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當東楚國黑甲騎兵隊出現在南周國首都雍京時,立即引來了好奇民衆的爭相圍觀,而包圍著黑甲騎兵隊的九名金甲衛士更加惹得不明就裏的圍觀民衆議論紛紛。
「五鳳君的九大衛士怎麼會跟東楚國的騎兵在一起?」
這是衆人議論的焦點。
當今天下分爲東楚、南周、西越、北晉四國。
其中數南周國兵力最強大,一舉一動都關系著天下的動亂和太平;北晉國兵力最弱,如今已被更北方的契丹族侵略占領;西越國最富有繁華;只有東楚國最窮,在一次宮變之後政局動蕩不安。
如今東楚國來的黑甲騎兵隊竟然驚動到南周國中勢力最大、也是皇帝兄弟當中最被皇帝寵信的五鳳君,特地派座前九大衛士親自迎接,不免讓人猜疑起馬車內究竟是怎樣一個重要的人物?
「是東楚國派來的使者吧?」
「小小使者怎麼輪得到五鳳君親自接待?我看馬車裏應該是東楚國的皇子比較靠譜點。」
「莫非是東楚國太害怕咱們了,所以特地派皇子前來巴結討好?」
看熱鬧的民衆圍在路旁七嘴八舌地評論著,然而坐在馬車裏的人既不是使者也不是皇子,只是一個家産被抄、安東副使之職被革、身分地位全都一無所有的墨驍。
墨驍的父親原是東楚國位高權重的安東節度使墨華年,然而幾年政海浮沈,終在一場兇險爭鬥中被皇帝誅殺,連帶家産被抄沒,墨驍的官職也被革去,隨後又爲了將要娶爲妻子的寵婢姜希福得罪了與當朝金國舅關系密切的胡藥商。
金國舅在朝中布滿勢力,氣焰正盛,墨驍在心灰意冷之餘,毅然決然帶著家人和舊部屬逃離東楚,投靠鄰國南周,但墨驍並沒有想到一進南周國的城門,通報了身分之後,南周國國君的胞弟五鳳君竟然會派衛士前來迎接他。
雖然心底疑惑五鳳君爲何肯紆尊降貴接待他這樣一個身分低微的平民,但既然踏進對方的國土,唯有先求自保再作打算。
墨驍打開車簾,望著馬車前方盔甲整齊的九大衛士,他們冷冷地騎在馬上,金黃盔甲的光芒讓他不由得一凜。
金色和黃色在南周國是貴族才能使用的顔色,而他們盔甲胸前的那枚五鳳家徽更是貴族之中的貴族,像征的是榮耀、威嚴和權勢。
「驍兒,你聽說過五鳳君這個人嗎?」
馬車內,墨驍的母親問道。
「聽說過。」墨驍點點頭。「五鳳君駱雪是南周國國君的胞弟,聽說南周國國君對他言聽計從,十分寵信他,不過傳聞五鳳君性格殘忍無情、嗜殺暴虐,是個唯我獨尊,處事手法極端,踩著別人鮮血往上爬的男人,若想要誰死,誰的腦袋就保不住,此人在南周國是個令人畏懼的人物。」
「嗜殺暴虐?」坐在墨驍身旁尚未過門的妻子姜希福駭然地握住他的手,不安地問:「五鳳君竟是如此可怕之人?他找上你有何目的?咱們若是跟著走,會不會脫不了身?」
墨驍的母親眉目間有深深的隱憂,沈吟片刻,低聲說道:「東楚和南周一直是結盟的關系,兩國一向修好,會不會五鳳君已經知道咱們舉家叛逃,想抓了咱們送回東楚去?」
「有這個可能嗎?」墨驍的妹妹墨梅驚疑地瞪大眼睛。「萬一真是如此,那咱們該怎麼辦才好?」
姜希福咬著唇,憂色滿面地看著墨驍。
