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野櫻《嬌娘坑船王》[紅顏好好命之一]


出版日期:2017-09-15

  她實在很想勸他一句,做人真不能這麼混蛋!
  對,她借青樓婢女的身重生後確實為他所救,
  但她堅持要留在他身邊並非不知檢點,更不是貪圖他的男色或錢財,
  而是前世和他有仇,得報!
  只是他身為堂堂航運钜子,做大事業的人,性格怎會如此扭曲,
  不是冷言冷語諷刺她,趕她去他房門外打地鋪,
  就是坐視不管他的船員吃她豆腐,甚至想把她給賣了?!  雖說後來搞清楚誤會一場,他還替她贖身,但她依舊討厭他,
  偏偏熟識他的人都說他對她壞就是好,乖乖,這是在繞口令嗎?
  不過被這麼一影響,她倒發覺他總是用他的方式護著她、對她好,
  若說他沒對她動心她還真不信,且她也感覺到自己的心漸漸偏向他,
  要不也不會為了救他替他挨了一刀,
  可是好掙扎啊,她的“任務”還沒完成,先愛上敵人可以嗎?


楔子

    東北商業重鎮汝安位居大河之側,自古無患,南來北往,水運及陸運皆相當發達。

    政爭時,汝安船運钜子嚴平山助大皇子奪位,而京城富賈位笙則暗助三皇子。其間,位笙遭政治暗殺,其子位出鋒繼承其志,轉明為暗,以位家之人脈及其經世之才,成功助三皇子殺出重圍,順利登基。

    位出鋒善用與朝廷及皇室之間的交情及人脈,在南方一小漁村長橋大興土木,利用其地利及天然條件,將長橋建設開發成一個繁榮的港口城鎮,開啟位家的海運事業,成其霸圖。

    接下來的三五年間,位家在各地辟港,並成立龐大強盛的船隊,以海路取代了陸路及水路的輸送運載。前年,位家在汝安興建碼頭,搶走不少嚴家的生意,此事引發嚴家不滿,卻又無力回擊。

    嚴家自知失勢,只能盡可能的守住家業,另辟財路。

    嚴家只有兩兄妹,嚴世浩及嚴世安。嚴世浩已娶妻萬天晴,萬天晴是一能力及膽識都不輸男人的女子,在事業上是嚴世浩的得力助手。

    至於嚴世安,她是一個生平無大志,性情恬淡的女子。

    自幼習字讀書,琴棋書畫皆通,有點古道熱腸的雞婆性子,她在汝安辦了收費便宜的私塾,還收留不少因家庭變故而無所依靠的孤兒。

    她致力辦學,將終身大事拋在腦後,這可急煞了嚴世浩,以及急著想娶她為妻的紹子龍。

    紹子龍是嚴平山故友之子,自小住在嚴家,嚴平山將其視如己出,打心裡認定他是未來女婿人選,後來嚴平山因嚴家失勢抑鬱而終,紹子龍跟嚴世安的婚事就這麼延宕了。

    這兩年,嚴世浩雖然一直想將兩人的婚事辦了,可嚴世安全心辦學,一再拖延,教紹子龍有幾分沮喪。

    在年前一場由賢王魏祈所舉辦的競馬大賽上,各地商賈為能與賢王接近,紛紛自各地趕往華城參賽。魏祈行五,當年政爭時傾全力助當時的三皇子登基為帝,是皇上跟前的紅人,可他無心政治,偏愛從商,經常遊歷各地結識商賈,化名以便買賣交易。

    競馬大賽上,紹子龍為替嚴家出氣,也為求表現以討好嚴世安,竟偷偷潛進位家的休憩處,對位出鋒的愛駒奔雪下藥,導致奔雪在競賽過程中摔傷頸椎,奄奄一息,位出鋒不忍其受苦,只好親手結束了牠的生命。

    後來有人指證紹子龍在賽前曾出入位家的休憩處,涉有重嫌,但因他非現行犯被逮,又矢口否認,此事便也無法追究。

    位出鋒悲憤難當,對維護紹子龍的嚴世浩撂下狠話——

    這筆帳,我一定會向嚴家討回來!

