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光《富貴管事》


出版日期:2016-05-25



  從頗負盛名的3D畫家變成伺候人的丫鬟,似錦沒有半句怨言,
  唯一不滿的是她長得太美,導致所有爺字輩的雄性生物都想將她收房,
  咕以為隨著小姐陪嫁到武平侯府,便能擺脫被豬哥纏身的窘境,
  誰知轉了個宅院一樣有心思不正的登徒子,她簡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幸好有李若凡事事照拂,她才能安穩度日……個鬼啦!
  這人根本就是披著君子外皮的大灰狼,不僅多次言語調戲,
  甚至趁她生病昏睡時把她青春的肉體看光光、清白也毀光光,
  嚶嚶,雖然她有著現代思維,無奈身處舊時代,只能委身下嫁,
  雖然這般倉促成親讓她很不爽,但他待她確是極好──
  站在前頭幫她擋掉二夫人、老夫人的歹毒計謀,護她周全,
  知道她有失讀癥,他握著她的手一筆一劃寫下每個字,好讓她記牢,
  他的種種行為教她感動萬分,心不知不覺遺落在他身上,
  也覺得當個管事娘子平凡過生活很不錯……等等,你說啥?
  她家夫君的真實身分不是管事,而是侯府的爺?!


第一章 紅顏真真是禍水

    長空碧洗,西斜暮色從林葉間篩染一地暈黃,不遠處怪石崢嶸,巨木盤根,浸yin在佛寺里的香煙渺渺,帶著幾分仙境清寧。

    當然,如果不要有人圍著她,那更是一點都挑剔不得了。

    「瞧瞧,這是誰家的丫鬟,長得這般俏。」

    「小丫頭,跟爺兒回家,爺兒管你吃住任你銷魂。」話落,一陣哄笑聲起。

    似錦垂斂濃縴長睫,一張巴掌小臉垂得不能再垂,思忖著哪里有縫就往哪里鑽,可偏偏將她團團圍住的幾名男子一點縫隙都不給她,甚至還愈靠愈近,這已經不只是光天化日之下在佛門清淨之地遭調戲了,她懷疑再不想法子脫身,肯定會被直接打包架走!

    「抬起臉嘛,丫頭。」男人動手挑起她尖細的下巴。

    似錦粉拳緊握著,拍開了男人的手,趁隙要走,卻被拽個死緊,干脆一搏——?「救命啊、救命啊!」她扯開喉嚨拚命喊,細軟嬌嗓彷似黃鶯出谷。

    「向誰救命?清竹寺後院一抹人影都沒有,誰來救你?」兩三個男人一起圍上,打量著她粉雕玉琢的美顏,不由驚為天人。

    似錦皺著眉,心頭遽緊,小小身子不住地顫著。

    紅顏禍水,就知道這張臉早晚會惹出事端!

    如果可以,出門時她也想像小姐一樣戴著帷帽,可問題是她一進佛寺就忙著伺候主子,跟著小姐還有府里的大奶奶二奶奶上香後,主子們一下要茶一下吩咐素齋,她跟如意還有奶奶們身邊的幾個大丫鬟忙得腳不沾地,疵礎帽多不方便。

    在這非常時期,二奶奶身邊的大丫鬟素月居然還要她到後院撿二奶奶遺失的帕子,二奶奶掉了帕子關她什麼事?要撿也是素月去撿啊。她雖然覺得古怪,但還是乖乖地走上一趟,結果帕子沒找著,她卻被人給圍了起來。

    她自持冷靜,心想時間一久,她一直沒回廂房,也該有人來找她。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少了她,似乎也沒人察覺,教她不得不懷疑自己根本就是著了道。

    想逃,只能盡人事听天命了。

    她一閉眼,假裝昏厥軟倒,如她所料,扣住她的力量隨即放松,幾乎是同時,她已經從兩個男人間的縫隙鑽了出去。

    「喂,站住,竟敢騙爺!」

    似錦頭也不回地拔腿狂奔著。她腦殘了才站住!這時就不得不慶幸自己長得小,才能教她鑽出縫隙,換作旁人才沒這本事。

    但相對的,長得小等于長得矮,步伐小能跑多快?

    才想著,余光瞥見右側小徑有人竄出,她要閃避已不及,被人給逮個正著,她只能不住地踢踹著,怎麼也不肯輕易就範……

    「放下她,她是咱們的!」

    一聲咆哮教似錦猛地抬眼,瞧見發聲的是剛才追逐她的男人,那現在單手抱住她的是——?她回頭望去,不禁微怔。

    濃眉底下的黑眸深邃如星子,彷似會勾魂般閃動著,立體奪目的玉面噙著一股慵懶的氣息,眨也不眨地直瞅著她。

    原來這世上真有這般俊美無儔的人,宜男宜女的精致五官,擁有女子的端凝秀麗和男人的銳拔英氣。

    如果可以,真想畫畫看……

    「喂,你到底是誰,還不把爺兒的丫頭放下!」

    似錦回過神,就見幾個男人已經圍了上來,不禁暗惱。瞧瞧她這個呆子剛剛做了什麼,大難臨頭竟還想要畫人,壓根忘了逃難,要是這個人也是心懷惡意,她豈不是死定了?

    「這丫頭是你府上的?」悅耳清潤的嗓音從她頭上落下,教她再次確定一手把她拎起的絕對是個男人,而且有意救她。

    但就算如此,也並不代表他是個正人君子,因為這一年來她已經充分體驗天下烏鴉一般黑的道理,常常從一個坑再掉進另一個坑,哪怕來者長得再道骨仙風,體內流的還是野獸的血。

    希望他不要糟蹋那張好皮相,希望他會是碩果僅存的那位君子,她由衷希望。

    「她……她當然是!」男人有幾分心虛地應著。

    「她叫什麼名字?」拎著似錦的男人狀似漫不經心地問著,黑曜般閃爍的眸子帶著盈盈笑意。

    似錦猛地抬眼,又再次對上這好看的男人,這般近距離的注視教她臉上有點發燙,但還是忍不住地盯著他看。

    真是張稜角分明的臉,只要給她一枝筆,絕對能將他的神韻刻進紙里。

    男人似笑卻又無溫的眸緩緩移開,落在幾個張口無言的男子身上,笑意深了些。「看來幾位是在佛門境地打誑語了,不過笑鬧倒是無傷大雅,這丫頭就讓在下送回去吧。」他嗓音帶笑,字里行間給了對方台階下,眉眼慵懶,卻噙著不容置喙的霸氣。

    帶頭的男人哪里肯放掉無意間瞧見的極品,正欲理論時,身後的同伙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句話,教他臉色微變,滾到舌尖上的話只能用力咽下,悻悻然地轉身離去。

    「公子……」似錦仍是渾身戒備。

    不能怪她多疑,實在是人都走光了,他還不將她放下來……她真的很怕會被直接打包帶走。

    她看著他的腳邊,思索著是要撿起地上的石塊敲他一記,抑或是要精準地踢中他的脛骨,但不管是哪一種法子,似乎都行不通吶。

    正忖著,她感覺扣在腰上的力道松了,腳一踩到地面,她二話不說連退兩步,抬眼直瞅著那張似笑非笑的俊臉。

    「……多謝公子。」她慢吞吞地說著。

    「我帶你回廂房。」他微眯起眼,嘴角勾起迷人的弧度。

    「不勞公子,我知道該怎麼走。」地方不大,路線不繞,也不是第一次來,她知道怎麼回廂房。

    不管怎樣還是防著點較妥,天曉得他會不會帶她繞到哪個角落還是什麼的。畢竟她對自己這張禍水容貌還是相當有自知之明的,走到哪都能吸引狂蜂浪蝶,一旦落單時,那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男子正要開口再說什麼時,不遠處傳來叫喚聲。