墨驍微微垂下眼瞼,一手輕緩地撫著愛犬的腦袋,另一手牢牢地握住姜希福的手,冷靜地說道:「不管五鳳君的目的是什麼,咱們眼前都沒有選擇的餘地。離開東楚到南周來,爲的就是尋找一個安身立命之所,雖然不知道五鳳君親自接待是好意還是惡意,但只要能生存,任何人、任何地方都可以依附寄生,任何條件都可以對談,我不會把自己當成俎上肉任五鳳君宰割。」
墨驍的母親點點頭,低低一歎道:「留在東楚最終也是家破人亡的命運,想回頭也是不可能的事了,至少逃到南周來還能想辦法找一條生路走。只要五鳳君不把咱們送回東楚,什麼條件都可以談一談。」
墨驍見姜希福眉心微蹙,若有所思,知道她一定又開始自責起來,愧疚自己害得墨家一路逃亡。他伸指撫一撫她的眉心,柔聲說道:「別胡思亂想,叛逃對我來說是遲早的事,妳只是幫我更快作出決定而已。」
姜希福看著他,眼眶有些泛紅。
「不管前方是生路還是死路,就算是龍潭虎穴,我也會陪著你一起去的。」
墨驍微微一笑,握緊她的手放在胸口。
「妳當然得跟著我一起去,這可由不得妳選擇。」
姜希福抿嘴淺笑,輕輕靠在他的肩頭。
墨梅拚命用手絹搧風,笑道:「娘,小七找的這輛馬車實在太窄了點,當初真該多找一輛車給咱們兩個,也免得這一路聽情話聽得我渾身冒汗。」
墨驍的母親呵呵一笑,道:「娘倒是覺得情話好聽,下回換妳跟小七說給我聽聽。」
「小七那個粗人,哪裏懂得說情話呀!」
墨梅臉色微紅,皺眉嗔道。
「妳平常話就很多,小七就算想對妳說情話也沒有插嘴的餘地吧?」墨驍玩笑地挑了挑眉。
姜希福聽了忍俊不禁,笑說:「也對,小七也許不是不懂說情話,說不定只是想把機會讓給妳說。」
墨梅氣惱地用手絹拂打著他們。「姜希福,我哥損我就算了,妳才剛當了我的嫂嫂就被我哥帶壞,開始欺負我這個小姑了,妳真是不講義氣!」
姜希福笑得躲向墨驍的臂彎。
墨驍的母親望著幾個孩子笑鬧著,滿眼盡是慈愛之色,所有的擔憂和不安暫時被談笑聲遮掩了過去。
馬車在一座宏偉的巨宅前停下來,墨驍攙扶著母親下車,擡眸一看,只見氣勢雄偉的大門上刻著五鳳圖騰,和九大衛士胸前的家徽一模一樣。
「墨公子,請進。」九大衛士神情冷漠地在前方領路。
墨驍扶著母親,和姜希福、墨梅、小七,以及舊部屬一行二十幾人,隨著九大衛士走向大門,而在跨進大門前,每個人都看見了朱漆大門旁垂首跪著一個布衣女子,看不清容貌,只見烏黑的長發直垂而下,幾觸地面。
墨驍困惑地多看了那女子一眼,她的身子單薄,似乎負荷著深重的哀傷,無力得連頭也擡不起來。
她跪在五鳳君的大門前是爲了什麼?這個疑惑悄悄鑽進了墨驍的心底。
「咱們眼下自顧不暇了,你可別多事。」墨驍的母親向他看了一眼。
墨驍默然頷首。
一進庭院,便聽見絲竹樂隊吹彈著悠揚的迎賓曲。
「看樣子應該是把咱們當貴客了,若有惡意,表面功夫做得也太全.套了點。」
墨驍的母親淡然一笑,緊繃的情緒略略鬆懈了下來。
「五鳳君的府第未免太奢華了,比咱們東楚的皇宮有過之而無不及,若告訴我這裏是南周國的皇宮我也信。」
小七被星棋羅布的庭園和爭奇鬥巧的亭台樓閣驚得目瞪口呆,在他身後的衆部屬也個個瞠目結舌。
