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光《旺夫皇后》[旺夫禍水之一]


出版日期:2013-11-13



  傳言,這個采花小宮女是亡國禍水,偏偏頗得女皇歡心,
  瞧瞧現在連鄰國的王爺都來跟女皇搶人,緊張情勢一觸即發……
  嗚,她只想安安分分當個采花丫鬟,怎會引來一堆麻煩事——
  女皇疼她,她銘感五內,可卻也因此變成吃醋公主的箭靶,
  現在連這位質子爺也不讓她好過,老是糾纏著要她唱曲哄他入睡?!
  厚,很令人困擾耶,她又不是歌女更不是他娘親,
  可看到他眼下疲憊的陰影和眸中的落寞,她仍是心軟答應了,
  見他睡飽飽精神好,脾氣也不暴躁了,對她更是溫柔寵溺到不行,
  這樣的他,讓她無法克制的動了情,對他更是一心一意,
  爹親要求兩人保持距離,尊貴如他竟跪求能有她相伴,
  讓她甘願陪他回國,助他奪回王位,
  怎料他登上大位後,卻告訴她無法給她名分,甚至得另娶他人!
  呵,這樣也好,至少有人能代替她陪伴在他身邊,
  她一直隱瞞他一件事,她命中注定有一劫難,只能活到十六歲……


  楔子

    夜半三更,月明星稀,偌大的皇宮里萬籟俱寂,各宮宮殿的主人都入睡了,里頭皆是一片漆黑,大片明黃色的屋頂看過去也只是灰暗朦朧,僅剩紅色的燈籠在回廊及房闈前忽明忽滅,連守夜的侍衛們都倚著門打瞌睡,頂多偶爾傳來打更聲,或是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

    但在這如往常平凡的夜里,卻發生了不平凡的事。

    轟的一聲,睡眼惺忪的人們還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接著便是一陣火光耀天,殺聲隆隆,守衛們驚醒了,連忙往火光竄起的地方跑去;各宮殿也亮起了燈,那些平時雍容華貴的皇親國戚、後宮妃嬪們,此時全都披頭散發、衣著凌亂地慌亂走避,而噠噠的馬蹄聲也迅速壓上了皇城廣場的石板路。

    「走水啦!走水啦……」

    「有刺客……有刺客攻進宮,保護國主……」

    「不!是齊王造反啦……」

    原本美侖美奐的皇宮里一時謠言紛飛,尸橫遍野,兵器上反射著熊熊的火光,鮮血染紅了雕梁畫棟,這一陣沖殺來得令人措手不及,皇宮的禁衛軍又疏于防範,導致節節敗退。

    爆門大開,負責皇城里治安的京軍終于趕來支持,不過似乎為時已晚,國主所在的宮殿已然殺聲震天。隨著京軍統領率一眾士兵由午門直殺進國主寢宮,一揮刀就是一顆腦袋落下,一回身就是一具尸體出現,一夜的殺戮後,京軍及禁衛軍的氣勢慢慢壓過了齊王造反的軍隊。

    而天朝國主陸定江,則是一臉肅穆地立于寢宮內听著外頭的動靜,身旁還站著皇後杜氏,幾名親衛警戒地護在左右。

    突然間,寢宮門砰的一聲被破開,陸定江臉色大變,皇後杜氏也忍不住驚嚇尖叫,在他還來不及反應之際,一把亮晃晃的大刀閃過眼前,執刀者是躲在暗處蟄伏已久的齊王陸定山。

    「只要殺了你,這江山就是我的了!」

    說完,齊王的刀毫不考慮地劈下,他滿臉血污,五官猙獰,這一刀大有一去不復返的氣勢,甚至不管一旁親衛們幾把刀也同時插進了他的身體……

    「父王!」陸雲升由惡夢中驚醒,出了一身冷汗,連里衣都浸濕了。

    這是一輛富麗堂皇的馬車,轆轆地在官道上前進。為了讓陸雲升好坐,甚至還鋪了五層軟墊及一層狐毛毯,然而無論布置得多麼舒適,他卻怎麼也睡不好。

    自從那血淋淋的一天之後,他就不知道什麼叫「一場好覺」了。

    「太子,您沒事吧?」車簾被人掀開,一張正直的臉探了進來,那是貼身護衛熊仁。

    「我沒事。」陸雲升揮揮手,隨即又皺了皺眉。「父王已逝,我已經不是皇子,更不是太子了。」

    「喔,是了,應該稱呼您瑞王爺……」

    「爺你個死人頭,我根本不想當這什麼勞什子王爺,那是老頭子在當的……」陸雲升年輕俊朗的臉沉了下來,手隨意揮了揮。「算了算了,你出去吧。」

    「是。這天看起來要下雨了,咱們快些趕路,瑞王爺您坐車里要當心了。」

    熊仁笑著說完,便又將頭縮了回去,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稱呼讓陸雲升受不了的又是一陣腹誹。

    天朝北臨戎族,南接南國,原是中原最富庶繁榮的國家。然而這一年,天朝發生了內亂大傷元氣,齊王陸定山因為覬覦王位造反,在夜里攻進皇宮,禁衛軍及京軍死傷無數,國主陸定江也在混亂中死于陸定山之手。但陸定山並沒有因此篡位成功,因為他太過得意忘形,隨後便被陸定江的親衛們亂刀砍死。

    主謀已斃,一場造反因而停止,這場動亂誅連大小官員無數,算是將皇宮里來了個大洗盤,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原身為太子的國主次子陸雲升,因為曾當過太子少傅的老臣之子與齊王府上的夫子熟識,他的太子之位便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理由給拔了,改由陸定江的長子陸雲飛接任國主之位。

    這顯然是一個借口,原本會立次子為太子,就是因為長子陸雲飛資質不佳,沒有陸雲升的雄才大略及聰穎機智,然而國主死後朝中立刻找了個爛借口去除太子之位,其中用意不言而喻,只因為陸雲飛是皇氏杜氏親生,而陸雲升不是。但宮里人人畏懼杜氏的權力,再加上朝中要臣在大洗盤時換上了許多杜家的親信,一反對皇後就會被冠上叛國的帽子,所以眾人皆對此事噤口不語。

    且為了怕陸雲升造成陸雲飛的威脅,杜氏竟以怕南國趁天朝亂後重建時期興兵為借口,美其名是派陸雲升去安撫南國,實際上是將人以質子的身份送去。這下,原本就失勢的陸雲升情況更是雪上加霜。

    他今年才十三歲,已然經歷了陰謀陷害及生離死別,如今又在前往南國的路上,未來會遭受什麼待遇也不知道,更不曉得現在一無所有的自己還能做什麼。

    掀起車簾望向灰蒙蒙的天,他不禁有種前途茫茫之感。

    天,更暗了,鼻間傳來一陣潮濕之氣,雨滴馬上落了下來,頃刻間,已下成嘩啦啦的大雨。

    車行更快速,不一會滿臉水痕的熊仁又探頭進來。

    「太子……啊不,是瑞王爺,前方有一間破廟,看地方挺大的,要不要到里頭讓大伙兒躲躲雨?」

    躲雨必然會耽誤行程,但讓一群人為了他一人淋著不知要下多久的雨趕路,也不是個道理。

    陸雲升雖然脾氣不太好,倒沒有苛待下人的習慣,便當機立斷地道︰「到破廟。」

    命令一下,馬車立即轉向,不一會就到了破廟里。也幸好這破廟外還有幾個破爛的戲棚架子,鋪上油布後大隊人馬勉強塞得進去,只不過摩肩擦踵是避不了的。

    至于陸雲升因為地位特殊,自然是將馬車直接駛進廟中,而他也不需下車,就這麼待在車上即可,因為在車隊之前已經有一輛轎子和幾個隨從侍女在破廟里頭躲雨了,畢竟人家來在先,也沒有趕人的道理,只好讓馬車和轎子就這麼挨著。

    由于地方小,從馬車的窗子看出去就是對方的轎頂,兩者距離近到陸雲升只要伸手就能構到轎窗,他不禁想著,不知道里頭坐的是哪家小姐,怎麼會在過了晚膳的時間還在外頭?

