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晴 --《戲潮女》【聶五】 -- END

本帖最後由 koko 於 2010-5-15 00:50 編輯

戲潮女

 他教養了她十年,
  目的是培養出一個十全十美、足以匹配得上他的女人。
  可偏偏——
  咳、咳、咳!
  她是才華洋溢沒錯,也挺爭氣的練了幾手功夫,
  就是個性上有點「缺憾」——
  愛笑愛哭愛鬧,與他的威嚴霸氣不搭……
  威嚴霸氣?他誰呀?而且,這是什麼「怪癖」?
  ——養大自己的妻子!萬一她「不符」要求怎麼辦?
  丟下海不成?丟下海?他究竟是誰?!可怕!
  聽好喔!謠傳中,他具有蘭陵王的俊美;
  雖無後宮,擁有的女人卻遍及中原,
  連皇帝都遜他三分……中國海賊之最——狐狸王!
  他——打算怎麼「處置」她……
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涼風冬有雪
若無閒事掛心頭
便是人間好時節




  狐狸島隱藏在東南沿海一帶的群島之中,乍見之下並無特別之處,取名狐狸島
,並非因為島形如狐,而是島上有個名震海上的狐狸王。

  他占島為王,擁有部屬無數,儼然自成一小國家。島上居民大多是漢人,定居
的番人僅有沙神父及一名旅行者。另外,有學堂、有農田、有商街、有造船廠,也
有製兵器廠;這是一座自給自足的海島,海島以中線分隔,騎馬往南是屬島民的家
園,而北方則是海上走私貿易的最佳交易之所。

  如果說,在中國海賊中誰足堪為其代表的,那當然非狐狸島上的狐狸王莫屬。
叫他狐狸,也非因他的個性狡猾多詐,而是他終年戴著一張狐狸面具,遮掩掉了他
的半邊容貌。

  傳說中的他,面具拿下後,有蘭陵王的俊美;相傳他年過半百,卻擁有年輕的
身骨及容顏;相傳他雖無後宮,擁有的女人卻遍及中原,連皇帝也遜他三分……所
有有關他的故事大多是他的風花雪月,卻從來沒有人敢謠傳他在海上的事蹟。

  因為他的事蹟皆屬事實,而事實則成了一則則不可磨滅的傳奇。而傳奇如星星
之火撩原,這廂有人起了個頭,那廂已傳到了大明朝之外的世界。

  中國海賊之王啊,有多少人嫉妒得紅了眼。一個堅守海禁的國家,竟然也出了
一個海賊之王,連雙嶼的葡萄牙海賊都追不上他竄紅的速度。

  「我只能送你到這兒了,再多,只會累你。」小船上,戴著狐狸面具的男子抬
了抬手,示意船伕將船停靠在岸。小船上有數人,個個是精瘦的漢子,一名與狐狸
王同高的男子踏過跳板,走上岸。

  岸上已有快馬一匹等著。男子回頭,微微皺了眉頭。

  「這樣……可好?我向來不過問咱們兄弟間的事,你愛做什麼沒人會阻攔你,
但若是危害了朝廷,我不會袖手不管。」他竄紅的速度太快,只會讓朝廷心生警惕
,原以為他占據狐狸島只為拯救海禁下犧牲的百姓,料不到他卻成了舉世皆知的走
私海賊王。

  「這是警告嗎?」狐狸王的唇畔在笑,笑得有幾分邪氣,讓正要跨馬而去的男
子蹙深了劍眉。

  「這是警告。」他加重語氣,意味深長的盯視狐狸王半晌。即使容貌被遮在面
具之下,依然能感受到狐狸王渾身上下散發的邪氣,就算有一天他領著那群狐狸島
的武人攻上皇城,他也不會驚訝。