    「似錦!」

    似錦喜笑顏開地喊著,「如意!」她朝如意的方向走了兩步,又趕忙回頭朝男子福了福身。「多謝公子。」

    男子笑而未語,只是目送她像只蝶兒般朝另一個丫鬟奔去。

    一會,人影已經隱沒在林木間,他尚未收回目光,身旁的怪石後頭閃出一個笑得賊模賊樣的男人。

    「英雄救美呢,若凡。」李叔昂一身群青色繡銀邊錦袍,站在李若凡身邊,身形一般,疏眉朗目,笑時帶著幾分桃花樣。

    「不難,有空就教教你。」李若凡似笑非笑地道。

    「得了,要不是這丫頭合你胃口,你會動手?」李叔昂笑啐著。「要不要哥哥去幫你打听打听是誰家的丫鬟?」

    「江家的。」

    「哪個江家?」他更疑惑的是他怎麼知道。

    「米商江家。」

    「喔,那個江家啊。」李叔昂本是興趣缺缺,但像是想到什麼,不禁又摩挲著下巴。「要是那個江家,那小丫頭便凶多吉少了。」

    常盤的米商江家可是出了名的荒唐家族,手上握著通州和徽州上千畝的良田,那春秋兩期的莊子收入可是高得教人咋舌,更別提其他林林總總的鋪子了。又也許是幾代都吃不空的家產,才會教江家人愈發荒唐,經牙人挑進府的丫鬟全都是上選之姿,各房各自挑完,最遲三天內抬為通房。

    這倒也沒什麼稀奇,了得的是江家最為人津津樂道的是父搶兒子的通房,庶子搶嫡子的妾室,甚至兒子搶老父的小妾都時有所聞。

    甚至,在無月的夜里,偶爾也會有人撞見江家的後邊角門里抬出了丫鬟的尸體,隨意地埋到城外的亂葬崗。

    方才那小丫頭看起來也不過才十二、三歲,小美人胚子一個,巴掌小臉都快長開了,很快就會落進江家那票男人手里,至于下場……那就難說了。

    「你該在意的是江家會落進誰的手里。」李若凡漫不經心地提點著。

    「不管是江道還是江逸,都會是咱們的老主顧,沒什麼差別。」這幾日江老爺子病重,否則女眷們也不會一道進寺祈福,至于江家僅存沒被斗死在內院里的兄弟都是同樣的貨色。

    他只能說,一代不如一代,算了算,江家該是差不多要敗在這一代了。

    「我倒是希望江道可以主事。」

    「為什麼?」那個眼里只有女人的yin亂家伙能主什麼事?

    李若凡懶懶地睨他一眼。「當然是因為江道主事,才能讓我一箭雙雕。」他要利用江家替他辦事,最後再將江家給吞了,這絕佳的機會,當然得要江道拉他一把。

    李叔昂緩緩地眯起桃花眼,笑得賊賊的。「你這家伙好壞的心腸,在佛門淨土里滿肚子壞水,不怕菩薩罰你?」

    「罪過罪過,我剛造了七級浮屠,菩薩不會罰我的。」李若凡煞有其事地雙手合十,隨即大步朝前走去。

    「對了,剛才那個丫鬟你真不打算要?你不是最喜歡那種面貌姣好的小丫頭?」李叔昂快步跟上。

    李若凡瞧也不瞧他一眼。「說錯了,喜歡讓小丫鬟扮成少年郎的是你。」

    「好說好說,咱們兄弟的興趣總是相近,你若真不要,我可要把她弄到手。」光是想像那小丫頭扮成少年郎的模樣,他就覺得興奮,腦袋里已經翻飛出數種可以讓江道把她交出來的好法子。

    「讓我考慮考慮。」

    「啐,別說哥哥不讓你,就等三天,三天過後你要是不吭聲,哥哥就要出手了。」少年郎般的小丫鬟啊,教他愈想心愈癢。

    李若凡懶懶睨了他一眼。「變態。」

    李叔昂收起心花怒放的笑。「誰變態?你再說一次,再說一次!你又哪里比我好了,挑的丫鬟一個比一個年幼,我都不想說你了!」

    李若凡掏掏耳朵,懶得理他。

    江家主屋的後院里,女眷聲勢浩大,哭聲震耳欲聾。

    似錦一身素衣,垂斂如扇長睫,跪在主子身旁。余光瞥見主子縴弱的肩不斷抖顫著,任誰都會以為主子哭得柔腸寸斷,悲不可抑,就連如意都噙著淚低聲安慰。但依她對主子的了解,主子抖得這麼厲害,應該是——

    江麗瑤像是察覺她的注視,噙著快忍遏不住的笑不住地朝她搖頭。

    似錦無聲點頭,順便拍拍她的肩,看起來就很像她在安慰哭到快斷氣的主子。

    這一年來,她算是將主子的性子摸得差不多,說穿了,簡直就是一個不懂悲傷與挫折為何物的小姑娘。

    江麗瑤行九,江家唯一的嫡女。千萬別以為主子是江家嫡女,所以江老爺子將她教養成養尊處優,不知何為愁滋味,這純粹是因為她天性如此。要知道江家可不是什麼尋常人家,這一屋子里的爺兒一個比一個還不正常,成天斗自己人、互扯後腿,就好比江老爺子剛去世的那個晚上,江家二爺江逸就莫名其妙地在照雲樓被人給打破了頭,又莫名其妙的,這家產全都落進了大爺江道手中。

    雖說按規矩繼承者自然是嫡長子,但江逸好歹也是嫡子,總能分得一份家業的,可惜,江老爺子的棺停在偏廳里幾天,他就昏了幾天,沒能替自己爭取什麼,所以她懷疑後院另一邊,二奶奶哭得那麼賣力又自然,是在哭富貴夢一夜崩坍。

    至于她的主子為何哭得這般假?說真的,這一年來她不曾見過老爺子走進主子的院落,要說兩人有多少父女情份,她是不信的,因此要主子掉幾把淚確實是為難,尤其是左手邊上大奶奶哭得恁地眉開眼笑,害她看得都想跟著笑,遑論她這個天生愛笑的主子。

    是說,幾天前武平侯宋家托了保山上門提親,大爺和病榻上的老爺子都一口允了,如今老爺子病逝,主子的婚事恐怕得趕在百日內完婚,就不知道主子到時候還笑不笑得出來……她想,主子恐怕是把自個兒的婚事都忘了吧。

    這婚事究竟會如何,誰都沒個底,眼前比較重要的是這場哭戲到底要怎麼熬過去……她的腿麻了。

    可惡!為什麼連哭也要這般講究,入殮後就要人每天早晚各哭一場,時間不長不短,一個時辰恰恰好……問題是這一個時辰一直哭,有淚也哭到沒淚,小姐奶奶們還得拿出洋蔥辣椒救急,就怕沒淚等于不孝。

    其實,她覺得哭嚎大聲一點就很夠用了,反正吊唁的親朋好友又不可能進後院突襲檢查,吼大聲一點,外頭听得清楚,想搏個孝字在頭,難嗎?

    慶幸的是,明天要移靈了,哭完今天就只剩明天最後一班哭戲了,加油!