    想也無用,後來陸雲升索性坐著打起盹來,但就是怎麼樣都無法入眠,他知道不是外頭的雨聲擾人,而是腦中的雜事煩心。

    突然間,一陣幽幽的歌聲傳來,那是很稚嫩的小女孩聲音,估計不會超過十歲。歌聲有些模糊,不知道在唱些什麼,但听了讓人覺得很舒心,讓他的心情逐漸放松,幾乎都要睡著了。

    然而就在他要入睡的前一刻,歌聲戛然而止,他也因此驚醒。

    「妳怎麼不唱了?」陸雲升直覺的拉開馬車窗簾,低頭朝著一旁的轎窗問道。

    半晌,里頭傳來一道童稚清新的聲音。「啊?是隔壁車里的……大哥哥在說話嗎?」

    「是啊。」第一次被叫大哥哥,而不是什麼皇兄皇弟,他覺得挺新鮮的。「妳多大了?唱的是什麼歌?」

    「殷兒今年五歲,唱的是殷兒自己編的歌,沒有名字的。」小女孩老實地道。

    「那妳真是有天分了,這曲子的旋律動人、意境悠遠,真虧妳這年紀的小女孩編得出來……」

    在轎里的殷兒可愛地偏了偏頭,完全听不懂這位大哥哥的意思。

    「殷兒只是唱著有條鯉魚有著金色的身體,牠是池子里最漂亮的魚,成天游來游去,別的魚都比不上牠,結果有一天來了個人,一網子就將牠網了起來,池子里最漂亮的魚就換成其他魚了……」

    那不是和他現在的情況很像?當他是太子時,別的皇子都比不上他,直到他被杜氏廢黜了,那條最漂亮的魚就換成其他魚了。

    「那條被網起來的金鯉魚,最後怎麼了?」陸雲升好奇地問。

    「死啦。」殷兒答得干脆。

    「什麼?!妳怎麼可以讓牠死了?!」他不自覺把自己的情緒和境遇帶入其中,語氣也不由嚴厲起來,壓根忘了這個女孩年紀還這麼小。

    殷兒被他的氣勢嚇得脖子一縮,吶吶道︰「那……那金鯉魚該怎麼辦?」

    「怎麼辦?我當然……」想到未來,陸雲升眼神突然變得茫然,「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總之,那條金鯉魚不準死,其他的妳隨便唱吧!」

    大哥哥好奇怪,怎麼還管她要怎麼唱?殷兒小小的唇兒動了動,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響應,不過他要她再繼續唱,她倒是想起另一件事。

    「娘說,殷兒不能隨便唱歌的……」她有些委屈地道。

    「為什麼?妳的歌聲很好听,我很喜歡。」重點是,她歌聲里那點令人昏昏沉沉、全身放松的魔力,讓他很是留戀。

    「是嗎?可是听過殷兒唱歌的人,最後都睡著了。」她的口氣听來似乎頗不開心。「醒來之後他們都說殷兒是亡國禍水,娘就要殷兒不許唱了。」

    「那可是本太……本王……呃,本人最需要的。」陸雲升心頭一動,突然由胸前扯下一物,將手伸出車窗外,直接扔進轎窗里。「喂,妳叫殷兒吧?這個給妳。」

    「這是什麼?」殷兒只見一塊東西被扔了進來,落在她的腿上,她執起一看,雖不知這是什麼,也不知它的價值,但這種漂亮晶瑩像是飾品的東西,天生就惹女孩兒喜歡,因此她驚喜地笑彎了大眼。「這麼漂亮的東西,真的要給殷兒嗎?」

    「對。」陸雲升眼中閃過一絲落寞。這塊上好白玉雖是母妃遺物,但對如今的他而言只有睹物傷情,不如送人落得干脆。「這塊玉佩交換妳一曲,不算過分吧?」

    殷兒從小到大可沒有收過任何禮物,她喜孜孜地將玉佩掛上了脖子,什麼娘親的警告全拋到天邊去了。

    「好吧,那殷兒要唱嘍……」

    空靈的嗓音再次響起,陸雲升連忙躺下身擺出就寢的姿勢,果然隨著歌聲,他一下子就陷入了迷蒙,慢慢地,一股平和之氣由胸腹之間升起,緩緩彌漫至他的腦中,讓他墜入了一個極舒適的狀態,最後不知何時,他已氣息平穩地睡熟了。

    氤氳夢境里,他覺得自己飛在天上,下方的陸地則是一片戰火連綿,死傷無數。一眨眼,他坐在太和殿中的龍椅上,此時身上已換成了明黃色的王袍,上繡五爪金龍,而殿前則是百官心悅誠服的朝拜盛況。

    難道……難道自己成了九五之尊?還搞不清楚時,場景又一個轉換,他立于山頭俯瞰著天朝的河山,目光所及的一草一木、一屋一人都是那麼繁榮且知足,讓他有種熟悉親切的感覺。

    此時天下升平,朝廷清和,儼然是一個大同世界。

    夢到這里,陸雲升幽幽轉醒,唇角還帶著微笑。他眨了眨眼,昏暗的車廂讓他看不出時辰,他本能的掀開車窗簾,卻被外頭照進來的光線惹得皺起眉。

    一旁的熊仁听到動靜,很快地靠了過來。「瑞王爺,您醒啦?」

    「什麼時候了?」

    「已經到卯時了。」

    「什麼?!這麼晚了怎麼還在這里?」陸雲升這才慢慢看清,自己的馬車居然還在破廟里,而外頭已然陽光普照。

    「因為難得看王爺您睡得那麼熟,怕車駕動了擾您清夢,才想讓您多睡一會兒……」熊仁能夠成為貼身護衛,很大原因就是他細膩的心思。

    是了,陸雲升精神一振,他好久沒有這種感覺,精力也十分飽滿,更有一種壯志在胸的熱血情懷。他二話不說下了馬車,打量了一下四周後,突然指著一旁空地道︰「昨夜那頂轎子呢?」

    「稟王爺,他們大清早就離開了。」

    「是這樣嗎……」陸雲升不禁嘆息,如果可以,他真想永遠留下那小女孩為他唱一輩子的歌,只不過以他現在的情況並不允許。

    「不過那轎里的小姑娘,留了一句話給大哥哥……呃,給王爺您。」熊仁有些別扭地硬生生改口。

    「什麼話?」他起了興趣的問。

    「她說、她說……金鯉魚最後沒有死,而是掙破網子回到水里了。最漂亮的魚就是最漂亮的魚,不會變的。」熊仁納悶地皺起臉,這話讓他一頭霧水。

    「掙破網子……」長久處于郁結氣悶情況下的陸雲升,听了雙目一亮,內心的烏雲如日出破曉般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的雄心壯志及驕陽般的信心。

    小女孩的金鯉魚暗喻、那莫名其妙的夢,在在提醒了他一件事,天朝在杜氏的陰謀詭計及陸雲飛的昏庸放縱下,必然是腥風血雨、朝綱敗壞。但這個江山是他陸家的,他要相信自己才是父王指定的太子,即使一時落魄,也要以一己之力將王位奪回來,讓天下能真正走向太平與大同。

    金鯉魚若能回到屬于牠的水里,說不定就鯉躍龍門,化成真龍了!

    最漂亮的魚就是最漂亮的魚,不會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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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十年後,南國皇宮。

    「王爺,要不要試試這寧神湯?里頭加了蓮子和百合,可以幫您清心解憂,或許會比較好睡……」一名藍衣藍帽的佣僕端上了一碗還冒著熱氣的湯。

    「不用了,什麼寧神湯醒神湯甚至是殺神湯我都喝了幾百缸了,也不見得能讓我睡得好。」

    陸雲升不耐煩地揮揮手。

    「還是奴才幫王爺把被縟都換了吧?這蠶絲睡不習慣,咱們換成羊毛的……」另一名佣僕抱著一堆布料放在桌上,顯然是想提供多樣選擇。

    「這是南方啊!睡蠶絲已經熱得我滿身汗,還換成羊毛?你扛幾顆冰塊來讓我試試還比較實在!」陸雲升瞪著那迭起來比他頭還高的布料,沒好氣地說道。

    「還是……」最了解他的熊仁跳出來了。「王爺睡前愛听曲,要不小的去找幾個歌女來……」

    說到這個陸雲升就來氣。「唱什麼唱?昆曲京劇絲弦秧歌秦腔甚至連河南梆子你都找過了,沒讓我睡著也就算了,還惹得我更是心煩!」

    「王爺,想听曲可是您自己說的呀,但是什麼曲您要不要給屬下說說,咱們幫你拿個主意?」

    熊仁苦笑。

    「我要自創曲。」陸雲升很堅持,「而且歌詞听不懂在唱什麼的那一種。」

    「王爺,每回我幫你找的歌女唱的都是自創曲,竇娥冤都快唱成鏡花緣了,而且南腔北調,這歌詞你有哪一回听懂的?」熊仁的苦笑都快變成哭腔了。

    「這……」陸雲升聞言不由一愣,完全啞口無言。

    熊仁說的沒錯,其實他心里想找的那個歌聲,自從十三歲離開那間破廟後,就再也沒有听到過了。也就是說,這十年來他沒有一天的好覺,能不暴怒嗎?他到現在只是罵罵幾名下人,還沒一把火燒了南國皇宮已經算是相當克制了。

    「算了算了,你們都下去吧!」心知這些奴才幫不上忙,再待下去也只是找罵挨而已,為了替自己多積些陰德,他索性放他們一馬。「我到院子里走走,你們別跟來。」說完,他拂袖往室外走去,留下不解無奈的一干人等。

    此時已近戌時,南國皇宮一片寂靜,他慢慢地走到涼亭里,看著亭外的月光發起怔來。

    不知道天朝的月,是否也如今晚一樣明亮?