    當時嚴家不以為意,卻沒想到之後竟為嚴世安惹來了殺身之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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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艘三桅大帆船航行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上,這是在距離汝安約一天航程的海面上。

    今晚風平浪靜,一輪明月高掛天邊,映得海面銀光一片。

    海風徐徐吹來,揚起了位出鋒的衣角,他獨立在船頭,望向那廣闊靜寂的海,眼底看似毫無情緒,卻又隱含著各種情緒。

    年前奔雪死在那場競馬大賽上後,他以位家私下成立的另一家中型商行之名義,攬下原本屬於嚴家的幾樁輸送生意,幾乎要斬斷嚴家的生路。

    奔雪是他父親的愛駒落梅所生,他父親在將奔雪送給他不久後便遭到三皇子的政敵暗殺,而落梅也在當時跟著他父親同遭毒手。

    極富靈性的奔雪成了他莫大的慰藉,教他打起精神繼承父志,終助三皇子成功登基,所以奔雪死得那麼無辜淒慘,令他久久無法釋懷。

    可是三天前,他一個人在汝安一家位於港口附近的飯館裡用膳,見門外來了兩個乞食的小姊弟遭到店家驅趕,他正想出面給他們一餐溫飽並給他們一點資助時,飯館的一隅殺出一名年約二十的女子。

    那女子面貌清秀,五官精緻,身形嬌小,但不給人柔弱之感,她衣著樸實,身邊卻帶著一名約莫十二歲的侍童,還有一名年約十五、六歲的婢女,看來應是某戶人家的小姐。

    她要求店家為乞食的小姊弟備膳,還讓他們與她同桌進餐,用完膳後,她帶著小姊弟離開了飯館,像是要為他們尋找落腳處。

    他們一行人離開後,他向店家打聽那女子的事,才知道她竟是嚴家的小姐嚴世安。

    店家告訴他,嚴世安在汝安辦學,免費或便宜為貧窮人家的孩子上課,還收留了不少失去依靠的孤兒孤女,她身邊帶著的那個男孩便是嚴家一名在上工時意外身亡的夥計的孩子,六歲失依,由她收留教養。

    聞言,他因奔雪的死而產生的恨意在刹那間消失了。

    嚴家失勢後,財力大不如前,嚴世安竟還盡其全力行善,可見是個心性良善之人,她沒有其他營生,行善的花費全由嚴世浩負責,而嚴世浩願意支持妹妹的善舉,可以想見也是個好人。

    當初得知對奔雪下藥的是嚴世浩的副手紹子龍時,他打心裡認定幕後主使必是嚴世浩,可現在他不那麼想了,一個即使在自己捉襟見肘之時都還願意施捨付出的人,絕不會是個小人。

    他釋懷了,也解除了對嚴家的懲罰。

    “二爺……”不知何時,李韶安來到他身後。

    位出鋒在家行二,大家都稱他一聲“二爺”,他上頭其實還有一個大哥,可惜在五歲時便已夭折。

    “深更半夜的,甲板上冷,怎麼在這兒受風?”

    李韶安年長位出鋒四、五歲,是他得力的左膀右臂。李韶安武藝不凡,每次運送重要的朝廷物資時,位出鋒一定會帶上他。

    “想一點事,就要回艙房歇下了。”位出鋒回道。

    這時,李韶安瞥見海面上飄著幾片破木板,木板邊上還有個人,連忙手指著海面喊道:“二爺,你看!”

    位出鋒順勢望去,只見一人在海上載浮載沉。他行船多年有個習慣,就是在海上發現浮屍,無論如何都會撈上船,等靠了岸後再就地落葬,於是他吩咐道:“找人撈起來。”

    “是。”李韶安答應一聲,立刻叫來負責守夜的船員。

    幾個人七手八腳的放下小船,劃了過去,再將無名浮屍拉上小船。

    其中一名船員大喊道:“是個女人!還沒死!”