    足足哭了快一個時辰,府上大管事才急步走來。「大奶奶,大爺說大奶奶娘家人到了,讓大奶奶去見見,順便讓幾個丫鬟到靈堂去幫忙。」

    林氏點了點頭,手絹在眼角邊壓了兩下,還順便抽抽鼻子順順氣。「知道了,一會兒便去。」

    大管事一離開,林氏便起身,環視一干女眷後,對著丫鬟們道︰「好了,都別哭了,你們幾個扶著自個兒主子回房。」

    幾個丫鬟應了聲,隨即扶起自家主子。

    這後院的女眷陣容十分堅強,撇開府里的庶女不提,光是嫡庶子的正室、姨娘和通房,數量幾乎可以媲美一支軍隊。似錦很想加快動作,趕緊混在人潮里離開,無奈她的雙腿都麻了,別說要扶主子起身,就連她都需要如意拉一把。

    待她正想扶著主子離開時,便听見二奶奶郭氏抓著大奶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看似為了尚昏迷不醒的丈夫擔憂,實則是為了那份消失的家產哭訴。

    她不禁想,二奶奶哭得正是時候呀,這當頭就算慢慢走都成。

    然而,算盤打得再精,還是精不過有心人的盤算。

    「二弟妹,你先緩緩,靈堂那頭正忙著……似錦,你留下來。」林氏端起主母姿態,狀似安撫地輕拍郭氏的手,眼也不抬地喊道。

    似錦聞言,秀麗眉眼幾乎皺成一團。林氏就不能偶爾放她一馬嗎?府里那麼多二、三等丫鬟,甚至是婆子嬤嬤,想丟到靈堂那頭幫忙都好差使得很,為何每每有事就要指派她?

    一開始,她還摸不著頭緒,可是幾次之後,她終于明白為何只要有外客進府時,林氏就很喜歡將她發派到前院去。

    要不是客人醉了,打理客房打理到險些被強,要不就是宴席上險些被拖進園子里,一開始還以為純屬巧合,可是幾次之後,她發現這府里根本就沒什麼巧合可言,純粹是有心人耍權弄謀而已!

    照道理說,她身為小姐的大丫鬟,只負責跟在主子身邊,這外頭的雜事有太多丫鬟婆子可以使喚,壓根不需要她,可是——

    「麗瑤,跟你借個丫鬟不打緊吧?」林氏已經笑吟吟地來到面前。「畢竟這府里識字的丫鬟不多,大多難登大雅之堂,可就似錦這丫頭知禮識趣,繡圖打樣沒話說,最了得的是她還彈得一手好琴,所以才要她到廳里彈琴,算是稍緩堂前的哀戚。」

    似錦嘴角抽動了下。打死她也不信林氏真是要她去靈堂彈琴!打從林氏知曉她識字懂畫,還會一丁點唬人的琴後,只要府里弄個什麼宴什麼席,就立刻把她給調派過去,可往往她還沒來得及獻丑,意外就會一樁樁地發生。

    「大嫂說什麼借呢,只要似錦派得上用場,盡管差使便是。」江麗瑤沒什麼心眼地說著,拍了拍似錦的手。

    「似錦,去吧,忙完了再回來。」

    似錦欲哭無淚地垂下臉,暗罵小姐實在太好說話了!可話又說回來,府里的當家主母都發話了,小姐真能說不嗎?哪怕身分是嫡女,手上沒權,在這府里生活還是得看人臉色。

    無聲嘆了口氣,她還是乖乖地跟著林氏發派下來的幾個丫鬟婆子一道去靈堂。說真的,她也不是怕什麼晦氣,純粹是多次的經驗告訴她,堂邊絕對沒有琴,有的是等著她的坑而已,就不知道這回挖的是什麼樣的坑。

    等她來到靈堂的帷內,意外真架了張琴。她內心疑惑著,難不成這兒的喪禮真有奏樂的習俗,大奶奶純粹只是要她照習俗撫琴,而不是再給她任何意外?

    也是,今天是什麼大日子,大奶奶再看她不順眼,也不會挑在今日才是。放眼四周,靈堂以素白帷幔分成內外,吊喪的客人都在帷堂外,帷堂里只有兩個看守的小廝,並無任何可疑人等。

    想著,她終于放下心,戴上弦片撥動琴弦。琴音鏗鏘如泉涌,婉轉如流水,試了一下,她緩緩撫動琴弦,彈起童年時母親教導過的一首西洋樂。也許有點突兀,但她想這般柔情款款的曲風,大伙應該不會介意。

    她,來自另一個世界。

    她的母親是個國樂家,擅長各種國樂器,年幼時,母親總會抱著她彈古琴,偶爾會刷動古箏,而姊姊會在一旁吹奏長笛或簫應和著,父親則是噙著一臉幸福的笑撫琴伴奏,但在她七歲那年,母親病逝之後,她就鮮少再見父親的笑容了。

    而她對母親的記憶,也只剩這一首西洋樂,悠遠又帶點悲切,有著一種訴不盡的思念和化不開的哀愁。

    每年母親的祭日,父親總會帶著她和姊姊到母親墳前,由她和姊姊演奏這首曲子。可這一回,前往墓地的路上卻發生了車禍,待醒來時,她,蘇唯安,就成了江麗瑤的貼身大丫鬟似錦了。

    一年多了,失去親人的悲傷偶爾會在平靜的日子襲進她的心里,就如此刻,藉著琴聲,傳遞出她的思念和悲傷。

    她是多麼渴望再見她的家人,多麼渴望和家人團聚……

    還來不及收回思念的酸苦,刷的一聲,身側的帷幔掉落,帷堂外數十雙男人的眼眨也不眨地定在她臉上。

    這是……怎樣?非得在她難過到眼眶含淚時耍陰招?

    並非是她把人心想得邪惡,而是一雙雙貪婪的眸子就在帷幔落下的瞬間精準且整齊劃一地看著自己,她頓時覺得自己成了待價而沽的商品,要說是意外……她只能說人世間真的沒這麼多意外!

    「杵在那兒作什麼,還不趕緊將帷幔拉上。」林氏的低斥聲在外頭響起,不一會就見幾個婆子向前,將帷幔給拉整好,示意她繼續彈琴。

    彈琴?現在這種狀況是要她怎麼繼續彈?她甚至可以听見外頭有人正詢問著林氏她是誰,而林氏非常完整地介紹著她的資歷……好好的江家大奶奶不干,非得洗手作鴇娘是不是!

    天啊,這種日子她到底要怎麼過下去?!

    搓搓搓……揉揉揉……翻面,再來一次。

    似錦蹲在井邊,人神合一,全神貫注,雙手合作無間地洗著衣裳,一會手邊的衣裳洗完了,她干脆連自己的手絹也拿出來洗,未覺身邊人來人往,未聞耳邊細語中夾雜著刻意的嘲諷。

    「人家愛洗就讓她洗,橫豎她天生想當三等丫鬟,你管得著她嗎?」

    「得了,她哪里是愛洗來著?說不準是仗著自己長得俏,在爺兒們面前恃寵而驕犯了錯,才會被罰來這兒洗衣。」

    「走走走,別理她了。」

    一群丫鬟吱吱喳喳地走了,似錦充耳不聞,繼續賣力地洗著自己的手絹。

    姊姊說,人心情一旦不好就會產生負能量,負能量會讓心變得陰暗,繼而扭曲,所以要趕在心被染黑之前洗干淨……幼時她多番受到同儕排擠霸凌,姊姊總是這麼說,帶著她洗洗手洗洗臉,象征著洗去一天的壞心情,可惜她日日累積的壞心情真的不是洗洗手洗洗臉就洗得完的。

    久而久之,她愈洗愈多了,能洗的她全不放過,來到這個世界後,她習慣不改,偶爾會跟三等丫頭搶工作,想把心底的郁悶全都洗干淨。

    而手中這條手絹,是她清醒後小姐教她繡的第一條。圖是她繪制打樣的,可繡出來的成品實在是連自己都嫌棄,可是再嫌棄也沒法子,在這兒,哪怕是沒興趣的東西她還是得學,只因就算她不想待著也沒處可去。

    她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不想成為待價而沽的商品,又沒有半點籌碼可以掣肘,小姐的性子又過分樂天,彷似壓根沒察覺她的處境,只是就算小姐察覺了又如何?