    應該是吧……即使這世間再污濁,天上的明月仍舊散發著溫和的光芒,彷佛在洗滌人間的一切罪惡。

    天朝在陸雲飛的統治下,國力一天天敗壞,一個好色貪杯的國主和一群逢迎諂媚的臣子成天吃喝玩樂、酒池肉林,再大的基業都會被敗光,何況還有皇太後杜氏在朝中興風作浪,與丞相李高遠等忠臣對峙,該拿去濟世救民的時間和精力全花在陰謀詭計上,如今的天朝岌岌可危,甚至連抵抗北方戎族的入侵都顯得吃力,要不是有他這個質子還待在南國,搞不好南北聯合出兵,天朝就此成了個歷史名詞。

    這十年來,陸雲升韜光養晦,也在邊境替自己建立了一股不容小覷的勢力,只是天朝目前的政治情勢詭譎,他只能按兵不動,而關于對天朝諜報及滲透的工作他也沒少做,除了極機密的事尚無法探查外,大致上的情況他都已經掌握。

    不過這些事情在腦中越想越煩,也讓他更不容易入睡。瞧瞧這時間,高枕無憂的人早就睡翻過昆侖山了,有誰像他一樣還在望月興嘆的?

    突然間,一陣歌聲若有似無的飄過他的耳際,引起了他的警覺。

    他閉上眼,細細體會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果然在寂靜的夜里有人在唱歌,而且這歌聲清幽高遠,很容易使人放松,讓他有種熟悉的感覺。

    這感覺……不是和十年前他在破廟里听到的歌聲一樣嗎?只不過那時的歌聲顯得童稚,十年後的歌聲听起來則是更加的宛轉動人,而他之所以能推測歌聲應該是出自同一人之口,是因為他從沒听過這旋律,更听不懂歌詞究竟在唱些什麼。

    在歌聲的撫慰下,他原本紊亂的心思平靜了下來,腦子放空,思緒停擺,整個人陷入迷茫中。

    他很想起身找人,但又舍不得眼下這種半夢半醒的舒適感,漸漸的,他不受控制地沉入了夢鄉……

    「王爺?王爺你還好吧?王爺!」

    不知過了多久,一抹著急的聲音傳入陸雲升耳中,將他由沉沉夢境中吵醒。

    「嗯……」難得睡個好覺居然被擾醒,他皺著眉睜開眼,一見來人便沒好氣地道︰「熊仁,本王好不容易睡著了,你吵什麼?」

    「原來王爺您是睡著了,嚇死我了。」熊仁拍著胸脯,一早起就看到王爺直挺挺的躺在涼亭里的長椅上,他還真是被嚇著了。「不過王爺,您怎麼會睡在這個地方呢?」

    「這個地方?」陸雲升起身察看,還真是昨夜那個涼亭。所以他是被那歌聲再一次的帶入夢鄉之後,就一覺到天明?

    「是啊,睡涼亭未免太詭異了,我才會誤以為王爺您被暗算,急著想要將您叫醒。」熊仁說到此突然察覺,主子天天嚷著睡不好,終于有一次睡好了卻被他陰錯陽差的吵醒,這不正是一腳踩在虎尾巴上嗎?「這……如果王爺覺得這里舒服,那就繼續睡吧……」他干笑著倒退幾步,就要回避退下。

    「等一下!」陸雲升瞄他一眼就知道他想干麼,淡淡地叫住他。「其實,我昨夜會突然睡著的原因是,我听到那個歌聲了。」

    熊仁一下子反應不過來,只能傻愣愣地瞅著主子。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跟我十年前在破廟里听到的歌聲是出自同一人之口,只不過忽遠忽近、若有似無,讓我听不太清楚。也因為我迷迷糊糊地睡著了,錯過了找人的時機。」這可是讓陸雲升相當扼腕。

    熊仁小心翼翼地問道︰「王爺,您該不會是遇到『那個』了吧?至少屬下就沒有听到什麼歌聲啊。」

    陸雲升先是一愣,接著才恍然大悟,哭笑不得地啐了一聲。「你才遇鬼了呢!總之,那個歌聲能幫助我入眠,所以不管是人是妖還是鬼,你召集幾個人,把昨天晚上那個唱歌的女子給我找出來!」交代完,他起身回到書房。難得睡得這麼飽又這麼舒適,趁著腦袋清楚當然要趕快處理一些復雜的公事。

    至于熊仁,只能呆站在原地苦惱。這究竟是找人還是捉鬼啊?他應該召集一群可靠的侍衛,還是召集一群可靠的茅山道士呢……

    陸雲升的搜索十分低調,畢竟這里不是自己的地盤,要是讓南國女皇水霓裳知道他像耕耘似的偷偷把南國皇宮翻了一遍,說不定會誤會他這個天朝的質子有什麼陰謀呢!

    難道他能老實告訴女皇︰老子睡不著,所以想找個三更半夜不睡覺的女人來唱歌給他听?這下可能不只會被認為有陰謀,還是個有陰謀的瘋子。

    可是搜索了三日,陸雲升仍是什麼收獲都沒有。如果一直處在失眠狀態,久了也許就習慣了,但失眠日久忽然睡了一次好覺,隔天又要開始無止境的失眠,那種落差可是會把人逼瘋的。

    他的脾氣因此越來越暴躁了,不只宮女,連太監和侍衛都可以被他罵得目眶含淚,就知道他的忍耐已經瀕臨極限。

    這時,一肚子鳥氣的陸雲升走到南國皇宮的御花園,熊仁身為貼身護衛,理所當然隨侍在後。

    他在南國就像是賓客,大部分地方女皇皆允許他隨意進出,要出宮也行,只不過他很少來這兒,畢竟他魯莽又暴躁的形象和這詩情畫意的地方很不搭,但在心情煩躁的時候,他也不反對來這風景秀麗的花園里逛逛就是。

    突然間,一道軟綿綿、令人听了十分舒服的溫潤女聲,由遠處的一名小姑娘身上傳來。

    「唉,這牡丹開得還不夠大,不知道摘了女皇會不會滿意呢……」

    陸雲升見她搖了搖頭,提著手上的花籃就要往花園外走,心中一動,急喚道︰「妳等等!」說完,他疾步走到她身邊。

    小姑娘納悶地一個轉身,雖不識眼前的男人,但他身上的華服說明了他不是普通人,何況,普通人是不可能在皇宮御花園里隨便亂走的。

    「這位官爺,有什麼事嗎?」她行了一禮道。

    陸雲升仔細地瞧了她一眼,看她綰的髻應該已經及笄了,只是一張圓臉仍然稚氣未脫,五官稱得上清秀標致,大眼清澈明亮,笑起來也很甜,是很有人緣的長相。可她沒有穿著宮女的衣服,做的卻似乎是宮女的事,令人有些不解。

    他皺了皺眉,對自己過于詳細的觀察感到好笑,因為她長得什麼樣子、做什麼事他都無須在意,她那耳熟的嗓音才是他喚住她的主因。

    「妳……唱首歌來听听。」陸雲升忽然這麼要求道,也不管是否唐突。

    「啊?官爺,這……」小姑娘有些為難地皺起小臉。

    熊仁狐疑地瞥了眼主子,盡責地在他耳邊低聲道︰「王爺,您這樣很像在調戲宮女啊。如果是在咱們天朝的宮里也就罷了,但這里是南國皇宮,而且掌權的還是女皇,女人都是很保護女人的,南朝皇宮最忌諱調戲宮女。」

    「那算了。」陸雲升心想也有道理,便換了個方式道︰「妳不必唱一整首,唱兩句來听听總行了吧?」

    熊仁不由得為之絕倒,難道唱兩句就不算調戲了嗎?只不過從摸大腿改成摸小手而已嘛!

