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韋《小廝與花郎.上》[兒臣之三]


出版日期:2017-12-08

人人都說八公子惡名昭彰、任性妄為
不順他的意,他就磨刀霍霍砍人腦袋
這樣一個惡霸的男人,在葉芙蓉眼里卻是耀眼出彩
認定這世間沒有人能及得上他的萬分之一
她喜歡他直率不作做的真性情,細心體貼的一面
喜歡他明明心里很在乎,偏愛擺出一副傲嬌自大樣
打從她進宮替他除災擋禍後,她的世界唯有他
當她的家人將她拒于門外時,唯有他毫無芥蒂敞開門扉
當她的家人一再對她有所求時,唯有他無所求
從此她的真心真意,只獻給她愛的男人……
愛上深陷權力風暴的男人,身不由己遭受無情命運往前推
是無奈,也是悲哀,但有他在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她很清楚自己沒有傲人家世,也沒有足夠的聰明才智
但是他眸底的信任,讓她產生勇氣
相信她除了可以為他消災解厄外,還可以給他更多協助
直到那一日,同父異母的妹妹上門揭穿真相
原來能護佑他的福星根本不是她,一切只是場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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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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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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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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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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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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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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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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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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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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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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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寒冷的風,呼呼刮過冰冷的夜,一陣又一陣,如同鬼哭,飛揚的沙塵,漫于燈火通明的王宮大內。

    一座又一座富麗堂皇的宮殿樓閣,是楠國大王的妃嬪與公子們的寢宮。

    楠國大王妃嬪無數,目前共生下八子,八位公子俱是由不同嬪妃所出,除去四公子尚未取名便夭折,與自小體弱多病的八公子爵外,其余公子皆健康強壯,足以繼承大統,其中最受寵的便是脾性與大王神似的六公子樂。

    六公子樂年方十歲,已被大王寵得無法無天,到處作威作福,教眾人敢怒不敢言,而其母妍妃仗著兒子受寵,與後宮妃嬪多有嫌隙。

    穿過一幢幢建造各異的宮殿,正受大王寵愛的嬗妃寢宮極其華麗,到處瓖金砌玉,閃耀奪目。

    相較于居中寢房的奢華,右側屬于八公子爵的寢房則典雅樸素,沒有金壁輝煌,唯有以裊裊香煙祭拜、法相莊嚴的佛像。

    在冷風狂吹,無月的夜里,公子爵房內擺放一盆盆燒紅的炭火,悶熱的空氣,彌漫濃濃的湯藥味兒,再加上長年香煙繚繞,多種氣味混雜,難聞沉滯,宮女內侍汗如雨下,端著水盆湯藥候在一旁,噤若寒蟬。

    他們心知,年幼的公子爺恐怕拖不過今夜,畢竟他將該喝的湯藥悉數吐了出來,出氣比入氣多,看來拖了這麼多年,公子爺的時辰終究是到了。

    總是妖嬈美艷的嬗妃守在兒子身畔,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發上的金雀珠簪搖搖欲墜。

    「爵兒啊,你千萬不能死,你若死了,母妃也不要活了。」心碎的嬗妃緊握住獨生愛子冰冷的小手,她心驚的全身抖個不停。

    躺在床榻上,病入膏肓的公子爵渾身難受,連痛苦呻吟都沒氣力,瘦弱的身子被冷汗浸濕,陷入半昏迷,他隱約听見母妃在耳畔哭喚,心知自己就快死了。

    打從他有記憶以來,只要剛覺得身子骨清爽,可以下床走走時,便又會大病一場,幾度徘徊生死邊緣,他不僅一次偷听到宮女內侍說,他命不久矣,連父王派來的馬太醫,都認為他能活到現在,已是老天爺垂憐。