    她什麼都不會,沒有老爸在商場上斡旋的手段,更沒辦法像姊姊管理公司的圓滑,她最拿手的是作畫……瞪著手中早已經被她揉擰得繡線脫落的手絹,隨手擱進右手邊的水盆里,望著水盆里自己的面容。

    水面上映著一張嬌俏又帶著狐媚的小惡魔蘿莉面容,就是這張臉讓她這一年來多災多難,怎麼也甩不開那些下流男人的糾纏,還有奶奶姨娘們暗地里的挖坑設陷阱,每天過得膽顫心驚,生怕一個意外就會將她推進萬劫不復的境地里。

    在惶惶不可終日,退無可退又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她只好——?洗衣!

    姊姊說,人生就是一場華麗的冒險。但是她實在沒有冒險犯難的精神,在惶恐不安的時候,她只能用洗衣來緩和心情順便尋找解決之道,可是能洗的她全都洗完了,腦袋還是一片空白。

    怎麼辦?大奶奶分明是打算把她給叫賣出府啊!

    絕非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瞧瞧盆子里洗好的衣袍,是大奶奶胞弟的,說是不慎弄髒了,要她去服侍換衣袍,要不是小姐適巧派如意過來替她解了危,她這下子可不是在這兒洗衣,肯定是被銀貨兩訖,準備打包了。

    衣服洗完了,然後呢?

    就算她現在溜回小姐的院落又如何?逃得了眼前這一關,但下一劫呢?別說她沒有半點謀生能力,光是陪奶奶們上佛寺都能遇到登徒子,哪里奢望她能平安無事地獨自生活?

    不是她存心潑自己冷水,實在是當惡運再三造訪,怎麼也逃不開時,她也必須學著向現實低頭。

    換句話說,除了待在江府,她已經沒有其他去處。

    所以,她非得要在這府里過著無止境的你追我逃生活嗎?

    她愈想愈是膽寒,卻又尋思不出半點對策。

    「似錦,你還在這兒做什麼,林二爺的衣袍到底洗好了沒?」總領事錢娘子橫眉豎眼地走來。

    似錦瞥了眼早已洗淨的衣袍,哭喪著臉。「錢娘子,我已經把衣服洗好了,一會拿到烘房就成了。」

    「動作快些,林二爺待會準備要回府了,趕緊烘干給林二爺送去。」

    似錦雖然疑惑,還是應了聲,收了衣服往烘房去。她邊烘著衣服邊想,仍想不透為何要趕在林二爺回府之前把衣袍送過。

    先前林二爺喝茶弄濕了袍子,大奶奶拿了件大爺的袍子給他換上了,兩家離得又不遠,就算林二爺回府了,屆時再差人送去也行呀,畢竟是有前例的,而現在卻要她趕緊把衣服烘干送去……

    就在衣服烘得近干時,錢娘子又差丫鬟前來催促,她只好趕緊折妥,跟著丫鬟將衣袍送去,只是——

    「姊姊,這條路不像是要往主屋耶。」似錦愈走愈陌生,不禁出聲詢問。

    說真的,江府佔地很廣,除了主屋之外,其他大大小小不一的院落林落在主屋的東南西北,而她跟著小姐是待在西邊的湘竹院,最熟悉的大抵就是從湘竹院往主屋或大門的幾條路。

    而眼前這條路,她是真的眼生得緊,不禁東張西望了起來,這才發現一路上竟沒踫到半個小廝丫鬟,教她內心警鈴大作。

    「這兒是往東角門,林二爺要回府了,馬車在東角門外候著,趕緊把衣袍送去就是。」丫鬟頭也沒回地道。

    似錦張口欲言,最終還是閉上。角門……馬車怎會是在角門外?雖說今日上門吊喪的人極多,但進出都是走大門,絕不會走角門的。

    忍不住看了眼前頭的丫鬟,心想她也跟著,該是不會出什麼亂子才是。

    深吸了口氣,跟著丫鬟到角門,果真瞧見小廝早已經把角門打開,走近一瞧,就見馬車真是停在角門外,而林二爺方巧下了馬車,似錦二話不說地垂下眼,只想趕緊把衣袍遞出了事。

    豈料,手一伸出,竟被緊握住,嚇得她想抽回卻被握得更緊,下意識地尋求丫鬟幫忙,可誰知道丫鬟早已沒了身影,應證了她內心可怕的懷疑。

    「別怕,回去之後,我會好好待你的。」說著,林二爺已經動手拉她。

    似錦嚇得抬眼,毫不猶豫地抗拒著。「我……我沒要跟林二爺走,我……我的賣身契在九小姐手里,誰都不能隨意轉賣的。」

    「你哪來的賣身契?你可是江家遠親,不過是父母雙亡,進江府依親罷了。」林二爺笑得和煦,可力道卻野蠻得緊,見她動也不動,隨即使勁扯著她。

    似錦胸口像是被人緊掐住,听他說得這般清楚,就知道林氏早將她的底細托出,就是要將她賞給林二爺。

    「救命啊,我不走!小哥,救我!」哪怕力道不如人,她也沒打算束手就縛,不斷地掙扎,向守門的小廝求救。

    然而,小廝卻只是默默地轉過身。

    似錦並不意外,畢竟小廝也是為了混口飯吃,哪可能因為個丫鬟出頭而丟飯碗,可就算小廝不識得她,她都故意說出九小姐了,他就不能幫她跟小姐說一聲嗎,哪怕她真是被強行帶走,相信小姐也會想辦法把她給救回來的!

    但,小廝只是充耳不聞地站在門邊,眼見她就要被拖上馬車,抓在車框的手就快要撐不住時,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腕——

    「欸,你是江家的丫鬟吧。」

    一把慵懶帶著霸道的清朗嗓音在身後響起,似錦覺得熟悉之際,更覺得機不可失,忙迭聲喊著,「我是!我是江家的丫鬟,九小姐的大丫鬟!」

    不管是誰!救她吧,她願意結草餃環以報!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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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變調姊妹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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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嫁人變沖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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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侯爺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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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二夫人的毒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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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倉促當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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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被除籍的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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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兩個女人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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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二房鴻門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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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陰魂不散江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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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夫君是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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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老爸也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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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莫名被綁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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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二爺被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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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終于恢復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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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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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翁婿大戰

    烈日當頭,宋繁卻像是渾然不在意地站在七王爺府外等候著,直到一個時辰後,王府大管事才將他迎了進去。

    這是他第二次進七王爺府。頭一次踏進時是在兩個月前,從頭到尾,秦文略都視他為空氣,于是當他帶著似錦回家後,他嚴禁她再踏進七王爺府,派著醍醐和梅蘭亦步亦趨地跟著,監視著她。

    而這一次,他是不得不來。

    因為,他的妻子就在里頭。

    恢宏大廳里,秦文略坐在主位上,懶懶地睨了他一眼。

    宋繁來到他面前,恭敬施禮,喊道,「老爸。」雖然這稱謂極古怪,但他是跟著似錦的禮,出口也就沒那麼難。

    「你哪位?」秦文略冷聲問著。

    「你的女婿。」

    「唯安是迫于無奈嫁與你,本王可不承認你這個女婿。」

    「就算王爺不承認,似錦嫁與我已是事實,而且說不準她肚子里已經懷了我的孩子,王爺正等著當祖父呢。」宋繁笑容可掬地道。

    秦文略緩緩眯起眼,笑得又邪又冷。「你有所不知,在那個世界,哪怕她有了孩子還是能離緣,她是縣主,有莊稅可收,不用倚靠任何人一樣可以過得很好。」

    「老爸,壞人姻緣會自斷姻緣的。」宋繁很好心地提醒著。

    「不勞你操心。」

    「但是有一點,老爸應該比我清楚,王府里人多嘴雜,人心難測,似錦這般率直性子的人根本不適合在這兒久住,要是待久了,引發有心人妒嫉,後果可是不堪設想。」他說得中肯,也是他另一樁煩憂。

