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琳娜《臣服紅顏聒噪中》[玉門關之一]


出版日期: 2011-11-10

唉!他是在走霉運,還是讓衰神附身?
先是遭同僚陷害,一代名將變成朝廷通緝要犯
後又遭到部屬叛變,身受重傷奄奄一息
還倒楣的遇到這個潑辣女人,出手攻擊他的要害
怒罵他是猥褻之人,竟對純潔少女做出下流舉動……
這女人容貌絕美,卻像只麻雀聒噪個不停
老是端著囂張跋扈的臭架子,不時頂嘴惹得他火冒三丈
開口閉口要他必須奉獻身心來報答她的救命之恩!
堂堂大將軍竟讓個小女人使喚來使喚去
不是教她騎馬,替她打老鼠,就是幫村民趕野豬
真奇怪,他明明不是這麼好欺負的男人
遇上她之後立場全變了,每次都被她牽著鼻子走
越是關注她,越是著迷,一顆心也丟失得更徹底
算了,他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接收她這個禍害,也是造福百姓的功德一件啊……


楔子

  玉家的祖宅,建在田野鄉間──清水村,經過數次翻修、擴建,成為當地最華美的一道風景。宅院內,水池清澈,花木扶疏,和附近村民家那些簡陋的茅屋、泥土房相比,簡直是天上人間的區別。

  可玉家人並不住在華美的大宅內,偌大的家族離鄉背井,後輩們到處闖蕩,祖宅交給周圍的鄰居看管,即使過年過節也不曾有人回來祭拜祖先。

  漸漸的,在這只有百來戶人家的鄉村,玉家成為了難得一見的傳說,直到有一天,玉家某位小姐帶著一群家丁,浩浩蕩蕩的回到老家,打破了小村子裡的安寧與平靜。

  「我聽說,城裡的姑娘們嬌貴又斯文,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見了外人也不敢抬頭和人交談,然而這玉家的姑娘……怎麼和傳說的不一樣?」鄉下婦女坐在門外大樹底下,一邊縫補舊衣裳,一邊和旁人閒聊。

  鄰居們聚在一起,說起玉家那位小姐的閒話就像在說故事一樣,滿是興致。

  忽然一陣旋風,從小路的盡頭刮了過來,揚起一路煙塵,飛速逼近──

  「哈哈哈哈……追到我的,有糖吃哦!」

  「哈哈哈哈……玉姊姊不要跑那麼快!」

  婦女們閉上嘴,不約而同轉頭,看一群衣裳都沒穿整齊的小娃娃,追著一個打扮得嬌豔動人的年輕女子,玩官兵捉強盜的遊戲,在小路上嬉鬧狂奔。

  那個年輕女子,體態勻稱,笑容比陽光燦爛,閃亮的眸子猶如光燦奪目的寶珠,渾身散發著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

  正是玉家小姐,玉雯芝。

  婦女們等這陣卷起滾滾煙塵的旋風遠去之後,才收回目光,紛紛感歎──

  「玉家這位小姐大大咧咧的,待人處事沒什麼門戶之見,不管遇到誰都有說有笑,很有禮貌,就是有點孩子氣,總喜歡和小娃娃們玩在一塊兒。」

  「你沒和她說過話,她一開口呀……也就只有小娃娃受得了。」

  「我聽說她有點囉唆,不過女人家都是這樣,不算什麼缺點,再說以她的相貌和家世,即便有一些缺點也不會有人在意。」

  「她已經十九歲了,還沒嫁人,不知這時候回老家做什麼?」

  「誰曉得?玉家那麼大一個家族,離鄉之後很少有人回來,這姑娘是我見到的第一個玉家人呢!」

  「平時就見她召集孩子們玩鬧,去親近她一下,說不到幾句話,她馬上叫人送禮物過來,然後一開口就讓人插不上嘴,弄得別人都不好意思關心她。」

  民風淳樸的村莊,在玉雯芝出現的那一天,熱鬧了起來。

  未成親的她,不知為何回到老家,整天無所事事卻愛出門找人玩耍,可鄉下地方有什麼好玩的,能陪她的也只有無知孩童罷了。

  「喜兒,發糖。」一馬當先跑進家門,玉雯芝爽朗的笑聲響徹八方,陪她玩耍的孩子們無論如何都能得到獎勵,所以她回到老家沒幾天就成為孩童們心中最愛的人。

  丫鬟喜兒站在門口,等主子回來已經等很久,哀怨的提起籃子,用糖打發了追上來的孩子們,然後慎重的對玉雯芝道:「小姐,老爺夫人又派人送信過來了,您還是看一看吧!」

  「看什麼?八成又是一些催我回去,要我妥協的無理言論。不回去不回去,在他們認錯,保證不再干涉我終身大事之前,我絕不屈服!」玉雯芝順手也抓了一把糖來吃,優閑的走進房中休息。

  喜兒跟在她身後,哀愁道:「您不看,怎麼知道信上寫了些什麼?也許就是認錯,向您保證的話啊!」

  玉雯芝坐到竹椅上,不文雅的蹺起腿,晃了晃。相較喜兒的憂愁,她顯得輕鬆又自在,一點都不急著回家。每次一想到爹娘因為見不到她,會為她擔心牽掛,她就寧可在外吃苦,讓雙親多焦急一會兒。

  自古以來,離家出走是對抗家人的最有力的方法。

  「那你拆了信,念給我聽聽。」

  趁雙親出門,從家裡帶了人馬又帶了錢,扣掉路程,玉雯芝回到老家快十天了。

  清水村位於山林之地,人口不多,真沒什麼好玩的,說實話,玉雯芝也住得有些膩煩,但又不能輕易回去,隨便原諒了強迫她嫁人的雙親。否則,下次、下下次,她怎麼有立場再為自己的親事做主呢?