    位出鋒立刻叫人去下艙請來船醫駱無爭。駱無爭本是太醫所的太醫,因不喜太醫所裡那些爭權奪勢的骯髒事,害得他空有一身醫術卻無處發揮,便辭去了官職。

    經由魏祈居中牽線,駱無爭認識了位元出鋒,也因為欣賞位出鋒的為人,他上了位出鋒的破浪號,從此跟著他乘風破浪。

    駱無爭著裝趕上甲板的同時,飄在海上的女子已被撈起並拉至甲板上。女子面色慘白,卻朱唇如血,十分突兀。她一身粉白色輕薄衫裙,耳朵及頸上都有飾物。

    船員們看著她凹凸有致的身段,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位出鋒想都沒想立即脫下披在身上的短褂一把將她裹住,把人抱了起來。“駱老,進我艙房。”他說話的同時,已經抱著女子快步走進船樓,下到艙房。

    女子一直昏迷,高燒不斷,儘管駱無爭已經盡其所能的用藥,她卻始終沒有清醒過來。

    女人在船上就像是誘人的禁忌,容易讓人心思浮動,即使是個昏迷的、可能隨時會死的女人。

    由她上岸時所穿的衣物,不難猜測她是遊舫上的妓子,這會兒,大家正討論著位出鋒的艙房裡躺著一個美若天仙的妓子這件事。

    在位出鋒的眼裡,這女人還稱不上是美若天仙,但那些船員們一上船就是兩、三個月,他又嚴禁載著滿船妓子的遊舫接近破浪號,也因此女人對船員們來說比水還稀奇珍貴。

    此刻,駱無爭坐在床邊為女子把脈,神情凝肅。

    “駱老,如何?還是一點起色都沒有?”位出鋒問道。

    “這位姑娘的心肺耗虛,想是在海上嗆了水又失溫。”駱無爭一歎,“她能活著可真是奇跡,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老夫不確定她是不是能熬得過去。”駱無爭的語氣中帶著沮喪及無奈。

    一旁正往爐盆裡添柴的李韶安一聽,神情嚴肅地道:“要是她死在咱們的船上,可就穢氣了。”

    位出鋒瞥了他一眼,“總不能把她扔下海吧?”

    “是不能,唉……”李韶安歎了一口氣,繼續加著柴火,又忍不住咕噥道:“再這麼添柴火,二爺你的艙房就要燒了。”

    位出鋒轉頭看著臉色慘白的女子,若有所思。

    “二爺,這位姑娘的身子冷得像冰,脈搏微弱,恐怕……”

    沒等駱無爭把話說完,位出鋒像是決定了什麼,說道:“你們都出去吧。”

    駱無爭和李韶安皆是一頓,疑惑的看著他。

    “既然柴火都暖不了她,又不能放著她這樣死去,只能試試最原始的方法了。”位出鋒說道。

    駱無爭先是一愣,旋即像是明白了什麼,難掩驚疑,“二爺你是說……”

    “命都快沒了,還在乎什麼其他的嗎?”位出鋒說話的同時,已經動手脫去自己的上衣,露出精實強健的上身。

    駱無爭跟李韶安互看了一眼,都感到難以置信。

    位出鋒濃眉一擰,看著兩人,“怎麼,你們也要一起來?”

    兩人一聽,尷尬的搖搖頭,一前一後快速離開了艙房,並帶上了門。

    位出鋒轉身看著躺在暖褥上一動也不動的女子,沒有太多的掙扎及猶豫,伸手便解開了她的衣物。

    其實她被撈上船時全身濕透,就是他親手替她換的衣衫,她的身子他看過了,包括她腳踝上那個小小的梅花烙。

    他腦子裡沒有一點雜念,只想著她是個人,而他要救人。

    此刻,他依舊沒有一絲雜念,只想著如何讓她熬過去,活下來。

    他脫去她的和自己的衣物,讓她翻身側躺,接著他也側躺上床,自她身後緊緊的抱住她,以自己的身體暖著她。

    她的身體好冷好冷,當他火熱的身子接觸到她,彷佛能聽見冰水落在熱鍋上的嘶嘶聲。

    他搓揉著她冰冷僵硬的小手,又揉捏她的肩膀、胳臂、腰側……一整晚,他都這麼用自己溫熱的身體去暖著她。

    不知何時,位出鋒睡了過去,是聽見她的囈語才又驚醒。

    位出鋒不自覺松了一口氣,他讓她正躺,摸摸她的臉、她的頸子,感覺到她身體有了一點溫度,他握著她的手繼續揉著,並刺激按壓著她的指尖。

    “不……”突然,她抓著他的手,虛弱卻堅決。

    他微怔,疑惑的看著緊閉雙眼、秀眉緊蹙的她。

    她的神情看來痛苦又驚恐,乾澀的唇片微微掀了掀,卻發不出聲音。

    “姑娘?”他試著叫喚她,可她卻像是聽不到。

    “不……”她發出微弱的聲音,眼角流下淚水。

    見狀,位出鋒無法克制地心頭一抽。在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她為什麼會落海?是不小心的?還是她自己想不開?抑或是……被丟下海?

