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璃《美人馭英雄》[帝妻之二]

出版日期:2008/6/13



  內容簡介
  
  一開始他就知道,她是一隻會噬人的老虎  
  將她豢養在身邊,不啻是跟自己過不去  
  曾經,他被她的聰明才智深深吸引  
  破天荒地給了她毫無保留的信任  
  最後卻只被她當成一枚棋子,毫不留情的利用!  
  那時他才明白,感情放得多重,恨意就有多深  
  而她的背叛,是最最難堪的折磨……  
  一開始她就知道,他是一隻會噬人的老虎  
  主動招惹他,是飛蛾撲火,也是自投羅網  
  曾經,她為了完成長輩留下的遺願  
  把自己當做籌碼,只為能跟他回到皇宮  
  最後卻在一次次謀算中失落芳心,甘願成為他的禁囚!  
  那時她才明白,自己選擇了一條困難重重的道路  
  而他的不信任,是最最難忍的傷痛…

 序
  
  寫這本《美人馭英雄》時,好一段時間,季小璃在膩上的昵稱都寫著「好想去流浪」這幾個字,這算是寫到已經很想自暴自棄的前兆嗎?
  
  哈!想去流浪是真的,自暴自棄也是有想過,但兩者並沒有關係啦!
  
  這本書其實應該在過年之後就該寫完了!沒想到會拖到清明節前夕才交,差一點就趕不及回家去掃墓吃潤餅。
  
  一切肇因于莫名其妙把女主角寫得太聰明,季小璃一開始就知道會寫一個聰明的女主角,本來還自嘲地想,反正是言情小說嘛,女主角一定寫到最後越來越笨,因為遇上愛情嘛,遇到真愛還能聰明的,天下沒幾人啦!
  
  但挽燈卻是就算已經愛上了自己的男人,也仍舊會不擇手段,達成自己的目的,季小璃只能說,她真的是一個遠比男主角狠心的女子,超乎原本想像中的鐵石心腸。
  
  所以,這本書比原先預想的還要難產,其間甚至於大幅修改故事走向,刪了至少五、六萬個字,只能說累歸累,最後的成果尚算值得。
  
  在這本書中寫到了春龍節所吃的春餅,季小璃在查資料時,看到文中的陳述,就想到了清明節吃的春捲,只是餅的形式與內餡有些不同,文中所說的餅,看起來比較像是荷葉餅,吃時要蒸熱,這會讓人想到去北方館子吃飯時,總會叫一籠荷葉餅,加上京醬肉絲與合菜玳瑁,包起來一起吃的味道。
  
  雖然是不同形式的春捲,卻同樣都是在春天吃,上臺北讀書後,才知道北部人沒有包春捲的習俗,對於南部的學子而言,這是一件極奇怪的事情,因為清明包春捲對我們而言,是一樁極理所當然的事情。
  
  記得每年清明節都要拜拜祭祖,總是一大清早就聽到廚房傳來炒菜的聲音,家人並不會特別早把季小璃挖起床,因為我也幫不上什麼忙,但是起床之後洗完臉刷完牙,通常就會有一迭潤餅皮丟到我手上,叮嚀說無論如何都要在拜拜前把每一張餅皮撕開折好。
  
  所以,對於清明節,季小璃總是最記得剝潤餅皮這件事情,每剝一張,就會在心裏嘀咕一句,總是覺得既然知道會黏在一起,為什麼一開始不就每張分開放好呢?
  
  但,心裏雖然犯嘀咕,可是最後還是能剝出樂趣,樂趣來自于每次餅皮的品質不同。
  
  有時候品質好的餅皮極好撕,總是三兩下功夫就能夠將它分開,撕好的餅皮完完整整,撕起來也比較有成就感。
  
  但如果碰到品質差的餅皮呢?在撕三張破兩張的情況之下,季小璃通常就會往正忙翻天的廚房哇哇大叫。
  
  這時候要是剛好有人從廚房端菜出來,季小璃就會很「不吝」於展示破得像快要爛掉的潤餅皮給那個人看,這時候,要是那個人是我家老媽,通常季小璃會挨瞪。
  
  「妳也行行好,剝好一點啦!」她會如是說。
  
  通常這時候季小璃會不太給面子,眉梢一挑,回嘴道:「不然老媽妳來剝剝看,看會不會好一點?」
  
  已經都剝到一肚子火氣了,不然妳這個娘真的以為我喜歡把餅皮剝成連乞丐都不屑穿的破布樣嗎?
  