  「小姐……」喜兒自小服侍玉雯芝,跟著她讀書學文認識不少字,此時看見信上只有寥寥一行話,心中大為不安,為難道:「您還是自己過目吧。」

  玉雯芝見丫鬟面色有異,訝異的取過信來,看了過後,她的臉色也有些難看了。「什麼是給我訂親了?」

  她難以置信的把信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終於接受事實──

  爹娘居然不求她回去,反而要她乖乖待在老家,等時候一到,自會安排人來迎娶她。

  這明擺著是要逼她出嫁。

  玉雯芝把信紙揉成一團,俏麗的臉蛋氣得扭曲起來。

  喜兒見她又氣又急,心裡幸災樂禍。這個任性的小姐,被老爺和夫人寵壞了,從小為所欲為不受禮教約束,人品雖不壞,但性子磨人極了。

  尤其是在終身大事上,玉雯芝斤斤計較,要求苛刻,醜的,弱的,矮的,瘦的,品德不好的,統統不要,導致她快要二十了還嫁不出去,又因為在挑選夫婿的觀念上與老爺、夫人意見不一樣,經常爭執。

  吵得最嚴重的就是這次。

  玉大小姐一怒之下,乾脆趁老爺、夫人不在家,帶上丫鬟、護院和足夠的銀錢,離家出走,回老家。

  剛開始,老爺和夫人還焦慮擔心,派人送信求和示好,勸她回去。礙于這個女霸王的淫威,沒有一個下人能阻止她荒唐的行為。

  正在氣頭上的玉雯芝什麼都不管,鐵了心要和老爺、夫人慪氣,漸漸的,兩老見她如此執拗不懂事,也就狠下心腸不再予取予求,最後乾脆不管玉雯芝的想法,直接為她定下親事。

  在家裡一向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玉雯芝,這下終於吃癟了,但喜兒來不及多竊喜一會兒,就見玉雯芝一甩袖子跑出門外。

  「小姐,你去哪?」喜兒忙不迭的追了上去,然而腳步一慢,已看不見玉雯芝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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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嬌貴的千金小姐又能去哪?

  玉雯芝自己也沒有答案。

  從家裡帶出來的銀錢快用完了,她的生活離不開下人的照顧,一旦疼愛她的爹娘不再縱容,她還真不曉得該怎麼辦?

  成親真是件麻煩事,特別是在自己沒有喜愛之人的時候,更不想隨便成親,萬一嫁錯人,這輩子不就毀了嗎?

  玉雯芝哀歎,生為女子真是悲哀,不像男人,娶了妻子不滿意,可以一直娶到高興為止,女人一生只能愛一個男人,若嫁的夫婿不是自己所愛,那災難就來了。

  從後門離開家,順著後山的小路一直往上閒逛,不知不覺走到半山腰,正萬分苦惱之時,一隻小鹿從草叢邊跳過,吸引了玉雯芝的注意。

  「呀!」玉雯芝眼睛一亮,忙不迭追上去,來到清水村那麼久,這麼漂亮的東西可是第一次見到。她小聲念著:「小鹿乖,跟姊姊回家。」

  那只小鹿根本聽不懂人話,謹慎的瞥了她一眼,立即轉頭跑開了,靈巧的動作輕盈而優美。

  「等等──」見獵心喜的玉雯芝只想把它帶回去當寵物,也不管自己有沒有狩獵的能力和道具,拔腿奮力追在小鹿後頭。

  在山林間跑來繞去的不知過了多久,瞧見小鹿停在草叢邊。

  玉雯芝賊笑著趕上去,剛靠近,就見綠油油的草地上,躺著一具血淋淋的屍體,觸目驚心。

  「死人?!」她驚呼,嚇得臉色刷白,四肢無力,差點跌坐在地。

  小鹿卻低下頭,伸出舌頭舔舔屍體的額頭,然後又看看玉雯芝,彷佛在叫她出手救援。

  這麼懂人性、有靈氣的東西,玉雯芝還是第一次見到,對小鹿的喜愛淡化了見到屍體的恐懼,她穩住心神,湊過去端詳。

  「這人死了嗎?」

  屍體正面仰躺在地,一動不動,身材高大健壯,衣裳破損嚴重,袒露出一部分結實的肌肉和古銅色的肌膚。

  看外表,是個年輕男子,不過渾身是血,臉上更是血色模糊,讓人看不清他的長相──非要形容的話,只能說紅腫如豬頭。

  這麼魁梧的男人,不管是死是活都很危險,而且樣子看起來又那麼可怕……

  玉雯芝不敢湊近,明智的保持距離,小聲發問:「請問那個……還活著嗎?」

  忽然間,「屍體」似乎動了一下。

  玉雯芝驚疑不定,心跳加快,手忙腳亂的找出身上剩餘的糖,輕輕丟到他身上,試探問:「喂,活著就說一聲好嗎?」

  幾顆糖陸續掉落在「屍體」的胸口、腰,還有……胯間,但「屍體」仍是毫無反應。

  「看來死了。」玉雯芝正要放鬆,忽見「屍體」的眼角似乎抽搐了兩下。

  她剛站起來的身子倏地又蹲下了,緊張的瞪著他。

  小鹿睜著純潔的眸子,輪流打量這兩個奇怪的傢伙。

  「喂,活著就說一聲……不說話我就走了啊。」

  玉雯芝發現「屍體」的嘴角似乎也抽搐了兩下,但他臉上都是血,她實在看不清楚,索性找了根小樹枝,伸過去捅捅他的手臂。

  「到底死了沒有?沒事就不要弄得那麼可怕,小心嚇死別人。」

  樹枝觸及「屍體」的瞬間,高大健壯的他突然一躍而起,朝著毫無抵抗之力的玉雯芝撲了過去。

  玉雯芝兩隻眼睛瞪得差點脫出眼眶,一顆心頓時停止跳動。

  剛要放聲尖叫就被血淋淋的「屍體」撲倒在地,髒兮兮的大掌打蒼蠅似的飛快拍下,狠狠按壓住她的嘴巴。

  小鹿被驚嚇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狂奔而去。

  「嗚……」玉雯芝快瘋了,淚水狂飆。小時候愛聽鬼故事的下場就是此刻滿腦子都是屍變的可怕情景,嚇得她肝膽快要裂開。

  人受驚時是沒有理智的,顧不得恐懼的玉雯芝拳打腳踢,只想將壓在身上猶如一座山的「屍體」推開。

  倉皇之間,不知她攻擊到「屍體」的哪個部位,按壓在她嘴上的手一松,對方發出一聲輕不可聞的哀鳴。

  玉雯芝抓緊機會,身子一扭,如泥鰍靈活的扭到一邊,脫離「屍體」的掌控。

  「不、不要過來──我是『茅山派』兼『天師教』第三十八代傳人,驅邪捉鬼技術全國第一,不想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最好離我遠一點──啊!」沒頭沒腦一陣亂吼,她再抬頭,卻見「屍體」蹲坐在地,一手按在胯間。

