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姬憐憐與林明遠(二)
  小雨一直下。
  她躲在山壁下僅容一人勉強塞進的凹洞,半合著眼,昏昏欲睡。
  「姬憐憐,你又逃課了?」這質疑的聲音想都不用想是誰的。林明遠將要去京城林家,已經在整頓行李,就在這兩天了。
  「是誰欺負你……不對。你不欺負人就不錯了。這兩年你怎麼這麼不爭氣,老愛逃課?」
  「林明遠,林家、秋山派、青門,你說哪個適合我?林家如何?我想過了,我聽說當人小妾似乎還不錯?只要負責吃飯、打扮就夠了。」
  「……你傻了啊,你是什麼貨色?你以為你有這個姿色跟才情嗎?沒入兩天就被害死了吧!負責吃飯?你腦袋只想著吃嗎?到時一屍兩命,看誰替你收拾去。」那語氣恨鐵不成鋼。
  姬憐憐畢竟年幼,聽不懂他的一屍兩命,但真的進林家,會躺著出來直接埋入土裡,她倒是明白了。」她默默地從心裡刪掉林姓。突然問道:「你說,有些比較笨的人都不見了,是不是被長老們偷偷殺死啦?」
  「比較笨?你是說白痴嗎?」林明遠不以為然道:「他們還沒壞到這種地步,那些白痴都送到朝廷辦的公義堂裡。」
  雖然對他嘴裡動不動就說白痴,她心裡不舒服,但聽見那些娃兒有去處,她驚奇地張開眼,看向林明遠。
  「他們有地方去?不是被丟棄了?」那她,是不是可以不用硬撐?
  林明遠撐著傘,奇怪地看著她激動的表情。



  「算是被三姓大家族丟棄了。如果沒有三姓大家族在,我們也會在那裡,但那裡遠不如這裡好。怎了?」
  「沒事……林明遠,你聰明,你替我想想,我不愛讀書……也有一點點笨,去哪才好?青門、秋山派,林家……公義堂?」
  林明遠瞪著她。
  「你有病才去公義堂!好好的人,去那種地方做什麼?」
  「對……對啊,我好好的,去那裡做什麼。那,你說我要去哪好呢?」
  她極度渴望有人給她建議,林明遠這麼聰明,給的一定正確。林明遠遲疑一會兒,他發現自己居然希望她過得好一點。當然,他歸究在他會過得更好,而他不喜歡除他之外的人去壓制姬憐憐。
  「別去林家。林家一點也不適合你。至於青門與秋山派,青門都是女子,女子眼界小,女兒身在江湖太辛苦,青門又閉門造車,不愛出鋒頭,尤其青門幾代掌門都是心慈之人,如此下去,只怕落魄指日可待。你去秋山派吧,秋山派掌門重男不重女,太危險的事不會讓女弟子去做,你去了,也有師兄可以護你。」
  姬憐憐瞪大了眼。怎麼她煩惱這麼久的事,他這麼容易就解決?
  林明遠自認此次是他對姬憐憐最無私的一次,替她選擇她最好的未來。
  「去秋山……可以不用識字嗎?」她細聲間。
  「你這愛逃課的家伙,就只注意這種小事。江湖打打殺殺,只用刀劍,不用筆,你放心吧。」
  「只有打打殺殺啊……嗯,謝謝你,林明遠。我明白了。」姬憐憐朝他笑道:「林明遠,你一定會成功的!」
  林明遠遠撇開臉,嘴角揚起,但嘴裡哼聲:「這還用說!你這娃的嘴什麼時候也懂得拍馬屁了。」
  「怎麼叫我這娃?你也只長我幾歲而已,難道你還想跟那些長老比嗎?白胡子一堆的。」姬憐憐抗抗議。
  林明遠看她一眼,掩不住笑意,終於笑了出來。
  那一年的那一天,林明遠偕同其他林姓子弟回三姓大家族。
  那一年的那一天,姬憐憐坐著牛車前往青門。
  「青門?」林明遠滿面驚疑。明明是跟她說秋山派的啊!去青門有什麼出路?她身骨看起來不像能練成高手,青門只會讓她悶死在山上,平常她古靈精怪的會連這點都不懂?