  這時候如果是二姊走出來,季小璃就會扁著嘴,再度「不吝」於展示破掉的潤餅皮,這時候她會嫌棄季小璃的技術太爛,走過來要自己試試看。
  
  接著,一個加入之後,又會有另一個人過來,數量最多時,就是全家兄弟姊妹輪過一回,每個人開始比自己撕起來的餅皮比較完整,剝的時候會互嗆對方的技術比較爛,但剝完之後,總是會一致對我家娘親說:下次,請不要再買這家的餅皮了,真的很難剝。
  
  但並不是比較好撕開,就代表餅皮會好吃,今年娘親托朋友幫她買,聽說是市場上大家都在排隊爭相購買的一家餅皮店,買回來幾乎不需要一丁點技巧,餅皮就會自動分開,但是,說句實在話,真的難吃到讓人想歎息。
  
  這次寫到春餅,正好勾起了季小璃的童年回憶,清明吃完潤餅,現在倒是很想上北方館子叫籠荷葉餅,叫幾道小菜夾著吃,嘗嘗那美味。
  
  這本書出版的時候,已經是夏天了,大概是季小璃的生日前後吧!轉眼問又老了一歲,希望也有長了一點智慧,沒虛擲了歲月。
  
  原本應該接著寫下一本《美人馭蠻郎》,但是因為已經與劍韜和鳳闕這兩個壞男人拚鬥太久,力氣有些虛乏,所以打算先寫本現代的故事娛樂一下自己,最後,季小璃決定要出清封清揚與小宛的故事,這一對情侶的詢問度大概是所有作品裏數一數二高的,自從把耿依柔與蒼司勁出清之後,他們就成了一直被詢問的對象,希望有滿足到一些讀者的要求囉!
  
  讓咱們一起努力吧!
  
  咱們下回見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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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幽暗的閣樓之中,唯有一扇能夠透進光亮,卻不能打開的窗。
  
  從窗花之中迤邐而入的光束,最極限的遠程,是一雙纖細的白色繡鞋往上,女子的身軀躲匿在幽暗的氛圍之中,靜靜地坐在椅子上,低斂美眸著手裏的剪子,借著迤進的光亮,剪著紅色的紙花。
  
  這閣樓內,除了剪子裁切紙張的聲音之外,只有一片寂然。
  
  閣樓,是牢籠,而她,就是被囚住的鳥兒。
  
  女子手裏的剪子一刀刀劃開了折迭的紙張,卻猶看不出裁剪的形狀,秀麗的眉間輕鎖著哀愁,在這座寂靜的宮閣之中,分外顯得淒美。
  
  在她的身後,是緊閉的門扇,她知道這道門外是落了鎖的,因為每日三餐宮人送膳之時,她總會聽見解鎖的沉重聲響聲。
  
  何必呢?那個男人身為九五之尊,掌握著天底下最至高無上的權勢,有必要防範她一介弱女子到這種地步嗎?
  
  門外落了鎖,她只是想當然耳,因為她從來沒想去打開那扇門,她心愛的男人不會懂得,也不會相信,就算這道門外沒有任何極鎖,她這只鳥兒也會甘願待在牢籠之中,就算是一直到死去,也將無怨無悔啊!
  
  剪落的紅紙像落花一般掉在她的腳畔,鮮紅的顏色宛如血腥,彷佛是她沒開口言喻的痛楚,靜靜地在心底撕開的傷口。
  
  這兩日,皇宮裏在辦熱鬧,喧囂的笙歌就連她身在偏遠的小閣上都能夠清晰聽聞,她沒主動開口問,但負責替她張羅吃食的公公小萬子,卻在昨兒個興致高昂地敍說著大殿那邊的盛大場面。
  
  盛大的慶典是為了要款待戰勝歸來的將領,與北方王國歷經三年的苦戰,終於得到了勝利,聽說,軍隊帶回了十名頂尖的美人兒,是北方國王為了要展現誠意,特地從國內未嫁的閨女之中精心挑選
  
  聽說皇上龍心大悅,對於戰勝歸來的將領們論功行賞,十名美人只留下了兩個,其餘的全賞了有功的將領們。
  
  挽燈停下手,將剪子擱到一旁的小幾上,依稀聽見了爬上樓梯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後是門鎖被打開的聲音。
  
  「娘娘,小萬子給您帶漿糊來了!也不知道娘娘是不是急著要用,趁著這會兒有空閒,就趕緊給娘娘捎來了。」
  
  小萬子還沒進門,嗓門就已經吆喝開來,他手裏捧著一個小罎子,一進門就看見滿地的紅紙碎片。
  
  「謝謝小萬子。」挽燈坐在原地一動也沒動,緩慢地將剪好的紅紙攤開,「你來得正是時候。」
  
  「娘娘,妳不會是一整天都在剪紙吧?到底在剪些什麼呢?」小萬子心裏好奇,忍不住湊上前端詳。
  
  「隨手剪些東西,打發時間而已。」
  
  「可是我瞧娘娘剪的圖樣挺美的,娘娘的學識淵博,這圖想必也該有含意才對。」小萬子揉揉鼻子,笑呵呵地說,他覺得自己能夠被派來當這門差事,是前輩子修來的福分,挽妃娘娘的才識學問之高,聽說就連皇上都不得不贊服,有時候在與大臣議事之時,都還會徵詢她的意見呢!
  