    「唱兩句?哪兩句?」小姑娘愣愣地問。

    「就……就唱讓人听不懂那兩句。」陸雲升思忖了一下,還是決定這麼說,因為她若是幾夜前唱歌的那女人,她會懂的。

    「官爺,您都說讓人听不懂了,吉祥又怎麼會懂呢?」

    可惜他高估了她的聰慧,只見她傻笑以對,完全不懂他的話。

    「吉祥?妳不是叫殷兒?」陸雲升有些失望的說。

    「吉祥已經很久不是嬰兒了……」她完全誤解了他的話,大惑不解的回答。

    要不是熊仁知道自己主子是正常的,他一定會覺得這是兩個白痴在對話。這丫頭還真有些傻氣,居然連主子莫名其妙的問題都能對答如流,還回答得認真無比。

    陸雲升無奈地看著她,心知自己是對牛彈琴了,這丫頭簡直單純得令人不知從何問起。不過雖然她不是殷兒,但她的聲音仍是讓他很有期待,于是他不死心地又道︰「唉,不管妳是吉祥還是殷兒。我問妳,妳幾夜前是不是有在……在天朝質子住的宮邸附近唱歌?」

    「當然沒有!皇宮夜間宵禁,隨便走動會被當成奸細的!而且爹說吉祥不能唱歌,絕對沒有,沒有沒有……」吉祥的頭搖得堪比波浪鼓了。

    她這副慌亂的樣子,更是引起陸雲升的疑心,尤其她那句「爹說吉祥不能唱歌」,殷兒也說過類似的話。他更急著想厘清真相了,不禁沉下了臉。「但听聲音明明就是妳。」

    吉祥被他突地翻臉的模樣嚇得心一驚,不敢再直接拒絕,小小聲地試探道︰「那那那……官爺究竟听到了什麼歌,哼一小段讓吉祥听听吧?」

    陸雲升大為皺眉,自己似乎嚇著這個膽小的小姑娘了,誰教服侍他的屬下都是些漢子,個個禁得起打罵,像她這麼脆弱的還真少見。

    他難得起了一絲憐惜之心,也許是因為這丫頭看來乖巧又無害。他緩和了臉色,依著腦子里的記憶慢慢由口中哼出一小段樂曲。「嗚……啦啦啦嘿依……嗚唷……」

    直到他停止了,吉祥仍是呆呆地望著他,那雙大眼甚至瞪得更大了,而且還滿臉疑惑的樣子,就這麼和他大眼瞪小眼,不知想表達什麼。

    熊仁見他們只是干瞪眼,輕咳了兩聲,湊到主子耳邊道︰「王爺,不是屬下冒犯,您的歌聲……

    丙然是讓人听不懂啊!這、這說您五音不全還真是客氣了……」

    「你又唱得好听了?」陸雲升轉過頭瞪著他,「要不你唱來听听。」

    說到歌聲,熊仁還是有自信的。要不是他主子要求听女人唱曲,他早就毛遂自薦了。「那屬下就獻丑了。唉唉——山上的兒郎們耶,清早起身練武耶,喝喝哈嘿喝喝哈,練武身體好耶——」

    陸雲升听得俊臉都快歪了,連忙制止。「行了行了,喝嘿哈你個頭,你唱的就讓人听懂了嗎?」

    就他那個破鑼嗓,也想比過他這天朝的皇子?

    「話不能這麼說,王爺,您的嗚啦啦嘿也不見得就比屬下的喝喝哈嘿好到哪里去……」熊仁委屈地搔搔頭,他覺得自己唱得很不錯啊。

    忽然間,一旁的花叢里傳來忍俊不禁的笑聲,而且听起來還不只一個人。

    陸雲升滿心不快地撥開比人還高的花叢,果然看到幾名宮女面露笑意,只是她們一見到他立即止住笑聲,且或許是因為憋笑,表情都古怪得緊。

    「妳們對我們的歌聲有什麼意見嗎?」陸雲升粗聲粗氣地問。

    他雖然在南國皇宮以俊俏出名,但他的暴躁也是同樣驚人,所以宮女們雖然想笑,但畏于他的脾氣也不敢太放肆。

    「不不不,奴才們哪敢有什麼意見,只是瑞王爺與這位官爺的歌聲……真驚人啊!」一名膽子較大的宮女說。

    一听到她的解釋,其他宮女不由轉過頭去,但是個個香肩聳動、嗤嗤作聲,看來笑已經憋不住了。

    陸雲升不禁大窘,惱羞成怒之下,他把這股惡氣出在始作俑者的吉祥身上。

    兩道銳利視線又落到吉祥嬌怯的臉蛋上,只見她縴弱的身子一抖,目光畏懼地看著他,彷佛他轉眼就會吃掉她似的。

    「官爺……」她退了一步,吞了口口水,驚得連話都說不好了。「官官官爺唱的什麼嗚嗚嗚啦啦嘿,和另一位官爺的喝喝喝喝哈嘿,吉吉吉祥都沒听過,也也也听不懂,所以不、不會唱……」

    接著,她在他的逼視下干脆退了三大步,「那那那吉祥要回去干活了,還有很多花沒采呢,官官官爺好走……」

    語畢,她飛也似的一溜煙就不見人影,花籃都因她的速度快成了橫飛,而其他宮女自然也不敢多留,見機一哄而散。

    陸雲升望著此下這番情景,不由得咬牙切齒,搞了半天他不僅沒讓那傻丫頭唱出一個字,自己還出了個大糗。

    「呃,王爺,你不留住她嗎?」熊仁指著吉祥跑走的方向,他看那丫頭好像是王爺要找的人。

    「我已經知道她叫吉祥,還是負責采花給女皇的,她還跑得掉嗎?」陸雲升笑得陰惻惻的。

    看來,他很快就能再有一場好覺了。

    陸雲升看上的人,從來沒有跑掉過,很慘的是,身為苦主的吉祥還不知自己「大難臨頭」,依然謹守本分地過日子。

    她是宮里花匠吉叔的養女,每天的差事就是到御花園或是女皇專屬的花園里采花,然後將花送到女皇寢宮里及御書房,把這些花卉整理得漂漂亮亮之後,她的差事就結束了。

    這麼輕松的差事,又受到女皇多加照顧,無疑惹得眾人眼紅,但吉祥依舊認真的做著她分內的事,傻氣單純的她,根本感受不到其他人對她的不滿,唯獨一個人例外,那就是女皇的獨生女水如玉公主。

    水如玉從小驕蠻到大,對于吉祥特別受女皇寵愛可是嫉妒得牙癢癢,恨不得一腳將吉祥踢出宮里,只不過因為有女皇看著,每回她對吉祥動手,都只能小懲小罰泄泄憤罷了。

    這日,吉祥提著花籃再次來到御花園,待確定花園里沒有上次那個叫她唱歌的可怕男人後,才放心大膽地踏入。她今日的目標,是池塘里那奼紫嫣紅的荷。

    今天早上她先去晉見了女皇,見女皇似乎為瑣事煩心,于是她才想若能在女皇的房中放幾枝荷,清新的朝氣也許能讓女皇心情好一些。

    只不過才靠近池塘邊,映入眼中的情景卻讓她眼眶一紅,差點哭了出來。

    別說荷了,整池的植物都被弄得亂七八糟,東倒西歪沒有一株花草是完整的。附近的花圃更是慘不忍睹,只剩斷枝殘葉,花兒全都悲慘落地,猶如狂風過境。

    看來她不僅沒辦法替女皇采荷,什麼花都別想采了,而且這看護花園不力的罪名可大可小,不僅是她要受嚴重懲罰,身為花匠的父親同樣逃不過罪責……

    吉祥連忙回身,就要去找父親看如何補救,怎料才跑沒兩步,迎面而來兩名年紀略長、專門服侍公主的宮女就令她瞬間慘白了臉,進退不得。

    吉祥退了幾步,想換條路溜走。

    「這是怎麼回事?」其中一個名叫春蘭的宮女驚叫起來,接著很自然地左顧右盼,好死不死便鎖定了吉祥的背影。「吉祥,妳好大的膽子,采個花居然把御花園弄成這樣?」

    吉祥欲哭無淚地回頭,「不是我弄的,我今早來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了。」

    「難道不是妳嗎?看這破壞的方式明明就是被利器胡砍一通,平時能拿花剪在這花園里行走的,除了妳就是吉叔了!」另一個叫夏荷的宮女也板起臉質問。

    「當然不是我爹!我爹最近身體不太舒服,這花都是我在整理的。」急著解釋的吉祥腦子十分單純,沒想到自己這麼回答反而落了對方口實。

    「所以妳承認了這是妳干的?」春蘭與夏荷對視一眼,若今天能抓住這丫頭的把柄,在公主面前不啻大功一件啊!「看妳還想跑呢!」

    「我沒有跑,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想去問問爹,一起想想辦法……」吉祥苦著臉搖頭,圓臉皺成一團了。