    他們說,盡管母妃深受父王寵愛,偏就是保不住孩子,他是母妃所懷的第四個孩子,前三個孩子全都在母妃剛懷上不久便流掉,他能保住,全是母妃到處求神拜佛,佛祖給的恩賜。

    他好羨慕父王的其他孩子,他們全都健健康康,可以盡情奔跑、玩耍,吵鬧打架都不成問題,不似他,只能待在深宮內苑等死。

    爆人內侍以為他成天病懨懨,什麼都不明白,可他心下清楚得很,他們表面視他與母妃為主,實際上根本瞧不起他們母子,常趁母妃不在時,大肆嘲笑母妃進宮前曾是太史府的家伎,若非有一回父王前往太史府,母妃使盡渾身解數取悅父王,這才被當時還是公子的父王收入府中,否則憑母妃卑賤的身分,焉能進宮。

    他不懂什麼是家伎,卻明白宮女內侍談及時,語氣充滿訕笑與輕蔑,他很是氣憤,常要破口大罵時,偏生一口氣提不上來,好不容易提起氣,尚未讓這班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學乖,血就先噴出來,整個人又昏死過去,等他再次醒來,往往已是數日後,整個人要死不活,哪還有力氣教訓那些不知分寸的宮人內侍。

    他多次暗暗立誓,等他變得健康強壯,他非要讓這群不知死活的奴才,知道誰才是主子,可惜,他等不到那天到來了。

    可憐的母妃,又要失去一個孩子了……

    氣若游絲的公子爵好不容易撐開沉重的眼皮,望著傷心欲絕的嬗妃,心想,他的母妃多麼美麗,多麼美好,為何其他人要輕賤她,嘲笑她擅長房中術,才會被父王封為嬗妃。

    什麼是房中術?若說母妃做錯什麼,那其他人又做對了什麼?

    「爵兒,你醒了?」嬗妃見病況越來越糟的兒子睜開眼,淚中帶笑,憐愛地以手抹去他額上的冷汗。

    「母妃……」公子爵好不容易擠出聲音,看見站在母妃右後方端著水盆的宮女不耐煩猛翻白眼,是等不及他死嗎?

    是不是他死了,除了母妃會難過外,其他人都會很開心?

    哼,他們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他們。

    「你還很難受是吧?」心疼的嬗妃淚如雨下,恨不得代兒受苦。其他公子個個活潑健壯,唯獨她的兒子,從出生到現在,數度瀕臨死亡邊緣,他才九歲哪!

    「父王……他會不會……會不會來看我?」蒼白的臉帶著灰敗死氣,他吃力喘氣,擠出最深的渴望。

    從小到大,他病了無數次,父王一次也不曾來看過他,旁人說,他是將死之人,充滿穢氣,可不能讓父王沾染。他不希望父王和他一樣整日臥病在床,偏又不得不猜想父王……可曾如母妃一樣擔心他?

    嬗妃一愣,心酸地擠出笑容,「你父王他忙于國事,待得空,便會過來看你,所以你得盡快好起來,好讓你父王瞧見你平安康泰的模樣。」

    嬗妃不敢說,今夜大王在大殿舉辦豪華夜宴,所有妃嬪、公子及王公要臣皆一同飲酒作樂,唯獨他們母子例外。明明她可以盛妝赴宴,但她舍不下她可憐的孩子,她的兒子就快死了,大王明明曉得爵兒的病況,可別說看也不來看一眼,甚至沒派人前來關切,著實教她心寒。

    鮑子爵失望的嘴角垂下,原本殘存的力氣宛若被抽盡,「母妃……父王可……可真會來看我?」

    「當然會,你父王他心疼你,怎舍得不來。」嬗妃眼也不眨的撒謊,心知大王永遠不會來。她好怕,好怕過了今夜,她再也听不見爵兒虛弱地喚她一聲母妃,她不能再失去孩子,不能!