  「啊,為了那個昏庸的皇帝,你竟然警告我了。」狐狸王輕柔地說,唇畔的笑
是那種會教人毛骨悚然的笑。「好,你這個警告姑且聽之,我不主動招惹朝廷,至
少現在不會。」

  「謝了。你快回去吧……用狐狸王的身分踏上大明國土,只會讓你遭災。」

  狐狸王依舊在笑,黑眸稍稍暖和了點。

  「我等隨玉。」

  男人撫上懷裡的珍貴船圖,露出淡淡的歎息。「我原以為這回來能見到她,沒
想到撿日不如撞日,竟錯過了。」

  「你要的東西到手了,見她又有何用?」

  「她是個難得的人才,我想會會她是人之常情。」

  「你可以為那個昏庸皇帝攬盡天下人才,但不包括我狐狸島上的人。」狐狸王
的異眼危險的瞇起。

  男人深深注視他的眼,點點頭。「除非她自願,否則我絕不動她,多保重。」
拉起纏繩而去。

  「自願?等著吧。」狐狸王撇了撇嘴角,冷淡的輕哼了一聲。

  「爺,先進船艙裡等,算算時辰,隨玉也快到了。」

  「嗯。」

  狐狸王走進船艙。小船之中並無任何武器火炮,幾名漢子站在船尾,船首則站
了一名娃娃臉的男子,雙臂環胸的逡巡四周,偶爾回頭瞧進船艙,瞧見狐狸王正翻
閱書冊。

  未久,馬蹄聲起,混著雜沓的腳步聲,娃娃臉的男人才征了征,狐狸王便已神
出鬼沒的站在他身邊,目凝前方。

  「再武。」

  長年累月的跟著狐狸王,還不瞭解他的意思嗎?娃娃臉的方再武一躍過跳板的
同時,已瞧見樹林之中馬匹現形,馬匹之後是……忍者?他的眼睛一瞇,兇狠之情
立現。

  忍者的速度極快,方再武腳力也不弱,起步飛前的同時,手往腰間一抽,軟鞭
揮向馬背上的隨玉。

  「再武兄,接著!」樊隨玉旋身避開了軟鞭,將趴在馬後的人捲進鞭中。

  方再武雖微感驚訝,仍是將鞭抽了回來,沒仔細瞧是捲著了誰,便直接將人拋
在小船前,再迅速躍進打鬥之中。

  忍者的黑衣上沾了血漬,是誰的?隨玉的?不,她的武功雖不長進,但對付幾
名忍者尚綽綽有餘,那……就是別人的血了?是……東南一帶海村的百姓?方再武
的娃娃臉充滿肅殺之氣,鞭極快揮出,形成束束銀光。

  「出來,隨玉。」冷冷的話出自狐狸王的嘴裡。雖在打鬥之中,他的聲音仍清
楚可辨。

  樊隨玉點了點頭,提棍擋暗器,飛躍了幾步,又遲疑了下,回首。

  銀鞭沾血飛舞,方再武又殺紅了眼。每每遇到矮寇,他就失了理智。不幫他,
好嗎?

  「我叫妳過來,樊隨玉。或者,妳是想違抗我。」

  她縮了縮肩,不再猶豫,跳出圈外,跑向狐狸王。她顯得有些灰頭土臉的,狐
狸王的黑眸冷淡的巡視她一身,才說道:

  「妳還記得我說過什麼。」

  「五哥……他們騷擾海村,死了好幾個老百姓……」隨玉用力抹了抹臉上的血
跡,痛恨的喘氣。

  「我也說過,妳可以動任何人,唯獨日本人不行。」他的語氣很輕,並不暴怒
,但這通常表示他開始不悅了。

  能惹他不悅的事非常少,幾乎不曾見過,但一旦見了,就表示將有人要倒大楣
了。

  「為什麼?你允許我殺任何人,卻不能殺掉任何一個倭寇?」她咬牙抗議。

  「妳問過很多回了,而可以確定的是妳得不到任何答案。」狐狸王冷眼看著力
再武猛攻不守的殺法,舉起手招來小船上的漢子,冷著音調說道:「過去解決,一
個不留。把那個莽夫給我抓回來,傷了他也無妨。」

  幾名漢子領首,身手矯捷的閃身過去,加入混戰之中。

  「妳不服?」面具下的黑眸連看也不看她。

  「我……我……五哥的話,我不得不服。」她氣嘔,卻不敢反抗他。一輩子的
恩人、一輩子的五哥,他的話就等於聖旨,要真反抗他,連她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


  她瞇了眼,注視前方的一團混戰。這邊的兄弟們顯然占了上風,再武卻居於劣
勢。又是被家破人亡的情仇給矇了眼嗎?

