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靡《巧笑鴛鴦》

風靡 - 巧笑鴛鴦

他不諳水性,害怕蟲子——
生平最難以啟齒的小秘密全部被她發現。
她愛整他,三五不時地以激怒他為樂,
最終逼得他倉皇離家出逃。
原以為躲開她就可以高枕無憂地睡大覺,
可是沒有想到見不到她的時候,
他才發現他的心早已經在不知不覺間,
遺落在那名他避之不及的女子身上了……


【出版日期】2005年5月
許卿長安

楔子

  「莫愁,你相信嗎?因為當年的一句戲言,就莫名其妙地多了一個未婚妻,我真的是後悔莫及啊。」冷傲凡坐在石頭上,耷拉著一張臉,滿是哀怨。

  「不要不行嗎?」他不解地皺起眉頭問他。

  「哪有你想像的那麼容易,她是我父親結義兄弟的妻子的義兄的女兒——」忽然覺得解釋起來很是麻煩,冷傲凡揮揮衣袖,「算了,簡而言之,按輩分算,她是你的表妹。」

  「我表妹有什麼不好?三三不是長得很美嗎?」他歪著腦袋思索,發現腦海中並沒有他口中所謂的那位表妹的印象。

  「那不一樣。」冷傲凡撓撓頭,「關鍵是我現在才十五歲,我不喜歡有個小未婚妻束手束腳。」

  「那怎麼辦呢?」看他懊惱的模樣,彷彿那個表妹真有什麼三頭六臂似的。

  「我想讓你幫我。」冷傲凡從巨大的石頭上躍下,站在他的面前,「只要小小地嚇她一下,讓她從此不敢再踏進飛雪山莊。不敢進飛雪山莊,她以後自然也不會再願意嫁給我了。」

  小心翼翼地移動腳步,他慢慢地走到背對著他的人的身後,伸手,正準備一推,冷不防地,一張臉轉過來,嚇了他好大一跳。

  小小的臉龐上染滿了五顏六色的顏色,慘不忍睹,只有一雙大大的眼睛烏溜溜地轉著,上下打量著他。

  「你要幹什麼?」軟軟的帶著鼻音的童聲,小女孩好奇地問他。

  她這樣一問,倒叫他有些心虛起來。冷傲凡只是告訴他,把她推進池子裡嚇嚇她,而且池中的水並不深,不會危及她的性命。

  「你是要看這個嗎?」見他不回答,小女孩舉起手中的東西,眉眼笑得彎彎的,獻寶似的捧到他的面前,「以前在洞庭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偏偏在這裡發現了。」

  一條噁心的白色大蟲在他面前蠕動著,還在持續不斷地分泌著綠色的汁液。

  他臉上頓時血色全無,在閃避之間向一旁大大地跨了一步。

  他的腳沒有踩到堅實的地面,只覺得小女孩的身影在他眼前焦距不准地晃了晃,腦海中危險的信號一閃而過,他只來得及叫了一聲:「快叫人——」整個人就掉進了池子裡。

  人沉進水中的那一剎那,他只想殺了冷傲凡——是誰說池水不深的,他根本就踩不到底!

  水灌進他的嘴巴、他的鼻子,他覺得胸肺就像要炸開了似的。老天,他不會泅水,有誰來救救他?

  ……

  恍惚間,有個小小的身影跳下水來拽住了他,奮力將他往池邊拉去。

  有人在按他的肚子,他一嘔,吐出了滿腔的髒水。

  「爹,這個哥哥怕蟲呢。」像是發現了好玩的事情,軟軟的聲音帶著幾分稀奇。

  他聽在耳朵裡,羞憤得要死。

  ……

  從那日開始,花莫愁就堅信,他這輩子只做錯了一件事。就是八歲那年,不該相信冷傲凡的鬼話,自此暴露了他難以啟齒的小秘密。
許卿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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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明明是冬至時節,滿院的梨花卻偏偏盛開,花團錦簇,香氣襲人。

  按理說,在這外界大雪紛飛的季節,忽然看見如此的繁花美景,足以讓人在稱奇之外,也忘卻世間的煩惱,消遙自在起來。

  可是——

  穿過精緻的拱門,一塊巨大的青石之上,盤腿坐著一人。他沒有欣賞滿院的梨花,雙手反而按住自己的膝蓋,緊繃著臉,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此時正在面前一片樹葉上蠕動的東西。