    恍若跌入萬丈深淵的嬗妃將兒子擁入懷中,激切道︰「爵兒,你別怕,有母妃在,你不會有事。」

    她願傾盡一切,只求能夠保住她的孩子。

    鮑子爵偎在母親溫暖香甜的懷抱,眼皮已疲累沉重的合上。

    心急如焚的嬗妃擔心兒子就此睡去,焦急地搖晃他,「爵兒,你听母妃說,母妃已找到好法寶醫治你的病,往後你就不會再生病了。」

    氣息虛弱的公子爵意識模模糊糊,听得不是很真切,他只想好好睡上一覺……

    「爵兒,你听見母妃說的話了嗎?」

    鮑子爵沒有任何回應,小小的身體益發冰冷。

    嬗妃心下大驚,將即將離她而去的孩子抱得更緊,轉頭尖銳揚聲,「葉宗祝人呢?還沒到嗎?」

    她的爵兒難道真過不了九歲這道關卡?

    身後的宮女恭敬回道︰「奴婢再去探探。」

    「快去!假如公子爺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們所有人陪葬!」嬗妃眼神狂亂,瘋狂尖叫。

    年紀較長的宮女急忙奔出查探,其他內侍宮女交換不安的眼神,雖說他們皆預料公子爺過不了這一關,此乃命中注定,可要他們跟著賠上性命,擺明了是遷怒,他們更加厭惡這個總是要死不活的公子爺。

    嬗妃擁著瘦弱的孩子,吻吻兒子冰涼汗濕的額面,傷心的輕聲哼唱,撫慰他的病痛。

    痛苦喘息,胸口似有把火在悶燒的公子爵沉浸在母妃溫柔的歌聲里,逐漸感到放松,緊皺的眉心舒展開,他突地睜開眼,渴望道︰「母妃,兒臣……好久……沒瞧見太陽……我想出去看看。」

    嬗妃一听又悲從中來,淚如雨下。她可憐的孩子,連沐浴在陽光下這麼簡單的事,都可望而不可得。她故作輕松道︰「爵兒乖,眼下天黑了,明兒個母妃再抱你出去曬太陽。」

    鮑子爵失望合眼,慘白的唇顫抖,梗在胸口的一口濁氣,眼看提不上來,全身開始痙攣。

    嬗妃見狀,驚慌的呼天搶地,「爵兒!你怎麼了?你千萬不要嚇母妃……來人哪!馬太醫呢?還沒到嗎?」

    爆女上前應話,「娘娘,奴婢馬上去瞧瞧。」

    嬗妃大動肝火,「敢情所有人都不把本宮放在眼里?該來的膽敢不來?」

    爆人內侍心驚的齊齊下跪,「娘娘息怒。」

    暴怒的嬗妃氣得胸口劇烈起伏,她何嘗不知道這群人瞧不起她,之所以沒整治這班狗奴才,皆因她的心思除了想方設法讓兒子活下來之外,便是抓緊大王的心,她太清楚若失去大王的寵愛,無所依靠的他們在後宮將更無立足之地。

    「娘娘,葉宗祝前來拜見。」先前去請馬太醫的宮女領著一老一小匆匆奔入。

    年長的男人滿頭華發,胡須花白,一進到寢房,立即行禮請安,「微臣叩見嬗妃娘娘。」

    在男人身後的是九歲大的女娃,她遵照離開家門前爺爺的叮嚀,五體投地請安,「芙蓉叩見嬗妃娘娘。」

    緊抱兒子不放的嬗妃見葉宗祝祖孫出現,急切開口,「你們可來了。就是她嗎?快上前。」

    身為宗祝的葉長松推推孫女身側,葉芙蓉像只小狗怯懦爬上前,來到嬗妃腳邊。

    「抬起頭來。」

    葉芙蓉緊張抬起頭,對上嬗妃蓄滿淚水的雙眼,嬗妃仔細打量她的小臉,狐疑道︰「她瞧起來並不特別,真是與爵兒同年同月同日同一時辰出生?」

    一個不漂亮,丁點都不突出的女娃,真有辦法為她的爵兒消災擋禍?