  登時,她臉上的慌亂害怕被濃濃的嫌惡之色取代。

  胯間這個部位不管對男女而言都是極為私密,不可輕易觸碰的,她立即倒退三步,鄙夷道:「嘖嘖,看來這死人生前是個極其猥褻之人,死後還不知檢點,就算屍變了也要找機會對純潔少女做出噁心的下流動作。」

  純潔少女玉雯芝叨念的同時,注意到「屍體」僵硬了,然後全身抽搐,接著手掌移動,按住胸口,好像有心病的人那樣,困難的呼吸,同時急促的調整氣息。

  「死人也會呼吸?!」她大感驚奇。

  「你才死人!」驀地一聲怒吼,從「屍體」口中發出,近處樹木抖動,鳥雀驚飛。

  玉雯芝呆住了,眼睜睜的看著她以為是屍體的男人困難的站起身,隨即又摔落在地,再站起,再摔倒。

  如此反復三五次,最終,男人無奈的癱在地上,起不來了。

  「你還活著?」玉雯芝收回飄散八方的意識。

  「滾。」男人手一動,想再撫摸一下方才被玉雯芝膝蓋撞到仍隱隱作痛的胯部,忽又想起純潔少女那番噁心的言論,手再次僵硬。

  玉雯芝暫不聲討男人暴怒的壞脾氣,大大歎了一口氣,勸道:「好好一個人,幹嘛裝屍體嚇人?真是太邪惡,太沒有道德心了!」

  「……」身受重傷的男人沉默。

  「看你長那麼高、那麼大,年紀應該也不小了,怎麼像個無知幼童一樣調皮,不知天高地厚,幸虧我身強體壯,意志堅定才沒被你嚇出病來,若換成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早被你嚇死了,萬一是懷胎八月的婦女恐怕就一屍兩命。」

  「……」重傷的男人繼續沉默,儘管他不覺得行將就木的老人和懷胎八月的婦女會來登山,但他真的沒力氣反駁。

  「即使嚇不到人,嚇走那些善良的小鹿、小兔也是不好的,以後別這麼惡劣了,不然上官府告你哦!」

  「……」男人身體又是一陣抽搐,努力回想一生中最艱苦悲慘的事情,希望以此抵消這丫頭帶來的痛苦。

  玉雯芝見對方一言不發,猜疑道:「假如你有什麼難言之隱,不妨解釋清楚,看你這身血不像是假的,你是不是有什麼困難呢?我不是不講理的人,只要你有道理,我也是可以理解你的……為什麼不回答?話不說清楚,別人怎麼曉得你有什麼問題呢?」

  「……快滾。」渾身無力的男人,拚了命才擠出兩個字。他想到腦子快爆裂了都想不出,這一生還有什麼遭遇能比現在更令他痛苦?

  「真沒禮貌,看我柔弱可欺才對我如此無禮吧?我是好心才會關心你的死活,換成別人明哲保身,早就掉頭離去了。」

  「請你滾吧!」比起她的關心,他寧可馬上去死。

  「你這人怎麼如此愚昧?」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男人一直以為自己夠堅強,夠耐心,夠毅力,但在玉雯芝滔滔不絕的攻勢下,他忍不住伸手在地上摸索,只想找塊石頭拍死自己。

  「小姐……」一陣呼喚聲從遠方逐漸飄來。

  玉雯芝發現是家丁們找來了,抬頭張望,揮手示意,「在這裡,過來過來!」

  男人皺眉,動了動,還想起身,無奈欲振乏力,疲憊到極點,眼一閉,終於昏死過去。

  「小姐──你跑到山上做什麼?」玉家護院小廝丫鬟全出動了。

  「別提了,發現難得一見的獵物,本想哄回家養的……」玉雯芝左右環顧,那頭小鹿已不知所蹤,她頗為惋惜,一臉遺憾。

  玉家護院第一個趕到玉雯芝身邊,看到地上血淋淋的「屍體」,當即面色大變。

  「這個?這個?」玉家小廝丫鬟們隨後趕到,驚恐的打量「屍體」和自家小姐,懼怕的問:「小姐,這個就是你的獵物嗎?」

  上山打獵打到這種程度,未免太過分了一點。

  「胡扯什麼啊!」玉雯芝指著地上昏厥的男人,吩咐下人們:「去仔細瞧瞧他怎麼樣了。」

  「小姐,都這樣了還要瞧什麼?直接抬去葬了吧。」

  「沒死,還沒死。」護院檢查了下,嚴肅道:「只是昏過去了,要不要再給他一下,確定他不會醒過來才抬去下葬?」

  「……」玉雯芝第一次出遠門,第一次帶護院,第一次發現護院很危險。

  「別猶豫了,小姐,兇器在哪?」怎麼找不到作案兇器?

  「小姐行兇時有沒有旁人見到啊?」萬一有人證就麻煩了。

  問題很多,下人們很煩惱。

  玉雯芝忍不住大喊:「你們想什麼亂七八糟的,這不是我幹的,我這麼善良有風度的大家閨秀,會做出這種殘暴之事嗎?沒憑沒據的冤枉我,小心我上官府告你們誣陷哦!」

  下人們面面相覷,交換了下意見,道:「既然如此,此人就和我們毫無瓜葛,不如我們一聲不吭,悄悄的走開?」

  「先救人啦!」玉雯芝沒好氣,「總不能丟著不管,見死不救吧?」

  「萬一別人見到了以為是我們幹的,這不沒事找事,惹禍上身嗎?」

  「對呀!小姐,人心難測,我們當成什麼都沒看見,免得自找苦吃。」

  玉雯芝為難的咬咬嘴唇,這年頭好人不好當,好心沒好報的例子太多,誰都怕惹是生非。可就這麼一走了之,這個裝屍體的男人會不會一不小心就被山上的野獸吃了呢?