    「哼!就妳這笨蛋,能想出什麼好辦法?」夏荷壓根就瞧不起她。

    「吉祥才不笨呢……」吉祥可憐兮兮地看了夏荷一眼,後者的話突然像是提醒了她什麼,令她眼楮一亮。「對了,我記得人家說,春蘭和夏荷姊姊服侍公主最得力,應該也是最聰明的宮女吧?」

    「那當然。」夏荷想不到這傻丫頭還會拍馬屁,得意之余不由斜睨了她一眼。

    就連春蘭也驕傲地抬了抬下巴。她的聰明伶俐可是南國皇宮出名的,否則怎麼能服侍南國最驕蠻的公主這麼久呢?

    「那姊姊們一定知道這一團亂該怎麼解決吧,能不能告訴吉祥?」吉祥期待地睜大了眼。

    這下春蘭和夏荷同時愣住,天知道她們是見獵心喜來找碴的,誰知道要怎麼解決呀!

    瞧她們一臉茫然,吉祥垂下雙肩,泄氣地咕噥,「原來兩位姊姊也不知道啊,那不是和我一樣嗎……」

    她的話清楚落入了春蘭與夏荷的耳中,說者無心听著有意,她們剛剛才罵吉祥笨蛋,吉祥就拐個彎來說她們倆和她一樣,不就代表她們倆也是笨蛋來著?

    「看來妳挺會裝傻的,居然繞彎子罵到我們頭上來了!」夏荷臉色一變。

    「沒有啊。」吉祥一臉無辜,「我哪里有罵姊姊們呢?」

    「妳說我們和妳一樣!」

    「姊姊們當然和吉祥不一樣了。」吉祥完全不知道她們在生什麼氣,反而嘆了口氣,「這花園一片凌亂,就靠吉祥一人要整理好,不知道要忙到什麼時候了。」

    「哼,我們可幫不了妳。」听到吉祥要受苦,夏荷稍微解氣。

    「姊姊們放心,妳們沒法子幫吉祥,但有這個心吉祥已經很感激了。吉祥雖然不聰明,又老被罵遲鈍,但吉祥從不這麼覺得,我一定會想出辦法的。」樂觀的吉祥很快就把煩惱拋到一邊。

    可她不曉得,這句話又得罪了她們,因為依照她的話意,她這個不聰明又遲鈍的人想得出辦法,她們卻想不出,不就表示她們比她更笨更遲鈍?

    這下春蘭與夏荷同時憤怒了,只見春蘭一個獰笑,突然伸手一推,毫無防備的吉祥便撲通一聲掉入了池塘里。

    「啊!」她在水中掙扎不休,池塘里滿是落花殘葉和泥濘,更是加重了她爬起來的難度。

    春蘭和夏荷在岸邊冷笑著,春蘭還假意叫道︰「啊!吉祥妳怎麼跳水了?難道是畏罪跳水?」

    「這不剛好?不怕她跑了。咱們趕緊去叫人來抓住她。」夏荷壓根不在意吉祥的死活,不過是個采花女,況且這深宮里死的人還會少嗎?

    何況,天塌下來還有公主頂著,公主討厭吉祥也不是一、兩天了,替公主除去一個眼中釘,說不定她們還會更得公主賞識呢!

    兩人才要離開,空中倏地掠過一道白色的影子,見狀她們不禁驚呼一聲,接著便見那道影子像鵬鳥般掠過水面,一眨眼的工夫吉祥已被救了起來。

    「啊!瑞王爺萬福……」春蘭與夏荷看清了來人,臉色皆是一變,急忙問安。

    「我似乎看到了一場殺人滅口的好戲?」陸雲升的臉色陰晴不定。

    他承認,這御花園的凌亂就是他搞的,目的是要引出吉祥,他再出來伸個援手,到時還怕她不手到擒來,天天唱歌給他听?

    所以,他從吉祥出現的那一刻起,就在暗處注意著花園里的情況,想不到這兩個囂張跋扈的宮女突然經過,破壞了他的好事不說,還把他的安眠靈藥推到水里?

    「瑞王爺言重了,奴婢哪里敢呢。」春蘭垂著首,連忙解釋道︰「是吉祥破壞了御花園,相信瑞王爺您也看到了。」

    「沒有證據,怎麼說就是她破壞的?」陸雲升皺了皺眉,這宮女應該有點來頭,否則沒幾個人敢這樣跟他說話的。「何況,她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摘花吧?搞到自己沒花可以摘,首先被罵的就是她,會有人那麼蠢嗎?」

    「吉祥才不蠢呢……」吉祥不服氣地低聲頂了一句,但在陸雲升犀利的目光下,她又默默的閉上嘴,卻始終沒有意識到自己人還被他圈在雙臂之中。

    「但能帶花剪利器進御花園的人,就只有她了。」春蘭急于立功,含蓄地暗示道︰「瑞王爺,您貴人事忙,咱們南國皇宮這點瑣事就不用麻煩您了,請您將人交出來,這丫頭我們會處置的。」

    顯然的,她這是在告訴陸雲升,這里是南國,可不是天朝,他說的話力度不見得有多強。

    這番話听在陸雲升耳中自是相當刺耳,于是他冷笑了起來。

    「妳們是哪一宮的?」

    「奴婢是如玉公主的隨侍。」春蘭與夏荷有些傲然地道。

    「原來是服侍那個刁蠻公主的,難怪這麼囂張。」他仍抱著吉祥,一點也沒有放手的跡象。「如果我就是要保她呢?」

    兩人一起抬了頭,滿臉不贊同。「王爺,破壞花木是很嚴重的……」

    他面色一寒,另一只空下來的手忽地伸向旁邊的樹叢,隨意折下一段樹枝,然後不屑地隨手一扔。

    春蘭與夏荷同時愣住了,沒看過有人這麼大膽。

    陸雲升抱著吉祥,大搖大擺地越過她們而去,只淡淡撂下一句話,「這丫頭我帶走了,破壞花木是很嚴重的罪,是吧?全算在我陸雲升頭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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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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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shek 於 2025-5-18 08:49 編輯


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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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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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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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振昊夫婦、龐氏一同出現在古振森、華氏所住的院落,龐氏直言要拿總行帳本核閱時,古振森還不明所以,華氏卻僵硬得動不了。

  該來的還是躲不掉嗎?她冷汗涔涔,手腳虛軟,幾乎寸步難行,在顫抖著手將兩本厚厚帳本放到桌上後,龐氏立即拿來翻看,愈看臉色愈沉重。

  「這些收款的金額怎麼塗塗改改的?金額與收款時的數目也不符,你到底做了什麼事?」她指著攤開的帳本,厲聲質問。

  而同樣翻看另一本帳本的古振昊已經在兩相對照下,看出了端倪,「收款金額全被減掉上百兩到數十兩不等,我想嫂子吞了不少錢私用了。」

  「真的嗎?」古振森難以置信的看著氣焰全消的妻子。

  「是。」華氏只能硬著頭皮顫聲承認,隨即害怕的哭了起來。

  「哭能解決事情?」古振昊眼中隱然閃動危險光芒,「你要是做了傷及古家的事,我定會要哥哥給你一紙休書,將你掃地出門,後果一切自負。」

  「不要、不行啊,我會死的,嗚嗚嗚……」她害怕得淚如雨下。

  「快說,你到底做了什麼?!」龐氏大聲喝問。

  華氏不敢再哭,只能將事情一五一十的和著淚水娓娓道來--

  「是廖天盛主動找上我的,他為我抱不平,直言再這樣下去,我跟振森會一無所有……」

  廖天盛介紹一個士族出身的人給她,對方從廖天盛口中得知她的事,也替她感到不平,正好有一個朋友打算在南方開一間布行,需要大筆進貨,托他代為辦理,本來找上廖天盛,但以廖家現在的規模是沒能力接的,若她願意私下挹注資金,廖天盛就能進料出貨,盈餘可以三七分帳,他願意吃虧些,讓她當廖家布行的幕後老闆,只求東山再起。

