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宛宛《女大當家》


出版日期:2017-08-11

為了安慰病危的爹,她得在最短時間內把自己嫁掉!
誰教東炎國京城里陰盛陽衰,通常是兩個適婚女人才得一個男人來匹配。
傳言中他身形雄偉、相貌不怒而威,且是個成功藥商;
所以即便已娶過妻離了緣,仍有資格挑三揀四。
也就難怪她提親會被拒了!
無妨!那她就招婿!招不了就用買的!
她雖已是個老姑娘,卻是個十幾間食鋪的當家!
花容月貌更不在話下!
如果要用賺錢或成就來評量一個人,那她可比尋常男子有出息多了!
啥?這回的提親成了?對象是他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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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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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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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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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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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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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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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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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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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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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花家大宅正廳裡,瑞獸香器正嫋嫋飄著香煙。廳內不過簡單擺設一座玉石屏風、二隻名家繪製的半人高花瓶;可入目的桌椅、窗花盡是上好檀木,讓人一進其間便覺氣派非常,一如坐於廳內主座、頭戴面紗、身穿柳綠絲衫,渾身除了玉簪之外無一件首飾,氣勢卻不同凡響的女子——花明子。

    “你說什麼?!”

    花明子面紗下的杏眸驀地瞪向下座面容驚恐、可仍拚命咧著嘴笑的劉媒婆。

    “您先別發火。在我看來,您與應炎隆應當家都是人中龍鳳,正因如此,所以兩人才不適合成家啊。正所謂一山不容二虎,如果家裡有兩個作主的人,每天爭吵生亂,家裡怎得清靜呢?”劉媒婆說了一大串,卻始終不敢與主座上的花當家對上一眼。

    “我管他是龍鳳還是老虎!他有什麼資格批評我!”花明子瞇起眼,手掌緊握住紫檀木扶手。

    “花當家,應當家沒批評您……”

    “沒批評?”花明子一挑眉,怒極後反倒冷笑了。“那他要你轉告的那些‘娶妻娶德,不求治家能力強,只要懂得在家從父、出嫁從夫的道理’的那些話,難道是在稱讚我不成?”

    花明子俏顏蒙上一層怒氣,倏地從椅上起身,懸在腰間的幾把庫房鑰匙亦隨之叮叮噹當地互擊著。

    “花當家——”

    “從父從夫從個屁!”花明子水眸因氣怒而顯得晶亮,雪白柔荑倏地朝空中一揮。

    劉媒婆明知二人相距還有十來步距離,還是不由得退縮了一步——這花當家可是單手能震垮桌子的人啊。

    “如果我在家從父,今天這花記食鋪豈能有這般光景?!”花明子在心裡決定,雖她沒見過應炎隆,可日後若有機會見到他,定要見一次瞪一回。

    她並非因為婚事被拒而惱羞成怒,畢竟向應炎隆提親,不過是為了讓她爹安心所做的虛應故事罷了。反正多年來她出人生意場合拍桌討價爭公正,臉皮難道還會薄嗎?更別提應炎隆拒絕她一事,也早在她意料之中。

    她氣的是——憑什麼只因她是女人,就要她三從四德?!

    男人就了不起嗎?男人女人不都是人!如果要用賺錢或成就來評量一個人,那她這輩子的成就可比尋常男人有出息多了。

    “可惡!”花明子愈想愈火,一腳踹得高几連連晃動。

    劉媒婆圓潤身軀顫巍巍一抖,勉強笑著說道:“花當家……你別發這麼大的火……放眼京城,應當家確實是數一數二的優質人選,只是——”

    “他數一數二,我難道是倒數一、二?!”花明子惱了,沉聲一喝:“他不娶老娘,老娘難道就嫁不出去了嗎?!”

    “瞧您說的是什麼話。花當家聰明能幹,容貌身段又是一等一的出色,肯定是京城男子爭娶的好對象啊。”劉媒婆嘴角顫抖地說道。

    “你不用把我說得像青樓的花魁、老——”花明子深吸了口氣,硬把“老娘”的“娘”字給硬吞了下去。“我不靠臉不靠身段,嫁不出去我也無所謂。還有,我戴著面紗,你還能看出我這容貌是一等一,你這嘴也太能瞎說胡扯了。”

    “唉呀!當初花老爺和花夫人成親時,大家都說以花老爺的俊容和花夫人的花容月貌,生下的孩子就算不是傾國傾城,也絕對是閉月羞花。”劉媒婆看著花當家面紗下隱約只能瞧見一成的面目,自信滿滿地說道。

    其實劉媒婆沒說出口的是,花家擁有幾十間食鋪,間間生意興隆,花明子就算長得眼歪鼻斜,還是會有人娶啊。

    “長得好看能當飯吃嗎!只會惹來麻煩。”花明子雙臂交握胸前,瞪了面前礙事的面紗一眼。

    “您這麼說是要逼死誰啊!”劉媒婆甩著手裡的紅巾帕,聲音也隨之拔尖了起來:“像您這樣的人品不嫁,別說老天看不下去,就連我都看不下去了。

    應當家有他的考慮,您可別因此就打了退堂鼓啊,畢竟男大當婚,女大——”

    “女大就該當家!”