「傳說這座宅第是南周國君特別蓋來賞賜給五鳳君的,不論宮室、車馬、衣服、苑囿幾乎與皇宮大同小異,如今看來傳聞不虛。」墨驍淡淡說道。
姜希福和墨梅沒有出入過皇宮,無從比較,但墨梅自幼在富貴之家長大,姜希福也曾在胡藥商豪華奢靡的宅第中住過好一陣子,兩人亦覺得五鳳君宅第的富貴華麗遠遠超出她們的想像。
九大衛士將他們一行人引進大廳,只見廳內設有二十四個席位,分成東西向,沒有主位,中庭有絲竹樂隊演奏,還有舞伎跳著歌舞助興。
大廳另一側有數階白玉般的台階,台階上是另一個精巧細緻的小廳,小廳內坐著一個身穿白狐裘袍的男人,雙眸冷冽而駭人,即使唇畔帶著一抹淺笑,仍感覺一股濃重的寒意籠罩在他的周身。
「各位請坐。」
那男人唇角的笑意加深,嗓音也顯得輕柔無害,但眼神依舊冷若寒霜,銳利懾人。
墨驍不需猜測也知道那高高在上的男人便是五鳳君駱雪。
衆人懷著忐忑的心情一一落坐,墨驍正待坐下時,聽見駱雪用威嚴得不容許他人違逆的嗓音說道——
「墨公子,請移駕上來,我有話與你當面談。」
墨驍與母親對望一眼,在姜希福和墨梅不安的目光中登階而上。
他的腳步沉著從容,一邊默默數著台階,一邊推演著接下來有可能發生什麼後果。
其實他並不擔心接近駱雪,反而愈靠近駱雪對他愈有利,因爲一旦察覺處境危險時便可以直接制伏駱雪,脅迫他當人質。
數到第九階時,他已經站上了小廳,小廳布置精巧,牆上嵌著多寶格,擺設著奇珍異寶,奢麗非常,地面由白玉鋪成,光滑如鏡,雕鑿了五鳳圖騰,他看見駱雪赤裸雙足,霸氣地踩在五鳳圖騰之上。
兩名婢女悄然地將厚厚的錦繡帷幕放了下來,大廳和歌舞絲竹樂聲立刻被隔在帷幕之外。
「墨公子,請坐。」
駱雪展手示意,唇邊的笑容不減。
墨驍凝神注視著他,此刻,小廳內除了他與駱雪以外,就只有兩名美貌的婢女訓練有素地爲駱雪斟酒布菜,剔刺去骨。
他和駱雪之間的距離不到十步,也因此把駱雪的長相看得更清楚。
以一個男人看一個男人的眼光,他都覺得駱雪是個容貌極出色的男人,女子見了他如何能不傾心著迷?
不過就算女子被他出色的外貌迷倒,卻也可能因爲他過於冰冷淩厲的瞳眸而嚇得不敢靠近吧?
「墨驍只是一介平民,怎好與君侯平起平坐。」
他暗暗打量著這間小廳,看見一側壁前立著一排銅制的人偶燭台,以跪姿擎著燭火,倘若危急之時,倒是可以拿來當成武器用。
默默一數,九座獨台。墨驍微微一愕,九這個數字已經出現了好幾回。
九大衛士。九級玉階。九座燭台。
莫非駱雪特別偏愛九這個數字?
「墨公子在東楚國是一介平民,在我南周國可不一定是。」駱雪輕笑道。
墨驍怔了怔,不解何意。
「墨公子是個將材,可惜東楚國君並不愛惜,埋沒了你,到最後連你的心都留不住,還逼得你叛逃,真是一個愚蠢的國君。真正的夜明珠不懂得欣賞,卻抱著破銅爛鐵當成寶貝。」
駱雪勾著唇角,意味深長地覷著墨驍。
墨驍從駱雪帶著鑒賞的目光中隱約猜出了他的心意,能被器重對他來說當然是件好事,但是傳聞中的駱雪是個性情暴烈無情,也最霸道獨斷的男人,他唯我獨尊,處事手法極端,踩著別人鮮血往上爬,若想要誰死,誰的腦袋就保不住,被這樣的男人器重會是好事嗎?