  她歎了歎,無法袖手旁觀。即使對方很沒禮貌,給她的感覺也不太好,但怎麼說都是一條人命。

  「你們別這麼冷漠無情,子曰:『我不救人,人就會死,死後變鬼,再來找我。』」玉雯芝苦口婆心,「怨怨相報何時了呢?」

  「……」下人們又沉默了一會兒。

  「小姐,請問是哪個子曰的?」丫鬟舉手發問。

  「我未來的兒子!」玉雯芝抬抬下巴,「總之,我不會騙你們的,聽我的吩咐,也許人家有什麼困難,要是放著不管,就真的變成冷冰冰的屍體了,你們忍心嗎?」

  「有什麼好不忍心?」

  玉雯芝怒了,吼道:「有沒有人性啊你們?馬上把人帶回去,怕被看見就小心點不要聲張,一群無情無義的傢伙!」

  國家動盪,連年征戰,無能的皇帝寵信奸臣,可靠的國師領兵在外抗敵,朝野形勢混亂。

  小老百姓管不了國家大事,照樣吃喝睡覺過日子。

  清水村位在南方山野,位置偏僻,外面的世道如何不安穩,村民們不太清楚,畢竟平時見到最大的官就是村長。

  哪知突然有一天,冒出一群士兵打扮的人,在村子裡大肆搜索,鬧得向來清靜閒逸的村子雞犬不寧。

  「這些士兵怎麼像強盜似的,又凶又不講理,每天來搜查,搞得人心惶惶的,到底他們要找什麼?」

  「小聲點,別被聽見。反正他們沒搶東西也沒傷人,要搜就讓他們搜,我們村就這麼點大小,什麼都藏不住,誰知道他們能找出個什麼東西?」

  村民們站在路邊,看士兵一家一戶搜索無果,陸續換場地,最後終於走向玉家大門口。

  與此同時,玉家大宅內──

  喜兒小碎步跑到玉雯芝房中,小聲的通風報信:「小姐,那些士兵又來了!」

  「你緊張什麼?」玉雯芝沉著冷靜,整理好衣裳。「該怎麼對付那些人的搜查,我已教過你無數遍了,鎮定,不要慌張,從容以對,明白嗎?」

  「小姐,我不明白的是那些士兵究竟在搜查什麼,會不會是我們前幾天救回來的男人?」喜兒跟玉雯芝走出門,望著一間堆放雜物的空屋子。

  那屋子裡有個隱蔽的地窖,他們救回來的男人就藏在裡頭。

  「是我救回來的,你們都想著毀屍滅跡好不好!」玉雯芝拍拍喜兒的臉,警告道:「眼睛不要盯著那邊看。」

  家丁們圍在玉雯芝身旁,一群共犯齊心協力將四處搜索的士兵打發離開,等人走光了,立即關閉門窗,靜靜的守在院子裡。

  「小姐,這種日子還要持續多久?」眾人不安的問玉雯芝,憑幾個下人的力量,根本對抗不了訓練有素的士兵。

  雖不知他們在找什麼,問了也得不到結果,但玉雯芝猜測,他們要找的大概就是她救的男人。

  那個男人到底是誰?能讓士兵們興師動眾到處搜查他的下落,他的身分一定不尋常。

  玉雯芝有些煩惱,把人救回來是一片好心,隱蔽行事是怕惹麻煩,結果,就算她那麼好心,那麼隱蔽,麻煩還是找上門。

  果然好人不能做。

  「唉!」她無奈的歎了口氣,「那些士兵也不一定是要找他,先瞞著吧,有機會找人打聽情況,等事情有個確定的線索再做決定……對了,你們誰下去地窖看過那個男人?」

  護院應道:「昨天去給他換了藥,人還沒清醒,問不出什麼話。」

  「先把人照顧好,以後的事,以後再煩惱吧。」玉雯芝手一揮,做好決定,救人救到底,所有麻煩的事,明天再說。

  喜兒瞟了小姐一眼,很想提醒她,怎麼就忘了她自己的婚姻大事?

  考慮了一下,喜兒決定還是不提醒小姐,她忘了也好,等日子一天天過去,迎親的隊伍直接上門把人帶走,最方便省事。

  若是小姐記在心裡,說不定又會扯出一些事,鬧得所有人又要陪她不得安寧。

  數日後,那群士兵總算放棄了搜尋,清水村恢復平靜。

  那個從山上救回來的男人,也總算不用被關在不見天日的地窖裡。

  玉雯芝給他找了個乾淨又通風的房間,離地窖很近,方便隨時把他藏起來。

  不過,怕走漏風聲,引來猜忌,她不敢給他找大夫,只能讓略懂用藥、治療外傷的護院,處理男人的傷勢。

  幸好男人生命力頑強,折騰至今還沒去見閻王,雖然一直昏迷不醒,起碼還有一口氣在,就有機會活下去。

  再等幾天,若男人還不清醒,就得派人去找大夫了吧?玉雯芝帶著煩惱,走進男人所在的房間,打算看看他今天情況如何。

  不料,一走進門,就見丫鬟們圍在床邊,嘰嘰喳喳不知在討論什麼。

  「你們在做什麼?」玉雯芝湊過去一看,不得了!

