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光《騙倒閻王》【搶親之四】

出版日期: 2009年9月25日

眾人聞風喪膽的「閻王」,卻是最疼愛她的人,
十二年前,他好心收養了自己,把她當親妹妹一樣疼,
每晚摟著她睡、吃飯必坐在他腿上一口一口餵,
平時親親抱抱不在話下,偶爾還會應她要求唱詩娛樂她,
她很少出門,不知道別人家的兄妹是怎樣相處啦,
不過光看這些舉動就該知道她的哥哥真是全天下最好的人了!
但偶然得知有術士斷言他命帶桃花劫,想娶妻必得過生死關,
什麼!她可不想看他死啊!既然如此,只好由妹子親自出馬,
早看不得他和別的女人親密的她,
正好藉機假扮他未婚妻,把他的姻緣全數斬光光,
可算盡了他的姻緣,她卻漏算了自己的感情,
等到不小心跟哥哥有了什麼「突破性」的進展時,
她才發現自己竟是他生命中最可怕的桃花劫……

第一章

    夕落的暈黃海面,燒灼著絢爛斑霞,狂勁的海風吹鼓揚起的風篷,帶著幾分焦味和腥膩。

    「少主,就在前頭。」船梢上掌舵的男子低吼著。

    被喚為少主的少年,一身玄衣在勁風裡鼓得作響,絲亮的檀發被吹得凌亂飛舞,烏沉的眸微瞇地看向遠處一艘半毀的商船。

    等不及兩船靠近搭上舢板,少年翻身躍起,平穩落在半毀商船上,掃過甲板上猩紅的血和已無氣息的屍體,隨即轉身步向船艙。

    商船分為上下兩層,艙房數間,位於最裡頭的艙房,向來是少年雙親用來囤放海上交易來的南洋珍寶,待少年走入,裡頭早已被翻箱倒篋、洗劫一空,不難猜想是同行黑吃黑。

    烏瞳暗抑殺氣,少年一間間搜尋,一會聽見尾隨上船的屬下在上頭喊著,「少主,在上船艙!」

    聞言,少年踏上上船艙,站在門口,便瞧見倒臥在血泊中,早已氣絕多時的雙親。

    他緩步來到就算氣絕也交握雙手不放的雙親身旁,未束的檀發如瀑滑落,掩去他的神色。

    從事私海交易,除了得防備倭人、海賊,自然也得防同行和官爺,還要面對險惡的大海,這樣的買賣能夠持續多久,沒人知道。然而私海交易帶回的珍寶,經過黑市脫手,得到的利潤非常可觀,自然吸引不少人鋌而走險。

    在江南沿海一帶,閻門算是數一數二的海商,有自己的商船和部屬,就連海防的官爺瞧見閻門的船隻,也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然而一天前,早該回來的商船未歸,讓他心生不安,備船循海線趕來……沒想到,壞兆成真了。

    「少主,天快暗了,還是先將老爺夫人的屍體帶回船上吧。」隨侍厲風行難掩滿面哀傷。

    閻占夜默然不語,烏瞳直睇著雙親的臉,青稚俊美的臉龐有著內斂的世故。

    「少主,若再遲點,遇上海防船可就麻煩了。」另一名隨侍東方盡已經動手要扛起兩人的屍體,卻發現兩人交握的雙手似乎緊扣著什麼,任憑他怎麼扯也扯不動。

    閻占夜瞥了一眼,淡聲說:「爹、娘,孩兒來帶你們回去了,把手鬆開吧。」說完,他略扯,兩人的手便鬆開,露出艙板上的扣環,他一看微蹙起濃眉。

    等兩名隨侍將爹娘的屍首扛起,他順手拉開鑲在艙板上的扣環,底下是約莫三尺立方的空間,以往是用來私藏貨物、防查緝的暗廂,如今卻瞧見一個約莫六、七歲的小女娃滿身是血,蜷縮在裡頭。