    後來,他得知七王爺為了讓皇上能封似錦為縣主,推說是當年他受傷逢人相救,為了報答恩人之女,所以才收為義女。

    但他第一次進七王爺府時,皇上也在場,脫口道,要不是似錦已嫁人,就算是要收為妾室也不是不可,這話一出,天曉得在王府里的側妃妾室會是怎生的揣度?要知道,七王爺府里有正妃一位,側妃兩位,至于妾室通房有多少,他是不得而知,但這陣仗就可以衍生許多可怕的謀議了。

    「本王會立于不敗之地,絕不讓任何人有機會傷到唯安。」話一出,噙著天生的帝王威儀。

    「王爺必須承認,現在的宋府遠比王爺府要單純得太多了。」羅氏一個月前離世了,柳氏瘋了死在牢中,宋潔也被斬于午門,府里只剩一房,人口簡單,奴僕也都忠心向主,是王府所不能比擬的。

    「要真是單純,唯安怎會主動投靠本王?」秦文略笑得譏刺。

    宋繁心里扎痛了下。「那是誤解。」

    「什麼誤解?」

    「原來似錦沒跟王爺說呀。」他訝道,嘴里滿是譏諷,像是在笑他不如他在似錦心里重要,凡事都會與他說。

    「呀,原來你不知道,當唯安最難過時,她就會找些東西洗一洗,那時的她是不說話的。」秦文略反將一軍,再拔一籌。

    「我當然知道她這可愛的習慣,我還陪她一道洗過呢。」宋繁笑意不減,再下一城。

    「原來她和你在一起這般不快樂,才那麼短暫的一段時日,就讓你知道了這習性。」秦文略嗤笑著。

    「似錦性良,總是為了他人煩心。」

    「可不是,這不就被你給逼來了?」

    宋繁有些沉不住氣了,笑意微微扭曲了些。「夫妻小小鬧意見再正常不過,所謂床頭吵床尾和,回去後我再與她好生解釋,那就什麼事都沒了。」

    「她若想回去,又怎會來找本王?」秦文略托著腮,懶懶問著。

    「王爺不明白,似錦偶有小脾氣,但只要我抱抱她,一會就沒事。」

    「那倒是,她心情不佳時總喜歡向人索抱,總是喜歡賴在本王懷里,待會本王好生安撫她便成,你可以回去了。」

    宋繁直瞪著他,強力壓抑著怒火。

    似錦說,他是她的父親,他也承認了,他們確確實實是父女,可問題是,秦文略的外貌是個年輕俊美的男人,只要一想起似錦賴在他懷里,他就想將他碎尸萬段!

    誰家的父女會像他們這般摟摟抱抱,還抱得那麼親密惹人遐思?!

    「王爺該要記住,王爺與她外貌不似父女,若是在旁人面前摟摟抱抱,只會引起不必要的誤解。」

    「放心,本王都是把她帶回房里。」

    這挑釁再明白不過,逼得宋繁快要燒斷理智。「這就是我和王爺不同之處,只要我想,不管何時何地我都能擁著她吻著她,甚至還……」

    「閉嘴!」

    宋繁有種扳回一城的快意,滿意終于讓秦文略動了怒。「夫妻閨房情事再正常不過,尤其似錦特別喜歡我對她……」

    「徐賁,將廳門全都掩上!」秦文略突道。

    守在廳外的王府大管事徐賁雖摸不著頭緒,但還是差人立刻掩上了大廳的十二扇鏤花雕門。

    「王爺這是要做什麼?」

    秦文略走向他,笑得猙獰而可怕。「這麼著吧,本王讓你三招,三招後誰打倒了誰,決定唯安留在哪里。」

    「這怎麼好?我怎能出手打岳丈。」

    「听起來像是本王佔了便宜,但就算佔了便宜又如何?本王就是想教訓你!」打他在眾人面前拿龍戰于野比喻閨房情事時,他就一直很想教訓他了。「你千萬別客氣,否則本王要是失手讓唯安守了寡,也是你的命。」

    等到似錦聞訊趕來時,廳門還是掩上的,但依稀可听見里頭的對打聲和父親的怒斥聲,嚇得她趕忙推開了門,就見秦文略一掌就要往宋繁頭上劈,她忙喊著︰「老爸,不要!」

    秦文略及時收掌,而宋繁也得隙地閃身躍到似錦身邊。「似錦……」他虛弱地喊著,臉往似錦肩上一貼。

    似錦側眼望去,只見他嘴角淌著血,頰邊有一處瘀青,不禁跺著腳。「老爸,你下手也太重了!」

    「他欺負你,我欺負他,豈不公道?」

    「他沒有欺負我。」似錦心疼地抱著宋繁。

    「要不你怎會到井邊洗手絹?」瞧,那手絹都洗到綻線了。

    「我……我是因為知道那座繡屏,三爺瞞著我多賺了很多。」她在牙行听見有人提及梅蘭她們繡制的繡屏,正想听听市場反應時,竟听見那座繡屏是以一千兩賣出,教她當場傻了眼。

    「似錦,不是那樣的,那是第一次買賣,是我和買家串通哄抬了價格,很多物品都是靠這種手段哄抬的。」

    宋繁虛弱地解釋著。

    他在牙行里,一轉眼就不見她的人,追問之下便猜出她是得知繡屏價格,替那幾個丫鬟心生不平了。

    「真的?」

    「當然,梅蘭她們的手藝那般巧,我都想好了,咱們合資繡坊,讓梅蘭教導繡娘雙面繡和暗繡,往後她哪里還需要傷眼刺繡,只管領分紅便成,所以這第一座的繡屏自然得要把價格哄高,推出第二座或其他繡作時,才有好價錢可議。」

    似錦听得一楞一楞,從沒想過還有這種行銷手段。

    「奸商。」秦文略啐了聲。

    「商人雖圖利,但也是為了顧及伙計,似錦,你說過有本事的人就能打造頭上一片天,我這是在替她們打算,不好嗎?」

    听他這麼一說,似錦羞愧難言。「三爺,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害你被老爸打了。」

    她不舍的要命,輕撫著他唇角的傷。

    「岳丈教訓女婿是天經地義的,誰要我沒跟你說清楚?」

    「都是我不好,是我沒跟你問清楚。」

    秦文略冷眼看著,這個女婿,不管他橫看豎看就是無法順眼。長袖善舞又舌粲蓮花,滿肚子心計和城府,隨便幾句說詞就將他女兒吃得死死的……唉,唯安為何就不能跟她姊姊學學?

    就在一刻鐘後,兩夫妻和好如初,濃情密意地手牽手離開了七王爺府,留下了悵然若失的秦文略。

    「王爺是著了道了。」徐賁最終下了結論。

    「本王不著他的道,縣主怎麼跟他回去?」秦文略無奈的嘆口氣。

    女大不中留,他當然清楚女兒最擱在心上的是誰。他不能強佔著女兒,必須正視女兒已出閣。也許,他該再去尋找另一個女兒……老天把唯安還給了他,應該不會將懷安藏得太深才是。

    而他的妻子……他已經不敢奢望了,他知道,老天不會再給他第三次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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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非戰之罪

    就在宋繁夫妻倆回到家,用過晚膳後,宋繁將親親愛妻給拐上床,正吻得她眉眼含羞,教他心旌動搖時……

    「……三爺。」外頭響起了宋絡無比哀傷又萬分無奈的聲嗓。

    如果可以,這時分他壓根不想到寢屋外稟報任何事,尤其是在三爺剛將三夫人給接回府,這時候能避就該避,可他真的避不了。

    「怎了?」宋繁微惱,但還是硬將似錦給壓在身下。

    「……侯爺在堂屋里。」

    宋繁微蹙起眉,哪怕**賁張著,他還是起身調勻了氣息,才啞聲對著似錦道︰「我去去就回。」大哥不會在這時分找他,會突然到來,肯定是朝堂上遇了什麼事。

    似錦羞怯怯地應了聲,目送著他離去後,便抓著被子滾成了蝦球狀,滾不散臉上的熱意,反倒教她一路滾進了夢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有力的臂膀將她拽進了溫熱的懷里,她連眼都張不開地問︰「發生什麼事了?」