  只見昏迷的男人躺在床上,床鋪因他高大健壯的體魄而顯得狹小,但最重要的是,他除了胯間覆蓋一條白布之外,身上再無半點蔽體之物,而她的丫鬟們居然明目張膽的趁人昏迷,圍觀這個半裸的男人。

  霎時間,房裡未嫁姑娘們的視線交纏,碰撞出激烈火光。

  丫鬟們圍住玉雯芝,先聲奪人──

  「小姐非禮勿視,您快出去!」

  「您還沒成親不能看這種東西!」

  「說什麼鬼話?」玉雯芝大怒,「我沒成親,難道你們就嫁人了嗎?我不能看,你們更不能看!」

  「我們是在照顧病人。」

  「一群人圍在床邊目不轉睛盯著人打量叫照顧?你們才給我快點出去!」

  丫鬟們扭扭身子不肯離去,眼光時不時瞄著昏迷男子的結實體魄,以及胯間白布難以掩蓋住的私密之處那雄偉的形狀。

  這樣一個健美男子,光露出身子就能迷得人心旌搖曳,真是太少見了。

  「你們有沒有羞恥心啊?」玉雯芝跳腳,動手將人一個個推出門去,「要看找個男人嫁了看自己夫婿去,放過這個可憐的男人吧!人家都受傷昏迷了,你們還想怎樣?」

  趕走了心思不純潔的丫鬟們,玉雯芝找了一大塊布,走到床邊,剛想給床上的男人蓋上,卻見他身上有幾處傷口還未癒合,需要透透氣,以免影響傷勢,她頓了頓,一動不動,只能歎氣。

  生平沒見過這樣強壯的男人……他也是士兵嗎?他一身觸目驚心的傷又是怎麼來的?這麼多天,他始終昏迷,她該怎麼辦?

  得不到答案的玉雯芝自顧自想著,這個男人太神秘了,他一定有許多故事,等他傷勢復原後會怎麼報答她的救命恩情?

  「小姐!快出來!」聚集在門外仍不願離去的丫鬟們,拍打上了栓的房門,呼喚裡頭的玉雯芝。

  「叫什麼叫,你們以為我和你們一樣嗎?」玉雯芝怒吼。

  一轉頭,對上男人結實的肌肉和體魄,她的心不由得有點蕩漾了。

  忽然間,她能理解丫鬟們圍著他看不肯走的原因。

  生活在南方的姑娘,很少見到體格如此強壯又不臃腫肥胖,反而結實得很好看的男人。

  從小,她一直嚮往著將來成親,要找個斯文俊秀的男子,最好風度翩翩、溫文儒雅,這是所有生活在南方的姑娘們所喜歡的心上人模樣。

  可這麼多年來堅定不移的念頭,此時竟然因為眼前的男子,有了動搖。

  玉雯芝突然覺得,也許男人更應該像這個昏迷的陌生男子一樣,高大健壯,就算受了傷、毫無意識,渾身仍散發著一股威武不屈的凜然氣息。

  當然,外表是很重要,但品德也不能忽略。

  玉雯芝又想起這個陌生男子昏迷前的態度和舉動,面露不齒之色──他太無禮了,還對她做出可恥的動作……

  她不自覺的盯著他的胯間,半晌,感到有些難為情,忍不住想著,也許他那裡長得比較奇怪,必須時不時動手撫摸一下,所以才會在面對她時,撫摸那個部位給她看。

  至於她曾經不小心在掙扎中碰撞到人家那個部位的情況,她完全沒意識到。

  她唯一意識到的是──男人真是種奇怪的東西。

  突然一陣風從窗戶吹了進來,覆蓋在男人胯間的白布微微一動,有隨時飄走的跡象。

  玉雯芝驚慌不已,手忙腳亂攤開手中的布,湊過去想蓋住男人的下半身,誰知昏迷數日的男人,偏偏在此時動了動頭,睜開雙眼,與她來了個四目相對。

  「你……做什麼?」男人迷茫的目光漸漸清澈,眼底浮現出疑惑,看看表情尷尬的玉雯芝,再看看自己近乎光裸的身軀,他原本就不好看的臉色頓時更加難看了。「你想對我做什麼?」

  方舜禹不動聲色的打量周圍的環境。

  他置身在乾淨整潔的房間,牆刷過粉,地板鋪了磚,窗戶也糊了紙紗,微風輕送,依稀可見窗外風光。

  這顯然是有錢人家的住處,屋內的家具雖不精緻但也端正完好,窮人是用不起的,但他怎麼會在這?

  「啊——你醒了啊!是我救了你呢!你叫什麼名字呀?今年幾歲?家住哪裡?為什麼會受傷?」

  連續不斷的問話,打斷了方舜禹的思緒。

  這種嘮叨的說話方式,他似乎在哪裡聽過……正要回想,馬上感到頭痛,他意識到這絕對屬於不愉快的記憶。

  方舜禹微微眯眼,審視床邊的陌生姑娘,認出她與自己有過一次不愉快的相遇,頓時,他又想昏死過去算了。

  「啊?怎麼又不說話?該不會是傷到腦子,傻了吧?現在還不方便找大夫,怎麼辦啊?」見男人毫無反應,玉雯芝不禁感到焦急。

  他這一清醒,她才察覺,男人原先紅腫如豬頭的臉,已經回復英俊的面目。她看著他,察覺到自己如此靠近一個陌生又沒穿衣服的男人,實在不合適。

  方舜禹二話不說,直接扯過她手中的布為自己蓋上,閉起眼睛,心想暈不死也得裝暈。他知道自己多半被這個女孩兒救了,但他得好好思索下一步該怎麼走。

  「你到底怎麼啦?」見他一動也不動,害玉雯芝很無措。

  她本該離開,讓下人來照顧他的,但她想來想去就是不放心。

  生平所做的最「嚴重」的事,就是救了這個陌生男子,他的生死安康與她的心情好壞已息息相關。

  「小姐!」窗邊突然冒出一群下人,朝裡面叫道:「快出來!您要對那個昏迷的男人做什麼?他都身受重傷了,您就行行好,放過他吧!」

  「我沒有,少胡說八道!」玉雯芝打開門,「別吵,萬一被人發現就糟了。那人已經清醒,你們出去外面看看動靜,沒什麼問題的話,儘早去找個大夫來檢查這個人的腦子,我覺得他快變癡呆了。」

  方舜禹再次睜眼。自小所受的教育告訴他,一個男人要愛護婦孺,他也始終遵行著,可直到此刻,他第一次發覺他的信仰錯了,有的婦孺並不需要愛護,而是需要一雙手狠狠掐斷她的頸子!