  「如果有火槍,就不必動手動腳了。」她低語。

  「他們如果有槍,現下死的就是妳了。」他轉身走回船艙。「過來坐下。」

  她不情願的跟著他坐下,目光不時轉向混戰之中。

  「妳上徽州查清楚了嗎?」他懶洋洋地問,隨意的拾起一本書冊翻閱。

  「嗯……」勉強回過神,她認真答道:「多虧十哥幫忙調查,跟咱們接頭的張
大郎將貨全交給了汪氏兄弟。」

  「哦?」

  「自從汪氏兄弟跟雙嶼合作以來,老搶咱們的行商,搶得令人不得不懷疑……
啊!」她抓起棍棒跳了起來,因見一名黑衣忍者往小船奔來。

  「坐下,這裡還輪不到妳出頭。」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黑衣忍者被再武一鞭分屍,她撇過頭嚥了嚥口水.坐下。一輩子都學不來五哥
的沉穩,也一輩子都看不慣再武兄兇殘的手段。

  「他殺紅了眼,不是嗎?」他狀似隨意地說:「妳也想跟他一樣?」

  她動了動唇,惱道:「不,我學武只為保護五哥。」

  他輕輕哼了聲。

  「保護我?我的身邊淨養一些莽撞之輩,能活下命實在該謝天謝地。」他厭煩
的閤上書.閉目養神。

  過了會兒,幾名漢子抓方再武上船。

  「五爺……」方再武喘著氣,鞭收進腰間,狂亂的殺人氣息並未斂盡,但已開
始有了不安。不用狐狸王說出口,他也知道回去狐狸島之後又得受罰了。

  「開船。」狐狸王沒看他,冷淡說道。

  「啊,等等!」她忽然跳起來,奔到船首及時抓起方才被丟到小船前的人。她
回頭,叫道:

  「五哥,咱們帶他回去吧,這佛朗機人是從雙嶼逃出來的,剛剛要不是他,我
早不敵那些矮寇了呢。」

  狐狸島地牢。

  「妳不適合練武。」

  方再武重重歎了口氣,回音空盪盪的響在冷冷清清的水牢裡。他的下半身浸在
水裡,雙手被銬在牆上,順著牆的四周往上看,是一間間的地牢;樊隨玉就關在他
對面上頭的地牢裡,沒有手銬腳鐐,躲在冰涼的地板上皺起一雙細眉。

  「隨玉,我在跟妳說話呢。」他放大了嗓子。他一向話多,無時無刻都在說話
,若沒人跟他說話還不如死了算。

  「我在思過。」

  「思過?」他啐了聲,哈哈笑道:「妳要真懂得思過,今兒個就不會被爺給關
進地牢裡。」

  隨玉扮了個鬼臉,翻身起來,隔著鐵柱往下望。

  「再武兄,說人不如說己,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才要懂得思過,才能讓五
哥快快放出去,泡在水裡的滋味不好受。」

  「我何過之有?倘若妳的家人皆因倭寇而亡,妳說,妳會不會動手?」他痛怒
道,一想起當年天外飛來的橫禍,眼中就充滿殺意。

  也唯有此刻,原本隨和的娃娃臉會染上悍戾之氣。他的恨扭曲了他的心智,她
不明白五哥為何從不開導他,從小跟再武兄一塊長大,知道他這輩子最心服的就是
五哥;如果五哥肯說話,說不定他會放棄復仇,為何五哥從不阻止他的復仇之心?