  嘴角在微微抽搐,臉色也越來越蒼白——

  「啊——」

  不多時,慘絕人寰的叫聲響徹雲霄。

  「可憐哦。」門外的花弄影皺緊了眉頭,頗為佩服地拍拍身邊連臉色都沒有變一下的齊瑞月,「這種聲音一叫就是十幾年,也難為你還受得了。」

  「屬下早就習慣了。」齊瑞月無所謂地聳聳肩。

  「我總算明白,什麼叫『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算算時間,估計裡面的人也叫夠了,花弄影試探性地一腳跨進門檻,發現沒有什麼異常之後,才轉身對齊瑞月吩咐道:「待會兒提桶水進來——最好是冰水。」

  「為什麼?」齊瑞月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我怕你的主子——」朝裡面看了看,花弄影笑得很是奸險,「會受不了接下來的刺激。」

  「莫愁,你在嗎?」小心翼翼地邊走邊看,花弄影毫不意外地發現遍地支離破碎的梨花。他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只有一個人,在某種情況下,才會這樣失去控制地摧殘花朵。

  「大哥,是你嗎?」氣若游絲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他快走了幾步,轉到青石的後面,看到他親愛的弟弟滿頭大汗地躺在地上。

  「你沒事吧?」花弄影一邊問一邊扶起他。

  「快幫我把那個弄走。」花莫愁閉著眼睛,顫巍巍的手指向青石之上。

  掃了一眼青石之上還在蠕動的毛毛蟲,花弄影彈指一揮,就將罪魁禍首送上西天去見了佛祖。

  「我說,你都已經訓練了十幾年了還沒有進步,就不要再勉強下去了吧?」看花莫愁扶著青石邊沿站起身來,他好心地建議,「不就是怕蟲子嗎?有什麼大不了的?天下間怕蟲的人何其多,也不差你一個。」

  「可是那都是女子!」花莫愁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擠出這句話。

  奇恥大辱!

  「莫愁,不用太介意。」看他含恨的模樣,花弄影同情地攬住他的肩膀安慰。莫愁從小就怕這些東西,除了親近的幾個人,旁人都不知曉。八歲以前,他還沒有對自己的毛病太在意,但是自從十二年前從飛雪山莊回來之後,他就每天強迫自己面對那些玩意,這麼多年了,還是沒有什麼實質上的效果。

  說起來,還是那時候落下的心病哦……

  「不介意?我怎麼可能不介意?」想他花莫愁堂堂七尺男兒,刀光血影都不怕,偏偏就是對那種一般人用兩根手指就可以捏死的小蟲子無法免疫。

  更可恨的是,為了這件事,他曾被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嘲笑。

  恨恨地想著,花莫愁站起身來,拍拍身上沾染到的梨花瓣,他問花弄影:「又有什麼大事了嗎?」

  「其實也不算什麼大事。」經他這樣一問,花弄影終於記起了自己今天來找他的目的。

  「什麼?」看他神秘兮兮的樣子,花莫愁的脊背忽然一陣發涼。

  招呼他蹲下,花弄影湊近他的耳朵,輕輕地說:「我們的表妹要來了。」

  「哪個表妹?」寒毛豎起,他瞪大了眼睛,希望自己是聽錯了。

  「還有哪個?」花弄影的一句話徹底澆熄了他心底僅存的奢望,「就是逍遙舅舅的女兒,那個每年都要來叨擾你的顧不了!」

  神經倏地繃緊,花莫愁猛然跳起,後腦勺狠狠地撞上了身後的大青石——

  腦袋一陣昏眩,眼前驀然發黑,在直挺挺地倒下去之前,他聽見花弄影在叫喚。

  「瑞月,快,冰水——」

  藥草混合的味道,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如果老天有眼,讓他昏睡上個十天半月,他真的會感激涕零的。

  可是,歡樂的時光總是太過於短暫。即使不甘願,他還是得強迫自己醒過來。因為如果他還是繼續裝昏迷的話,他的腦袋會被無數的銀針覆蓋。

  不用懷疑,這是他慘痛的教訓。

  無奈地睜開眼睛,恰好看見一枚銀針向他的太陽穴刺來。險險地避過,他沖正趴在他身上的人怒喊:「顧不了,你在幹什麼?」

  是要殺人嗎?瞧那支只留了半截在枕頭外的銀針,他嚇出了一身的冷汗。開什麼玩笑,要是以這樣的力道插進太陽穴,他還有命活嗎?