  他小萬子從小就進宮,雖然能夠讀書識字,但充其量也不過就是一點皮毛,能夠待在有學問的人身邊,讓他覺得自己似乎也能變得文質彬彬起來。
  
  「被你這麼一誇獎,如果我說沒有含意,豈不是要教你失望了。」挽燈輕笑了聲,示意小萬子將小罎子擱在桌上,站起身走到桌子前,細心地在紅紙的背面上了漿糊,走到窗邊,小心翼翼地將剪紙給貼在窗紙上,背著窗外的亮光,紙上的圖案增色了不少。
  
  她站在窗前,近乎出神似地盯著窗上的紙花,看著圖紙上一對新人緊握的雙手,唇邊的微笑增添了一絲苦澀。
  
  「既然你覺得這剪畫應該要有些名堂,那我就給它取個名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她輕笑了聲,做了最後的批註,「就將它取名為永結同心吧!應該只有像他們這樣不離不棄,牽著對方的手到老死的人,才能夠真正將兩顆心結成一個,這真教人羡慕,不是嗎?」
  
  看主子娘娘說得傷心黯然,小萬子心裏也難過,「娘娘,小萬子不懂,為什麼皇上要將妳囚在這個小書閣裏?娘娘好不容易曆劫歸來,皇上到底是為什麼要將沒有做錯事情的娘娘關在這裏呢?」
  
  「小萬子,你待在宮裏幾年了?」挽燈沒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
  
  「下個月初八就要滿十年了。」
  
  「已經待在宮裏快要十年的你,怎麼還不懂在這座皇宮之中,很多事情的真相並不如表面看起來單純呢?是,我自問沒做錯任何事,但是有些事情,打從一開始就錯了。」
  
  說完,她默了聲,不打算再繼續說下去,一旁的小萬子就算心裏還有許多疑問,也知道主僕的分際,沒敢再說話,靜靜地退了出去。
  
  雖然他心裏覺得對不起挽妃娘娘,但是,他還是只能遵照皇上的命令,將門給落了鎖,同樣的一道門,多了這把冷冰冰的大鎖,令人分外感受到這道門裏的人兒就是個囚犯。
  
  是啊!她是囚犯又如何呢?人在門內的挽燈並不在意他人如何看待自己,她只在意鳳闕一個人,只有他的喜怒能夠主宰她的意志與生死。
  
  她站在窗畔,紅色的剪紙在光影的拂照之下,倒映在她清麗的臉蛋上,彷佛刻在她身上的烙印,她伸手輕撫著紙上剪出的新郎倌荔影,深情的凝視宛如她一直看著心愛男人的神情。
  
  她愛鳳闕,深深地愛著他。
  
  但如今卻是說盡千言萬語,都無法再教他相信她的真心誠意。
  
  他沒有錯!他不相信她、防範著她是應該的!挽燈伸手捂住了泛著疼痛的心口,輕輕地倚靠著窗上的人兒,錯的人是她,錯在她一開始明知道自己心中的盤算,就不該連心也賠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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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紅色的朝陽,冉冉地,從東方的天空升起。
  
  千百年如一日,日夜更迭,歲月流轉,無一日停歇。
  
  但今朝卻不同於以往,先皇於日前駕崩,經過七十二日的國喪之後,新帝將於今日正式繼承大統。
  
  不消片刻的時問,清晨曖昧不明的幽黯已經被紅豔的朝色給取代,巍峨的殿堂之中,大臣們成行排列,一個個拱手緘默,等待著新帝駕到,龍椅上擱著以金絲繡成的新龍袍,代表著皇帝權力的玉璽就擺在禦案央心,它們似乎也在等待著自己的新主子到來。
  
  「皇上駕到!」
  
  通贊官傳唱的高亢喊聲由遠而近,直到最後一聲在殿堂之中喊出,余聲繞梁,久久不絕。
  
  「臣等恭迎皇上!」眾朝臣舉筍叩首,恭迎新主蒞臨。
  
  鳳闕身穿帝王袞服,走進了朝堂,步上了金階,在龍椅前站定了腳步,回首望著大殿之下的一干朝臣,他看見了,站在殿階之下的人,每一個都是他的臣子,每一張藏匿在筠牌之後的臉孔都堆滿了對他的忠誠。
  