「墨公子怕我?」駱雪促狹地一笑。
「並非怕君侯,而是以在下淺薄的才能恐怕無法爲君侯效什麼力。」
他不是刻意要謙虛,而是不想跟隨一個殘暴的主上。
「淺薄的才能?怎麼和我聽來的不一樣?」駱雪嘲諷地挑了挑眉。「聽說墨公子是東楚國安東節度使墨華年之子,自小就在父親的用心栽培下成爲一名優秀的領兵將材,不但精通跑馬禦車射箭之術,還熟讀兵法和天文地理等爲將之學,劍術也相當精湛,在戰場上鮮少遇到敵手,這樣的才能還叫淺薄?」
墨驍暗暗歎口氣,他早該料到駱雪必定深入調查過他才會如此大陣仗把他請到府裏來,如今不只是他自己,連同親人和舊部屬全都在駱雪的掌心裏,恐怕也由不得他不爲他效命了。
「君侯既知在下是東楚國安東節度使墨華年之子,應該也知道東楚國君因何誅殺我父親,知道在下因何故自東楚叛逃。在下如今是東楚的罪人,而東楚與南周一向交好,還是請君侯三思而行。」墨驍淡然地說。
「兩國交好又如何?」駱雪低低輕笑了幾聲,托著右腮,懶洋洋地看著他說道:「國與國之間的關系瞬息萬變,今日歃血爲盟,說不定明天就兵臨城下了,何況東楚國再這樣墮落下去,難保不會被他國吞滅,與其被西越國搶先一步,還不如先下手爲強。」
墨驍心頭一震。
自從東楚國朝中爲人較爲正直的六大臣被年邁昏庸的國君誅殺之後,朝廷裏從此乾坤倒轉,物是人非,朝政大權全被金國舅的金氏王朝把持住,生活既腐敗又奢侈糜爛的金氏王朝漸漸惹得民怨沸騰。
駱雪說的沒錯,東楚國再這樣墮落下去,被強國吞並只是遲早的事罷了。
只不過,駱雪想要利用他,把他當成砍回東楚國的那隻手,他並不想當這顆棋子。
「君侯,我是東楚國人,我不能背叛東楚。」
他看著駱雪,坦白說道。
駱雪似乎不意外他的反應,只是嘲諷地冷笑。
「即使東楚那個老不死的國君殺了你父親,你也忍得下這個仇恨?」
墨驍默然半晌,緩緩說道:「我父親被誅殺是東楚國君下達的君令,與東楚國的人民無關,戰爭牽連的不只是國君和朝廷,最痛苦最悲慘的莫過於百姓,無論如何,我都不願成爲加害他們的人。」
「如果我非要重用你,非要用財富利誘你,非要用你家人的生命威逼你呢?」駱雪露出成竹在胸的淺笑。
墨驍凝住不動,眸中射出寒光。
駱雪最後一句話出口,濃濃的敵意便籠罩在兩人之間。
「墨公子,每一個人都有弱點,而你的弱點又比一般人更爲明顯。」
駱雪牢牢盯住他,笑得更加諷刺。
墨驍苦澀地笑了笑。
「君侯用家人的性命威脅我,我承認我一點反抗的能力都沒有。親人是每一個人的弱點,並不是只有我一個人的。」
駱雪聞言嗤笑,微揚起下顎冷傲說道:「顯然本君侯與衆不同,我不會有弱點,而親人也永遠不會是我的弱點。」
墨驍愕然看著他,要多麼冷血無情的人才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才能不把親人的生命當成一回事?
駱雪擡手輕輕一揚,立即有婢女捧著一箱銀錠送到墨驍面前。
「這箱銀錠是本君侯的見面禮,墨公子與家人以及部屬等都將暫時安頓在府後一處獨立宅院裏,至於你究竟是真心叛逃?又或者是東楚派來滲透的奸細?等我觀察過後,才會對你和你的部屬進行整頓收編。」
墨驍苦笑了笑,眼中浮出朦朧的痛苦之色。這種被箝制的感覺很難受,但眼前又別無選擇。
「墨公子,爲我所用,你只有數不盡的好處,若是抗拒,你家人的命一條條都會保不住。」
駱雪端起酒杯啜飲,笑得那麼漫不經心,溫柔的嗓音裏傳達的是緻命的威脅。
外傳五鳳君駱雪的性情如虎狼般驕橫無情,任何得罪他的人都沒有好下場,墨驍很清楚自己處於劣勢,當初是爲了家人的安全才選擇舉家叛逃避禍,如今來到南周國,他希望能給家人的生活是安穩而沒有憂懼的,絕不能因爲自己的傲骨又把最深愛的親人推進危險的境地裏。