    「……一件令我非常光火的事。」

    听他狀似咬牙切齒,教似錦再困也張了眼,轉過身問︰「狀況很糟嗎?」怪了,朝堂上真有什麼要緊事,老爸會先知會她才是。

    宋繁吸了口氣,牙關還是咬得死緊,仿佛這事有多難以啟齒。

    「到底是什麼事?」他愈不開口,她愈是心慌。

    宋繁無奈地吐了一大口氣,把臉埋在她縴弱的肩上。「似錦……如果有天,有人送了我妾室通房,你會怎麼處理?」

    似錦呆了下,因為她從沒想過這種問題,從沒想過有一天他的身邊會多了幾個女人,而他挑在這當頭說……

    似錦二話不說地抬腿踹人,罵道︰「走開,你既然敢要了妾室通房,你就給我滾!」她雖受這時代男女之防的文化燻陶,但很抱歉,這一點,她完全無法接受,他如果想要納妾,那就離婚。

    宋繁聞言,一把將她抱得死緊,甚至還逸出了開懷的笑聲。

    「你笑什麼?我跟你說,你要有所覺悟,一旦有通房妾室,休書給我,我馬上回七王爺府!」她惱聲吼著,卻又發覺自己說的不對。「不對,休書應該是我給你,從此以後,你我互不相干!」

    「說到哪去了?」宋繁止了笑,不住地往她粉嫩的頰吻去。「我只是問問而已,你犯得著連休書都想好了?」

    「你突然提這話頭,不就代表真有這事!」她避不開他的吻,索性便張口咬他。

    豈料,她是道高一尺,人家是魔高一丈,她一張口,他便大方地鑽進她的唇腔里,恣意挑誘勾纏著,直到她軟到在懷里,他才啞聲道︰「收了美婢的人不是我。」

    「美婢?」

    「我真是羞于啟齒,大哥來找我,是為了出現在他房里的兩個美婢。」一想到因為被這種雞毛蒜皮大的事給打斷好事,他就光火,再想到自己還得耐著性子給蠢大哥想對策,他就覺得丟臉!

    他滿腦子算計是在商于政,可偏偏連這內宅事也要他想對策……丟臉丟到姥姥家了,要不是似錦追問,他還真說不出口。

    似錦瞧他面上惱意未散,這才總算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侯爺的上司從教司坊里給了侯爺兩個官奴美婢?」

    「你知道這事?」

    「知道,人是大嫂收的,大嫂說要是把人還回去不妥,所以她便收下,可是……我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用場。」昨天收的,今天就出現在侯爺房里,小姐行事也太有效率了一點。

    「不過,這有什麼不對嗎?大嫂能這麼做,可是賢德之名呢。」

    雖然她一直搞不清楚把女人塞進自己老公房里跟賢德有什麼關系,但听說,如果不肯讓老公在房里多添個人,那就叫作妒,可是七出之罪。

    而她,寧可在臉上寫個妒字,也絕不可能與人分享丈夫。

    「是啊,確實是賢德淑慧沒得挑剔,可是大哥不滿。」

    「塞兩個還不滿?」似錦嗓音陡高了幾個音階。

    天啊,原來侯爺這般好女色……忍不住的,她偷偷看著身旁的丈夫,目光如刃,像是要將他剖開,確定他身上有沒有相同的基因。

    宋繁眼角抽搐著,就怕自己莫名其妙又被另歸一類,便道︰「你想到哪去了?我大哥是那種人嗎?他是不要侍妾通房,不滿大嫂這般貼心。」

    「喔……」她拉長了尾音,點了點頭。「也是,我就覺得侯爺不是那種人,可他不要侍妾什麼的,他可以自行處理,哪里還需要你想法子?」

    「似錦,方才我問假設我有通房妾室,你會如何……大哥想要的就是這種感覺。」宋繁喟嘆了聲。

    似錦沉默了。

    嗯……小姐是個遵從三從四德的商戶千金,在江府時,她也看過兄長和嫂子們的相處,對小姐來說,夫妻之間只有恩義沒有愛情,更別說衍生出什麼獨佔欲了,侯爺的心願注定要落空了,不過

    「這般听來,像是侯爺對大嫂上心了。」因為在乎,所以不滿嘍。

    「是啊,要是改日你往我房里塞人,我能不悶嗎?」正因為明白大哥的悶,他才覺得頭痛。「可你方才的表現,我很滿意,非常喜歡。」

    于是乎,他將心意化為行動,汗水淋灕地將她狠狠地疼愛了一番。

    翌日,似錦去行正軒跟江麗瑤請安時,腳步虛浮著,進門時還踉蹌了下,幸好梅蘭動作夠快,才沒讓她跌了個狗吃屎。

    「你這是怎麼了,身子不適嗎?」江麗瑤一把將她拉到身邊坐下,不斷審視她的氣色,卻見她膚白透紅,眉潤眸清,哪里有什麼病氣來著。

    「沒事,只是拐了下腳。」似錦小臉泛紅,努力地轉移話題,左右說了好一會話後,才正式地切入主題。

    「大嫂……其實,那兩個美婢侯爺若不喜歡,你往後還是別塞人到侯爺房里了。」

    喏,看在侯爺待她不錯,所以她就自告奮勇,替他出面一趟了。

    「怎會不喜歡?教司坊精挑出的美人,美得像天仙似的,我還打算要開臉抬成姨娘的呢。」說著,還忍不住惋惜了。

    似錦眼角抽搐了下,突然覺得侯爺的一片真情被丟進水里了。「大嫂,既然侯爺不喜歡就別勉強了,對不。」這世道,女人該賢慧,但賢慧的標準應該是丈夫拿捏的吧。

    「嗯,我知道了。」江麗瑤輕點著頭。

    似錦松了口氣,知道江麗瑤向來是個言出必行的,那麼兩個美婢應會讓小姐想個法子發派出去才是,侯爺會開心點。

    可好光景沒兩天,就在一日用過膳後,眼看著她就要被拖上床時,宋絡扯著萬般悲憐的嗓音稟報侯爺到來。

    當下,宋繁再不滿也得去會一會,然而當他回來時用力甩了門,將快要入睡的似錦給嚇醒。

    「發生什麼事了?」她翻坐起身,就著燈火瞧見門外有好幾個人影,不禁微皴起眉。通常這個時候都是梅蘭留值,但梅蘭會守在屋外而不是門外。

    「那對夫妻真是惹火我了!」

    「嗄?大哥大嫂又怎麼了?」話才問出口,宋繁以惡狼之姿將她壓倒在床。

    「你那個賢德無敵的大嫂把美婢送走,結果又跟牙販子挑了三個美人進府,今晚就送到大哥房里,結果大哥火了,當下把三個美人送給我……似錦,你明白的,我壓根不想納妾,可我大哥賞給我了,你說該怎麼辦?」

    瞪著宋繁難掩惱怒的神情,似錦都不知道該怒還是該苦笑了。「我我我……我明天好好地跟大嫂談,你不要生氣,也不要再拉我衣服,外頭有人呢。」

    「是,外頭站的就是大哥賞的三個美人,我要她們站在外頭听听咱們有多恩愛,恩愛到絕無她們立足之地。」

    似錦不禁抽了口氣,想要阻止卻已不及。宋繁挾帶滔天怒火,一整個晚上狂風驟雨,教門外的人听得羞赧欲死。

    翌日,似錦羞得無臉見人,用過早膳送了宋繁出門後,她頂著黑眼圈,虛浮著腳步,決定跟她家小姐好好促膝長談。

    「……你昨兒個沒睡好?」江麗瑤一見她,便教她眼底的黑影給嚇了一跳。

    「托大嫂的福。」她悻悻然地道。

    江麗瑤皺起秀眉,還沒開口,似錦就讓屋子里的婆子丫鬟全都退下,然後真摯地拉著江麗瑤的手道︰「小姐,你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勁,就跟你說了侯爺不要侍妾,你上次塞兩個,這回塞三個,你到底是在想什麼?」

    是不是她再不吭聲,下回小姐就打算塞五個,然後讓她被她老公凌遲至死?!