  見他醒了,顧不了慢條斯理地拔出銀針,將其收回自己斜挎在腰間的小布包,笑瞇瞇地拍拍他的臉蛋,「花二哥,有進步哦。這次沒用半個時辰,你就醒了呢。」

  掰開她的手,花莫愁看她笑得彎彎的眼睛,皮笑肉不笑地說:「那還不是不了妹子的醫術越來越高明,幾乎到了凌空點穴、幻影神針的地步,所以愚兄才會這麼快甦醒。」

  「花二哥你還真是過獎了。」自己的手被他牢牢地拽住,動彈不得。顧不了眼珠子一轉,本來半靠著他的身子乾脆整個地粘上了他。

  「顧不了!」她身上的藥草味頓時瀰漫在他的周圍,幾乎是從嗓子眼裡冒出這句話,花莫愁雙手按住她的肩膀,毫不遲疑地將她推離三尺開外,「跟你說過多少次了,男女授受不親,你一句都沒有聽進去是不是?」

  「我全都聽進去了啊。」被他按著肩膀,伸手也夠不著他,顧不了噘起嘴,委屈之極。

  「那就好。」鬆了一口氣,花莫愁收回手,剛覺得顧不了不是那麼無藥可救,卻因為她突如其來的動作綠了臉。

  吸氣,吸氣,再吸氣,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他禮貌地詢問她:「你說你聽進去了,那你現在是在幹什麼?」

  「抱你啊。」客氣地回答他,顧不了使勁地摟著他的腰,怎麼也不鬆手,「不要這麼小氣嘛。花二哥,你也說了,男女不親自然不授受,我們都這麼親了,授受一番又有什麼關係?」

  一口氣差點兒接不上來,不敢相信她居然將他的話歪曲至此,花莫愁終於忍不住狂吼一聲:「顧不了!」

  「小聲點兒,小聲點兒。」她抬頭看著他,小臉皺成一團,顯然對他的大叫不敢恭維,「你想拆了萬花閣嗎?」

  「我不想拆萬花閣,我想殺了你。」他好慪,覺得有滿腔的血淚無法控訴。

  「殺我嗎?」她的眼睛忽然一亮,鬆開手,在自己的布包裡搜索了一番,掏出一個小小的瓷瓶。

  「你在幹什麼?」不知道她又在打什麼鬼主意,花莫愁趁她放開了自己,趕緊下床,想盡力避開。

  可惜沒走多遠,一個身影蹦跳到他的面前,擋住了他的去路。

  「不如我們就試試吧?」舉著手中的小瓷瓶,顧不了半是興奮半是期待地說。

  「試什麼?」花莫愁退一步,不感興趣地問。

  「花二哥——」顧不了上前一步,表情神秘之極,「我告訴你,這可是我爹研究出來的新藥哦,我好不容易才偷出來的。」

  「那又怎麼樣?」花莫愁再退了一步,不理會她的話,暗自估算究竟離房門還有多遠。

  「你知道嗎?」顧不了拉起他的手,將瓷瓶放在他的手心裡,「據說它可以讓只剩下一口氣的人起死回生。」

  「有那麼神?」撇撇嘴,花莫愁回應得很勉強。

  「爹是這樣說的,我也很懷疑。」顧不了一邊答話一邊在花莫愁的臉上梭巡。

  「你想要幹什麼?」她的眼光讓他頭皮發麻,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花二哥,你剛才不是說,想要殺了我嗎?」顧不了眼睛一瞥,拾起他放在桌上的喻天劍,遞到他的面前,「你現在試著刺我一劍,我再吃藥,就可以知道這藥是真是假了。」

  「你瘋了?」看著自己面前寒光閃爍的劍鋒,花莫愁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不明白為什麼她居然可以想出這樣的「好主意」。

  「來嘛,來嘛——」不屈不撓地節節緊逼,顧不了指著自己的胸口,「記得啊,刺準一些。」

  「簡直是胡鬧!」他用力一拂袖,對她的建議根本不加考慮。

  「你不幹?」顧不了好失望地垮下臉。

  「性命攸關,怎能當做兒戲?」花莫愁從她的手中奪過劍。

  「那麼,就只有一個辦法了。」半晌,顧不了才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說。

  花莫愁對她沒頭沒尾的話不明所以,剛想開口問,就覺得一隻什麼東西飛上了他的鼻樑。

  綠色的細長身子,胸前一對大鐮刀,大眼睛不偏不倚和他相對。

  一隻螳螂!