    葉長松恭敬道︰「回娘娘,芙蓉確實與八公子同年同月同日同一時辰出生,微臣縱然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欺瞞娘娘。」

    「葉宗祝,經由你的卜算,說這女娃兒可以替爵兒消災解厄,今日本宮就瞧瞧你是對是錯。」

    自開國以來,精于卜算祭天的葉府便是宗廟宗祝,代代相傳,歷代君王甚是倚重葉府宗祝。

    每五年舉辦一次的禘祭與每三年舉行的大合祭,立于祭壇的葉家宗祝是萬眾矚目,威風凜凜,凡是君王有疑惑,必定請示求解,可到了大王登基後,一切便急轉直下。

    依禮法,大王于每年春郊和秋獵時,必得祭告禰廟才行,偏偏大王不當一回事,更甭提禘祭與大合祭時,大王總是意興闌珊,多年來上行下效,使得葉家宗祝不再廣受朝臣敬重,為此他終日郁悶寡歡,這回總算讓他挨到嬗妃來求助,自是不會放過翻身的大好機會。

    嬗妃因公子爵長年喝馬太醫所開的湯藥,病況卻不見起色,無計可施之下,只能求助葉宗祝,經葉宗祝卜算,需要找尋一名與公子爵生辰八字相同的女娃來代為擋災,巧的是,葉家宗祝的孫女正是此一命格,于是她便命葉宗祝帶孫女進宮。

    痹乖跪坐的葉芙蓉禁不住滿腔好奇,望向嬗妃懷里看似死透了的男孩,他是她見過氣色最差的人,心想,原來將死之人會眼窩深陷,全身瘦得只剩骨頭,不太好看呢。

    突然,公子爵睜開眼,瞪著跪在母妃腳邊的女娃,烏黑的眼瞳帶著好奇,直勾勾盯著他,教他心生不快,出聲嫌棄,「她真丑。」

    嬗妃見他醒來,柔聲道︰「爵兒,美丑不是問題,重要的是,她可以替你擋災。」

    「嬗妃娘娘說的是。公子爺,芙蓉她是來替您消災解厄,美丑丁點都不重要。」葉長松笑著附和。

    遭到當眾嫌丑的葉芙蓉錯愕不已,她知道自己臉太圓,鳳眼細長,嘴唇太厚,完全夠不上「美人」二字,可她敢說八公子比她更丑,嬗妃娘娘和爺爺卻嫌棄她,她著實委屈。

    難受的葉芙蓉不喜歡王宮,偏偏爺爺和爹爹說她非得進宮不可,她明明什麼都不懂,為何能替八公子消災解厄?她什麼時候可以回家?

    渾身都不舒坦的公子爵與丑丫頭大眼瞪小眼,沒一會兒,便疲累的又閉上眼。

    「娘娘,微臣這就趕回去開壇祭天,為八公子祈福。」葉長松刻意忽略八公子已快油盡燈枯的事實,連馬太醫都束手無策,他這早就不受大王重用的宗祝又有何法可想。

    想他葉家歷代祖先深受朝廷重用,偏生到這他這一代榮景不再,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愧對祖宗,得力挽狂瀾才行。