  他掉轉馬頭,遙望那愈離愈遠的牛車。
  車棚裡坐滿了人,有個小姑娘采出頭往這頭看來。臉小小的,尚未張開,就是個普通樣……遠到看不清面目,但他就是知道那星姬憐憐。
  他進林家了,他在林家過得很好,林家看上他將有的前程,這是有價交換,彼此互惠,全都在他的預料之中,此次回三姓大家族,他想跟這小貓說……說若她在秋山派,江湖與官場總是互有勾結,說不得哪日再碰了面,他多多照顧她就是。例如將她這個秋山弟子明收為門客,暗自白養她也就算了。她出身好有什麼用,人也不爭氣……
  至於為什麼偏偏只照顧她,林明遠此刻心裡尚是模模糊糊的,沒去深究過。
  「這傻子……」怎會傻到選擇青門呢?那種在他眼裡完全沒有前程的地方,是傻瓜才會選的。
  兩年來的片段回憶歷歷在目,尤其她在窗下對著其他人大喊明遠是聰明的,是長老求他來的,不是他跪著求來的。那樣的記憶他一直無法忘懷。
  他自許聰明,只要有人肯給他一條夠長的繩索,他就能直攀而上;但,在最初時卻因出身不得不卑微求人,只有這只小貓這樣地為他說話……說他心裡沒感覺是假的。
  他又往那牛車看去一眼,那小貓似的大眼一直在腦海中徘徊不去;他希望她師傅能被她的小臉所迷惑,這麼讓人心生憐惜的小臉應該能在青門通行無阻吧?
  他轉過頭,沒再看著遠去的牛車,任由歲月衝刷去他內心無法理解的心緒一一遺憾。惱怒、不甘以及模糊陌生的感情。
  此時,他還不清楚人的感情是分遠近深淺的。當年第一個抱起姬憐憐說她好生令人憐惜的長者,是深愛她的父親;而第二個說她可憐兮兮的,不過是一個毫無感情的外人,
  而且,他太過年少.更不知道一一有時錯過,就星一別終生。
  林明遠支手托腮半合目.忽地.墨色眼眸猛地張開,
  暈暗的燭光下,他看見足下的木質地板,不由得心一跳,不是青山那竹屋泥石地,這裡是酒樓!他正要起身,有人走過他面前,這人嘴裡嘮叨著:「林明遠,你看這樣行嗎?方便你指點吧……嗯?」沒等到他的回應,這人微微偏著臉不要臉地湊了過來,青絲如墨披散在她白色裡衣上.
  林明遠怔怔,對上她貓似的大眼,這小臉早已張開,是個大姑娘樣,但在第一眼,他就能認出她是姬憐憐……因為她這臉就是很容易讓人心生憐惜,別無分號;尤其她身骨纖細,看似弱不禁風,手臂一張就能將她盡納懷裡,骨子裡卻最獨立不過.
  「林明遠,你剛睡著了?」大師在前,姬憐憐自認體貼,以免大師甩手不
  理.
  「算了,改天再開始吧,」他撇開視線,惱道:「誰說今天不行?姬憐憐,難瓸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到底是誰教你這麼愛靠近人的?」
  她眯一下眼,評估自身度量很寬,不是有一句姬憐憐肚裡能撐船嗎?她行的.她稍稍諂媚道:「也沒人教,因為你是林明遠嘛,我就忍不住湊近啦.」林明遠沉默了一會兒,掩飾不住嘴線上揚.