  但只有他心裏知道實情,知道這些應該效忠于他的臣子們,其實一個個心懷鬼胎,對他這位新帝而言,他們不是值得信賴的左膀右臂,相反地,他們這些豺狼虎豹正等著將他這個年輕帝王生吞活剝。
  
  二十四歲的他,已經稱不上是稚嫩的年紀,但在權勢上卻生嫩得不堪一擊,因為長年居住在皇宮之中,不曾分藩建府,所以無從培養自己的黨羽,在深宮之中,與權力核心絕緣,才會讓他落得無人可用的窘境。
  
  所以,在他看似鎮靜的臉容之下,其實懷抱著如履薄冰的戒慎恐懼。
  
  他所接下的是一個龐大的帝國,在他父皇不自覺的縱容之下,張李兩黨之爭鬧得正是如火如荼,其中錯綜複雜的人事與朝政,只要他一個不留神處理,將會弄得天下大亂,天下將會為之傾頹。
  
  然而,張李二党的爪牙遍佈朝廷,眼下眾多臣子,他竟不知道有誰可以相信,孑然一身深陷狼群之中,他不免感到孤掌難鳴之寂寥。
  
  「皇上進登大位,臣等現在恭謹地獻上御用寶璽!」
  
  鳳闕面色平靜地從宰相張照玉手中接過玉璽,只是淡然地覦了印璽一眼,轉手交給了身旁的尚寶卿放入玉璽盒中。
  
  接著,張照玉退回百官行列之中,這時,通贊官再度高喊:「班首前行,跪!舉筠行拜禮:」
  
  「恭賀吾皇進登大位,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朝臣們三呼萬歲的聲音在暫態間響徹大殿,鳳闕的眸光為之肅然,他心裏非常明白,他帝王的生涯才要開始真正的挑戰,片刻也鬆懈不得……
  
  入夜,繁星點點,在幽暗的夜空之中,伴著一彎細細的月牙互相輝映著光亮,秋天的涼風清淡淡地,拂上了桂花樹梢,帶著一襲香氣吹進了小湖央心的暖閣裏。
  
  暖閣裏仍舊亮著燈火,穿著丹白色薄衫的少女站在書案前,斂眸仔細地瞧著桌案上攤開的錦圖,錦緞依舊泛著嶄新的光亮,可以見得這幅圖才剛畫成不久,圖上所描繪的是一個男人的模樣,年輕俊美的眉目之間,掩藏不住嚴峻的銳利與精明,就算沒有穿上龍袍金冠,他的尊貴與威嚴依舊渾然天成。
  
  「小姐,這就是今兒個登基的新皇帝嗎?」丫實香玉端著剛湖好的茶水,擺到小主子手邊,情不自禁地多瞧了畫像一眼。
  
  「嗯。」少女點頭。
  
  「他真好看,又是當今皇帝,看來這一次的選秀大典,一定有成千上萬的女人擠破頭要進宮去。」
  
  「怎麼可能是成千上萬呢?」少女輕笑出聲,睨了丫鬢一眼,「最後能選進宮裏去的秀女,都是經過千挑萬選,可謂是鳳毛麟爪,珍貴得很,怎麼被妳說得像是到市場上買蘿蔔一樣不值錢呢?」
  
  香玉撇了撇嘴,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依她來看,只要他們家小姐不在秀女行列之中,那些進入選秀程式的秀女們就跟蘿蔔沒兩樣,反正無論皇帝老爺怎麼挑,都挑不到這天底下最美、最聰明的女子。
  
  少女揚著唇角,一朵如花般的微笑點綴在她的唇畔,她定定地看著畫像中的男人,眸子裏的神色淡淡然地,令人無法洞穿她此刻的心思。
  
  其實,就算秀女們不知道皇帝的模樣如何,不也是一樣搶破頭要進宮裏去嗎?只消有朝一日博得君寵,三千寵愛集於一身,到時候就可以光耀門楣,父兄也跟著沾光了。
  
  「就算不是挑蘿蔔好了,依香玉看來,皇帝的樣子長得這般俊俏,那些秀女們只怕會像是看到蜜糖的蜂……不,是熊,她們會像發情的母熊一樣,使盡手段也要進宮吧!」
  
  「那些秀女們不見得知道皇帝的模樣。」少女柔軟的嗓調輕輕的,順手將畫給卷了起來,「這幅畫是大哥買通了一名曾經當過畫師的宮人,要他照著皇帝的圖像臨摹了一幅送來給我的,否則皇帝的身分尊貴,教天下人都知道他的長相,豈不是擺明瞭要給暗殺他的人機會嗎?」
  