  「殺了那些倭寇,你心裡真會好過?」她輕聲問。

  「是的。」他目光炯炯的對上她的。「我說過,妳不適合練武,隨玉,因為妳
的心太軟。我練武除了保護五爺,餘下的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殺盡日本人。我見
一個殺一個,直到我死。」他的眼睛是紅的,先前殺人的情緒尚殘留在血液中。

  她瑟縮了下,轉過身,靠在鐵柱子上。「我可不願意再瞧著你了。」

  「什麼?」方再武怔了怔。

  「你的臉真醜,我認識的再武小哥,可不像你一樣的醜八怪。」

  他醜八怪?方再武嗤了一聲。

  「妳當妳是誰?啐,連廚房裡小春丫頭的姿色都勝妳三分,妳也有資格說我醜
?我呸。」

  她又扮了個鬼臉,唇畔露笑,看見地牢裡的大門忽然被輕輕推開來,走進來的
是沙神父。

  他朝她眨了眨眼睛。

  地牢分二層;一層是現在關她的地方,另一層則是關再武的水牢,他看不見沙
神父,除非沙神父主動走進其中一間牢房。

  「不說話?那就算了。」

  方再武哼了一聲。看樣子他起碼得關上好幾天,隨玉就比他幸運了。五爺雖然
罰她的不聽話,但仍然手下留了情;她本就不適合習武,女人的心軟是其一,另方
面是她的身子並不適合受太大的傷害。

  從他被撿回來的時候,狐狸島上就已經有隨玉了。據說,她也是讓五爺給撿回
去的,過程細節他並不清楚,只知道自己被撿回去時,她正在養病,瘦瘦小小、乾
乾巴巴的,活像隨便附近一個村裡營養不良的小丫頭。而後,經五爺授權島上武師
開始教他學武之後,她也出現了,被五爺伶來跟著練武強壯筋骨。

  他學武,原先的目的是想報仇,後來卻成了五爺的死忠護衛。曾經,他被人背
砍雙刃而拚死讓五爺全身而退,那時想都沒去想過這一生能不能報家破人亡之仇,
只想保護五爺。而隨玉練武的目的呢?除了強壯筋骨外,五爺讓她練武是為了再造
一個死忠的護衛嗎?

  曾記得聽過五爺是來自南京城的聶姓人家,家中兄弟眾多,每個人身邊必定有
一名死忠護衛,不能再多,因為該名護衛得守護主子到老到死,而五爺卻破格收了
兩個。誰才是他一輩子的護衛?

  他並無意搶狐狸王身邊護衛之名,但從小兩人對狐狸王的稱謂已表明了五爺看
待他們的態度。但為何還要隨玉練武?她是真不適合啊,再練下去也未必能及得上
他現在的功夫。

  「再武兄。」

  「怎麼?想說話了嗎?那也得看本大爺有沒有心情陪妳。」

  「我是想勸你思過。一進島,五哥就把我們丟進牢裡,要不思過,怕一輩子也
別想走出去了。我在思過,我已經在思過了,下回絕對不莽撞行事,思過思過。」
她雙手合十,隱住笑。

  「啐,不知道妳在說些什麼。」什麼時候開始她也變孬了?「我一輩子都不原
諒那些倭人,我見一個殺一個,不會有任何一個倭人從我眼下逃過,我遲早殺他個
片甲不留……咦?沙……沙神父。」他的眼晴瞪得大大的,幾乎跳出了眼眶,看著
不知何時走進地牢的沙神父正站在隨玉身邊。

  她笑咪咪的.因為她愛笑嘛。從他被撿回狐狸島後,就知道她愛笑了,可她笑
得好賊,連眼睛都彎了起來。這種笑容多可怕,足夠讓他心跳一百、悔不當初了。

  「沙神父……是五爺叫你來的。」他試探的詢問這個待在狐狸島多年的葡萄牙
神父。

  近三十歲的沙神父微笑點頭。

  「狐狸王要我過來瞧瞧誰願意懺悔。」待在狐狸島多年的結果就是說得一口流
利的漢語,幾乎蓋過了他原來的葡國腔調。

  方再武凸起來的眼珠瞪著他好一會兒,才遲緩的移向隨玉。「妳知道他來
了?」他的牙縫開始緊密。

  「我知道啊。」她露笑。「而且我思過了,沙神父要放我出牢了,再武兄,晚
上我會帶牢飯來探你的。」

  沙神父認真的蹙眉,但眼裡淨是笑意。

  「隨玉姑娘,狐狸王的命令是關在水牢裡的一律不准進食。」

  「喔,我忘了。」

  「樊隨玉!」

  擺明了就是放水!明知沙神父一進地牢,從隨玉那個角度定能瞧見他的,混
帳!明知爺的心本就偏了,但--就是氣不過。

  「隨玉,先去換下一身髒衣吧。這地牢的寒氣別吸太多,會傷了身子骨的。」
沙神父關切地說。

  「好。」她隨和的笑了笑,朝方再武擺了擺手。「再武兄,我先走了。思過思
過啊,要思過才能脫離苦海。」

  「樊隨玉……」混帳傢伙,只能眼睜睜看他們消失在他的視線之外。方才若是
給他一點提示,他也能脫離這冰冷的苦海啊,沒義氣!