  「以後只准你……」
  「我明白了,以後不會隨便湊近的啦.」林明遠轉回來狠狠瞪她一眼,
  「姬憐憐,你不識相!」姬憐憐已經習慣他在她面前動不動就翻臉的舉動,遂問:「那……現在?」她的臉皮很厚的.用罪渴望的目光看著林明遠,她渴望得不得了啊.
  終於有一個人知道她的秘密,現在她心裡松了口氣,以前認為誰都可以揭穿她,唯獨他不行,現在心境不同了,知道她秘密的是林明遠,真是……太好了,
  林明遠又看她一眼,意味深長道:「你急什麼?我一直在這.又不會跑掉.」他完全不奢望她能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他起身,繞了她一圏,又見她滿面的喜悅,真想問她:你這家伙到底是我喜歡你才這麼高興.還是有人能教你練內功了,你喜上眉梢了?但這樣一說,不就顯得他林明遠太小家子氣?
  他拿過先前她背誦、他寫下的口訣再讀了一遍,又看著他畫的人體穴道,右手執起筆蘸墨,抿起嘴,說道:「姬憐憐,我這麼幫你,到底有什麼好處?」滿臉渴望的姬憐憐聞言.愣了下,
  他又撇開臉一會兒,再轉回時又要開口,她湊過來踮起腳尖.親上他的嘴一口
  兩人同時頓住,林明遠左手拿他書寫的紙,右手拿筆,就僵在那裡.姬憐憐則松了一口氣.
  「林明遠,這樣行吧?我對准了吧?以前我練飛鏢講究的就是眼利手快,這
  些年可沒落下呢.」
  燭光的陰影令得林明遠的面容隱隱罩著黑氣.他臉色不太好看,低聲道:「這種討好手法也不知道你哪學來的……」
  姬憐憐接過話:「以前師傳為了讓我們了解男子多薄幸,不要隨便就栽了,所以帶我們上青樓看過.我瞧過這一幕,就記下來了.」
  「你師傳……」林明遠咬牙.她師傳也不算做錯,只是他聖賢書讀多了,還是本能地認為女子不該懂得這些.
  但不懂得這些,也許有一天她就會被男人給蹭踏.
  因為是姬憐憐,所以他能接受,
  如果他與姬憐憐永遠錯過……他希望她師博教會她所有保護自身的方式,哪怕得上青樓數百次.
  她承自江瑚的觀念,與他聖賢書下的觀念相違背;既然他入了江湖,勢必要改正自己的想法.所以在外人眼裡他是退了一步又一步,但他心裡卻知,無所謂退或不退.他不過是從一個世界踏入另一個世界,一個沒有姬憐憐他萬萬不會踏入的世界,一個因他極度的貪心而踏入的陌生世界.
  林明遠垂下眼,在她的白色裡衣上分別點上好幾圏,一一說明這些穴道,以及配合青門口訣.
  姬憐憐專心聽著.當年她入門吋,師博已年邁,都是趙靈娃教的;趙靈娃本身讀過書,喜歡引經據典,搞得她痛苦萬分,一句口訣可以連到哪本書哪句話,哪怕她再會背,也不可能融會貫通;當她欣喜若狂懂上一句話時,趙靈娃與其他弟子早不知進展到哪了,她就這樣每次落下一點點,落到最後,她一直站在那裡動不了.
  偏她死也不肯讓第二個人知通她的缺憾,咬死她懂得她什麼都懂,就是懶了點,就是愛招搖她的姬姓,也虧得青門近年因為師傳的老邁,沒有摻入過多的江湖事件,她這才躲躲藏藏了十年.如今她聽著林明遠一句句解說,既耳熟又陌生,許多不懂的她都敢間,甚至問到青門口訣上的疑惑,林明遠居然都面不改色地細細說與她聽.甚至畫著圖做輔助……
  這也未免說得太通暢了點吧,她想.這林明遠到底費了多少工夫在了解青門的內功心法上?