    他探手輕觸鼻息,發覺她尚有呼息,隨即將她一把撈起,準備下船。

    臨走前,他們放了把火,將這艘半毀的船燒個徹底。

    火,在夕沉的烏藍海面跳躍,恍若是在閻占夜內心裡一把蘊藏著恨意的怒火。

    掌燈時分,杭州城北寧靜的大宅中,廊下的油燈映得庭院花木扶疏,主院落偏廳裡頭,傳來刻意壓低的聲音。

    「少主,不得不防,老爺夫人的死訊才一傳開,靳老那派人馬似乎不安份起來了。」圓桌上的搖曳燭火,映出厲風行噙怒的娃娃臉。

    閻占夜看著桌面賬本,好半晌才淡吟,「東方,你的看法?」三人之中,年歲最小,才年滿十五的他,沉斂的神態已有幾分當家風範。

    「屬下也認為風行說的沒錯,確實該防,而且是該立刻防備。」

    東方盡從小跟在閻占夜身邊,做事深思熟慮,若連他都這麼說了,那就代表靳老必定挑在這幾日造反。

    閻占夜撇唇哼笑了聲。「看來,靳老八成會挑在我爹娘下葬之前出手?」

    「應該是。」

    「那可有趣了。」他笑得極冷,烏沉的眸透著令人發顫的幽詭。一會,他才淡聲說:「風行,去把所有能用的人都調進宅裡。」

    「是,屬下馬上去辦。」厲風行人如其名,快步如風而去。

    「要是靳老早有防備,恐怕調不動太多人。」

    「無所謂,只要我待在這宅裡的一天,誰也別想要當家作主。」他將看過的賬本丟給東方盡,起身取下掛在廳堂上的無鞘軟劍。

    閻門底下有上百人馬,聚在一塊為的不是交情,而是因為私海這塊大餅。這回有人想造反,他不會太意外,但得先問過他。

    「少主認為是靳老在海上搞的鬼?」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心裡有口悶氣正等著發洩。」他看著手中綻放青冷光痕的劍刃,薄亮如鏡的劍身映出他冷絕的俊美臉龐。「如果我是他,絕對不會錯過今天。」

    東方盡開口欲言,卻聽見細微的娃兒哭聲。

    「睡了一天一夜,總算是醒了。」閻占夜拋下這句話,繫上軟劍,順著廳外簷廊走向後側的客房。

    推開房門,傳出的細軟哭聲不大,卻惹人心憐。

    「少主。」負責照料女娃的婢女一見他,隨即恭敬地福身。

    他微頷首,婢女立刻退開。

    「丫頭,妳叫什麼名字?」閻占夜拐了張椅子坐在離床一步外,沉亮烏瞳眨也不眨地審視女娃沒有血色的嫩臉。

    女娃愣了一會,但哭聲很快再起,「嗚嗚……我不知道,我不記得了……」她揉著眼,圓亮的水眸紅通通的。

    輕嘖了聲,他抿唇抑住惱意。「妳為什麼會在那艘船上?」她是船上唯一存活的人,必定目擊整件事的經過,這就是他為什麼要特地將她帶回的主因。

    沒理會他的問話,她只是止不住地哭泣,「嗚嗚……」

    「不准哭!」他突地低咆了聲。

    女娃震了下,小嘴緊緊抿得發白,忍耐了好一會,斗大的淚水在她圓圓的大眼裡轉呀轉的,眼看就要滑落,她更用力地瞠圓水眸,像是想把淚水給吸回去。

    見她這副極力忍耐的模樣,閻占夜歎了口氣,一把將她撈進懷裡。「哭什麼?我沒了爹娘都沒哭了,妳哭什麼?」他喃著只有她聽得見的低語,口吻出乎意料的溫柔。

    被他抱在懷裡,女娃沒再抽抽噎噎,把小臉靠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沉勻的心跳,感覺像是安心了點。

    他低頭望著停止哭泣的她,微暑的天候,已換過衣裳的女娃身上只著了件素白中衣,微敞的襟口隱約可見繫在她秀頸上的羊脂玉珮。

    「少主!」

    突然,門外傳來東方盡不若平時沉穩的聲調,閻占夜頓時渾身戒備,迅速將女娃丟還給一旁的婢女,抽出腰間軟劍的同時已經一併踢熄桌面的燭火。

    「給我待在裡頭!」

    火光熄滅之前,瞬間映照出他烏瞳內弔詭的亮痕,似乎可見他優美的唇正扯開愉悅的笑。下一刻,他已經竄出門外,如他所料,月光照射下,數不清的勁衣男子聚集在外頭。今晚確實是個肅清閻門的好日子!