    江麗瑤眨了眨眼。「侯爺到底有何不滿?我挑的都是上上之選,而且賣身契都在我手上,哪怕他日有子,也絕不會造亂的。」

    「小姐!你怎麼不想想先讓自個兒有子,難道你會不知道未有嫡先有庶會害侯爺遭非議嗎,要是言官藉此大作文章,你不是害了侯爺嗎?!」似錦真的抓狂了,完全不能理解她怎能挑女人送給老公,女人大度也不是這種做法的好不好!

    「可我有孕了,已經不能再伺候侯爺,所以我才會……」

    「就算你有孕,你……」似錦快要分岔的高音突地打住,眯眼注視著她。「你懷孕了?」

    「才一個多月,所以我還沒告訴侯爺,心想先替他張羅著屋里的事,挑幾個我能信任威逼的,往後也不會出亂子。」喃著,她不禁面色黯淡,低垂著臉道︰「侯爺是個索求極重的人,所以我總得先替他安排好,總不能讓他到外頭……要不是我有孕了,哪能容許。」

    似錦听到最後,薄埂臉皮泛著紅。宋家的基因啊……太強大了。咳,最重要的,小姐也不是那般大度嘛,只是因為有孕,近來才動作頻頻,說到底心里還是在乎侯爺的,寧可在家里給安排好,也不讓侯爺到外頭尋花問柳。

    換言之,這是很明顯的郎有情,妹有意,干麼不說清楚,險些害死她這個炮灰?

    既已問出了事情癥結,當晚,宋綦冷著臉回府時,似錦立刻將江麗瑤送進他房里,決定讓他們夫妻倆好生聊聊。

    待宋繁回府用膳時,馬上得到第一手消息,那表情真是絕了,也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氣,掙扎了好一會,化作無奈嘆息。

    「還有,那三個美人,我丟回給大嫂處理了。」似錦悶悶地道。

    「極好。」

    瞧他心情轉好了,似錦也跟著放松,用過膳後,拖著疲累不堪的身子爬上床,被子都還沒拉過來,身後的人形暖爐就貼了過來。

    「天熱,別貼這麼緊。」她頭也沒回地道。

    後頭沒吭聲,用行動讓她明白他的意圖,她立刻叫了起來。「喂,我警告你,你最好給我適可而止,昨兒個已經……橫豎你已經把這個月的預算都用完了,今晚讓我好好睡覺。」

    「你不陪我,不怕我上照雲樓?」

    「你敢?信不信我讓老爸揍得你大哥認不出你?!」

    「……好悍。」他啞聲喃著。

    「好說。」這全都是被逼出來的求生反應。

    「真是太對我的味了。」他喃著,開始啃她的後頸。

    「你……」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話?

    「大嫂都有孕了,咱們怎能輸呢?你要是沒能懷子,人家可是會將我給瞧扁了。」

    喂……這也能拿來比賽嗎?明明不關她的事,為什麼到最後全都算到她頭上?她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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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就在宋繁夫妻倆回到家,用過晚膳後,宋繁將親親愛妻給拐上床,正吻得她眉眼含羞,教他心旌動搖時……

    「……三爺。」外頭響起了宋絡無比哀傷又萬分無奈的聲嗓。

    如果可以,這時分他壓根不想到寢屋外稟報任何事,尤其是在三爺剛將三夫人給接回府,這時候能避就該避,可他真的避不了。

    「怎了?」宋繁微惱,但還是硬將似錦給壓在身下。

    「……侯爺在堂屋里。」

    宋繁微蹙起眉,哪怕**賁張著,他還是起身調勻了氣息,才啞聲對著似錦道︰「我去去就回。」大哥不會在這時分找他,會突然到來,肯定是朝堂上遇了什麼事。

    似錦羞怯怯地應了聲,目送著他離去後,便抓著被子滾成了蝦球狀,滾不散臉上的熱意,反倒教她一路滾進了夢鄉。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有力的臂膀將她拽進了溫熱的懷里,她連眼都張不開地問︰「發生什麼事了?」

    「……一件令我非常光火的事。」

    听他狀似咬牙切齒,教似錦再困也張了眼,轉過身問︰「狀況很糟嗎?」怪了,朝堂上真有什麼要緊事,老爸會先知會她才是。

    宋繁吸了口氣,牙關還是咬得死緊,仿佛這事有多難以啟齒。

    「到底是什麼事?」他愈不開口,她愈是心慌。

    宋繁無奈地吐了一大口氣,把臉埋在她縴弱的肩上。「似錦……如果有天,有人送了我妾室通房,你會怎麼處理?」

    似錦呆了下,因為她從沒想過這種問題,從沒想過有一天他的身邊會多了幾個女人,而他挑在這當頭說……

    似錦二話不說地抬腿踹人,罵道︰「走開,你既然敢要了妾室通房,你就給我滾!」她雖受這時代男女之防的文化燻陶,但很抱歉,這一點,她完全無法接受,他如果想要納妾,那就離婚。

    宋繁聞言,一把將她抱得死緊,甚至還逸出了開懷的笑聲。

    「你笑什麼?我跟你說,你要有所覺悟,一旦有通房妾室,休書給我,我馬上回七王爺府!」她惱聲吼著,卻又發覺自己說的不對。「不對,休書應該是我給你,從此以後,你我互不相干!」

    「說到哪去了?」宋繁止了笑,不住地往她粉嫩的頰吻去。「我只是問問而已,你犯得著連休書都想好了?」

    「你突然提這話頭,不就代表真有這事!」她避不開他的吻,索性便張口咬他。

    豈料,她是道高一尺,人家是魔高一丈,她一張口,他便大方地鑽進她的唇腔里,恣意挑誘勾纏著,直到她軟到在懷里,他才啞聲道︰「收了美婢的人不是我。」

    「美婢?」

    「我真是羞于啟齒,大哥來找我,是為了出現在他房里的兩個美婢。」一想到因為被這種雞毛蒜皮大的事給打斷好事,他就光火,再想到自己還得耐著性子給蠢大哥想對策,他就覺得丟臉!