  都是為了她吧……姬憐憐心裡既是感激又是想笑.這陣子,她就是發自內心一直想笑,墨汁忽地點在她臉上,林明遠看她一眼.[專心點.」「是.師傳.」他頭也不抬.
  「嗯?江湖裡師徒可以共結連理的麼?」她一證,「好像沒聽說過……」
  「那以後就別叫我師傳了.」他自然地放下紙筆.姬憐憐自動替他轉白話:林明遠與姬憐憐是要共結連理的,所以什麼師徒閉嘴!原來這麼含蓄的話她也能理解.她還真不笨,她想.男人的手掌輕壓在她白色裡衣下的丹田.「這真麻煩.在衣上凃穴,不夠精准.瞧,感覺到了沒?從這移到這……再從這……」掌心輕輕滑過她的腰肉,讓她又癢又想笑.
  「青門內功心法頗為有趣,照我理解,與老子的道法自然有異曲同工之妙,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若然如此,青門劍招豈不多余?無生有,有終無……我見過……你們練劍……雖是門外人……也能見到劍招俐落……劍如人,趙靈娃的劍卻不合青門……自然……」
  姬憐憐聽他愈說愈是斷斷續續,以為他在思考,聰明人思考總是不一樣,她崇拜得很.
  他忽然拾起頭,一雙亮得驚人的黑眸對上她的大眼,半天.他才沙啞道:「你有在聽麼?」「有.我聽得十分認真!」她只差沒用子弟之禮拜他了,「……嗯.」林明遠自然地收回手,耳根略紅;又停頓一會兒,他道:「我剛摸的方向你記得麼?」「記得.」
  林明遠看她一臉正經,重復摸一輪他剛碰過的地方,自丹田而上,再到腰際幾個穴道.最後停到她柔軟心口上.他撇開臉,掌心似有火焰饒灼著,嘴上說道:「姬憐憐,這不合禮法,我們得重新想個法子.」「什麼?」他瞪她一眼.
  「你要我天天這樣摸你麼?你以為我摸不到什麼嗎?你當我是木頭人嗎?」她傻眼,瞬間臉紅.「我……很正派也單純,根本沒往那頭想去……」
  「所以我滿腦子淫念麼?」林明遠瞪看她,他捫心自間,他並不是一個:衝動的人.偏偏這家伙就是能拉低他的智力,跟他杠上.
  「林明遠,現在是我的重點戲,你不能想歪啊,那我抱抱你,讓你稍稍滿足一下?」姬憐憐低聲說著,沒抬眼看臉已經全黑的林明遠.她自動自發,主動之至,絕不欲擒故縱欲語還休,她雙臂打開.馬上環住他的腰身.「……姬憐憐!」林明遠連動也沒有動,似有有些僵硬,「哎,林明遠啊,我知道不合你嘴裡的禮法,但我就是想看看,是不是真像書裡寫的那種,一被情郎抱,姑娘家魂都到九重天外去,骨頭還會爛成一堆香泥,站也站不住……」
  「……你都從哪聽來的?你這十年來就只有這種不入流的書可以聽麼?」「哪不入流啦?林明遠,青門裡都是女子,對這種故事當然好奇,說的人多了,我聽著聽著也就會背了.我知道你們這種人喜歡含蓄點……」她閉上嘴,因為被人緊緊回抱住.她滿臉通紅,滿面止不住的笑.