    軟劍破空而去,在半空中狂如蛇信,急似擎雷,橫掃過一道道人影,鮮血不斷噴濺在他身上,他眼眨也不眨,唇角笑意逐凝漸濃。

    哀嚎聲還來不及逸出口,便已屍首分家,不過是眨眼工夫,簷廊外的庭院裡斷肢肉末碎落,濃重的腥膩氣味掩過夏夜的茉莉花香,黑暗之中,閻門當家大宅正上演慘不忍睹的內部整肅。

    「啊!」

    尖銳的女音傳來,閻占夜毫不猶豫地回身竄進房內,一腳踢飛斜倒的椅子,趁隙,毫不猶豫地揚劍刺穿被挾持的婢女以及男子,完全不受威脅,手段極其無情。

    女娃就坐在床榻上,目擊他一劍奪兩命,得發不出聲,只拿一雙水潤大眼直盯著。

    他在抽出劍的同時,對上她的眼,看見她眼底毫不掩飾的恐懼。

    「少主!風行帶人過來了!」東方盡一身藍袍被血染紅,手持長劍退進房內稟告。

    「摀著她的眼!別讓她瞧見!」閻占夜暗惱低咆,快步衝出房門外,加入未完的廝殺,直到夜盡。

    東方天際微亮時,閻占夜早已沐浴淨身,換上一襲墨黑鑲銀絲邊半臂,沒進主院,反倒是拐進了位在大宅西邊,屬於東方盡和厲風行的院落。

    才踏過拱門,便聽見細微聲響傳來。

    「這下怎麼好?洗個澡洗到娃兒不見,瞧少主待會怎麼整治咱們。」低聲埋怨的人是厲風行,他像在找什麼似的。

    「我瞧她像被嚇傻了,怎知道一晃眼就不見了?」東方盡暗惱回應,也一路從屋裡找到外頭。「總不能讓我沐浴時也帶著她吧。」

    不用問,閻占夜已經猜出了七八分。

    他垂下長睫暗忖了下,凝神靜聽,瞬地捕捉住一剎那細微的泣聲,他隨即朝聲音來源走去。

    「……少主?」厲風行瞥見他突然現身,愣了下。

    閻占夜沒理會他,逕自從他身旁踏進屋裡,轉過迴廊,推開右手邊第一間房,筆直走到黑檀大床旁的梨木櫥櫃,輕輕拉開縫,光線灑落櫃中,就見一團柔白的身影蜷縮在裡面,小小的身子不斷地抖著,發現櫥門被打開,甚至打算再往裡頭藏。

    他面無表情地忖思,讓人猜不出他的思緒。直到東方盡和厲風行尾隨進房時,才淡淡開口,「丫頭,跟我回房。」

    沉朗的嗓音才逸口,躲在櫥櫃內的小身子明顯地一震,而後開始發出短而急促的抽噎聲。他微惱地打開櫥門,一把將她從裡頭撈出來,才發現她的小手用力地摀著雙眼。

    「……誰要妳摀著眼?」他濃眉緊蹙,瞪著她咬到泛紫的唇。

    「哥哥不是要我不要看嗎……」她嬌軟的嗓音沙啞得嚇人。

    閻占夜愣了下,立即會意,烏瞳閃過一絲複雜光芒,近乎咬牙道:「妳倒是聽話得緊,現在可以張開了。」

    女娃猶豫了下,濃密如扇的羽睫輕眨幾下後緩緩掀開,黑白分明的琉璃瞳眸直瞅著他,淚水瑩亮地聚在眸底,小嘴卻是用力抿得更緊。

    「妳在做什麼?」他垂眼瞪著她。

    「你說……不准哭……」嫩白小臉皺得跟小包子沒兩樣。

    「哭!想哭就給我用力地哭!」

    止哭令一撤除,女娃哭得毫不壓抑,脆亮的哭聲哭得在場的三個少年都揪緊了心。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好可怕、好可怕……」她哭得柔腸寸斷,淚水如斷線珍珠斗大落下,一顆顆重擊著閻占夜的心。

    可他沒哄她,只是抱著她坐在圓桌旁,任由她哭個痛快。

    約莫過了一刻鐘後,她哭得喘不過氣,總算停下,用力地抽著氣。他隨即替她倒了杯涼茶,餵她喝了兩口。

    「謝謝哥哥,我可以自己喝。」她抽著氣,小手接過青瓷杯,小口小口喝著,淚水還沾在羽睫上頭,但舉止卻相當優雅有禮,看得出她的出身肯定不差,教養得相當乖巧,甚至異常聽話。

    閻占夜注視她半晌,溫和開口,「丫頭,想起自己的名字了嗎?」

    她扁了扁嘴,搖搖頭,未束的烏亮髮絲隨著擺動盪漾。

    「想起自己為何會搭上那艘商船了?」

    她還是搖搖頭。

    見狀,他單手覆唇垂思,忖測她也許是驚嚇過度沒了記憶。「妳什麼都不記得了?」爹娘的商船向來不在渡口靠站,她到底是在哪裡上船,爹娘又為何要讓她上船?