    「既然如此,葉宗祝,你速速為爵兒擺壇祭天祈福。」嬗妃可容不得他有絲毫耽擱。

    「是,微臣告退。」葉長松雙手作揖告退。

    葉芙蓉見爺爺要離開,心慌跟著磕頭也要離開。

    「芙蓉,你留下來陪伴公子爺。」葉長松對她投以警告一眼。

    「爺爺……」

    「咱們說好了,你要幫忙照顧公子爺,莫非你忘了?待公子爺好了,爺爺就帶你回家。」葉長松哄著,銳利的眼眸警告她不許鬧脾氣。

    葉芙蓉心里焦急,拉著爺爺的衣擺,無聲懇求。

    嬗妃抓住她的手臂,擠出笑容道︰「芙蓉,你與爵兒同年,有你陪伴,爵兒一定會很開心,病也就會好得快。」

    嬗妃以眼神朝葉長松示意,命他快點去辦事。

    葉長松躬身一揖,自孫女手中拉回衣擺,無情轉身離開。

    葉芙蓉不安的看著打定主意不放人的嬗妃,再回頭望著葉長松遠去的背影,爺爺和爹爹騙人,說王宮有許多新奇有趣的事物,她一定會玩得樂不思蜀。

    可新奇有趣的事物她一件也沒見著,只瞧見傷心欲絕的嬗妃娘娘和快死了的八公子,她竟要幫著照顧八公子,哪里好玩了?

    心急的嬗妃拉過葉芙蓉的手,低聲命令,「你握住爵兒的手,須臾都不許松開,明白嗎?」她衷心期望爵兒身上的病癥能過到葉芙蓉身上,如此,她的爵兒便會安然痊愈。

    嬗妃嚴厲的眼神讓葉芙蓉不敢反抗,只能僵硬點頭,握住公子爵冰寒的右手。

    嬗妃滿意頷首,摸摸兒子的頭發,「爵兒,相信母妃,你明兒個就會好了。」

    葉芙蓉不敢說話,也不敢移動,只能牢牢盯著與八公子交握的手。他的手背青筋畢露,好似從沒好好吃飽過,宮里都不給人好好吃飯嗎?真是可憐。

    鮑子爵察覺到與母妃觸感截然不同的手正握住他,他不愛旁人隨意踫他,想要甩開,偏生提不起力氣,著實氣惱。

    「娘娘,馬太醫來了。」宮女領著馬太醫及背著藥箱的學徒匆匆趕到。

    正值壯年,身形富泰的馬太醫拱手行禮,「微臣見過娘娘。」

    「馬太醫,你來得正好,快看看爵兒,為何他喝了藥之後,病情不僅不見任何起色,反而更加嚴重?」

    馬太醫滿臉驚訝,「理當不致如此,微臣馬上為公子爺診斷。」

    葉芙蓉想要讓出位置給馬太醫,嬗妃眼尖的瞧見,按住她的肩,嚴厲命令,「你待著別動。」

    葉芙蓉盯著膝蓋,乖巧應答,「是。」

    馬太醫詫異瞄了面生的小姑娘一眼,「她是……」

    「她是陪伴公子爺的玩伴,並不重要,你先看公子爺的情況。」嬗妃簡單帶過。

    馬太醫擠到葉芙蓉身旁,為八公子號脈。他蹙眉沉吟了一會兒,長嘆一口氣道︰「娘娘,八公子他……」

    「他怎麼了?」善于察言觀色的嬗妃心沉到谷底,涼了。

    馬太醫雙膝跪地請罪,「微臣對娘娘不敢有所欺瞞,恐怕微臣只能再開些讓八公子舒緩些的湯藥了。」

    明明早有預感,卻無法接受事實的嬗妃沖至馬太醫面前,雙手抓住他的肩,激動的搖晃,「你給本宮說清楚,什麼叫只能開舒緩些的湯藥?說!」

    面色凝重的馬太醫額際沁著冷汗,極力安撫幾近瘋狂的嬗妃,「娘娘,請您冷靜。微臣的意思是,無論如何微臣定當傾盡全力醫治八公子。」

    發髻凌亂的嬗妃指著馬太醫的鼻尖,聲音拔尖的道︰「你最好是傾盡全力。」

    馬太醫以衣袖拭去額際冷汗,「微臣定當不負娘娘所托。」

    彬坐在地的葉芙蓉嚇壞了,她閉緊嘴巴,大氣都不敢吭一聲,五指牢牢勾纏八公子的手指,以免娘娘認為她沒听從命令,也瘋狂搖她的肩。

    「還不快去!」

    「是。」

    馬太醫及小學徒一退下,嬗妃全身力氣彷佛被抽光,雙腿發軟跌坐在地,悲傷的眼眸瞥向床上陷入昏迷的公子爵,一顆心又酸又苦,淚水再次滾滾掉落。她到底做錯什麼,老天爺要這樣罰她。