  「姬憐憐,你也算奇葩了,不認字也能背書,以後別亂背,要聽什麼都來問我,我念給你聽,讓你聽到求饒,」「嗯.」她笑.「那.變成爛泥了嗎?」她耳際響起沙啞的聲音.「沒有,我變成暖被啦,林明遠,你真暖丨我沒有想到你全身上下真這麼暖,你們讀書人是不是讀了書,身子全都這樣暖呢?」她耳際狠狠被咬了一口.「你要我說,你們女人的身子都是冰冷冷的嗎?姬憐憐,」「……」原來她說錯話了.這林明遠真是小家子氣,她想.一股濕熱的氣息沿著耳垂下滑,頸間的肌膚一路火熱,她以為緊接看該是那個不過爾爾但其實她很喜歡的親嘴,為此,她的唇間都有些渴望他的熱度,但他及時拐了個彎,肩上的裡衣被揭開,露出她雪白的眉頭,趙舍那一刀就自她肩骨砍下,如今一層層傷布緊緊包裏著,她肩上肌色幾乎要與傷布同色,他垂眸看了半天,最後唇畔小心翼翼碰了下傷布,再抬起一雙閃耀波光的墨眸與她對視。接著,
  他斬釘截鐵地替她拉妥裡衣領,轉開臉,輕聲說道:「別鬧了……」
  姬憐憐一臉微眇.她沒鬧吧?一開始她是十分正經的要練內功好不好,「……其實,也是可以早些成親的,旣然你心急,那一年算是最快了……好麼?夠我們准備了,」
  姬憐憐如鰻在喉,很想問他:這一年到底要准備什麼啊?是要從東邊搬到西邊,還是要從西邊搬到東邊去這麼耗時?最重要的是,是誰心急啊?
  「去把衣服穿上吧.你勢上帶傷,總是要好好養的,練功不急在一時.早點睡,嗯?」他聲音仍是略帶沙啞.
  等到林明遠離開後,姬憐憐一直立在原地沒有動.
  ……所以現在是在避她如蛇蠍嗎?這句話是這樣用的吧?姬憐憐沉思如雕像,沒一會兒她就渾身發冷,十分懷念剛才林明遠的懷抱,她拾起床上厚件衣裙,穿上後躺在床上,又發起呆;她撫著唇瓣,若有所思道:「這家伙是故意的吧?明明知道我這麼急切地想要練內攻他卻怕擦槍走火……」她憋一眼桌上空空的,圖卷都被他帶走了.也是,留在她這裡沒意義,她又看不懂.
  讀書人很看重婚事的吧?其實從兩人同住一屋,他守著禮教就知道在某種程度上他實在迂腐得很;但一年也委實太久.她真的很喜歡林明遠的體溫,那暖乎乎的讓她希望每晩都能抱著睡,若這樣說出口,不知會不會被他嫌不要臉?
  她又摸著冰涼的唇瓣,嘀咕道:「難道他不知道江湖人成親也是可以速戰速決的嗎?怎麼我覺得他是在設一個局,他自己不肯不要臉地破,就要我不要臉地去破呢?林明遠,到底是我把你想得太陰險,還是我自己就這麼陰險呢?」
  「到頭來,舊家、舊物,舊人……原來,舊人一直在那,」姬憐憐有些困盹地合上眼,想到舊人裡有一句話形容回頭燈火就在原地,明天古問問林明遠,那句原話到底怎麼說.
  I;人前她總是不敢問,怕一問就被人揭穿,只能用盡心機旁敲側擊;她沒有想過有一天,僅僅是多了那麼一個人知道她的秘密,就能讓她這麼地安心,這麼地放松,甚至開始覺得她跟其他人沒有什麼不同,因為有那個男人在.
  她雙手輕輕捂住臉.良久,她才輕輕喃著:「林明遠,我也是不要臉地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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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雲家莊之記       
  咚的幾聲,櫃上的幾冊書落下地,傳尹本來在抄錄舊冊,聽見聲響起身去拾起.所謂舊冊,就是年代過久,為防紙張出現不可預期的破損,每隔一陣誰有空誰就過來重謄一次,這就星他們數字公子的工作之一,
  雲家莊專門記載江湖史的,汲古閣裡収藏著前前後後連他們都數不清的江湖歷史,有的是小事,有的是大事,有的事件重疊卻由不同數字公子來寫,過程自然不一樣,看了也頗有一番樂趣,至於事件的真相?算了吧,傳尹老早就學到,凡事莫當真,除了一條老命真實外,其它都是可以玩弄的,
  他隨意翻了下掉下來的冊子,寫的正是青門,但不是如今的青門;如今的青門掌門姓岳,他手裡這冊子的掌門姓趙,離今也有許久,子孫都不知幾代去了,那時青門掌門叫趙靈娃,在她手下青門確實風光幾十年.江湖事不就是這樣嗎?起起伏伏.趙靈娃手下的青門佔了「起」這個字,現在的岳掌門卻是佔了「落」由盛轉衰,自然.而他之所以對青門印象深刻,是因青門的青袍太像道姑.道子的衣著,但其實根本不是,也不知道那姬滿是怎麼想的,競讓青門人穿這樣容易被人誤會的衣袍.