    他打量了她一遍,伸出長指勾動她隱約露出的羊脂玉珮,玉質雪白輕涼,雕工細膩精緻,正面盤龍反面翔鳳,雕鏤得出神入化,一玉雙飾,可見這雕匠鬼斧神工的巧技,下頭雕了個「夔」字……這會是條線索嗎?

    「……嗯。」薄覆霧氣的漂亮眼眸直睇著他。

    在她眼中的他,是個長得好看但很可怕的人。她瞧見了,他殺人可是半點猶豫都沒有。思及此,腦海中好像有什麼可怕的景像要蹦出來,教她不斷打著顫,好想吐、好想哭。

    他烏瞳橫移,對上她來不及掩藏驚懼的眼色,不禁淺噙笑意。「妳怕我?」

    「……嗯。」

    「但,妳可是我救的。」言下之意,是不准她怕他。

    她根本不記得來到這裡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我不記得了。」

    閻占夜淺勾起笑。她雖害怕,可回答卻坦率地不帶懼意。

    「對,妳什麼都不記得,妳只要從這一刻開始記得,是我救了妳,往後妳就在我身邊待下吧。」他真想知道,是什麼樣的家人可以教養出這麼沉穩的娃兒。

    他話一出口,身後兩人不由得互看一眼,滿是疑惑,不懂正值多事之秋,為何還要留下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娃。

    「……可是,哥哥殺人,改天也會有人來殺哥哥,到時候會殺到我。」她苦著臉,雖然沒了記憶,但她下意識地排斥這種打打殺殺的生活。

    愣了下,閻占夜揚聲大笑。「好,如果有人要殺妳,我保護妳。」

    「可是哥哥也不可能一直保護我。」她心無城府地答,還煞有介事地垂下臉,認真思考。

    「我會一直保護妳。」他不自覺地給了承諾。

    「真的?」她抬頭,一雙水眸發亮。

    「騙妳這娃兒有什麼樂子?」

    「我不是娃兒,我瞧過鏡子,我長得很漂亮。」儘管只著了件過大的中衣,但坐在他腿上的她,此刻非常秀雅地整理好衣襬,乖巧端坐著,十足十的小大人,完全看不出來一刻鐘前,她幾乎快要哭翻整個杭州城。