    「娘娘!」宮女見狀,急忙上前關切,扶她起身。

    六神無主的嬗妃被扶到梨花椅上,虛弱擺手,「本宮沒事。」哀痛的眼不住淌淚,片刻都不願離開兒子身上。

    「娘娘,王公公來了。」一名宮女匆匆來報。

    嬗妃听聞,瞬間充滿希望,匆忙以手背拭淨斑斑淚痕,起身迎接來人。

    「娘娘。」大王最親近的內侍神氣到來。

    嬗妃擠出笑容,「王公公。」

    終于讓她與爵兒盼到,大王要來看爵兒了。

    王公公掃了眼躺在床上快死了的公子爵,八公子這般體弱多病,莫怪大王不喜愛,連他瞧了都生厭。他冷淡道︰「大王命小的前來通傳,今夜由嬗妃娘娘侍寢。」

    嬗妃萬萬沒想到,企盼已久的竟是大王要她侍寢,那爵兒怎麼辦?

    「怎麼,娘娘不樂意?」王公公眉一挑,冷笑。

    「王公公說笑,本宮開心都來不及,豈會不樂意。」嬗妃何嘗不知,倘若她不樂意,後宮多的是女人等著大王臨幸,她想抓住大王的心,就得伺候得大王舒舒服服。

    「那就好。」王公公高傲一笑,只字不提瀕死的八公子。

    嬗妃心下有底,大王壓根兒不在乎爵兒是生是死,她為兒子感到心寒,偏偏待在宮中,再多的苦,再多的怨都只能往心里藏。

    王公公離開後,心涼的嬗妃只得強打起精神,交代葉芙蓉,「你好生陪伴公子爺,別讓他感到寂寞。」

    「是,娘娘。」葉芙蓉目送嬗妃在宮女內侍簇擁下,回寢房梳妝打扮。

    嬗妃一走,便剩葉芙蓉與兩名宮女相對,她們倆不理睬葉芙蓉,逕自坐下來閑聊。

    「姊姊,你說,他撐得過今晚嗎?」嘴角有痣的宮女下巴朝床上病弱的八公子揚了揚。

    另一名骨架較大的宮女嗤了一聲,「依我說,就算神仙下凡來也是沒用,竟找了個傻里傻氣的小女娃來,我瞧是想死馬當活馬醫。」

    「可不是,呵呵呵。」

    **  囊盾餃夭喚庹飭矯   位嶁以擲只觶磕訓浪遣瘓醯蒙〉陌斯 雍芸閃 克掛苫蟺牡屯非撲氚斯 詠晃盞氖鄭 椴蛔越盞黴簦 宰拋ダ渭唇 諾納

    突地,公子爵睜開深邃卻泛著死氣的雙眸,嚇得她倒抽了口涼氣,慌張要松手,但他反抓住她,盡管力道並未大到令她無法掙脫,可他那死命想要抓住什麼的努力,教她放棄了掙扎。

    鮑子爵死命盯著丑丫頭,宮女所說的話,他全都听見了,她們都在等他死……激憤難平的他發不出聲,只能以唇形問︰你也盼本公子死嗎?

    葉芙蓉清楚讀出他的話,用力搖頭否認。

    鮑子爵稍稍獲得撫慰,吐出一口氣,合上眼,沉沉睡去。

    嚇得半死的葉芙蓉見他睡了,疲累的打了個呵欠,此時早過了平日她就寢的時辰,她好想睡。這兒有許多不討喜的人,她又想家了,明兒個爺爺是不是就會來接她回家?