  他向前動了動,手銬腳鐐扯動了他的粗骨。該死!他的銅筋鐵骨是熬得過這牢
裡的寒氣,也確實他該受罰。有多久沒有嘗到那股殺人如麻的感覺了?殺到忘了五
爺,忘了家恨,只想要沾血,這就是五爺將他關在牢裡的原因?他咬牙,腰間的軟
鞭被暫時沒收了去,上頭尚沾著血。沒了武器就像被剝掉一層皮似的,要他這樣一
個人度過幾天,沒有任何人可以拌嘴,那肯定是一段非常難熬的日子。

  「該死的樊隨玉。」他垂著頭,咬牙道。

  男人推開「藏春」的門,輕微的吱呀聲顯然並末驚動屋內的任何人,他無聲無
息的閒踱進來。

  屋內的擺設相當簡單--一張床、一張圓桌、兩張梳背椅再加一個櫃子,就什
麼也沒有了。床旁有個屏風,屏風上頭倒掛著男裝,斷續的潑水聲從屏風後頭傳出
來;男人的嘴畔泛起詭異的笑,拿下狐狸面具,露出了邪氣陰柔的臉龐。

  他的臉應是好看的--英挺而俊秀,沒有斯文味,卻極具江南瀟灑男兒的特
質,瞧過去的第一眼就是賞心悅目的;但當他的視線從圓桌上的紀錄冊抬起時,他
善惡難辦的黑色眼眸改變了原本無害的臉龐。

  他隨意翻了翻紀錄冊,紙張翻動的聲音好一會兒才驚動了屏風後的人。

  「誰?」

  男子冷冷哼了聲,隨意踢起了個椅子,往屏風打去。

  「呀?!」稀嚦嘩啦的水聲濺起,鐵棍將屏風打回,順勢向他擊來。他的雙手
斂後,側了側身,輕鬆閃過,棍隨他的身形轉移,勁風打在他的身側,他有些厭煩
的抓住鐵棍一抽,同時,提步向前扶住重心不穩的持棍者,手順著她赤裸的腰間一
滑,將她壓進澡盆之中。

  「五哥!」她倒抽口氣,忙不迭的將雪白赤裸的身子滑進水裡。

  「不是我,還會有誰?才一個半月不見,妳倒忘了在島上誰有膽子敢未經通報
進『藏春』?」

  「是……是啊。」臉上火熱熱的。她怎會忘了五哥的老毛病呢?隨玉的眼瞪得
圓圓的,目不轉睛地注視聶泱雍用腳拐起倒地的梳背椅,泰然自若的坐下:「五哥
……你有事?」

  屏風是倒了的,他沒避嫌的就坐在正前方的窗前,離澡盆僅幾步的距離……她
的肩抽動了下。五哥不避嫌,但……但她避啊!混蛋……不不不,不能罵他,五哥
是天地間她最尊敬的男子,怎能罵他?但,該死的,從她十三歲起.五哥就沒再犯
過這種毛病了。

  「怎麼?我在場,讓妳尷尬起來了?」

  廢話,男女有別啊。

  「不……」她氣虛地答道,在他面前就是說不出否定的話來。

  「那就好。」他的眼睛隨意地掃了她一圈。

  「我……我以為五哥會待在房裡,等我過去。」她的身子再往清澄的水裡滑了
滑,暴露在水面上的肌膚因他的視線而發麻。

  「我是在等妳,可沒想到等了大半天,妳還慢吞吞的在洗澡。」

  「我……我就要好了……」

  「什麼時候開始,妳說話也結結巴巴,話不成話了?」

  「是……我改進……」不敢抬眼直視五哥炯炯的目光。真他媽的王八羔子……
不,不該罵五哥啊,他生來就很隨性,幾乎是為所欲為的;在狐狸島上他是主子,
在她心裡,他的地位尊貴如天皇老子,就算要她為五哥死,她也不會吭一聲……
但,可不表示他可以老玩這種把戲啊。