  「門主為什麼要給小姐皇帝的畫像呢?」香玉、心裏納悶極了,她一向對主子的心思捉摸不透。
  
  「是我要求的,從今天開始,他就是我要對付的敵人,我自然想要知道這個男人究竟長得什麼模樣。」
  
  少女……也就是今年方十五歲的挽燈,輕抿起了嫩唇,不再說下去,拿過一旁的筐盒,仔細地將畫卷給收進盒裏。
  
  香玉沒料到小主子會說出那種話,心裏暗驚了下,看著主子略顯單薄細瘦的背影,內心百味雜陳,有一半是讚歎,另一半則是心疼,因為明明才不過十五歲的稚齡,卻已經捲入了腥風血雨的鬥爭之中。
  
  挽燈反手輕輕地將筐盒蓋上,斂眸凝視著盒身,彷佛能夠穿透木質,看見圖畫裏的男人,深沉的眸光確實不似她真實的年齡。
  
  或許如同她的義兄石燕然所說,她天生有美貌,也有才氣,卻唯獨命不好,所以心思才會這般老成精明,才出生沒多久,就被親生父母以極可笑的理由給拋棄了,才不過是繈褓裏的小娃娃,就被遠房的叔父風延年給領養,只有她的名字是親生父母給的。
  
  挽燈,要她手裏挽著燈火,究竟是要照亮誰呢?
  
  三歲時,叔父將她帶到陽城,投靠到朝廷的反叛幫派「雷門」麾下,叔父的學識淵博,很快就得到了老門主的器重,也認了她做義女,在她十歲時,老門主決定要替她蓋一座湖心小築,獨立于萬春院之外。
  
  百年來,由前朝遺臣所一手設立的「雷門」就一直與朝廷為敵,以萬春院這個聲色犬馬之地為掩護,圖謀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恢復前朝風光。在她十二歲那年,叔父重病撒手人寰,就在去年,老門主也因為瘋疾而亡,在老門主斷氣之前,曾經摒退眾門徒,包括自己的兒子,只為了單獨向她交代幾件遺願,拜託她無論如何都要答應。
  
  面對一向疼愛自己至深的老人在病危時的請托,她只能點頭答應,無論如何都會替他達成心願。
  
  最後,老門主叫進了兒子,只交代石燕然一句話,說她挽燈雖然是一介女流之輩,年紀也算稚嫩,但看事情的眼光比他通透,所以任命她為「雷門」的首席軍師,以後,幫中大小事務都要找她商量,切勿獨斷獨行。
  
  但是,一個才不過十四歲的小女娃,要如何能夠教幫中長老弟兄們信服呢?就算,大夥兒都知道她盡得叔父的真傳,對於兵法與權術都有頗深的研究,但是她的年紀畢竟太稚嫩,一開始就遭到了眾人的質疑與反對。
  
  「小姐,時候不早,早點歇息吧!」香玉心想要是自己不提醒,只怕主子又會讀書到三更半夜。
  
  「妳如果困了就先去歇著吧!我還不困,還要再讀一會兒書,昨兒個晚上讀到一段文章,到現在還沒想通作者寫這段文章的含意,在還沒想通之前,我睡不著。」
  
  說著,不管身旁的婢女急呼呼地跳腳,挽燈拿過小油瓶,添油讓火蕊燒得更旺,坐在書案前,將書本翻到昨晚結束的地方,就算香玉在一旁聒噪著,她還是能心平氣靜地繼續看下去……
  
  三年後
  
  深宵的天牢之中,原本應該是安靜肅穆的,然而此刻卻是燈火通明,官兵們的吆喝聲此起彼落,在天牢之外,大批的官兵來回穿梭,一個個無不是嚴陣戒備,幾乎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過去那邊瞧瞧,一定要仔細搜查,務必要把逃掉的死囚給捉回來!」率隊的將領指揮著麾下的士兵,臉色異常地凝重。
  
  接到軍令的官兵們立刻四散而去,他們臉上的神情也輕鬆不起來,因為今晚的事情要是鬧大了,說不準是殺頭的大罪啊!
  
  所以,他們心裏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在消息傳到上頭主子耳裏之前,快點把逃掉的囚犯給逮回來,到時候就算要被降罪,最多也是扣餉罰禁閉,再不然就捱個幾棍,總之無論如何,只要能保住他們項上人頭,就已經是大幸了!
  
  但他們的如意算盤似乎是打錯了!
  