    她的頭顱沉重的往下點,點著點著,圓圓的臉便枕在公子爵的床畔,沉沉睡去。

    深夜里,葉芙蓉睡得正熟,卻隱約聞到難聞刺鼻的藥味,鼻翼不舒服抽動,頭顱轉個方向,圓臉埋進柔軟的被褥,想要避開那難聞的味兒。

    「起來。」有人粗魯推她的肩。

    「不要吵……」她咕噥抱怨,小臉蹭蹭柔軟的被子。

    「快點起來。」嘴角有痣的宮女不耐煩動手擰她的耳朵。

    「好痛!」葉芙蓉吃痛驚醒,眼眶凝結不解的淚珠,莫名所以望著一臉凶樣的宮女。

    爆女手拉著她的耳朵不放,凶巴巴的怒斥︰「嬗妃娘娘要你好好照顧公子爺,誰準你打瞌睡?」

    「我……」

    爆女手用力一擰,「你敢回嘴,看我怎麼教訓你。」

    「痛!」葉芙蓉好委屈,不懂她為何沒事要進宮讓人教訓。

    爆女冷笑的松手,指著擱在桌案上黑沉沉的湯藥,「公子爺的湯藥煎好了,你好生伺候公子爺喝下,明白嗎?」

    另一名原本該留下伺候的宮女,早就偷跑回房睡了,她也不想留下來守著要死不活的公子爺,反正今夜娘娘得侍寢,壓根兒不會發現她將公子爺丟給小女娃。

    「我不會……」

    爆女聞言,橫眉豎目雙手叉腰,「你不會就得學,難不成你以為我生下來就會伺候人嗎?」

    這位姊姊真的好凶。

    葉芙蓉很怕又被擰耳朵,瑟縮了下肩,委屈回道︰「是。」

    爺爺跟爹爹騙人,王宮有凶巴巴愛擰人耳朵的宮女姊姊,一點也不好玩,她好想回家。

    「你給我機靈點!敢惹麻煩,我饒不了你。」宮女警告的瞪了她一眼,便扭腰轉身離開。

    爆女一走,房內僅剩她與沉睡的公子爵,她不開心的嘟嘴,一邊揉著發疼的耳朵,一邊拭淚。

    「……你是傻子嗎?」微弱的聲音自她身後傳來。

    紅著眼眶的葉芙蓉驚訝轉身,看著不知何時轉醒的公子爵,「什麼?」

    「她敢擰你,你不會踢她。」公子爵仍非常虛弱,但睡了一覺之後,比較有力氣說話了。

    「她好凶,而且我也沒踢過人。」不開心的足尖氣悶點地。

    鮑子爵喘著氣,眼底盡是不屑,「不過是狗眼看人低的賤婢……」

    葉芙蓉疑惑道︰「你想踢她?」

    鮑子爵揚起野蠻的笑容,低喃,「假如本公子的病好了……」

    「要喝藥,病才會好。我去拿藥給你喝。」

    「不喝。」

    「你不喝的話,病不會好。」

    他惡狠狠瞪她一眼,那一眼比宮女凶惡的嘴臉還嚇人,葉芙蓉嚇得縮了下肩。

    他生氣低喝,「大膽。」

    一罵完,一口氣差點又喘不上,該死!看來他不是病死,反而是被她氣死。

    「你沒事吧?」葉芙蓉嚇壞了,他不會就要死在她面前吧?她該怎麼辦?是不是快去喚人來?