  「我想起來了!」傳尹眼一亮,從另一頭抽過更早年的青門冊子.
  「姬滿建派青門,當時江湖上哪來的雲家莊,哪來的江湖記史,皆由口耳相傳事蹟,江湖會寫史,還要歸功在林鳳歌身上啊!」林鳳歌是世家之後,逃入江湖,與青門掌門成為夫妻,世家出身的他,會想到以文字相傳,實不意外可以說是沒有林鳳歌,江湖絕不會以文字相傳,也就不會有云家莊;可惜林鳳歌只是起了個頭.到最後卻是與他毫不相干的雲家莊延續寫史.傳尹一想起林鳳歌,又翻回原本那冊.當時的數字公子在偶然之下記載青門一樁微不足道的小事,一名讀書人.在酒樓前.對著青門弟子大喊不入流的情話,本來這名數字公子只是隨興記下這樁責門小事,哪知後來因緣巧合,發現這讀書人姓林,當過宮,因貪污而定罪,傳尹掀開內頁加密的夾層,上頭寫著「朝堂門客趙捨與宦員文致思,皆死於此人手上.終生未揭.」
  江湖史上若有與朝堂扯上關係,皆是加密,以防意外,終生未揭……表示至今仍是一個秘密.
  這叫林明遠的,厲害啊,
  趙靈娃在任那十幾年,是青門最風光的一代,傳尹本以為是掌門之功但——
  讀下去赭然發現,那叫林明遠的功不可沒,
  林明遠入住青山,不拜入青門,也不學他祖先林鳳歌入螯青門,而是求娶裡頭一名姓姬的女弟子,
  傳尹特別注意了一下,一直到趙靈娃歿,林明遠的名字對自江湖冊裡消失,江湖史本就如此,一個門派內部杈力交替時,數字公子會在記錄上一併替它們重新換血,趙靈娃的吋代過去了,也就不會再記載林明遠,除非林明遠脫離青門,另起風光.
  但,這也證明,林明遠在入了江湖後.就再也沒有回頭過.傳尹想著,這姓林的貪官,到底是在官場上萬念俱灰後才入青門,還是在青門裡有什麼秘密令得他起了貪念?甚至貪到必須留上一生?
  林明遠三十突入青門,習青門內功心法,終其一生,未習劍招.這句突入傳尹眼底,他微感疑惑.三十才學武,是不是晚了點?林明遠幸在青門時才二十多,怎麼待了這麼欠才有學武之心?既有學武之心,只為何不學劍招?難道青門的內功心法有其奧妙之處?
  博尹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索性不想了,反正都是老早的事,就算翻出什麼風浪,也與現在無關,在他合上冊子前,忽然瞄到先前在青門冊上幾次出現的女子名字,在最後與林明遠並列在一塊.
  青門姬憐憐,姬滿之後,三姓大家族之孤兒,不負姬姓,聰穎無雙,雙十入 ​​林門.林明遠之幸也,哦,原來,他倆是一對的,林明遠與姬憐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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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于晴
  嗨,老朋友們,好欠不見.新朋友門,初次見,
  這一次想換個氣氛,想寫個小品文,不需要如四國的大架構,就是單純青梅竹馬的故事.其實一開始,小品文是女大男小的姬滿與林鳳歌……(默默淚):但寫了大半,林明遠與姬憐憐忽然出現,於是就成為各位正在讀的這本小說了.至於姬滿與林鳳歌,我們下 ​​次再說.