    他的心已經好久好久不曾因為女人而浮動過,可這一刻,想到她可能的各種遭遇,他的胸口不知怎地竟一陣揪緊。

    他討厭這種感覺。

    忽地,她又出聲了,“念、念祖……念祖…不……逃、快逃……”

    念祖?她嘴裡喊著的是一個男人的名字,是誰?她的愛人?她要他逃?他們是一起逃走的嗎?他們一起落了海?那麼……念祖呢?他在哪裡?

    她意識這般不清醒,卻還心心念念著念祖,想必對方對她來說是猶如生命一般重要的人吧?

    “念祖……”她氣若遊絲的喚道,眼淚不斷從眼角湧出。

    位出鋒垂眸凝視著她,淡淡地命令道:“活著,你別死在我的船上。”

    “你們是誰?到底想做什麼?!”

    嚴世安帶著念祖跟冬梅才離開了城郊的通法寺,便被兩名持刀黑衣蒙面人攔住了去路,將他們主僕三人押往一間偏僻的廢棄倉房。

    倉房裡,十二歲的念祖跟十六歲的冬梅捱在她身邊,嚇得渾身發抖。

    念祖是嚴家夥計的獨生子,他爹意外喪命後,她便收留了他,當時他還只是個六歲的孩子,對她來說,他像是弟弟,又像是兒子;冬梅十一歲來到嚴家,一直跟在她身邊,也被她視如妹妹般對待著。

    她一左一右的抓著他們的手,努力安撫道:“不怕,沒事。”

    “小姐……”兩人眼底有著藏不住的恐懼,聲音忍不住顫抖。

    “你們到底是誰?”嚴世安抬眼堅定無畏地道,“快放了我們,否則我大哥……”

    “哼哼!”為首的黑衣蒙面人冷笑兩聲,逼近他們。

    “你想做什麼?”嚴世安不自覺抓緊念祖跟冬梅的手。

    黑衣蒙面人來到她面前,大手伸向了她。

    念祖見狀,本能的擋在她前面,“不要抓安小姐!”

    黑衣蒙面人毫不留情,一把將念祖拎起,將他往旁邊一甩。

    念祖那瘦弱的身子砰的一聲撞在牆上,然後掉落在地,一動也不動。

    冬梅尖叫著,眼淚瞬間湧出。

    “不!念祖——”嚴世安看念祖趴在那兒,頭下是一灘的血,聲音不自覺的顫抖,感到震驚、悲傷又憤怒,隨即她恨恨的瞪向黑衣蒙面人。“你——”

    “要怪就怪你大哥跟紹子龍害死了我的奔雪。”黑衣蒙面人壓低嗓音道。

    她一震,瞪大了眼睛,“奔雪?你、你是……”

    “我是奔雪的主子,位出鋒。”他冷冷地道,“他們害死我的奔雪,我便毀了你。”

    嚴世安心頭一撼,他說毀,而不是殺,他要如何毀她?

    就在她感到疑惑之時,黑衣蒙面人已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抓起冬梅往一旁摔去,“抓著那丫鬟。”

    “是。”另一名黑衣蒙面人抓住冬梅,往牆邊站著。

    嚴世安意識到他所謂的毀是何意,驚怒的瞪著他,“你……你敢?!”

    黑衣蒙面人哼地一笑,將她壓在地上,扯開她的衣襟,她奮力抵抗尖叫,他卻一手使勁的捂著她的嘴。

    一旁的冬梅也被捂著嘴,她驚恐的瞪大雙眼,悲憤的眼淚流個不停。

    嚴世安從來不是個會輕易放棄的人,她總是奮戰努力到最後一刻,即使她知道自己的抵抗可能遭致更重大的傷害,她還是不甘就範。

    她想起頭上那支母親留下來的金簪,於是抽回了原本抵在黑衣蒙面人胸口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摘下金簪,用力往他左臂上一刺。

    “啊!”黑衣蒙面人本能的將手抽回,可這一抽手,那刺進他臂中的金簪便在他臂上深深的劃下一道破口,鮮血直流,他痛極,眼底迸出殺意。“臭女人,你找死!”