  近在咫尺!

  該死的顧不了!她居然用這招來嚇他。

  「花二哥,我們兩個人,總有一個是要當實驗品的,對不對?」眼前的顧不了頗為遺憾地聳聳肩,明擺著把他當做試藥的最佳人選。

  他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好想放聲尖叫,可是卻不願意在顧不了的面前示弱。

  頭發昏,眼發黑,告訴自己就算是要叫,也要跑到顧不了看不見的地方叫。

  牙關咬緊,他迅速轉身,用力一衝——

  「碰!」

  絲毫沒有注意到先前的不斷後退已經讓自己靠近了門邊,面門就這樣準確無誤地撞上了門框。

  結果他重心向後倒進房內,如願以償地昏死過去。

  眼前的燭火閃爍了下,花弄影放下手中的書卷,對著窗外說:「莫愁,你進來吧。」

  窗外跳進一個人,皺著眉,繃緊了臉,面門上還頂著個門框印,表情比哭還難看。

  「莫愁,這是怎麼回事?你也在學姑娘家化額妝嗎?」伸手點了點他的額頭,花弄影頗為稀奇地問他。

  「大哥——」他這不是明知故問嗎?胸中悶著一口氣,對於他的調侃,花莫愁並不覺得有趣。

  「好了,你不說,就讓我猜猜,是不了妹子又惹你生氣了吧?」其實根本就不用猜,每年也只有顧不了來萬花閣的這段時間,可以將花莫愁弄得七竅生煙。

  更何況——嘴角翹起,今天下午在梨雨園的事,早就已經人盡皆知了。

  「大哥,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拖著身子,花莫愁煩躁地坐下,「我怕再這樣下去,我會被她玩死。」

  每年這樣的情形都會出現,讓他這個萬花閣的二閣主在下屬面前顏面無存。

  「不了妹子的個性是活潑了些,但她並沒有什麼惡意。」花弄影好心地斟了一杯茶,遞給他。

  「她這樣子還沒有惡意?」跳起來,花莫愁指指自己的額頭,卻看到花弄影背過身去,肩膀在微微顫動。

  「大哥!」可惡,他用腳指頭想,也知道大哥是在發笑。

  「哦,對不起。」好不容易止住笑意的花弄影轉身坐下來,對他深表歉意。

  「我想知道,顧不了這次來萬花閣究竟要待多久?」她來一天已經將他弄得慘不忍睹,要是再像以往住上一段日子,他還有命活嗎?

  「莫愁,你放心,她這次不會再住上十天半月了。」相對他焦躁的語氣,花弄影回答得非常輕鬆。

  「是嗎?」眼前一亮,他幾乎是興奮地追問下去,「那是多久?」

  花弄影伸出一個指頭。

  「一天?」好難得,老天終於開眼了。  

  「不。」花弄影搖搖頭,「是一年。」  

  「一年!」吼聲幾乎要將房頂掀翻,花莫愁拍著桌子站起身,瞪大了眼睛,「她到底想幹什麼?」

  一年的時間,足夠她拆了萬花閣,看他入土為安之後再翻出來挫骨揚灰了。  

  「莫愁,冷靜。」看花莫愁快要哭出來的樣子,也可以知道顧不了給他的打擊有多大。花弄影拿出一封書信給他,「這是逍遙舅舅的親筆信。他說有緊要的事情要外出一年半載,怕他不在的時候,依不了的性子會惹出不少事端,所以才讓她來萬花閣住一段時間,讓我們看緊她,順便也可以和三三做伴。」  

  「為什麼不送她去飛雪山莊?」算起來,冷傲凡是顧不了的未婚夫,這個包袱理應叫他去背才是。

  「不了和傲凡終歸是沒有成親,若是小住一段時間還說得過去,但是住上一年半載,恐怕要惹人閒話猜疑。」花弄影重新拾起桌上的書,慢條斯理地說。  

  「那我呢?我怎麼辦?」顫抖著手看完信,花莫愁已經完全絕望,覺得真是天要滅他。  

  「莫愁,你就忍忍吧。」看花莫愁比哭還要難看的表情,此時此刻,花弄影也只能對他寄予無限的同情,「一年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是嗎?  