  這個故辜的章節僅分四卷,以類單元但同樣主角推進故事的方式呈現,因為是第一次嘗試,所以在切割單元上十分含蓄,井沒有那麼明顯,這是為了避免意外產生,例如被退回來的原因是小說有一定的固定型態、章節之類等等丨到時事後再補寫連接劇情,通常會造成廢話過多的狀態,這是我個人所不樂見的.
  這次想用類單元來表達,一方面想在換景時,把可有可無的連結劇情刪除,讓字數別太多,另一方面則是表達主角們心境的不同.例如第一卷約兩章,卷名叫(殺生),隱含林明遠過去已終結……而最終卷(一生,便是一世),並不是單純指林明遠與姬憐憐一蜚子,而是「林明遠在江湖後的重生,就是他的一世了.他的新生始於江湖,生命也止於江湖,再也沒有貪過其它世界的東西了」(本卷名有點隱喻吧),總之每卷連下來就是完整的故事.
  寫小說嘛……其實每個人有各自表達的方式,有時只是微不道的小點,但寫起來特別樂,作家要永遠保有心態上的活躍性一一心靈上活躍度夠,也就不容易在不知不覺中流入一攤死水而不自知.我吋常這樣提醒著囪己.所以時常被人說,我真西是一個小孩心性啊……(我個人覺得用赤子之心更上乘) ,
  其實,不管姬滿或林明遠,這樣的小品文是出平我意枓的.我還記得剛開始
  寫小說時,是言情小說一個大轉變,時常會聽見「要寫輕鬆點啊」、「現在市場就是活潑逗趣」、「要輕鬆要輕鬆」,後來漸漸的……人變老油條了,開始偷偷用結實度來跟輕鬆度做魔鬼的交換.
  這兩年接到電話,聊到小說上的間題分析.
  「近年故事愁了點,但架構都沒問題」(對我小說的看法〗,在當下,我還在想,沒在提點要輕鬆了嗎:那……我忽然想寫小品交了!這就是老油條一生的使命啊(愛作對)!
  總之,雖然不知道言情市場到底如何,但至少,我盡量寫出我想寫的、想表達的意念、想嘗試的手法,這就是我目前寫作上的想法。
  我是一個非常念舊的人,也星一個非常心軟的人.雖然不想承認,不過我想,我就是本書裡趙靈娃那位心慈的師博(對,本次我戲分是佈景板〗,這樣的人在背後推了一把青門的衰敗,但同時,她也帶出了對內可以吵可以鬧,但同門需要你了,我們就一致對外的青門女弟子.任何人事都是一體兩面,好壞實在很難分,這一點,當我們漸漸年長時.感觸會很深.
  不知道有沒有朋友發現,其實我不太喜歡「團體戲」,上一本的人跑來這一本,其它本的人跑來這一本,大家來場團圓年夜飯,我對這方面很不擅長,另方面是心理上過不去那道坎,因為人跑來跑古人名容易混亂,我就沒辦法說服自己這是獨立本,單看也行.因此,四國上下數百年,青門也約莫如此,都差幾百年了,我看你們怎麼跑來跑去,或許我該將此視作一個挑戰?讓我好好想想吧.
  我們啊,覺得別人怎麼看我們時,其實我們正以同樣的眼光回報著對方;因為我們想,所以以為對方也這樣想.聰明人林明遠正陷入這種迷田心,因為太多疑,掉進了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的陷阱.
  其實本書的書名原名星《林明遠與姬憐憐的故事》,但我想,它是會被打回票的.呈然是最通俗的書名,不過我很喜歡,
  太久沒聊了,不小心寫太多,暫吋告一個段落.下本書再聊.2013年間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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