    他抽出腰際的一把短刀,惡狠狠的朝她腹部刺去。

    嚴世安痛苦的倒在地上,身子不由自主的抖動著,想說話,一張嘴,吐出的卻是鮮血。

    冬梅看見這一幕,當場昏了過去。

    嚴世安看著她,“冬……”她整個口鼻被鮮血充滿著,慢慢的無法呼吸,她的視線漸漸變得模糊,只看見兩個黑影站在她腳邊。

    “索性把那丫鬟也殺了吧?”

    “不,留她一條命回去找嚴世浩……”

    他們說著話,可嚴世安聽不清楚,沒多久便完全聽不到了……

    “念祖……逃……不、不要……快、快逃、逃……”

    幾近天亮,位出鋒被她一連串的囈語吵醒,她臉上有著驚恐的表情,語氣急切又激動。

    透過肌膚相親,他感覺到她的身體不再那麼冰冷,他微微壓著下巴,看著在懷裡慢慢有了動作的她,他想,她不會死在他的船上了。

    突地,她睜開眼睛,兩眼發直的看著他,一時間還無法聚集神智。

    位出鋒斂下眼簾,聲線低沉地道:“你可醒過來了。”

    嚴世安看著眼前陌生男人的臉孔,腦子仍舊一片空白。

    他抽回抱著她的手,翻身坐起,開始穿衣。

    她這才驚見他赤裸著上身,趕緊低頭一看,她身上也沒有蔽體的衣物,她不自覺的發抖著,驚恐又憤怒地瞪著他背對著的身影,她的視線再往下一瞥,看見他左臂上有一道又長又深的傷痕。

    刹那間,所有的記憶都回來了,她想起之前的事,想起一動也不動的念祖,想起冬梅,想起自己……

    那些畫面瞬間翻騰攪和在一起,她急了、氣了、慌了、驚了,轉頭一瞥,看見一旁有堆衣物,衣物上放著一支銀簪、耳飾跟項鍊,她本能的抓起那支銀簪,憤怒的朝他刺去。

    位出鋒閃了一下,銀簪刺進他的左後肩,他隨即轉過頭,狠狠的瞪視著她,反手一推,讓她往後摔回被褥上。

    嚴世安像只受驚又充滿防備的小母獸般蜷縮著。“下……下流……”

    他拔出銀簪,往她身邊一丟,冷冷地道:“看來你是死不了了,把衣服穿起來。”說罷,他旋身走了出去。

    她驚魂未定的看著周遭陌生的一切,這是哪裡?她感覺身子晃晃的,是頭暈嗎?

    剛才那就是位出鋒吧?他抓走她的時候蒙著面,她無法看清他的樣子,可她記得他左臂上的傷,那是她弄出來的。

    念祖呢?冬梅呢?他們在哪裡?她記得她刺傷位出鋒後,他氣得給了她一刀,然後……她下意識摸著自己被刺的地方,卻一點疼痛的感覺都沒有。

    “這是……這是怎麼一回事?”她迷糊了、困惑了。

    突然,她看見自己腳踝上方有個小小的梅花烙印,她一震,這是什麼時候有的?

    “姑娘?”這時,門外傳來一名老者的聲音,“老夫能進去嗎?”

    嚴世安驚疑的抓起一旁的衣服穿上,瑟縮在床角,手裡緊緊抓著銀簪。

    看著手裡的銀簪,她又愣了一下。

    母親留下來的金簪呢?這銀簪是誰的?不對不對,一切都好奇怪。

    不容她多想,一名老者已經小心翼翼的推開了門探進頭來,見她衣著完整,這才放心的走進來並帶上門。

    見她緊抓著銀簪,他先是一愣,然後慈祥的笑道:“別怕,沒有人會傷害你。”

    從他的眼神及樣子,嚴世安可以感覺到他是個好人,可眼下她誰都不信,也都不能信。

    “剛才……剛才那個人是……”

    “喔,”老者微頓,笑著回道:“剛才那位是我家二爺。”

    “二爺?”