    好不容易一口氣喘上來,氣呼呼的公子爵顫抖著手,指著她的鼻尖,聲音抖到不行,「你什麼身分,竟敢在本公子面前你啊我的,懂不懂規矩?」

    她坦白搖頭,「不懂。」

    他為之氣竭,瞪著傻乎乎的丑丫頭,緩了下氣,「果然是傻子一個,你要尊稱我為公子爺,明白嗎?」

    「明白了。那公子爺要喝藥對吧?」

    「不喝。」

    「可是……」

    「馬太醫的方子倘若有效,本公子早就藥到病除,豈還會躺在這兒同你這傻子說話。」他話里有濃濃的埋怨。

    「可是……」

    「倒掉。」

    「不好吧?」

    「不然你喝掉。」

    「我又沒病,喝什麼藥。」

    「不喝的話就閉嘴,吵死了。」公子爵說了幾句話又累了,他陰郁合上眼不看嘮叨的丑丫頭。

    他還得躺多久?或者往後會有更漫長的時間躺在黑黝黝的棺木里。

    葉芙蓉沒膽拿藥灌八公子,偏偏宮女姊姊臨去前的警告又讓她擔心,她左思右想,決定偷偷倒掉,反正是八公子自個兒說的,若有人責怪她,她就推到他身上。

    她端起藥碗,準備來個毀尸滅跡,突然,听見女人的嬌笑聲傳來。

    「大王,您別這樣。」嬗妃的聲音嬌媚得銷魂蝕骨。

    「愛妃過來讓本王聞聞,你身上究竟抹了什麼胭脂水粉,這麼香。」醉了的大王攬著妖媚的嬗妃,貪婪嗅聞。

    一陣歡快的女人嬌笑與男人嘖嘖聲傳來。

    捧著藥碗的葉芙蓉對上公子爵深幽的眼瞳,他沒好氣的橫了她一眼,別過臉不看她,卻讓她眼尖發現,他的耳根子竟然紅了,他不是病得厲害,怎會耳朵紅?

    只是不久前嬗妃娘娘還在哭天搶地,怎麼突然又笑得如此開心?她著實想不透。

    「大王……」嬗妃又嬌又柔的嗓音再次傳來。

    「幾日不見,本王可得仔仔細細,毫無遺漏的再瞧瞧愛妃。」大王的笑聲帶著欲念。

    「呵呵呵。」

    緊接著葉芙蓉听見奔跑追逐的聲浪,嬗妃和大王都笑得很開心,她不解搔頭,這麼晚了,娘娘和大王竟還不想睡,白天再奔跑玩耍不是比較好嗎?又或者其實夜里更好玩?

    「還不快倒掉。」望著床頂雕著象征福壽綿延的蝙蝠,公子爵氣虛命令。

    「是。」葉芙蓉推窗將湯藥倒掉。

    「晚點我父王會來看本公子,你機靈點,否則掉了腦袋,可怨不了人。」公子爵的聲音充滿期盼,因為心情好,便大發善心提醒她。

    「好。」葉芙蓉放好空藥碗,用力揉揉雙眼,她沒見過大王,听大王和嬗妃娘娘玩得正開心的聲音,他應當不可怕吧。

    她伸手撫平衣裙,乖乖等候大王。

    奇怪的吟哦聲陸續傳來,大王與娘娘似乎不再追逐嬉戲,但那聲音怪怪的,莫非娘娘也病了嗎?

    葉芙蓉偏頭仔細聆听,越听越覺得奇怪,小聲嘀咕,「娘娘是不是也該請太醫來看看?」

    鮑子爵听見她的咕噥,惱得面紅耳赤,氣急敗壞小聲命道︰「捂住耳朵!」

    她不懂公子爵為何發脾氣,眼下除了嬗妃娘娘發出奇怪的聲音,連大王也開始變得很奇怪,急吼吼的似野獸,她越听越覺不對勁,她……似乎听到不該听的。

    「快點!」

    她不敢遲疑,立刻捂住耳朵,杜絕一波接一波奇怪的聲浪。

    鮑子爵逸出一口氣,心情愉悅的想著,父王一定很擔心他的病,很快就會來看他……終于讓他盼到父王了,他不能睡,他一定要親眼看見父王走進他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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