    閻占夜揚起濃眉,打量著她。濃眉大眼、秀鼻菱唇,確實可預見她未來絕對是個美人胚子,只是——

    「再漂亮,還是個娃兒,天都快亮了,該睡了。」他單臂收緊,摟住懷中小小的身子。

    「……天亮了,要吃飯了。」她眨了眨眼,似乎想暗示什麼。

    「妳餓了?」也是,自從救了她後,她尚未進食過。

    「嗯。」

    「風行,備膳。」

    盯著主子出神好半晌的厲風行這才猛地回神。「是,屬下馬上要廚房準備。」

    「那麼,就在這裡用膳吧。」東方盡走到兩人身旁一步遠,斯文俊白的臉龐滿是儒雅笑意。

    沒一會,早膳備妥,簡單的幾樣菜色,卻足已讓餓了許久的女娃大快朵頤。

    「哥哥,你不吃嗎?」她回頭問他。

    「我不餓。」動了一晚的私刑,閻占夜不倦不餓,快意還殘留在他體內。

    他讓女娃坐在他腿上用餐,看著她不停夾菜的動作,然後慢慢的,她將筷子挪到他的面前,湊上他唇邊。

    「哥哥,吃。」

    閻占夜看著她的指拿著大人用的筷子,姿勢秀美,但顯得很勉強,不斷抖著,還是堅持要餵他吃一口菜。

    對上她認真的瞳眸,他不由得張口吃下她喂的菜。平凡無奇的菜色在嘴中不知為何竟異常香甜,誘出他難得的笑。

    「好,看在妳餵我菜的份上,我替妳起個名字吧。」

    「哥哥要給我名字?」圓潤大眼像琉璃似地綻放光芒。

    「就叫丫頭。」

    她嘴一扁,哀怨地掉回頭。「丫頭?我要是七老八十還叫丫頭,能聽嗎?」

    她才多大?竟已經想到七老八十了?閻占夜抿唇低笑,壓根不睬對面兩個被他反常的笑顏嚇得目瞪口呆的部屬。

    「不然,叫小白好了。」他逗著她。

    小臉快要垂到桌面了,語氣漸弱,「……人家又不是狗狗……」

    他勾起一抹笑,「小花?」

    她一張小臉快速轉回來,氣呼呼地瞪著他。「人家也不是貓兒。」握著筷子的小手揮舞著,似乎有股衝動想要往他身上捅。

    閻占夜哈哈大笑,清俊的臉龐浮現幾分稚氣,大手摩挲著她的頭頂,像在安撫她。「我在快要夕沉的時候救了妳,妳就叫夕央吧。」

    「夕央?」她的表情說變就變,頓時笑得大眼微瞇,似乎對這個名字頗滿意。

    「對,閻夕央。」

    「閻?」

    「我姓閻,妳不姓閻嗎?」

    「閻王的閻?」

    「妳有意見?」他挑眉冷哼。

    「……筆劃好多,很難寫。」秀眉忍不住擰得快打結,好像這對她而言是個極大的難題。

    他愣了下。「妳識字,丫頭?」

    「我叫夕央。」她抿緊小嘴,很認真地糾正他。

    他露出輕淺笑意,撫了撫她滑順的髮絲。「快吃吧,吃完一道睡。」

    聞言,她一雙秀瞳悄悄地看向對面假裝很餓吃得很快的兩個人。「哥哥如果困了,早點回去睡吧,我不想睡,我可以跟那兩個哥哥一起玩。」她不敢明說,他笑起來是很漂亮、很無害,但昨晚那一幕……

    「妳沒有那麼多哥哥。」閻占夜輕易看穿她的恐懼。

    「可是——」

    「沒有可是!」

    不給她機會拒絕,等她一吃完,他便像拎小雞似地將她拎回自己房間,而她投給東方盡和厲風行的求救目光,兩人只能無情地視而不見。

    回到房裡,閻占夜讓她窩在他懷裡,安撫地輕拍她的背,待她睡去,他才閉上眼。

    原以為入睡很難,豈料抱著她,他竟順利地一路滑進夢鄉。

    那夜過後,整頓閻門自是當務之急,而等到所有事打理完,安排將雙親葬在杭州城東郊外臨海的半山腰時,早已過了半個月。

    閻門銳減剩三十餘人,再加上有風聲傳出海防正緊盯閻門,更讓原本和他們有交情的商行富賈自動斷了聯絡,就連與閻家是世交的崔家,也以一封信片面結束閻占夜和崔桃花的婚約,連弔唁都省了。

    於是,喪禮低調而冷清。墳前,打理雜事的部屬退到幾尺外,唯有東方盡和厲風行守在當家閻占夜身後一步,而閻夕央則跟在他的身邊。

    「爹娘,你們就安心走吧,閻門,我會好好帶領,海線我也不會放棄,爹娘沒走完的路,將會由我繼續走下去,至於是誰動的手……我向爹娘發誓,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閻占夜一身素白,手持三炷清香,事情稟報完了之後,他將香插在墳前,闔上眼,突地感覺有人輕扯他的衣角。

    他垂眼一探,「怎麼了?」

    手還扯著他衣角的閻夕央哭得像個淚人兒,卻沒露出半點泣聲,哽咽著開口。「占夜哥哥,你為什麼沒有哭?」

    閻占夜定定地看著她良久,輕扯唇,蹲下身環抱著她。「妳都替我哭了,還要我哭什麼?」

    「可是,爹娘都不在,好難過……」她哭得很凶,好像沒了爹娘的人是她。

    她在閻府住了半個月,開始發現他跟別的哥哥不一樣。他是一家之主,可以很厲害地指揮所有人,感覺上像個大人,可是、可是,哥哥只是長得高大了一點,他還是個孩子,沒了爹娘怎麼可能不難過?