    “是的,他是長橋來的位出鋒,大家都叫他一聲二爺。”

    位出鋒,果然是他!他居然把她擄來,還對她做那種下流的事?他……可不對啊,她明明記得他刺了她一刀,可是她身上卻沒有半點傷,這到底是……

    見她一臉困惑苦惱,老者蹙眉一笑,“孩子,你都忘了嗎?”

    她狐疑的看著他,“這裡是……”

    “這是在破浪號上。”他說:“老夫是駱無爭,破浪號的船醫。”

    “破浪號?”嚴世安正疑惑,突然整個人向上又往下,嚇得她忍不住驚叫,“啊——”

    駱無爭倒是很習以為常,任由身子隨著船身上下起伏。“破浪號是二爺的船,你在海上漂流,是二爺讓人把你撈上來的。”

    嚴世安驚呆了,誰能告訴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孩子,看來你好多了,多虧二爺。”駱無爭小小的跨出兩步,誘哄道:“放下簪子,讓老夫幫你號個脈,好嗎?”

    迎上他那溫煦又柔和的眼神,她不知怎地稍稍卸下了心防,緩緩將左手伸了出去,不過右手仍舊緊抓著銀簪不放。

    駱無爭為她把了一下脈,安心的笑了。“嗯,身子是虛了點,不過已沒有什麼大礙。”他笑視著她,又道:“我讓人給你熬幾碗湯藥喝喝,你會覺得好些的。”說完,他旋身便要出去。

    嚴世安急忙叫住他,“老爺子!”

    他回過頭,疑惑地問道:“怎麼了?”

    “我……你、你知道我是誰嗎?”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問了一個這麼奇怪的問題。

    駱無爭微微一頓,有些為難地道:“老夫不知道姑娘是何人。”

    “不知道?”她愣了愣,“那我、我是……”突然,她的頭一陣劇痛,痛到她整個人在被褥上打滾。

    瞬間,好多畫面在她腦海中快速的流竄,真實又清晰——

    初雪,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認命一點,你進了青樓,難道還想全身而退?

    乖乖聽話才不會捱棍子,看看那些姊姊們,現在吃好穿好,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哪裡不好了?

    哭哭哭!你就會哭!老娘都讓你哭窮了!

    好多好多的臉孔在她腦子裡浮現,好多好多的記憶襲上她的心頭,好多好多的人事物是那麼的陌生,卻又莫名的熟悉。

    她頭痛欲裂,趴在床上,忍不住痛哭出聲。

    駱無爭看著,想要再次替她把脈,又怕嚇著她,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輕聲喚道:“孩子?姑娘?”

    這時,有人推開門走了進來,正是位出鋒,見她趴在床上痛哭,整個人不住的顫抖,他先是一頓,然後上前將她一把抓起。

    她瞪著驚慌失措、悲傷無助的眼睛望著他,不斷的抽噎著,模樣可憐又無辜。

    看著這樣的她,位出鋒突然一陣心絞,他濃眉一揪,命令道:“吸氣。”

    嚴世安抽顫著氣,眼淚不停的往下掉,可是迎上他強勢堅定的目光,她不知怎地乖順的聽從他的話,慢慢的吸氣。

    “二爺……”駱無爭趨前,眼底有著憐憫,“她似乎什麼都不記得了……”

    位出鋒的眉心微微一沉,直視著她,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她顫抖著聲音,“初……雪,莫初雪。”

    一聽,位出鋒神情一凝,眼底迸出冷冽的銳芒,他鬆開了手,冷冷的看著她。

    “二爺……”駱無爭疑怯地輕喚。

    “駱老,她就交給你了。”位出鋒交代完,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看著駱無爭找來的一面小銅鏡裡的自己,她說不上來心裡是什麼感覺。