    他滿腦子算計是在商于政,可偏偏連這內宅事也要他想對策……丟臉丟到姥姥家了,要不是似錦追問,他還真說不出口。

    似錦瞧他面上惱意未散,這才總算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說侯爺的上司從教司坊里給了侯爺兩個官奴美婢?」

    「你知道這事?」

    「知道,人是大嫂收的,大嫂說要是把人還回去不妥,所以她便收下,可是……我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用場。」昨天收的,今天就出現在侯爺房里,小姐行事也太有效率了一點。

    「不過,這有什麼不對嗎?大嫂能這麼做,可是賢德之名呢。」

    雖然她一直搞不清楚把女人塞進自己老公房里跟賢德有什麼關系,但听說,如果不肯讓老公在房里多添個人,那就叫作妒,可是七出之罪。

    而她,寧可在臉上寫個妒字,也絕不可能與人分享丈夫。

    「是啊,確實是賢德淑慧沒得挑剔,可是大哥不滿。」

    「塞兩個還不滿?」似錦嗓音陡高了幾個音階。

    天啊,原來侯爺這般好女色……忍不住的,她偷偷看著身旁的丈夫,目光如刃,像是要將他剖開,確定他身上有沒有相同的基因。

    宋繁眼角抽搐著,就怕自己莫名其妙又被另歸一類,便道︰「你想到哪去了?我大哥是那種人嗎?他是不要侍妾通房,不滿大嫂這般貼心。」

    「喔……」她拉長了尾音,點了點頭。「也是,我就覺得侯爺不是那種人,可他不要侍妾什麼的,他可以自行處理,哪里還需要你想法子?」

    「似錦,方才我問假設我有通房妾室,你會如何……大哥想要的就是這種感覺。」宋繁喟嘆了聲。

    似錦沉默了。

    嗯……小姐是個遵從三從四德的商戶千金,在江府時,她也看過兄長和嫂子們的相處,對小姐來說,夫妻之間只有恩義沒有愛情,更別說衍生出什麼獨佔欲了,侯爺的心願注定要落空了,不過

    「這般听來,像是侯爺對大嫂上心了。」因為在乎,所以不滿嘍。

    「是啊,要是改日你往我房里塞人,我能不悶嗎?」正因為明白大哥的悶,他才覺得頭痛。「可你方才的表現,我很滿意,非常喜歡。」

    于是乎,他將心意化為行動,汗水淋灕地將她狠狠地疼愛了一番。

    翌日,似錦去行正軒跟江麗瑤請安時,腳步虛浮著,進門時還踉蹌了下,幸好梅蘭動作夠快,才沒讓她跌了個狗吃屎。

    「你這是怎麼了,身子不適嗎?」江麗瑤一把將她拉到身邊坐下,不斷審視她的氣色,卻見她膚白透紅,眉潤眸清,哪里有什麼病氣來著。

    「沒事,只是拐了下腳。」似錦小臉泛紅,努力地轉移話題,左右說了好一會話後,才正式地切入主題。

    「大嫂……其實,那兩個美婢侯爺若不喜歡,你往後還是別塞人到侯爺房里了。」

    喏,看在侯爺待她不錯,所以她就自告奮勇,替他出面一趟了。

    「怎會不喜歡?教司坊精挑出的美人,美得像天仙似的,我還打算要開臉抬成姨娘的呢。」說著,還忍不住惋惜了。

    似錦眼角抽搐了下,突然覺得侯爺的一片真情被丟進水里了。「大嫂,既然侯爺不喜歡就別勉強了,對不。」這世道,女人該賢慧,但賢慧的標準應該是丈夫拿捏的吧。

    「嗯,我知道了。」江麗瑤輕點著頭。

    似錦松了口氣,知道江麗瑤向來是個言出必行的,那麼兩個美婢應會讓小姐想個法子發派出去才是,侯爺會開心點。

    可好光景沒兩天,就在一日用過膳後,眼看著她就要被拖上床時,宋絡扯著萬般悲憐的嗓音稟報侯爺到來。

    當下,宋繁再不滿也得去會一會,然而當他回來時用力甩了門,將快要入睡的似錦給嚇醒。

    「發生什麼事了?」她翻坐起身,就著燈火瞧見門外有好幾個人影,不禁微皴起眉。通常這個時候都是梅蘭留值,但梅蘭會守在屋外而不是門外。

    「那對夫妻真是惹火我了!」

    「嗄?大哥大嫂又怎麼了?」話才問出口,宋繁以惡狼之姿將她壓倒在床。

    「你那個賢德無敵的大嫂把美婢送走,結果又跟牙販子挑了三個美人進府,今晚就送到大哥房里,結果大哥火了,當下把三個美人送給我……似錦,你明白的,我壓根不想納妾,可我大哥賞給我了,你說該怎麼辦?」

    瞪著宋繁難掩惱怒的神情,似錦都不知道該怒還是該苦笑了。「我我我……我明天好好地跟大嫂談,你不要生氣,也不要再拉我衣服,外頭有人呢。」

    「是,外頭站的就是大哥賞的三個美人,我要她們站在外頭听听咱們有多恩愛,恩愛到絕無她們立足之地。」

    似錦不禁抽了口氣,想要阻止卻已不及。宋繁挾帶滔天怒火,一整個晚上狂風驟雨,教門外的人听得羞赧欲死。

    翌日,似錦羞得無臉見人,用過早膳送了宋繁出門後,她頂著黑眼圈,虛浮著腳步,決定跟她家小姐好好促膝長談。

    「……你昨兒個沒睡好?」江麗瑤一見她,便教她眼底的黑影給嚇了一跳。

    「托大嫂的福。」她悻悻然地道。

    江麗瑤皺起秀眉,還沒開口,似錦就讓屋子里的婆子丫鬟全都退下,然後真摯地拉著江麗瑤的手道︰「小姐,你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勁,就跟你說了侯爺不要侍妾,你上次塞兩個,這回塞三個,你到底是在想什麼?」

    是不是她再不吭聲,下回小姐就打算塞五個,然後讓她被她老公凌遲至死?!

    江麗瑤眨了眨眼。「侯爺到底有何不滿?我挑的都是上上之選,而且賣身契都在我手上,哪怕他日有子,也絕不會造亂的。」

    「小姐!你怎麼不想想先讓自個兒有子,難道你會不知道未有嫡先有庶會害侯爺遭非議嗎,要是言官藉此大作文章,你不是害了侯爺嗎?!」似錦真的抓狂了,完全不能理解她怎能挑女人送給老公,女人大度也不是這種做法的好不好!

    「可我有孕了,已經不能再伺候侯爺,所以我才會……」

    「就算你有孕,你……」似錦快要分岔的高音突地打住,眯眼注視著她。「你懷孕了?」

    「才一個多月,所以我還沒告訴侯爺,心想先替他張羅著屋里的事,挑幾個我能信任威逼的,往後也不會出亂子。」喃著,她不禁面色黯淡,低垂著臉道︰「侯爺是個索求極重的人,所以我總得先替他安排好,總不能讓他到外頭……要不是我有孕了,哪能容許。」

    似錦听到最後,薄埂臉皮泛著紅。宋家的基因啊……太強大了。咳,最重要的,小姐也不是那般大度嘛,只是因為有孕,近來才動作頻頻,說到底心里還是在乎侯爺的,寧可在家里給安排好,也不讓侯爺到外頭尋花問柳。

    換言之,這是很明顯的郎有情,妹有意,干麼不說清楚,險些害死她這個炮灰?

    既已問出了事情癥結,當晚,宋綦冷著臉回府時,似錦立刻將江麗瑤送進他房里,決定讓他們夫妻倆好生聊聊。

    待宋繁回府用膳時,馬上得到第一手消息,那表情真是絕了,也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氣,掙扎了好一會,化作無奈嘆息。

    「還有,那三個美人,我丟回給大嫂處理了。」似錦悶悶地道。

    「極好。」

    瞧他心情轉好了,似錦也跟著放松,用過膳後,拖著疲累不堪的身子爬上床,被子都還沒拉過來,身後的人形暖爐就貼了過來。

    「天熱,別貼這麼緊。」她頭也沒回地道。

    後頭沒吭聲,用行動讓她明白他的意圖,她立刻叫了起來。「喂,我警告你,你最好給我適可而止,昨兒個已經……橫豎你已經把這個月的預算都用完了,今晚讓我好好睡覺。」

    「你不陪我,不怕我上照雲樓?」

    「你敢?信不信我讓老爸揍得你大哥認不出你?!」

    「……好悍。」他啞聲喃著。

    「好說。」這全都是被逼出來的求生反應。

    「真是太對我的味了。」他喃著,開始啃她的後頸。

    「你……」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話?

    「大嫂都有孕了,咱們怎能輸呢?你要是沒能懷子,人家可是會將我給瞧扁了。」

    喂……這也能拿來比賽嗎?明明不關她的事,為什麼到最後全都算到她頭上?她到底是招誰惹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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