    「哥哥不想爹娘嗎?」

    「……妳想妳的爹娘嗎?」他啞聲反問。

    「沒得想,根本就不記得。」其實她的處境也跟沒爹娘一樣吧。

    閻占夜沒再開口,只是緊緊地環抱住她,許久,等到她的抽噎漸停,他才淡聲問:「夕央,待會回去,要不要買點什麼?」

    她搖搖頭。

    「妳什麼都不想要?」

    「我只要哥哥陪我就好。」她雙手回抱住他,小臉埋在他肩上。

    「妳這丫頭嘴巴真甜……想要我陪,我就陪吧。」他一笑,抱起她,離開爹娘長眠之地。

    喪禮結束後,又過了一段時間。

    失去雙親,卻多了個妹子,對閻占夜而言,真不知道是好是壞,但當相處得愈久,他開始覺得有了妹子……似乎有點糟。

    「騙人騙人,占夜哥哥是個騙子!」

    杭灣渡口,海面上船舶往來,揚著閻門黑紅旗幟的商船早已經在渡口上等待出航,卻因為一個執拗的娃兒,累得一群人還耗在渡口。

    「夕央。」閻占夜臉色微沉,烏瞳裹著冷意。

    「不要理你了!」相處一些時日,閻夕央自然明白這是他下最後通牒的嘴臉,索性轉過身,抱住東方盡的大腿不看他。

    「東方,夕央就交給你了。」閻占夜囑托著,看她一眼,不再多作停留,上了船要舵手起程,一群屬下忙拔錨解繩,船隻慢慢滑動離去。

    喪禮過後沒多久,他開始重拾父母舊業。私海交易,憑借的是誠信,況且今日之行早已約定,他不能不去,為了夕央的拗意,他已浪費了不少時間,不能再耽擱下去。

    船隻漸行漸遠,閻占夜瞥了一眼岸上,卻看見閻夕央推開東方盡,小跑步衝到渡口上哭喊,「哥哥,你回來!」

    那樣的身影,猶若當年的他,總是追到渡口,央求爹娘別丟下他,只是他不曾哭過,而夕央向來坦率直言,感覺到什麼就說什麼。

    「占夜哥哥,你不要走、不要走……留下來……」她放聲大哭,細軟童音在哭聲中變得沙啞。

    那哀啼聲揪住他心神,讓他不捨心疼。

    站在船尾,閻占夜烏瞳眨也不眨地直瞅著她像是失去一切般的哭嚎。在她小小的世界裡,他算是她僅有的,他離開,她當然會驚慌,久了,她就會慣了,就和當年的他一樣。

    看著陸地愈來愈遠,而東方盡蹲下身像是在哄她,她小小的背影微顫著,沒有拒絕東方盡的擁抱,把小臉貼在他的肩上……

    他別開眼,輕嘖了聲,一股莫名的煩躁感湧上。

    「唉,想到要離開小夕央幾天,還真有點不捨呢,不知道這愛哭的丫頭會哭上幾天,真教我心疼,好想抱抱她呀。」厲風行抱胸走來,歎聲連連。「我要是腦袋好,就換我教小夕央唸書了。」

    他的兩個隨侍,風行主武,東方主文,私海交易多有風險,況且他也不放心把夕央一個人丟在府裡,所以指派個親信照料,他心裡比較安穩,只是——

    「不用幹活了?」他低喃著,聲薄如刃。

    厲風行立刻察覺主子心情不佳,再加上小夕央不在身邊,他還是伶俐一點,自求多福。

    「屬下馬上去幹活。」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他才不會傻得當炮灰。

    閻占夜回頭再看向海岸,然而距離已經遠得讓他看不清岸上的身影,只是小夕央把臉貼上東方盡肩上那一幕,卻不知為何,怎麼也無法從他腦海中抹除。

    夕央乖巧柔順,是優點,也是缺點,她對誰都好,都一樣會撒嬌,而他偏偏厭惡這一點。

    看來多了個妹子,他真的很傷神。

TOP

第二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三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四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五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六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七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八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九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十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尾聲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全書完】

TOP

thx

TOP

THX

TOP

謝謝分享

TOP

thanks

TOP

谢谢分享

TOP

謝謝分享

TOP

謝謝唷!

TOP

谢谢分享·

TOP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About Us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Our Service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Expected Quality System Certification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Contact Us Our Partners – Sai Fung Electronics L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