    這一切像是夢一般的不真實,她……不再是嚴世安了。

    在一陣混亂之後,她慢慢的弄明白了,現在的她是個名叫莫初雪、投海自盡的女子。

    她原在青樓裡做事,卻被一名官家公子看上,想買她的處子之身,她不從,卻無力反抗。

    那一夜,老鴇將她帶上游舫,命人將她打扮一番,便要將她推入火坑。她為保清白,趁著看管她的丫鬟一個不注意,縱身跳進海裡。

    莫初雪死的同時,剛好她也死了,而她的魂魄進了莫初雪的身子,因而還陽重生,而最陰錯陽差的是,位出鋒救起了她。

    這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喔不,這不是巧合,這肯定是老天爺的安排,老天爺給了她這個機會,定是要她為自己報仇,阻止位出鋒再做出任何危害她嚴家的事情。

    她大哥知道是位出鋒殺了她嗎?念祖跟冬梅也都遭遇不測了吧?想起無辜受害的他們,她心痛如絞,歉疚萬分。

    她一定要為他們討回公道,她一定要揭發事實的真相,她一定要位出鋒付出代價!

    “念祖,冬梅,我一定會幫你們討回公道的……”她喃喃說著,眼淚奪眶而出。

    突然,艙房的門砰的一聲被推開,嚇了她一跳,她又本能的縮在床角。

    位出鋒走了進來,見她臉上還掛著淚水,微微一頓,但面無表情,他轉頭看著一旁還沒喝完的湯藥,神情略顯不悅地問道:“為什麼不喝完?”

    “苦。”

    “良藥苦口。”他說。

    “我已經沒事了,不需要喝藥。”

    位出鋒冷著臉,抓起那半碗湯藥湊到她面前,直直的盯著她。

    想到他做的那些壞事,她本能的想反抗他,她也瞪著他,不說話。

    她那堅定不馴的眼神及表情讓位出鋒有點惱,卻又莫名覺得有一點意思,只是那一點點的意思,很快就被惱意給淹沒。

    “要我動手?”他沉聲問道。

    她得說,他的聲音很低沉,很好聽,一點都不像那天……他那天為何刻意壓著嗓子說話?他都自稱是位出鋒了,難道還怕人認出他的聲音?

    迎上他那霸氣的目光,她偷偷的倒抽一口氣。

    他有著濃密而修長的眉,炯亮雙眼,高挺的鼻,豐潤飽滿的唇,臉部線條剛毅正直,眼神不怒自威,不帶一點邪氣或戾氣。

    如果她不知道他是位出鋒,肯定會以為他是個正直磊落的好人。

    喔不,他才不是什麼正直磊落的好人,他曾經在她昏迷時脫了她的衣服抱著她,還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雖說駱無爭已告知她,位出鋒當時是為了給昏迷的她暖身子,可想起那一幕,她還是無法釋懷。

    “喝了。”他將湯碗湊到她嘴邊。

    她皺起眉頭,不服氣的看著他。

    位出鋒也不羅唆,一把抓著她的前襟,一副要強灌她湯藥的樣子。

    她瞪著他,不情不願地道:“別……我喝,我喝就是。”她接過湯碗,憋著一口氣將剩下的半碗湯藥喝了,而後將見底的湯碗遞給他,沒好氣地問道:“行了吧?”

    他眼底有一抹快意,唇角勾起一記極不明顯的笑意。

    “你從哪兒來的?”他問。

    “我……”她不能說自己來自汝安,雖說她現在已經完全是另一個人,卻還是不想讓他產生任何聯想而有所警戒,所以她隨口胡謅,“我不記得了,我很小的時候就被人牙帶走,早就忘了自己的老家在哪兒,也記不得爹娘家人了。”

    她的說詞,位出鋒倒是一點都不懷疑。

    他經常在各個港口停泊,見識過不少青樓或遊舫上的妓子,她們之中有不少都是在懵懂無知的時候便被賣進青樓,有些甚至連自己的本名都不記得了。

    “不記得也好,反正也回不去。”他說,“到了風息灣,你就下船。”

    聞言,她一怔。

    他要她下船?不不不,她得跟著他,否則她無法幫自己報仇,也替念祖跟冬梅討公道,更無法阻止他加害嚴家其他人。

    “風息灣是什麼地方?”她激動地道,“你要把我一個弱女子丟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位出鋒濃眉一皺,冷冷地道:“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我的船上不需要女人。”

    “我可以做很多男人做的事,我願意在船上幹活。”她積極地道,“你別看我瘦瘦的,我力氣很大的,我會做很多事,洗衣燒飯我都可以!”