  就在他們忙著亡羊補牢之時,天牢裏有犯人逃跑的消息已經傳到上頭去了,而且層級之高,超乎他們所能料想……
  
  巍峨的皇宮,帝王的殿閣之中,此刻並不因為深夜而平靜,在皇帝理政的禦書房裏,依舊亮著燈火,侍駕的宮人在門外躬首靜立著,隨時等候著主子的召喚,不敢有一絲怠慢。
  
  「把話說清楚,怎麼會讓人犯給逃了?」
  
  鳳闕坐在禦案前,低首看著手裏的書卷,低沉的嗓音不含一絲情緒,淡淡然的,不疾不徐,卻教聞者頭皮為之發麻。
  
  身為皇朝的繼位者,鳳闕的鐵面無私一向是眾所皆知的,他不僅是嚴以律人,對自己也絕對沒有寬貸,所以才不過繼位短短三年,已經確立了皇朝的典範,有功論賞,有過必罰,無人能夠例外。
  
  幾位大臣深夜被召進宮廷,對於昨天晚上天牢裏所發生的逃獄事件,他們都有耳聞。
  
  李呈祥官拜刑部尚書,他一直都非常清楚主子對「雷門」相當重視,甚至於意有所指,暗示他打算在這兩年就將「雷門」的事情做個了結,不想再讓這個從前朝遺留下來的「麻煩」繼續作亂下去。
  
  「回皇上,事情發生得極為突然,守牢的獄卒們沒有人知道一開始的情形,大概是剛敲過三更的梆子時,天牢裏就起了騷動,沒人知道那些犯人究竟如何逃出,只知道三更的梆子才敲過,原本緊鎖的牢門就打開了,犯人們一股腦兒湧出,殺得獄卒們措手不及……」說到最後,他默聲了,就算幾年來,他一直被視為與皇帝親近的大臣,也受到主子相當程度的信任愛護,但是,越是明白主子的性情,他的心就越沉重。
  
  在他的心裏不禁感歎,這算是「樂極生悲」嗎?前幾日才因為府衙捕房不費吹灰之力逮到了四名「雷門」的徒眾,得到了幾句嘉許,才不過短短幾天,世事就全變了個樣子!
  
  鳳闕冷著俊顏,靜靜地聽著,臉色顯得越來越陰沉。
  
  「逃了幾個?」他冷冷地問。
  
  「這……」
  
  「說,究竟逃走了幾個人?!」
  
  「凡是雷門之眾,全數都……逃了。」
  
  「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次。」渾厚的嗓調依舊是波紋不動。
  
  「在天牢之內,凡是雷門之眾,全都逃掉了。」
  
  一瞬間,禦書房之中的氣氛為之凝結,看著主子鐵青的臉色,沒有人敢吭半聲,出了那麼大的亂子,就算是下一刻人頭落地,他們也怨不了誰。
  
  他們都在等著主子開金口,心裏惴惴不安。
  
  但就在這時,鳳闕又翻過了一張書頁,深邃的眸光依舊定在書卷上,心裏有著盤算,在他的沉默之中,眾人各自揣著一顆不安的心,隨著時問的過去,看著沒打算開口的主子,籠罩住他們的惶恐心情益發沉重了起來……
  
  另一處地方,也在同一個夜晚。
  
  月上柳梢頭,小河兩畔,燈火通明,在小河之中,泛著幾艘掛著燈籠的小舟,舟上的男人與女人飲酒尋歡,風情綺麗。
  
  在小舟之中,以掛著萬春院圖騰的燈火最多,在陽城之中,萬春院的名氣之大,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要是誰家娘子哪天晚上找不到相公,只消到萬春院逛上一圈,包准能夠把自己的相公拎回去。
  
  在這萬春院裏美女如雲,就算不是美人的姑娘,也絕對是才氣縱橫,談吐不凡,應對得宜,哪是自己家裏的黃臉婆可以比擬?
  
  所以,就算每晚耗在萬春院裏要花上大把銀子,也嚇不退上門來逐豔尋歡的男人們。
  
  但今晚的萬春院格外不同,在一門之隔的內院裏,人們的笑聲如雷,不時地傳來男人們大口喝酒,喊著爽快的粗厚嗓音。
  
  在男人堆裏,挽燈是唯一的女子,她面容沉靜地坐在堂前的太師椅上,一襲月白色的衣衫,在一群粗氣的男人之間,格外顯得秀氣單純。
  
  在萬春院中,她的存在是一個公開的秘密,對於許多前來尋花問柳的恩客而言,她挽燈是個賣笑不賣身的清倌,也是他們可望而不可及的絕世佳人,她的容貌清麗,稱不上沉魚落雁,但是許多達官權貴仍舊願意花上萬兩黃金,只為了與她暢談一番,無論是談古論今,她無所不知。
  
  而秘密指的當然就是她與「雷門」之間的關係,除了萬春院的老鴨嬤嬤與自己的兄弟之外,誰也不知道她挽燈就是「雷門」的軍師,這些年來,「雷門」與朝廷之問的對峙,在背後總有她的身影存在。
  