  三七分帳啊,依那人所提的訂單,華氏撥撥算盤,竟有百萬兩之多,那是多麼大的金額,兩人又一搭一唱的勸她要趁機多掙些錢為日後著想。

  於是,她一時昏頭就答應了,還糊裡糊塗在兩人稱讚她聰明時,簽了一張買賣合約,內容明定交出去的貨若與原訂單品質不同或延遲交貨,對方可以拒絕收貨,而且賣方還得再付出買方無法交貨給客人的賠償金。

  不對等、不合理的合約,就是惡夢的開始。先是挹注資金所買的絲綢棉等原料不足,廖天盛一而再、再而三的請她追加銀兩,好不容易出了貨,買方不滿退貨,又面臨賠償的窘境。

  於是廖天盛請那位士族前往交涉,請求再給一次的機會。

  對方允了,還給了更大的訂單,但又需要資金買原枓,華氏自己能夠給的都給了,她只好先暫時動到商行的錢,挖東牆補西牆,一再吐錢為買原料,到後來,華氏手頭上的金錢調度全出了問題,古家商行進貨的貨款及大筆薪俸全迫在眉睫,她卻無錢可付……

  「那你做了什麼?」臉色慘白的龐氏聽到這裡,一顆心都揪緊了。既然所有的錢都付了,那她從哪裡來的大筆鉅款?

  「那名士族願意借給我銀兩先渡難關,可是……」華氏臉色慘白,欲言又止。

  「可是什麼你快說啊!」就連一向少話的古振森也急了。

  她顫抖的開了口,「要把咱們古宅的地契先押給他。」

  古振昊臉色一凜,林芝倒抽了口涼氣。

  「天啊!」龐氏虛弱的跌坐椅上,林芝急忙上前拍撫她因太過激動而上下起伏的胸口,「奶奶,您別急啊。」

  龐氏顫抖著手指著低頭哭泣的華氏,再怒指著站在一旁的大孫子,「看你娶的好妻子!」

  古振森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不敢相信妻子為了不甘於夫妻倆過往的努力全變成替古振昊作嫁,竟然一步錯,步步錯,她的所作所為極可能讓古家變得一無所有!

  「你!你這個愚蠢又惡毒的女人,天天欺侮我還不夠,居然還要將古家祖業白白送人!」古振森沖上前朝她怒吼。

  「我不是故意的!」華氏害怕的想退後,只是還來不及移動,就聽見「啪」的一聲,已被丈夫狠狠的打了一巴掌,她跌倒在地,髮髻松落垂下一頭亂髮,萬分狼狽的大哭出聲,「哇?」

  華氏從未見過丈夫發狠,再加上自己的確犯了滔天大罪,她嚇得六神無主,一個勁兒的號啕大哭。

  古振森看著發紅顫抖的右手,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有膽子打妻子,嚇得跌坐在椅上,整個人呆住了。

  「來人啊,把華氏給我趕出去,我不想要再見到她!」

  龐氏氣得渾身發抖了,奔入的兩名小廝在聽到這個命令後,不知所措的站在一旁。

  華氏趴跪到她身邊,抱住她的腳,哭得呼天搶地,「不要啊,奶奶,求求您原諒我……嗚嗚嗚……原諒我……」

  龐氏怒不可遏的叫丫鬟硬是拉掉她的雙手將她拖離,抬頭瞪著古振森,「你跟你的好媳婦自己看著辦,馬上離開我的視線!」

  古振森手足無措的看著哭花了臉的妻子,再困窘的看向古振昊。

  「哥哥先把嫂嫂帶回房吧,現在要急著解決的不是你們,而是咱們古家被設局的事。」他冷冷的看著哥哥道。

  古振森無奈,也只能扶起哭得涕泗縱橫的妻子先行回房。

  「奶奶、振昊,財務出問題的事一旦爆發,恐怕供應商或下訂的客戶會要求拿回貨或錢,怎麼辦呢?」林芝很擔心。

  「問題很大,廖天盛看來也只是別人的棋子,下棋的是那名士族。」龐氏知道廖天盛沒那能耐布下這麼大的局。

  「既是士族,奶奶不必擔心,我找得到人幫忙。」古振昊看著奶奶,胸有成竹的道。

  「找人幫忙?」林芝看著他。難道是「他」?

  古振昊找李哲出面前,先將廖天盛揪出來質問所有事情,不意外的,他將責任全推向華氏,指稱是她答應簽名,沒人拿刀架在她脖上逼迫。

  他的否認早在古振昊的預料中,也不多說,直接讓人教訓一頓,直到他願意說出對方名字為止。

  「哎喲、哎喲,痛死人了,別打、別打,我說……」廖天盛求饒了。

  從他口中聽到「常立」這個名字,古振昊笑了。看來老天爺還是眷顧他們古家的。

  拜近日私下調查呈親王所賜,他對常立這名字極熟,他也是士族出身,更重要的是他就是呈樂的走狗!

  古振昊隨即聯繫上李哲,兩人見了面,談論相關事情後,隨即由李哲送拜帖給呈樂,在約定之日帶著古振昊前往慶城呈親王府。

  呈樂本是士族出身,因祖父輩曾對國家有功,先帝在位時期被賜與親王頭銜,是為呈親王,並給予能夠世襲的殊榮。

  富麗堂皇的王府廳堂,呈樂見到老親王依禮一揖,在看到與他同行的古振昊,他先是一愣,繼而蹙眉,「本王倒不知道煜親王與古二少爺是舊識。」

  「不是舊識,只是有件事,他輾轉透過老夫的老朋友請我出面幫忙。」李哲溫文回道。

  「幫忙?」

  眾人一一入座,他也打開天窗說亮話,「王爺既然知道老夫是為古家而來,客套話咱們就不說了,古家華氏與常立所簽的明明是設了陷阱的假契約,卻因為有王爺在他後面撐腰,華氏成了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只能一步步往泥沼踩。」

  「煜親王此言差矣,常立這事本王是知情的,簽約時還有廖天盛在場,契約上也有華氏的筆跡,訂單的貨量交不出來,就該賠款,她要借大筆錢,拿古家老宅抵押也是應該的,若借的錢無法償還,那房子就得讓出來,這道理往哪兒都通,煜親王若覺得有問題,咱們可以讓官府來辦。」呈樂似笑非笑,但立場說得極明、態度也硬。

  古振昊雙眸緊盯著他。呈樂看來就非善類,一雙鷹眸冷得近乎殘酷,笑容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我絕不可能將古家老宅拱手讓人,更不可能讓一個外人搞垮我古家商行。」

  古振昊冷冷的開了口。

  「是嗎?不瞞古家二少爺,常立做的事全是本王交代的,而本王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呈樂冷笑回應。

  「你!」

  「振昊,你先出去,有些話,我得私下跟王爺聊。」李哲朝他點點頭,這是兩人預先講好的,目的是要讓呈樂相信古振昊和他之後所要提出的一些相關事證毫無關聯。

  古振昊繃著俊臉先行出去,心裡明白煜親王要跟呈樂談判了。

  廳堂門關上,李哲回頭看了貼身隨侍一眼,那人立即上前,將手上的|迭資料放到桌上,再退了下去。

  「相信王爺很清楚,皇上交付老夫什麼任務。」李哲話說一半,伸手示意他看看資料。

  呈樂也朝身邊小廝點點頭,小廝走上前,將資料拿給他,愈看他臉色愈凝重。

  「這只是部分資料,老夫可以暫時壓下不呈給皇上,給王爺多一點的時間改邪歸正,不再壓榨百姓血汗、強佔利益……當然,還有主動釋出那些被你的人藏起來的米糧,不再結黨營私,鬆散士族勢力,若能如此,老夫保證王爺到死都還是王爺。」