  大清早,梨雨園就傳出巨大的聲響。  

  彷彿沒有聽見,梨樹梨花之間,齊瑞月鎮定自若地指揮著眾人繼續手上的工作。  

  旋風般的身影從樓上衝下來,站在中庭怒氣滿天。  

  「瑞月,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捂著鼻子,花莫愁皺著眉頭問他,對飄散在梨雨園中異樣的味道不敢恭維。

  「二閣主,是藥味。」齊瑞月恭敬地回答他。  

  「我當然知道是藥味!」花莫愁放下手大吼,卻又因為受不了空氣中的味道而重新掩住鼻子。仰高了頭,他頗為困難地呼吸了一下,才重新開口:「關鍵在於,梨雨園中為什麼會有這種味道?」  

  「是不了小姐在製藥。」  

  「她製藥關我什麼事——」話沒說完,花莫愁張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你是說,她在這裡製藥?」

  「是。」  

  「齊瑞月!」暴跳如雷,花莫愁衝到他的面前,拽住他的胸襟,「我何時允許顧不了在我園中製藥了?」

  「二閣主沒有,但是閣主同意了。」面對花莫愁足以震破人耳膜的吼聲,齊瑞月是連神色都沒有變一下。

  「大哥?」愣了一下,花莫愁不死心地再問,「他為什麼要整我?」明明知道他和顧不了最不對盤,為什麼還要陷他於萬劫不復的地步?  

  「閣主沒有整你。」齊瑞月無奈地看了周圍被花莫愁嚇呆的眾人,「事實上,閣主對不了小姐說,她在萬花閣的這一年中,可以住在任何一個她喜歡的地方。包括了閣主的折桂樓、二閣主的梨雨園、三閣主的望蓮坊,還有蘭庭閣、踏梅軒……」  

  「夠了,夠了夠了——」覺得頭痛異常,花莫愁打斷了齊瑞月的話,「也就是說,她千挑萬選,選中了我的梨雨園?」齊瑞月點點頭。  

  「那麼——」他指了指眾人手中搬運的東西,「我可不可以問,這些又什麼?」  

  「是西廂房中的家什。」  

  偌大的房間裡,分散擺放的各類藥材幾乎鋪滿了整個地面。惟一的一張桌子上,也被若干的瓶瓶罐罐擠滿。

  「地黃、甘草、蟬翹……」顧不了將手中的藥碾往桌上一放,奮力地在有限的空間中再擠出一點位置,一邊翻看手中的藥典一邊清點地上的藥材。  

  異常清晰的腳步聲在門外響起,接著有人重重地推開了門,猝不及防地一腳踩上了靠近門邊的藥材。

  「顧不了,你到底在幹什麼!」花莫愁跌坐在地上,看著自己身上沾染的噁心的粘粘的東西。  

  「可惜呀。」頗為惋惜地看著地上那一片被他毀掉的藥材,顧不了嘖嘖出聲,「一次都沒有用過,我才澆了水保濕,就這樣被花二哥你給糟蹋了。」  

  「糟蹋?」花莫愁站起身,看著滿屋的盛況,眼睛都快要噴火了,「顧不了,你為什麼非要搬進我的梨雨園,還要把房間搞成這個樣子?」  

  他們兩個,到底是誰糟蹋?畫屏、書架、檀香椅、紅木床……統統都被她拋到門外,還自做主張地把屋子弄得像個晾藥場。  

  「因為我覺得我和你最合得來啊。」聳聳肩,顧不了說得大言不慚。  

  「合得來?」花莫愁好看的五官變了形,覺得這是自己有生以來聽到的最大笑話,「你是瞎子嗎?我們兩個人從頭到腳,哪一點是合得來的?」  

  在她眼中,要說合得來,是他適合被她整吧?  