  「哎呀,你又醒了。」打發下人離開後,玉雯芝本來也想走的,發現男人張開雙眼,目色清醒,她的腳步陡然定住,移不開了。

  玉雯芝連續不斷的問了方舜禹好幾個問題,他依然不聲不響,毫無反應,她開始擔心起他的傷勢。

  「這是幾啊?!她伸出兩根手指,在男人眼前晃了晃。「你看得懂嗎?」

  「你是誰?今年幾歲?家有何人?」方舜禹拍開她的手指,反擊似的學她連連質問。

  玉雯芝大感驚奇,這人懂得問那麼多,不傻呀!她瞪著對方,「這些私密之事怎麼能告訴你這種完全不認識的外人,我還沒出嫁呢!」

  名字不能說,仍就能如此坦然的站在床邊觀賞他的身體?方舜禹調整姿勢,防止露出過多部位,一邊吩咐道:「丫頭,叫你爹娘過來。」

  「我家長輩不在,這裡我最大,你要做什麼?」這人會說會動,應該沒什麼問題,玉雯芝稍微安了心。

  「……找件衣裳給我。」方舜禹忍痛坐起身,知道自己需要安靜休養,但他還有許多事急需處理,沒空療傷。

  「躺回去,躺回去。」玉雯芝趕緊一掌將他推回去。

  男人冷眼瞪她,「讓我走。」

  「去哪裡?」玉雯芝文風不動。

  她非要打破沙鍋問到底嗎?「離開。」

  「在救你的時候我就知道會有麻煩了!你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沒禮貌又粗魯……」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霎時間,方舜禹的感動和壓力全都飛走了,他很想將玉雯芝一腳踹到天邊去,但念及她是個女子,加上他本就酸痛的腳真的抬不起來。

  「你這種態度要改,做人那麼沒品,怪不得會被打成豬頭……」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忍無可忍的男人,火大的掀起長布,朝喋喋不休的人兒扔去。

  「你做什麼?想謀財害命嗎?」玉雯芝氣急敗壞的址下白布。「不要輕舉妄動……還翻白眼?這是對待救命恩人該有的態度嗎?」

  方舜禹驀地起身,肉體的痛楚比起她永無止境的精神攻擊,實在不算什麼。

  他聽說過三個女人湊一起就能變成一個喧鬧的市集,以前他總以為這種傳聞太過誇大,現他反而覺得太含蓄了——這丫頭只要一個人,就能吵到他身心崩潰!

  「你、你……」看著方舜禹不著寸縷的站在她面前,她的心跳險些停止,小手緊緊掩在嘴上,忍住了驚呼與尖叫。

  這男人是何等的厚顏無恥,何等的舉止卑劣,何等的——身材太好?喔,她快哭了,道德感和好奇心在她體內激烈廝殺,難分難解。

  「衣裳。」方舜禹重複他的需求。

  「下、下、下流!你的羞恥心到哪去了?」隨著他的逐步逼近,玉雯芝一步步後退,眼睛儘量不要看他腰部以下有什麼古怪東西。「還、還不快遮住你的那個、那個,站住不要動了!」

  為什麼世上有這麼不要臉的男人呢?玉雯芝面紅耳赤,話說得結結巴巴:「你再、再這樣、上上官府、告告你那個、那個傷、傷風敗、敗俗!」

  「真不想看,轉身離開就是,眼睛睜那麼大,邊看邊嫌棄,你演哪出戲?」方舜禹嘲弄道。

  上過戰場流過血,傷到幾乎快沒命,一直生活在危險之中的他,哪會在乎玉雯芝毫無殺傷力的指責?

  相反的,他認識許多人,表面上講究禮儀廉恥,私底下做起見不得光的事,比誰都下流。

  玉雯芝羞憤至極,嘴巴一動,似乎想要反擊。

  方舜禹見狀,大感不妙,怨自己不該和她爭吵的,因為論起口舌之爭,他絕對不會是她的對手啊——剛在考慮是不是該挖個洞躲藏,卻見她面紅耳赤直跺腳,居然憋著不言不語。

  這……是害羞吧?方舜禹從不瞭解姑娘家的心思,然而此時,從玉雯芝毫不掩飾的神色,能清楚感受到她的心情,他不由得慶倖對方是個姑娘,眉頭一松,露出嘲弄的笑意,既然她不反擊,那就輪到他了吧?