「在下願爲君侯效力,唯有一個條件——日後南周若與東楚發生戰事,在下絕不率兵攻伐東楚。」他能守住的只有最後的一點良心。
「這個條件可以接受。」駱雪低低一笑,揚了揚手指,婢女立即捧著酒觥送到墨驍面前。「與本君侯對飲一杯,請。」
墨驍舉觥,一飲而盡。
帷幕外忽然有個蒼老的聲音奏道:「主上,趙晚餘又暈倒了。」
「不用理她。」駱雪冷漠地下令。
「倘若不理她,一直讓她躺在大門口也不好,而且天就要黑了……」
「那就把她拖回去。」駱雪淡然接口。
「把她拖回去,等她醒了以後還是又會回到大門前跪著……」
「德泰,我太縱容你了嗎?你的膽子愈來愈大了,敢替她說話?」駱雪的面容微露不悅。
「主上,趙晚餘在府門前整整跪了三天,昏倒了兩回,老奴的意思是,主上何不就見她一見,絕了她的念頭?否則她會一直抱著希望跪下去,不肯放棄。」
墨驍從這幾句對話裏猜到了僕從口中所說的趙晚餘,應該就是方才跪在大門旁的那個女子。不知道她所求何事?但聽到她竟然跪了三天還昏倒了兩回,想起那女子瘦弱哀傷的身影,不禁動了憐憫之心。
「君侯因何故不肯見那女子?」他忍不住問道。
駱雪用手撫著高挺的鼻梁,淡淡笑問:「她與你何幹?」
「在下只是好奇。」
不知道那女子的身分背景,他也不敢太大意。
「只是好奇?不是因爲被她傾國傾城的容貌迷惑?」
駱雪的濃眉高挑而起,語氣充滿了戲謔。
「在下並沒有看見她的容貌。」墨驍有些惱怒。「不管那女子是不是傾國之姿,她爲見君侯所付出的代價應該也足夠了。」
駱雪似乎聽見了一個極有趣的笑話,放縱地笑出聲來。
「想不到墨公子是這樣一個心軟的男人,我若是你,趙晚餘大概一點苦頭都不必吃到了。」
墨驍無法從駱雪的笑容中作出判斷,他的笑太深沈,也嗅不到一絲善意。
駱雪聳了聳肩,笑道:「趙晚餘今天算是遇到了她的貴人了,既然這是墨公子來到本國之後的頭一個請求,本君侯不給墨公子一個面子也太說不過去了。德泰,把趙晚餘帶進來吧。」
「是,主上。」帷幕外的老奴銜命而去。
墨驍沒料到自己無意間欠下了駱雪一個人情,而害他欠下人情的趙晚餘只是一個陌生女子,連她長什麼模樣他都不知道。
「在下能否知道君侯不肯見那女子的理由?」
既然人情都莫名其妙欠下了,問一問原因應該也不爲過。
「如果我說是因爲傳聞趙晚餘天姿國色,傾國傾城,所以我才不肯見,墨公子相信這個理由嗎?」駱雪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
墨驍瞇眸,明顯不信。
駱雪若有所思地搖晃著觥中的酒,笑意泛冷,眼光更深沈了幾分。
「她的父親趙繼指控我毒死先帝,她來求我寬恕她的父親。」他陰寒地一笑。「寬恕?本君侯從小到大就沒學會過這兩個字。」
墨驍一時愕然。
「主上,趙晚餘帶到。」帷幕後傳來老奴的稟報聲。
「帶進來。」
駱雪的眼神暗凝,透出寒意。
兩名婢女分別拉開厚重的錦繡帷幕,一個白須蒼蒼的老僕彎腰走進來,身後兩名托抱著趙晚餘的侍從小心地將昏暈的趙晚餘放下地。
墨驍一眼先看見披瀉在白玉地面上的濃密長發,在白玉的對襯下更顯得烏黑柔亮;第二眼便看向那張與白玉地面幾乎一樣雪白的臉蛋,眉目細緻如畫,肌膚瑩白透明。
見到了趙晚餘的容貌,他心中唯有一個想法,那就是——傳聞果然不虛。
趙晚餘的確不愧「天姿國色」四個字,然而這樣絕色的女子將要面臨怎樣的命運?
他悄然轉過頭望向駱雪,只見駱雪俊美的面容彷佛結了冰,盯著趙晚餘的雙眸沈郁幽暗,有一種隱隱的嗜血之怒。
他不知道駱雪此刻在想些什麼,只是深深地爲趙晚餘的命運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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