    他神情淡漠的睇著她,眉梢微微一挑,“女人在船上只能幹一種活。”說罷,他忽地將她一把抱進懷裡,重重的吻上她的唇,然後唇角一勾,邪氣地問道:“你願意做這種事嗎?”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她呆了一下,隨即迎上他戲謔的眼神,她羞憤的將他一把推開,用力的抹了抹嘴唇,恨恨的瞪視著他。

    “你不就是因為不想做這種事才跳海的嗎?”位出鋒的臉上沒有半點情緒,聲音也聽不出一點起伏。

    受了委屈吃了虧,她不甘心卻又不肯示弱,羞憤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可她咬著唇,怎麼都不讓眼淚落下。

    看著明明委屈得想哭,卻假裝強悍的她,他平靜的心湖毫無預警的蕩出一圈漣漪。

    他剛才的舉動……差勁透了!

    他雖不敢說自己是正人君子,卻也從來不是個會趁人之危的無賴小人,為了救活她,他脫了她的衣服、抱了她整晚,卻是心無雜念,亦無邪思。

    可現在,他卻對她做了這種無賴至極的事。

    為什麼?因為她名叫初雪,跟他死去的妻子有著相同的名字?他將對妻子的情緒轉移到她身上?

    該死!他厭惡這種感覺,糟透了。

    “看來你已經好多了,從今晚開始,你到門外睡。”說著,他抓起床上的一條被子朝她扔去。

    她本能的伸手去接,將被子緊緊的抓在手裡。

    她不下船,她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待在船上、待在他身邊,她在心裡暗暗起誓——位出鋒,我不會再讓你有機會傷害我嚴家任何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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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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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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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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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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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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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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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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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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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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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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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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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讓愛繼續

    “我從沒想過脫離那段痛苦的日子,也不希望忘掉。生活很寶貴,當你失去很多人時,你就會意識到每一天都是上天給的禮物。”

    當所有人擔心或是質疑梅姨閃電再嫁的決定時,她堅定地說了這些話。三十年過去,她用自己的幸福證明了當初的決定。

    二十幾歲時,她嫁給大她十多歲的第一任丈夫,兩人十分相愛。可世事難料,丈夫在不久後罹癌。她散盡所有並放下工作,專心一意的照顧及陪伴他。

    無奈老天爺還是將他帶離了她的身邊。當時她身無分文,生活窘迫到繳不出房租,大哥的朋友恰巧有個空房子,便借她安身。

    大哥的朋友非常照顧她,而在同年,她閃電再婚。三十年過去,兩人依舊甜蜜。

    媽媽走後,爸爸猶如行屍走肉,可幾個月後,他認識了“寶貝阿姨”,重新活了過來。初時,所有人都不諒解,外婆甚至咒駡他,不只對他一直有意見的外婆,就連弟妹都有意見,私下跟我抱怨。

    我得承認,一開始我也難以釋懷,可不多久,我想通了。

    很多人質疑爸媽感情好,為何他能在妻子死後不久就另覓新歡。其實,這一點都不難理解,就是因為感情好,就是因為兩人總是形影不離,當一個人先行離去,被留下來的那個人才會如此的恐懼無依。

    爸爸太理解也太依戀那種相知相守相愛的美好,而他無法忘懷及放棄追求那樣的美好。於是,他勇敢無畏的去追求另一段愛情,那不表示他忘了媽媽,也不表示他不愛媽媽了。

    沒有誰能殘忍自私的要求他以終生孤獨來證明他對亡妻的愛。在那之後直到他過世的幾年間,寶貝阿姨帶給他說不盡的幸福快樂,即使是在他罹癌時她也沒有離開,伴著他直至生命的盡頭。

    任何人都不需要用孤獨去證明對誰的愛,那個離去的人,不管是生離或是死別,都不該自私的提出這樣的要求。

    至於那些不相干的人,就更沒資格說三道四了。

    重新愛上一個人,不是背叛、不是不忠、不是錯,更不是罪。

    重新愛上一個人,是因為你懂得愛自己,真的明白了愛。

    因為深深愛過,因為曾經被深深的愛過,才更需要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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