  「你也有無話可說的時候……」他像是得到莫大安慰似的,「被我說中了?」

  玉雯芝恨恨的咬牙,如果她理直氣壯,自有滔滔不絕的本事讓對方俯首稱臣,可惜這一刻,面對他滿是嘲諷的俊臉,她心虛了,只能甩頭,大步朝門口跑去。

  這時,屋外亦有腳步聲傳來。

  「小姐、小姐,打聽到一些重要消息!」一名小廝倉惶的跑進屋來,差點與玉雯芝撞在一起。

  「出去說——」玉雯芝剛開口,身邊猛地一陣旋風刮過,就見方舜禹如蒼鷹出擊,襲向小廝。

  眨眼間,他便將人撞倒在地,並迅速剝掉小廝身上的衣裳。

  「你你你非禮啊——」玉雯芝看得目瞪口呆,「快點放開他,你想對他做什麼?」

  方舜禹給她一記兇悍的眼神,隨即將小廝的衣裳套穿在自己身上。

  「你你你……」玉雯芝被他看得心頭發顫,快步退到門邊。「你繼續。」

  「站住。」方舜禹在她即將跑出門的刹那,身影一閃,來到她身旁,手掌按在門板上,陰森的目光緊緊鎖住她

  玉雯芝膽寒了,手指著躺在地上嚇得說不出話的小廝,對方舜禹道:「英、英雄,他的褲子還沒脫,您接著剝吧,別靠小女子那麼近,多謝多謝!」

  「閉嘴。」這麼膽小,早知道多嚇唬嚇唬她。

  玉雯芝趕緊點頭,雙手覆在嘴上,一副聽話配合的模樣。她畏縮的態度,終於讓方舜禹屢受挫折的心得到些許平衡。

  自以為找到對付她的辦法,方舜禹滿意的笑了。這丫頭會害怕會害羞,抓住她的弱點他頓時覺得她不再危險,甚至因弱點而變得有一些可愛。

  這時,屋外又傳來喧嘩聲響。

  「小姐、小姐,出什麼事了?」一群人趕到門外。

  救兵來了!玉雯芝眼睛一亮,還沒來得及開口求救,方舜禹一把握住她的脖子,微施力道,透露出威脅之意。

  「你叫叫看!」語調壓得低沉,方舜禹挑眉冷笑,那張仍有淡淡傷痕的臉流露出一股邪氣,像個輕挑的壞男人,很危險又很有魅力。

  生怕脖子被一把擰斷,玉雯芝閃閃發亮的眼睛頓時黯淡,那鮮明的變化讓方舜禹感到好笑,差點就笑出聲來。

  只要不給她喋喋不休的機會,這丫頭看起來還滿順眼的,尤其那雙圓亮眸子把心事都顯露其中,讓他感到十分有趣。

  「小姐,方才星不是你在喊非禮啊?」下人的詢問聲不斷傳來。

  玉雯芝委屈的看著他,不知如何回答。

  「小姐?說話啊,小姐?」

  方舜禹又輕聲給了她一次警告:「打發他們。」

  玉雯芝萬般無奈,朝著門外的下人們喊道:「沒你們的事,快走開,不然我就——那個就——就非禮你們!」

  一瞬間,屋外陷入沉寂,人群四散,悄然無聲。

  方舜禹忍住笑意,將玉雯芝和小廝拉到一旁,低聲問:「這是什麼地方,我昏迷幾天了?」

  小廝的身高還不及他的胸膛,衣服根本不合身,方舜禹只能將他的外袍系在腰腿周圍,遮住重點部位,肌肉結實的胸臂小腿仍是裸露在外。

  「這裡是清水村,你在我家昏迷四、五天了……」玉雯芝退到窗邊,看看半開半掩的窗戶,想著若是跳出去得花多少時間?「我叫玉雯芝,今年十九歲,尚未婚嫁,家中有爹娘和眾多親戚。」

  「沒問你的話不必多嘴。」方舜禹瞧出她的企圖,當她的面將窗戶關緊。「好了,蚊子,準備點乾糧給我,順便找些寬大的衣裳。」

  「雯芝!」美美的名字被扭曲成蟲子,玉雯芝自尊受損,顧不得害怕,不悅的指責道:「是彩雲和美好的意思,你才蚊子,真沒學識,一看就知道是沒讀過書的莽夫!」

  「少囉嗦。」方舜禹一聽她講話就頭痛,抓過小廝質問:「你方才說探聽到什麼消息?」

  「聽說……這附近的山都被那群士兵佔領了。」小廝雙手抓緊褲頭,惶恐的看著他,「他們好像是叛逃的軍隊,不受朝廷命令。」

  「叛軍?來這鄉下地方做什麼?」好奇心占上風,玉雯芝頓時忘記現下牽制於人的形勢。

  國家大事她知道的不少,因為王家有人在朝廷當官,各路小道消息她都略有所聞,據聞叛軍首領姓方,本是朝廷最蹺勇善戰的將領,只是這位大將軍脾氣不好,對於公主的示愛居然無動於衷,王公貴族們的示好也不理不睬,除了打仗、殺人,什麼都沒興趣。

  這麼無趣的男人,自然不討朝廷官員們喜愛,所以方大將軍無論立下多少戰功,朝廷內部各個陣營始終攜手合作——盡心盡力的打壓他。

  於是,半年前的一場邊疆戰役中,眼看方將軍勝利在望,朝廷官員卻合謀著拐皇帝下旨,臨陣換將,想派人取代方將軍,奪取勝利的果實。

  結果這一換,換出問題來了,該贏的戰局不但沒贏,還輸得很難看,方大將軍一怒之下,當即斬了代他出征的將領,然後帶著上萬親兵叛逃。

  剛開始,朝廷還派人追緝,後來不知方大將軍用了什麼方法,藏匿起數萬人的軍隊,竟讓人無處可尋。

  莫非這支叛軍來到附近了?玉雯芝越想越緊張,險不迭的追問小廝:「還有呢?還有呢?!」

  「別插嘴。」方舜禹賞了她一記爆栗。

  玉雯芝摸摸腦袋,瞪住他,眼中寫滿遲早要報復的心思。

  方舜禹見狀,忍不住又敲了她一記。心思這麼好猜的人,一定十分單純,雖然聒噪了點,但單純的人應該都好相處。

  他在不知不覺間,改變了許多對玉雯芝的看法,因此語氣和緩的問道:「有武器嗎?」

  玉雯芝按住被敲疼的腦袋,她從沒被人這麼欺負過,委屈極了,忿忿道:「你要武器做什麼?打家劫舍?」

  「……保護自己。」

  「你長得這副樣子,不去傷害別人就很好了。」誰敢欺負他啊?

  「謝謝你的誇獎,東西拿來!」

  「好好好,我去拿!」

  「你留下!」捉住扭動身子想離開的玉雯芝,方舜禹讓小廝出去拿武器,並警告道:「為了你家小姐的安全著想,別做多餘的事,老老實實聽我吩咐,對你我都有好處,明白嗎?」

  玉雯芝在他的箝制下恨恨道:「不明白。」

  「不是問你。」又一記爆栗擊中她的腦袋。

  小廝聽了方舜禹的交代,忙不迭的領命而去。

  玉雯芝淚汪汪的咬著嘴唇,終於不能再忍了,怒叫道:「你再打我一下試試看,我跟你拼了!別以為我柔弱無助就好欺負,士可殺,不可辱,知道嗎?」

  「你真是人如其名。」像蚊子一樣煩人。

  「什麼?」玉雯芝呆了一下,「你曉得『雯芝』的意思?」

  問他這個做什麼?方舜禹哭笑不得,女孩兒的心思真難懂,即使看得出她的表情是什麼意思,有時候他卻無法瞭解她的情感。

  「蚊子是什麼,是人都曉得。」他小聲嘀咕。

  她沒聽清楚,以為他瞭解她的名字有多麼美麗,於是用炫耀的口吻道:「我爹娘說我出生那天彩霞滿天,瑰麗無比,情景動人,所以我的名字是紀念我的生辰。你要覺得我像彩霞那樣漂亮我不反對,但是別以為你現在誇獎我就能彌補你的過錯。」