  「不肯就是階下囚了?」呈樂臉色極為難看。

  「是,這個人情,老夫現在就要跟你要。」

  呈樂抿緊薄唇,心知煜親王的資料要是全部上呈給皇帝,他就是再有錢也沒命花了。

  可惡!原本意圖併吞古家,才見縫插針,從廖天盛下手,沒想到卻偷雞不著蝕把米。

  「好,這份人情我還了,日後可不能再討了。」他不得不屈服,喚來小廝交代一番後,小廝點點頭離開,又很快去而複返,手上多了一隻精緻木盒。

  同時,他也派人要古振昊再進到廳堂,一個眼神示意,小廝將木盒送到古振昊面前。

  他接過手,打開一看,只見裡面是古宅地契、數張高額錢莊銀票、還有足以撼動古家根本的巨額借據,上面也確有華氏的簽字。

  「本王還有事,恕不招待了。」呈樂悶啊,煮熟的鴨子飛了。

  「告辭了。」李哲跟古振昊也不想留,隨即離開。

  「去把常立給我叫來!」等他們一走,他立刻火冒三丈的吼了出來,小廝們立即飛快出去,不久,年約四十的常立急忙跑來。

  在得知發生什麼事後,被轟得滿頭包的常立也很不滿。根本不是他的錯啊!

  一肚子火無處消,於是他找了兩名手下,直奔京城的廖家布行。

  廳堂內,廖天盛一臉的不敢相信,「常兄的意思是古家老宅沒了,先前跟華氏拿的那些謊稱去買布料的銀票也沒了?!」

  「沒辦法,不知道古振昊哪來的面子,竟然可以請動煜親王出面。」常立雙手一攤。

  「那不就白忙一場了!」廖天盛簡直快瘋了。這不窮忙嘛!

  「沒錯,所以白忙一場的損失,得由廖大少爺來補償。」常立給了手下一個眼神,他們立刻開始搬屋裡的東西。

  廖天盛見狀,急急忙跑上前去阻止,回頭想求情,見常立轉身就往大門走,他趕緊追了上去,一把抱住他的手臂,「不行啊,常兄,我求求你,你若搬光,我會一無所有,只能當乞乞丐了。」

  常立甩掉他的手臂,眼神陰鶩的瞪著他,「那就一無所有吧!」

  一車車的布料、家飾從廖家被搬走,京城百姓們並不知道廖家發生了什麼事,僅能猜測他可能欠下大筆債務,因為,廖家布行在一夕之間完全被搬空、倒了。

  事情圓滿解決,古家危機盡除,但龐氏仍然生氣,打算給一筆小錢,就要古振森夫婦離開。

  「在他們離開前,奶奶可否答應孫子一件事,先讓咱們兄弟分家。」古振昊開了口,希望此舉能讓大哥、大嫂的安心,不再做出糊塗事。

  「不,奶奶不願意,若不是你請出煜親王,古家現在什麼都沒有了,他們還有什麼可以分的?!」龐氏火氣很大。

  古振森夫妻頭垂得低低的,完全不敢說話,奶奶言之有理。

  「奶奶,咱們做人要厚道。」林芝突然笑笑的握住龐氏的手。

  古振森夫妻抬起驚訝的雙眸,怎麼也沒想到幫他們說話的竟是他們最看不起的林芝。

  「再怎麼說,大哥、大嫂在振昊最荒唐的那段日子裡扛下了古家的諸多責任,沒功勞也有苦勞,何況,古家的生意做這麼大,我跟振昊也沒能力全部負擔,有大哥、大嫂分擔,我們夫妻會很開心的。」她誠摯的說著,令一旁的華氏眼眶紅了。

  龐氏難以置信的看著她。大孫媳婦為人刻薄,芝兒進門後也不見她好好待過,不想芝兒卻如此善良,不願計較。

  「奶奶,就聽芝兒的吧,相信大嫂在經歷這件事後,也已得到教訓了。」古振昊也跟著遊說。

  連小叔也……華氏羞愧低頭,淚水一滴滴落下。

  「月德,我一直不是個好男人。」

  華氏一愣,猛地抬頭,淚眼看著突然開口的丈夫。

  「振昊跟我說,你會變得如此,當男人的我得負最大的責任,」古振森這番話說得不是很自在,但還勇敢的繼續說:「我很抱歉,我會學著當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

  「嗚嗚……振森,對不起,我知道我也有錯,不,是錯很多,嗚嗚嗚……」華氏突然抱住丈夫大哭起來,讓古振森有些手足無措,僵硬的伸手抱住從未這麼柔弱的妻子。

  龐氏搖搖頭又笑了笑,「罷了,終究是自己人,就分家吧。」

  她撥出六家商號給兩人,包括兩家獲利最豐的商號,這是古振昊的堅持,光這兩家,就足以讓大哥、大嫂優渥的過下半輩子了。

  至於龐氏,也終於可以放心的頤養天年,讓古振昊、芝兒好好接掌古家其它商行。

  但還有最後一件事,那就是設宴謝謝他們古家的大恩人。

  星月交輝,在紫瑞園的後花園裡,龐氏備了一桌上好酒菜,在回廊點了掛燈,氣氛溫馨的迎接貴客煜親王,古振昊、林芝當陪客。

  雙方自然是相見歡,只是李哲總讓龐氏有一股說不出的熟悉感。

  李哲沒想到會在此巧遇故人,臉上滿是驚喜,「古老夫人可是廉親王府老王妃的昔日閨密,龐大人的女兒龐馥彤?」

  龐氏一愣,多少年沒有聽到別人喊她的名字了,神情難掩錯愕,「煜親王怎麼會知道?」

  「老夫人忘了?我是廉親王的忘年之交,多次前往廉親王府談論政事,常看到你與老王妃為伴。」

  古振昊很錯愕,他沒想到奶奶與煜親王是舊識,更不知道她曾是貴族之女。

  龐氏見到兩個年輕人都一臉驚愕,她笑著搖頭,「是啊,奶奶原本也是貴族之女,因家道中落才嫁予商人家,與廉親王府的老王妃更是從小到大的至交,情誼匪淺,一直到那年……」說到這裡,她眼眶一紅,突然哽咽了。

  古振昊、林芝不明所以,只能連忙安撫突然悲從中來的奶奶。

  李哲撫須長歎,「也難怪老夫人會悲傷了,老夫一想到廉親王,也不禁悲從中來。」

  眾人早已無心吃飯,李哲遂要一些閒雜人等都退下去,過往有些事,他想讓龐氏明白。

  先帝時期,廉親王被人陷害有謀反情事,於是,王府被抄,一家子被眨為庶民流放。

  「那是老夫一生最大的遺憾,事發當時,我遠在濟州,得到消息趕回去時,我那性格剛烈的小老弟竟偕同王妃自縊以示清白……」

  龐氏神情悲痛,後續的事她是最清楚的,她難過的看向嫡孫。

  「奶奶,事情都過了這麼久,你就別難過了。」

  「不,事情一直沒有過去……」她欲言又止,想到他對政事一直無法忘情,書房內的書籍不舍扔棄,當然,他在商行上的管理絕對出色,但他的抱負並不在此。

  「振昊,你去將奶奶朋友送給你們的新婚禮物拿來。」

  古振昊雖然不解,但還是起身,回到寢室去將那只如意拿來。

  李哲接手一看,不由得一愣,「這乃是皇帝獎賞或賜給有功臣子的禦品,怎麼會在這?」

  「這是先帝賜給廉親王嫡孫的賀禮,也就是老王妃的孫子李昊。」龐氏接著說道,她看著一臉驚愕的李哲,再看著聽得入神的林芝,最後目光望向蹙眉的孫子,「也就是你,振昊,你其實該叫李昊,你是我老朋友的孫子,是廉親王的嫡孫。」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傻住了。

  「奶奶?」古振昊先回過神,卻說不出話來。

  李哲更是難以置信,「可是,我明明聽說在廉親王跟王妃自縊身亡後,李昊跟著其它家人在流放途中也病死了。」

  龐氏難過的搖頭,「沒有,老王妃兒媳皆亡後,痛不欲生,原本身子骨弱的她更無法承受流放之苦,不久就病重了,在臨死前,透過一名忠心的老奴僕幫忙,我得以見到她,她將孫子託付給我,求我把他撫養長大……」