  從小就是這樣。從她的記憶之初,就已有了五哥的存在;他養她、教她、磨她
,呃,也許還有一點點的疼她,讓她從一無所有到身懷多技之長。小時候的日子是
苦的,全拜他之賜。當再武兄專精習武時,她得讀書識字,學繡花刺繡、學武與學
棋琴書畫,學得幾乎比五哥還多了。是很累,但老實說,她是感謝他的,甚至跟再
武兄一樣,對他死忠一輩子都心甘情願。可是……五哥就是這一點不好,也許是隨
性之故,他對……男女之別並不是很計較,時常「玩」她--有時候半夜三更醒來
,以為見鬼了,在朦朧月色之下,她瞧見五哥雙臂環胸地注視她。比較慘一點的,
會在醒來之後發現自個兒不知什時候多了一個枕邊人。

  男女授受不親的禁忌讓他給打破。雖然在她過十三之後,五哥便守起男女之防
,但她也知道這一輩子是清白不再了。

  「妳的臉圓了點。」聶泱雍說道,飄飄然的端了茶過來,再坐下,像在自個兒
的房裡。

  「我……」單眼皮的細長黑眼眨了眨,有些欲哭無淚。「是啊,我胖了,是十
哥照顧得好。」

  他啜了口茶,對著茶皺起眉。

  「這一個半月能把妳養成這樣,十弟果然照料得好。倘若不是我懂妳,我還真
以為妳上徽州只顧吃不做事。」

  瞧五哥說的,好像她胖得有多離譜似的。她瞪著他,水有點冷了,想起身又不
敢,五哥的樣子怕是要閒話家常了。過分!就知道她沒有這麼好運,放她出牢,只
是要換個折磨方式。

  「我在同妳說話呢,怎麼?上徽州一趟,連話也不懂得說了嗎?」他又喝了一
口茶,眉頭愈皺愈深。

  「我……五哥要罵就來吧,隨玉在等著呢。」

  「罵?」他揚眉,陰邪的黑眸注視她。「我要罵誰?罵妳嗎?要罵什麼?妳上
徽州辦事,原以為跟在十弟身邊多學著點人情世故,瞧妳學了什麼?又帶了什麼回
來?佛郎機人呢,妳當狐狸島是什麼?是開慈善堂的?還是胡同裡的大雜院,淨收
一些無用之人?我怎會罵妳呢?從小到大,妳可曾聽過我罵妳一句?」

  原來是為那個紅髮的佛郎機人。

  「他……他救了我。五哥,若不是他瞧不過,從那群倭寇手中救下我,我怕再
也不能回到五哥身邊了。」

  「哦?那就是妳學藝不精了?」他的眼瞇了起來。「學藝不精也敢去打倭寇?
妳是要救人還是要順便賠上一條人命?」

  「五哥,他們殺人哪!」她動了動,激動的想起身,濺了水,瞧見他的目光往
下移,才又慌張的縮了回去。「五哥,他們又騷擾沿海漁村,只要是漢人,都會拔
刀相助的。」

  「又是漢人情結嗎?」他的表情是冷淡的,黑眸雖增添了幾抹邪味,但透露出
來的也是冷淡。

  「我……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漢人情結,但倭寇侵占騷擾無辜百姓,就是不
對。」即使跟在他身邊十年,也永遠學不來他冷淡的性子跟對「人」的見解。

  「喔,妳會說大道理了,連我的話也忘了,所以妳動手了,還帶了個人回來,
妳打算怎麼處理他?」

  「我……他回不去雙嶼了,也許……他可以留在狐狸島?」她期盼的看著他。

  他的眉拱起,注視她半晌。

  「五……五哥?」

  「妳要他留下?」他的語氣意味深長。

  「我……他出了狐狸島,必定會遭雙嶼的人追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當然
希望他留下。」