  而「雷門」門主石燕然就坐在一幾之隔的交椅上,線條粗獷的臉龐上難掩得意,他手裏也端著酒碗,碗裏醇厚的烈酒已經被他喝得涓滴不剩。
  
  「真是太令人痛快了!要是皇帝知道自己從頭到尾被一名女子給耍得團團轉,心裏不知道會做何感想?」
  
  此話一出,眾人哄堂大笑,似乎已經在心裏描繪出皇帝氣得臉色鐵青的模樣,這教多年來吃了朝廷不少苦頭的他們心裏大大痛快。
  
  今兒個約莫傍晚時分,從京城快馬傳來了好消息,那就是他們在天牢裏的弟兄都已經順利逃出,此刻安置在他們設於京城的分舵裏休養生息,挽燈指示他們在風聲過去之前,絕對不可以出來抛頭露面,一切都必須小心低調。
  
  在「雷門」之中也算是二朝元老的-福康,大口幹掉碗裏的酒,他人如其名,體型敦胖,眉目之間總是帶著笑意。
  
  「挽燈,妳真是我們雷門得來不易的寶貝,多虧了妳,咱們才可以把被關進大牢的同伴給救出來,這麼多年來,讓他們在牢裏吃了不少苦頭,妳真是他們的大恩人啊!」
  
  自始至終?總是沉默不語的挽燈揚起一抹淡淡的微笑,「-福大叔過獎了,挽燈只不過出張嘴皮子,出生入死的還是大夥兄弟們,畢竟天牢是重兵看管的禁地,誰也沒把握把人給送了進去,還能夠順利逃出來,所以,這全是大夥兒的功勞。」
  
  「妳太謙虛了!挽燈。」石燕然沒好氣地笑道。
  
  「挽燈所說的都是實話。」她緩緩地搖首,唇畔輕淺的微笑並沒有因為眾人的讚美而加深。
  
  這時,她的沉靜引起石燕然與-福康兩人的面面相覦,但是他們無法看穿在她心中的想法,在她年紀尚小之時,深沉的心思就已經不是他們所能夠理解,更何況今年已經十八芳齡的她,總是沉穩得教他們總有錯覺,以為在她如珠玉般美麗的軀殼裏,藏著一個極睿智的老者靈魂。
  
  「挽燈,妳怕了嗎?」福康忍不住沖口而出,但話才一出口,就覺得自己問了一句蠢話。
  
  「-福大叔倒是說說,挽燈應該怕什麼呢?」她揚起一抹淺淡的微笑,依舊是一貫的淡然。
  
  沒料到會被她反問,福康起初愣了一下,旋即大笑了起來,「好好,這才是咱們的好挽燈,氣魄膽識都不下於男人,妳只管放心吧!我們一定會保護妳,妳可是我們雷門好不容易得到的寶貝,說什麼也不可能讓那個皇帝老子知道妳的存在。」
  
  他這句話引起了大夥兒的共鳴,石燕然站起身,拍拍胸脯上暈爽地說道:「沒錯,絕對不能讓他知道妳的存在,雖然咱們大夥兒都想見識一下,如果那個皇帝知道自己敗在女子手裏,不知道臉色會有多難看?」
  
  聞言,挽燈只是抿著淺笑,沒開口回應,在她美麗的眸光深處看不見興高采烈,反倒是有著仲仲憂心。
  
  看著義兄以及諸位長輩一副如獲至寶、有恃無恐的樣子,她不由得滿心憂愁,唇畔的淺笑就像漣漪般不知覺地消失了。
  
  「挽燈,依妳來看,這次咱們在各地招募新血,能有多大成效?」
  
  「不能就此作罷嗎?大哥,好不容易才將咱們的人從天牢裏給救回來,還沒過上幾天安樂日子,又要大動干戈了嗎?」
  
  「挽燈,妳說這是什麼話?這幾年來,大哥哪件事情沒聽妳發落?妳說要讓大夥兒按兵不動,養精蓄銳,大哥就照妳的話去做,但眼下已經都過了三個多月,難道,妳還要教大哥繼續等下去?」
  
  相較于石燕然的激動,挽燈顯得相當平靜淡然,「這三個月來,大哥自己所做的事情,自己心裏應該有數才對。」
  
  說完,她站起身,往門口走去,在經過同樣也是「雷門」二朝元老的墉如秀身邊時,頓了一頓,然後頭也不回地離去,留下了屋子裏石燕然等人面面相覦,不約而同露出了疑惑不解的表情……
  