  說到後來,老人家忍不住哭了起來,林芝也跟著難過掉淚,龐氏振作起來,看著臉色沉重的孫子,「後來,我把你帶回家,沒想到上天似乎早有安排,我還不知該怎麼安排你,那個深夜,我真正的孫子出生了,卻是一出生就夭折--」她哽咽一聲,又繼續道:「我拿錢買通產婆,將兩個孩子調換,因為你一出生就跟著家人流亡,奶水不足,看來就跟個初生嬰兒沒兩樣,所以沒人懷疑。」

  一陣靜默,每個人都陷在這樣的故事裡,久久說不出話來。

  終於,李哲起身走到古振昊身前,「原來你關注天下蒼生、對政治有感,是血緣所致,說來,皇室真是負你太多了,廉親王一家人冤死,唯一後人進仕途的雄心壯志,卻毀在一紙聖旨上。」

  「冤死?!」龐氏眨了眨淚眼,「煜親王的意思是--」

  他歎息一聲,「是啊,先帝駕崩後,新帝肅清佞臣,老夫被委以重任,意外查到當年的謀反案有異,更查出廉親王是無辜的,我立刻上報新帝,然而,廉親王一家皆亡,又無後人,再翻案也是徒然,便不了了之。」

  「老天有眼!老天有眼!」龐氏忍不住又哭了。好友的冤屈也算平反了。

  古振昊一直沒有發言,他仍震驚於自己的身世,突然,一雙溫暖的小手握住他的手,他抬頭,對上林芝深情的眼眸。

  「既然廉親王有後人,老夫明日立刻進宮稟明聖上,恢復你的身分,好繼任王爺之位--」

  「不!」古振昊突然打斷李哲的話,「我不想恢復身分。」

  「為什麼?」龐氏忍不住追問,「你不是很想進仕途嗎?」

  他緊握林芝的手,「一旦恢復身分,林芝就會被質疑,流言傷人,我不要她受傷害,再者,這事牽連也廣,會損及先帝顏面。」他定視著眼眶泛紅的愛妻,「目前的生活我很滿意,不想再生波瀾。」

  龐氏看著林芝,再看看嫡孫臉上釋懷的笑容。是啊,人生到了這裡,一切幸福美滿了,再求什麼呢?

  「也是,平凡點,也許最幸福。」她點點頭。

  林芝胸口暖烘烘的,她有太多太多的感動了。為了她,振昊不要當王爺,他居然能為她放棄這麼大的尊榮。

  古振昊見她又在哭,忍不住起身擁住她,「別哭,你哭,我會心疼的……」

  李哲見小倆口如此恩愛,笑了笑,「老夫明白了,老夫會看著辦的。」

  這一頓飯吃得又是淚又是笑,龐氏也得知嫡孫跟煜親王是如何遇上的,又是如何經由到各地商幫或會館,加上三教九流的友人配合,在交流資訊時打探士族們的非法情事,通報給煜親王,成為他在削弱士族勢力上的要角。

  就像這一回,他們能成功壓制呈樂,就是他所擁有的大片農地所在的城市,是當朝最重要的糧倉,亦是朝廷最主要的財政收入,但呈樂囤糧共三百六十多萬石,卻一連多年謊稱農收不佳,相關罪證俱備,不得不跟他們妥協。

  一席賓主盡歡的晚宴過後,煜親王在翌日還是進宮見了聖上。

  皇帝得知當年冤案仍有後人,又得知古振昊成為煜親王削弱士族的左右手,還有他的仕途之路破滅,不由得感慨。

  「唉,不讓商人參加科舉是為了替皇親國戚開方便之門,是私心作祟,朕真是汗顏!」他搖頭,「雖然他不想恢復身分,但總不能什麼都不給,我們欠廉親王著實太多了。」

  「沒錯,皇上,士族們先前將皇上視為軟柿子,現在勢力已慢慢消退,有些已懂得自製、避風頭,古振昊居功厥偉。」李哲也是為此才進宮的。

  「朕該怎麼做?」皇帝頭疼了。

  李哲沉吟一會兒,上前進言,「古振昊現在是掌握京城的織染命脈的霸主,或許皇上可以特例許古振昊織造一職,實際上是替朝廷在民間暗訪,作為謀士。」

  皇帝點頭笑道:「如此甚好,兩全其美,就這麼辦吧!」

  三日後,聖旨頒下,為整合全國紡織官辦、私人作坊,皇帝欽選百年布行--

  古家商行的嫡子古振昊任織造一職,得以自由進出官方織染署,提供民間織作坊相關技術等需求,獎勵織業的更進一步發展。

  這紙聖旨讓全京城百姓都沸騰了!

  前往道賀的人潮差點沒將紫瑞園的門檻踩平,賀禮更是堆得如山高,但最多人談論到的是林芝。

  古振昊能光耀門楣,功勞最大的就是她,誰敢再說她是禍水?就算是禍水,也是旺夫禍水。

  「早知道,我就先娶她了。」某個男子一臉羡慕的說道,但下一秒,慘叫聲陡起,「啊?別、別啊。」

  他的妻子一把扭起他的耳朵,在眾人的笑鬧聲中走人。

  冬季初雪緩緩飄落。

  紫瑞園內,梅花初綻,溫暖的寢室內,一對俊男美女相擁而眠。

  天已亮,燭火已熄,古振昊睜開眼,望著依偎在懷裡的妻子,一手輕輕撫著她微微凸起的肚子,忍不住勾起嘴角,視線再往上移到他深愛的麗顏上,低頭靠近,輕輕啄了她的唇。

  林芝柳眉一皺,仍繼續睡,懷了身孕後,她更能睡了。

  古振昊壞壞一笑,再傾近她的臉頰,輕輕啃咬起她的耳垂,睡夢中的林芝覺得麻麻癢癢的,嚶嚀一聲,小小抗議他的擾眠。

  她真的很困啊,昨天看了一本厚帳本,雖然早早就入睡,但睡得正酣時,出遠門的振昊才回來,他梳洗完後就鑽進她暖暖的被窩裡,然後,這樣這樣又那樣那樣的,她根本是在天泛魚肚白時才入眠。

  她仍困,但古振昊精神極好,手也開始不安分。

  她放棄了,睜開眼眸,鼓起雙頰,「我想睡啦。」

  「知道,你有身孕了,嗜睡很正常,但我的欲望也很正常。」

  她粉臉一紅,「可是昨晚--」

  「不夠,而且,太溫柔的溫存很不過癮,這娃兒到底哪時候才能生下來?」他不是不喜歡孩子,事實上,得知她有孕時,他開心極了,但接下來,奶奶交代不能碰芝兒,還要他熬幾個月,他就不怎麼喜歡了。

  林芝怎麼會不明白他在想什麼,她偎近他懷裡,打趣道:「要當爹的人了,怎麼那麼幼稚。」

  他也覺得自己幼稚,「那要當娘的人,有沒有人跟你說,你愈來愈美了?」

  這麼大方的讚美,讓林芝的雙頰浮上兩抹紅暈。

  古振昊這話不是奉承,她的眼神變得靈動有神,在愛情的滋潤下,她猶如初綻的芙容,在懷有身孕後,全身更散發一股幸福的少婦光采,讓他在幫忙煜親王查一些士族動態時,每每想起,就很想奔回京來看看她。

  「有。」她清亮的明眸染上一抹羞澀,「大家都這麼說,可我說……」

  「你說什麼?」

  「是你,全是因為你。」

  古振昊笑了,笑得好滿足,林芝看著他笑,突然有所感。

  「你知道嗎?有時候,生命裡出現難題或磨難,其實也是幸福的前兆。」這說法很特別,他好奇的笑問:「怎麼說?」

  她深情凝睇,「回頭看看過往,如果沒有那些轉折與磨難,芝兒又怎麼有機會遇見你?又怎麼可能擁有現在的幸福?」

  是啊,如果沒有廖天豪的欺人太甚,佔據林家家產,將芝兒趕出門,他們又怎麼可能相遇。

  他心頭一暖。其實,也是他這個傻芝兒會感恩、惜福,她是自助人助天助,才能將放棄自我的他也拉回快樂幸福的人生裡。

  低下頭,他給了她一個極溫柔的吻,謝謝她給了他另一個美滿人生。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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