  「好,這是妳說的。」他承諾。「妳要他留,就讓他做妳的跟班,現在他是妳
的人了,不管發生什麼事,妳都必須自個兒負責。」

  這種語氣似曾相識,就如同過往她提出了什麼,五哥都會同意,前提是她必須
承擔後果,這就是他對她的教育方式。她想做什麼,都可以去做,但下場自理,而
他確實也不曾出過什麼援手,即使她跌了大跋,即使她傷痕累累,他也只在旁冷冷
的看著而已。

  她遲疑了下。「謝謝五哥。」

  「妳即使學一輩子,怕也學不到我本性的十分之一。」他自言道。

  「啊?」她的鼻頭癢癢的,掩嘴打了個小噴嚏。

  他狀似驚訝的站起身。

  「受了風寒嗎?我倒說妳貪泡,當然水早涼了,要洗再去燒水,先起來吧。」

  她的唇微啟,心跳漏了一拍,細長的眼瞪得圓圓地,瞪著他慢步走過來。

  「五哥……」

  「嗯?」他像在笑,笑得好邪好壞。

  「我……我……我要更衣了。」更往下縮了,直到下巴抵在水面。她敬他、仰
慕他,清白也毀在他手上了,但那可不表示真得讓他為所欲為了,可惡!

  「我知道,快更衣吧,著涼就不好了。」他停下,就差一步,便可窺進盆中全
貌。

  「五哥。」她的臉皺起。五哥是存心跟她耗上了嗎?如果五哥是貓,那麼她就
是隻小老鼠,永遠逃不出五哥的手掌心。

  「隨玉?」

  她認了命,臉也脹紅了,刷的起身。她緊閉起眼,寧願不看五哥,至少他邪裡
邪氣的眼在瞧著她時,她不要看著他。

  「隨玉!妳在裡頭嗎?爺沒待在他房裡--」方再武的人嗓門還沒響透「藏春
」,門就被莽撞的推開了。

  她嚇了跳,還沒來得及摸到衣服,就瞧見五哥一腳踼飛了她的鐵棍,棍尾打起
屏風,屏風翻了個身,適時的立在她裸露的身子前,像從未被移開過似的。

  她單眼皮細長的眼還是睜得圓圓的。五哥的功夫肯定高過再武兄,雖然鮮少兒
他出手,但方才五哥隨意的一腳,就已夠讓她驚歎不已了。

  「誰准你未經通報就進來?」

  「咦?爺。」方再武聽見聲音,就在屏風之後,想再踏前一窺究竟,聶泱雍閃
身從屏風後頭閒踱出來。

  「爺,原來你在這兒,我還當你上北邊去了呢。」

  「你以為我放你出來,處罰就會結束?」他挑起了眉,從他臉上看不出喜怒哀
樂。

  方再武的笑容隱沒了。

  「不,我沒這麼想。」他的臉開始發苦。方才還真以為繼隨玉之後,好運也降
臨到他身上呢。他有些奇怪地看著聶泱雍拾起地上的男裝往屏風後頭丟去,他怔了
會,才訝道:

  「隨玉在後頭?」舉步正要往前,忽聽一聲:

  「這是女孩家的閨房,你想胡亂闖上哪兒?」

  「咦?……爺,我跟隨玉就像是哥兒們,她的閨房我哪一塊地方沒踏過?」

  「哦?」淡淡的一聲,聽似與平常一般,但總覺得心裡起了一陣哆嗦。

  他說錯話了嗎?五爺的心思總是難捉摸,也根本追不上他思考的速度。

  「爺……隨玉!」他眼一亮,瞧著隨玉的臉蛋從屏風後頭探了出來。她出現,
他就心安了,起碼她是女人,是女人就是朵解語花,可以將五爺的話揣摩得一清二
楚,就算不能,也會有個同伴一塊受難,真好。

  「妳……妳在幹嘛啊?」他皺起濃眉。「頭髮還是濕的……」遲了半怕才驚覺
剛剛她是在沐浴……他又呆了呆,目光轉向五爺。

  五爺……方才不也在屏風後頭嗎?

