人女人都一樣,我可以跟你(你)一起捱苦日子,但你(你)不能讓我在婚姻里委屈。

    華人的婚姻關系里,太愛用委屈解決問題,為了孩子、為了面子、為了里子,為了各種理由,無論怎麼委屈都要堅持下去,但我發現,在堅持下去的原因當中,卻極少是因為愛。

    但愛不該是兩個人決定在一起的最大原因嗎?

    堅持「婆家就是你家」或「岳家就是你家」的男人及女人們,千萬別再以愛之名要求或期待對方委屈。

    委屈了老公,氣跑了老婆,最後,「全家就是你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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