  方舜禹翻翻白眼,將她推到房間中央。

  「別碰我,你不要動手動腳的,男女授受不親知道嗎?你該不是想找機會賴上我,想和我成親吧?我告訴你,看到你的身體不是我自願的,跟你共處一室也是被逼的,不要以為和我關在一間屋子裡就可以糟蹋我的聲譽,要我對你

  的未來負責,那是不切實際的妄想——呀!」

  方舜禹將她推到床邊,整個人已麻木到無言。

  他在戰場上摸爬打滾了十幾年,沒親近過幾個女人;他也曾想過娶個娘子,過著安定的生活,無奈事務纏身,一刻不得閒。

  現在遇見玉雯芝,讓他打消了成親的念頭——這一刻起,方舜禹對全天下的女人都有了恐懼感,寧可和以前一樣,久久上青樓一次,銀貨兩訖不麻煩。

  否則,萬一娶了個像玉雯芝這樣的女人進門,天天相對,聽對方喋喋不休,他不把自己弄成聾子也會被逼瘋的,這種日子怎麼過?

  「你要幹嘛?」被他陰沉的臉色嚇住了,倒在床上的玉雯芝緊張的抓緊衣襟,她知道自己生得美麗,氣質又那麼動人,定力不佳的男人難免會把持不住,對她懷有不良企圖。她警告道:「恩將仇報是會遭雷劈的,你你你……別亂來啊!」

  「你那種身材求我亂來我都沒力氣。」男人嘲弄的瞥她一眼,坐到桌邊倒杯茶喝。他喜歡豐滿的女人,這丫頭沒幾兩肉,不是他喜歡的類型。

  「我我我……我是瘦了點,但女人該有的我也是有……」玉雯芝挺挺胸。

  「再挺也不會變大,蚊子。」

  「雯!芝!你那是什麼表情?就算是蚊、蚊子,也是會咬人的!」真後悔救他一命,玉雯芝怨天怨地最怨自己。「

  當時真該挖個洞把你就地埋了,好心沒好報啊,救只豬都好過救你……」嘰哩呱啦,嘰哩呱啦。

  方舜禹一邊聽她埋怨,一邊暗暗感歎,打仗根本不用男人上場,把這丫頭帶到戰場上一擺,保證吵得敵軍全體崩潰,直接滅亡啊!

  「你如此傲慢不知感恩,實在可恨,做人不能這麼無恥,勸你及早悔悟,改過自新,我可以饒恕你這次,不去官府告發你——」

  「住口!」方舜禹突然警戒的望向門口。

  玉雯芝茫然的眨眨眼,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越想越不是滋味。

  這個傲慢的男人真是太可惡了,頤指氣使的態度更叫她恨得牙癢癢的,辛辛苦苦救他回家,他不但毫不感激,給她取難聽的外號,還對她那麼不客氣,太缺德了,不教訓不行!

  玉雯芝鼓起勇氣,氣勢洶洶的準備向他發難,一見到他健美的身體,又倏地泄了氣。這麼壯的男人,再給她幾隻手也打不過,還是等待救援,再做打算吧!

  「問問外面是誰?」方舜禹忽然湊近她耳邊,以微若蚊鳴的音量命令她。

  「什麼?」她呆了半晌,聽懂他的要求後,她打量緊閉的房門,聽不到門外有任何動靜,「外面沒人。」

  「問。」方舜禹收斂氣息。

  「誰在外面呀?」玉雯芝懶洋洋的出聲。

  「小姐……」回答的是不久前出去打聽消息的小廝。

  「回來了怎麼不說話,偷偷摸摸做什麼?」玉雯芝有些訝異,沒想到門外真的有人,她完全聽不到一點動靜呢!

  她瞧了瞧聽覺靈敏的方舜禹,對這個男人的來歷越來越好奇。

  「不對,還有人。」方舜禹低聲喃語,拉起玉雯芝的手,悄悄走到窗邊。

  「搞什麼?」玉雯芝不肯配合,卻又反抗不了他,便納悶的朝門外吼:「既然回來就進門啊,把東西帶來,要你辦的事情都辦好了嗎?」

  「辦好了。」一道陌生的嗓音響起。

  回答的人不是她家小廝,玉雯芝大感困惑,正想追問對方是誰,門砰的一聲,突然彈開來。

  一群人大搖大擺的走進來,正是最近這段時間在村子裡四處搜素的士兵。

  「原來方將軍藏在這個地方,要不是今天正好經過附近,聽人說起這家僕人時常在打探消息,起了疑心過來查看,還真不知要哪年哪月才能發現您呢!」帶頭的男人開口,死死盯著衣不蔽體的方舜禹。

  玉雯芝聞言,震驚的看看來人,又轉頭看看方舜禹。沒等她開口詢問,方舜禹便一手推窗,一手抱著她,動作如迅猛的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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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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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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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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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見愉快  夏琳娜

  有一陣子沒在禾馬出現了,舊系列還未解決完畢,又開始要寫新故事了,真不好意思,不過,新系列不會超過三本,比較好處理。

  等「玉門關」系列完成之後,會想辦法好好補完欠債的,只是不曉得到時候還有人想看嗎?

  前陣子換了計算機,對於平時只會寫寫稿子,收收信件,別的什麼需要都沒有的人而言,其實隨便買一台就夠了,但很不幸的,被某家公司的產品擁有的漂亮外表欺騙,買了不合適的一台,結果用沒幾個月就出問題。

  於是,這本稿子寫到後面,是向別人借計算機才順利寫完的,雖然完成的速度還可以,但邊用別人的計算機寫稿時邊會怨恨,想把自己那台拿去退掉已經不可能了,所以直到現在連拿去修都懶。

  上個月還發現,那家公司推出新產品,外表更漂亮,價格也沒高多少,這顆後悔的心就這樣一直不能平靜下來

  最近為了寫新稿,又去買了個新的,這次刻意買那種又便宜又沒用的——真的是只能寫寫稿子,收收信件,可是用了一陣子卻發現,以我的能力就是適合用這種東西啊!

  如今,只希望計算機故障的時間可以來得遲一點這樣我也能早點在禾馬繼續和大家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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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
許卿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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