  他的人雖粗枝大葉,可也清楚若看見一個女人裸體的感覺是什麼……他嚥了嚥
口水,不知開口的第一句話是不是要替隨玉出頭。

  「再武兄,我還以為你得再關上個三五天,方能重見天日呢。」隨玉笑道,端
來梳背椅讓聶泱雍坐下,她濕漉漉的長髮遮了半邊容貌,雖然穿著男裝,但女兒之
態畢露無疑。見他沒應聲.她抬臉笑道:

  「再武兄?」

  「啐……啐!誰說我還得關個三五天,妳少咒我,別以為有爺給妳撐著,妳就
什麼也不怕了。」方再武回過神來,對著她罵道。

  她走至聶泱雍的身後,朝他扮了個鬼臉。

  方再武兇狠地瞪著她。「真他媽的王八羔子,有種咱們出去打上一架,別躲在
爺身後。」方才是眼花了吧?他還真以為這丫頭……有點女人味了。

  「關了一天,你的莽撞倒還在。」聶泱雍眼眉一挑,黑瞳露出詭異的神采。
「也該讓你去磨磨。你覺得換個方式如何?去接船好了。」

  「接……接船?」這是處罰?

  「五哥說的可是接每回聶家送書來的商船?」隨玉猜道。這對再武兄是輕輕鬆
鬆的一趟任務,算不上處罰的。

  「正是。」奇特的笑浮在他唇畔。「如何?換不換?若是不願,我讓你再關上
個三天,你便可出來。」

  「我……我當然選接船。」方再武雙拳合抱,忙喜道:「多謝爺的罰,奴才保
證將書一本不漏的接回來。」

  「五哥罰這麼輕,肯定有鬼。」隨玉低喃。

  狐狸島暗礁多,不常進島的船通常會有引路船接回;而狐狸島什麼都有,就是
無法自己生產書籍、紙張。據說五哥的兄弟中有人開書肆,每個月會將新出版的書
送往狐狸島。送來之後,誰都可以,誰也可以不看,唯獨她,五哥殘忍的要將她每
一本都讀完。

  「好,你自個兒允諾了,可別再教我失望。」聶泱雍別有深意的說完,將箭頭
轉了向。「隨玉,妳的徽州之行呢?」

  「喔。」隨玉忙上前,怔了怔,圓桌上除了茶壺,便空無一物,她是放在哪兒
了?是方才五哥踢倒屏風時也一塊弄翻了嗎?她彎身鑽進桌下。

  「隨玉,妳找什麼啊?」

  「我……」

  「找妳的紀錄冊子?」聶泱雍狀似無意地問道。

  隨玉聞言,「咚」的一聲頭撞上圓桌。她吃痛的抬起頭:「五哥……冊子在你
哪兒?」

  他笑了,笑得很邪氣,笑得讓人不相信他說的話。「妳什麼時候交給我了?或
者,妳是指,我『拿』了妳的東西?」

  「但五哥知道我在找什麼啊。」他又想玩她了嗎?寧願跟再武兄一塊去接船,
也不願老被他耍著玩。

  「誰會不知道妳在找什麼。」他瞇眼起身,顯然有些不悅。「妳若用心記事,
豈會用得到著以冊子記事?」

  「我……」隨玉臉微微脹紅。

  他隨意擺了擺手。

  「不必再說。不管多久,我要妳把徽州之行口述出來,不准照冊子唸。」

  「五哥……」她眼睜睜的看著他走出去。

  「對了,」他忽然回首,看著她滿臉的期待。「待會兒妳親自去泡壺茶來,我
還真喝不慣其他人泡的茶。」語畢,悠閒的離去。

  「不用說,妳的冊子是教五爺拿去啦。」就算莽夫如方再武,也知道是五爺摸
了那把冊子。他搖搖頭,有些幸災樂禍的瞥了她一眼。「妳好自為之吧,隨玉小妹
,我只要接船即可,只要接船啊,哈哈哈哈。」

  沒有了冊子,她的下場會很慘,比他還慘唷,活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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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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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ank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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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anks very much
Nico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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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楼主分享,看看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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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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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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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anks for your sha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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