  他想要發火,卻知道面前的傢伙根本就不吃這一套。事實上,她根本就是以惹怒他為樂。  

  「不了——」口氣一轉,他決定還是懷柔一些好,「為什麼不住三三那裡呢?你看,你們都是女孩子,年紀相仿,話題又有很多,多好啊。」  

  「是嗎?」聽他如此建議,顧不了歪著腦袋打量他,好像正在考慮。  

  「當然,當然。」心中暗喜原來小妮子吃軟不吃硬,花莫愁連連點頭,「更何況,三三的望蓮坊比我這裡的風景還要美上一百倍,你去了,一定會喜歡的。」  

  她沒有說話,內心彷彿正在掙扎。  

  見此情景,花莫愁激動地跨前了一步,為自己即將脫離苦海而深感欣慰,「不要猶豫了,我現在就吩咐瑞月將你的行李搬到望蓮坊去。」  

  「不用了。」顧不了一邊回答他一邊拿起桌上的一個小瓶,小心地倒了一點粉末在自己面前的白紙上,仔細觀察起來。  

  「不?為什麼?」美夢破碎,花莫愁難以置信地問她。  

  「你也知道的,女孩子都比較喜歡乾淨。」顧不了抬頭看他凶相畢露的模樣,圓圓的臉上露出笑容,「這麼多的藥材,味道太重,我怕醉雨會受不了。」  

  「那我呢?我就受得了嗎?」他不甘心地問她原因,覺得她似乎有些厚此薄彼。  

  「你不一樣嘛。」看他一步步逼近,顧不了也小心地往後退遠了些。  

  「我哪裡不一樣了?」他紅著眼,心裡真的好氣。  

  衡量著自己和他之間的距離,自認為已經到了安全地帶,顧不了才小心翼翼地道:「我經常聽山下的姑娘『臭男人』、『臭男人』地說,我想既然男人是連臭都不怕了,那還會怕這些藥的味道嗎?」  

  臭男人?他?  

  胸臆間怒火中燒,花莫愁恨不得擰斷顧不了的脖子。他知道她的理解能力有異於常人,可沒想到她居然會過分到這種程度。  

  「那麼我大哥呢?他也是男子,為什麼你不搬進折桂樓去?」這句話,他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這個嘛——」顧不了眼珠子轉了轉,「我不習慣那裡的環境。」  

  花莫愁瞪著她,挫折感倍增。這麼多年來,她一向是以激怒他為樂,梨雨園自然是她常來的地方——不習慣環境,多好的理由啊。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一劍劈了她,以除後患,可是偏偏,他又不能。  

  有氣沒處撒,他想抱著自己的腦袋撞牆,恰好看到掌心中粘粘的藥汁,火氣一下子又上來了。  

  「顧不了,我警告你——」手上的感覺太過於難受,他梭巡了一遍,隨手拿起桌上的白紙揩手。  

  「花二哥——」  

  「我話還沒有說完!」他瞪了她一眼,打斷她的話,「既然要住在這裡,你就必須要遵守我的規矩。不准再偷襲我、不准再隨便抱我、不准把亂七八糟的草藥到處擺……」  

  奇怪,掌心在發熱,手也在發癢。  

  「花二哥——」  

  他再次打斷她的話:「最重要的是,以後不准再拿噁心的蟲子來嚇我,明白了嗎?」  

  見顧不了乖乖地點頭,他才滿意地拍拍手,不自覺地撓撓掌心,「好了,你現在有什麼話,說吧。」

  顧不了很是無奈地攤開雙手,「花二哥,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很癢?」  

  「你怎麼知道?」他驚奇地看著她,覺得癢感已經蔓延到了手臂。  

  「我剛才就想告訴你,」顧不了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你剛才用的那張紙,上面有我剛撒上去的癢粉。」

  晴天霹靂!  

  「二閣主,你真的要這樣做?」無奈地看著房頂上的人,齊瑞月欲言又止。  

  「少囉嗦,快把包袱扔上來。」花莫愁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吩咐。  

  「可是,你就這樣夜半私逃,屬下明天怎麼向閣主交代呢?」抱著手中的包袱,齊瑞月再問。  

  「什麼『夜半私逃』?注意你的措詞!我是出去散心,明白了嗎?」花莫愁瞪了他一眼,乾脆躍下樓來,搶過他手中的包袱,「至於我大哥那兒,你就說什麼都不知道就行了,聽清楚了沒有?」  

  齊瑞月乖乖地點點頭,「屬下明白。二閣主,你自己要小心啊。」  

  對他來說,一年的時間還是太長。沉重地拍拍他的肩膀,花莫愁重新翻身上樓,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二閣主,你真的好苦啊。」齊瑞月立在原地喃喃自語,「因為不了小姐,居然逼得一世英名的你要從後山懸崖峭壁逃走,這要是傳出去,你以後還怎麼在江湖上立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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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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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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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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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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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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