  從天牢死囚被劫那晚之後,一連大半個月,朝廷之中彌漫著緊張詭譎的氣氛,大臣們沒人敢多說半句閒話,唯恐在這風頭上惹禍上身。
  
  然而同樣是默不作聲,但這件事情在張李二黨之中,卻有著迥然不同的發展,因為負責看守天牢的將領俞山松是張照玉的遠房外甥,當初就是他在皇上面前力保遠房外甥當上禁軍將領,如今出了亂子,該有的責罰絕對免不了。
  
  這些年來,兩黨之爭在臺面上雖然和緩了,但在私底下的角力之戰卻猶如緊繃的弓弦,兩方都在等著機會將對手給趕盡殺絕。
  
  眾人屏息以待,等著皇帝的罪責,但是鳳闕卻沒有半點動靜,據服侍的內官透露,說主子這些天起居正常,沒有半點不尋常之處。
  
  張李二黨都收買到了這個消息,但這個消息卻聽得眾人頭皮發麻,就在不久之前,天牢裏有三十幾個死囚沒聲沒息地消失了,在這種時候皇帝的不動聲色,才真的是不尋常!
  
  接照李的想法,主子應該龍顏大怒,追究負責將領的過錯,這一追究下來,不過只是俞山松死罪難逃,張照玉臉面無光,在朝廷裏的威勢也將大大受損,到時候他們自然可以拾得現成的便宜。
  
  而張照玉與一干門徒可是個個心裏吊著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惴惴不安,他們當然知道李永康等人心裏所打的算盤,雖然心裏不甘,但是在主子的旨意未明之前,他們都不敢輕舉妄動。
  
  八月的風,重一暖之中已經帶著一絲微涼、草木依舊翠綠,然而早開的桂花卻已經在暗一不秋天的腳步已經近了。
  
  鳳闕坐在半山上的小亭裏,俯瞰著水光鄰洵的湖面,眸光深沉,冷靜的臉容教人完全無法窺探出一絲情緒。
  
  他並非不知道大臣們拿銀兩收買內官,探聽他的動靜,但他就是故意讓內官放出消息,故意要擾亂他們的視聽,而至於收到的賄金,就當作是那些大臣們替他給奴才們的賞金。
  
  「這些日子大臣們的反應如何?」鳳闕淡然地開口,深沉的眸光定定地望著波光燦亮的湖水。
  
  「回皇上,朝臣們一日沒得到皇上的旨意,只怕是一日不得舒坦。」李呈祥十分謹慎地回答。
  
  「是嗎?」鳳闕輕冷地笑哼了聲,「就讓他們繼續折騰著吧―浴道些年來,他們也讓朕沒一日能得清閒,朕怎麼能讓他們好過呢?」
  
  「難道皇上沒打算究責嗎?」
  
  「功必賞,過必罰,一直就是朕任命朝臣的準則,如今出了那麼大的亂子,朕怎麼可能不究呢?但是,比起究責,朕更想知道到底是誰策劃了這件事,而且,一日沒揪出裏應外合的奸細,朕就一日不能放心。」
  
  「正如皇上所說,如果沒有內奸,牢裏的人犯怎麼能夠輕易逃出,牢門上的鎖卻絲毫無損,這件事情微臣正在詳細調查,相信不久以後就會有結果。」
  
  「嗯。」鳳闕淡然頷首,冷峻的臉龐波紋不興,依舊是一貫的沉靜,「這件事情確實該辦,不過,上回朕交代你調查的事情,辦得如何了?」
  
  「皇上所指的是『雷門』的幕後指揮者嗎?」
  
  「嗯,朕相信必定有這個人存在,石燕然雖然在『雷門』之中頗得人望,不過終究是個血氣方剛的武夫,他沒有那種能耐調兵遣將,所以在他的身後必定有高人指點。」
  
  「關於這件事,微臣倒是已經得到一個很可靠的線索,這兩日已經著手派人前去調查,一定很快就能給皇上滿意的答復。」
  
  「愛卿所謂的可靠線索,倒是說來聽聽。」鳳闕饒由昌興味地勾起笑痕,轉眸看著李呈祥。
  
  「是。」李呈祥點頭,開始娓娓道來,對主子不敢有半點隱瞞,「多年來,朝廷一直無法知道『雷門』的總舵位置究竟在何處,眼下微臣倒是得到了一個極精確的地名,就在離洛陽不遠之處,有一個名叫陽城的縣府,地方不大,倒是人才濟濟……」
  
  鳳闕靜靜地聽著,一雙沉銳的眸光望著湖水,幽悠蕩然的湖水映在他深邃的黑眸深處,像極了他心中正在起伏盤算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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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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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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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an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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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您的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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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终于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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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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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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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续看到第三本……看的身心疲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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