    花明子走回主座坐下,拿起上好的大紅袍茶飲,仰頭喝了半杯。

    東炎國京城裡陰盛陽衰,通常是兩個適婚女人才得一個男人匹配,因此,女子上門求婚早成了此處的特色。也因這緣故,富貴如應炎隆者,即便已娶過妻,仍有資格挑三揀四;兼以傳言中的應炎隆身形雄偉、相貌不怒而威,雖不若其弟應學文的俊秀,卻更有掌權之相。先前便曾有過十多個姑娘上門求婚,只是全被拒絕了。

    只是,為什麼她要聽她爹的話跟其他姑娘做一樣的事?她明明就不是一般姑娘,她是花當家花明子!

    “花當家,我手邊還有很多一等一的人才,您要不要再考慮看看……”劉媒婆小心翼翼地問道。

    “算了,那些所謂一等一的人才,不也都是應炎隆之流嗎!”花明子放下手中薄如蛋殼的瓷杯,定定地看向劉媒婆。

    “京城裡頭人才濟濟,您可別辜負了您爹親對您的一片期待,花家還待著您開枝散葉呢。”劉媒婆怕的是賺不到花家的大紅包。

    “若不是為了我爹,我何必急著嫁。”花明子說。

    “您——”

    “我話還沒說完。”花明子敲了兩下桌面,讓對方噤聲。“我的婚配物件由我自己選擇。你現在立刻去給我找一些人品好,懂孝順的男人。我要招婿!招不了就用買的!”

    只要是她花明子想做的事,一定都能達成。

    劉媒婆一聽這話,眼睛都亮了起來!花當家這提議何止有銀兩可賺,根本是大大有銀兩可賺啊。就算花當家日後想要三夫四寵,她都可以代為引薦。

    “沒錯沒錯!山不轉路轉,您一定會找到最適合您的夫婿的。撮合姻緣這種事我拿手,把這事托給我就對了!看您是要高矮胖瘦,我全給您端到面前啊……”劉媒婆拍胸脯保證道。

    “你當初也是拍胸脯保證,說我這樣貌、家世,應炎隆一定會高興到翻十八個筋斗,沖到我家提親的,結果呢?”花明子冷哼一聲。“終歸是他沒有福分,您這樣一個大美人——”

    “好了!就算我長得沉魚落雁,治家能力還是強。在家既不從父,出嫁也不從夫,所以你這些吹捧的話就免了。如今我爹的心願是要我成家生子,你就當是做功德,替我把這事辦妥。事成之後,賞銀絕對少不了你的。”

    “一定給您辦妥!否則日後我這說媒生意就不做了。”劉媒婆朗聲說道。

    “我是不信那些口頭誓言的,你這話若是認真的,那就白紙黑字寫下來。”花明子雙臂交握胸前,漠然看著劉媒婆那塗著鮮紅胭脂的唇連抖了幾下。

    “您放心,老婆子一定專心替您找親事、給您辦到最好。”劉媒婆咧著嘴笑,轉移了話題。

    花明子揚起一抹冷笑,因為她根本沒把劉媒婆的話當真。只不過這劉媒婆本事好、手段高,確實能替她多找來一些夫婿人選,所以便將就著用吧!

    “吳管事,送客。”花明子揚聲喚道,頭也不回地走進內廳。

    “多謝劉媒婆您來這一趟。”一襲藍袍的吳管事自廳側簾後走出,雙手奉上一個布包。“這是煩請您舟車勞頓的一點小小心意。”

    “唉呀唉呀……”劉媒婆忙不迭地接過,因為手中的重量而笑瞇了豆眼。

    “貪財了貪財了。”

    “劉媒婆,這邊請。”吳管事大步往廳外走。

    “花當家英風颯颯好不威風啊!平日在家中管事也是這般俐落?”劉媒婆問著這笑臉迎人的中年管事。

    “當家的能幹聰明,所有人都服她。”

    “這府裡的事當真都是花當家一人作主嗎?我瞧花家宅院這麼大,少說也有四、五十個僕傭吧……”

    吳管事沒接話,只是加快了腳步,領著劉媒婆往外走。

    府內僕傭與他們擦身而過時,都多看了劉媒婆一眼,卻沒人當面多問或多說一句。他們都是跟著花當家一路努力過來的,所以對外從不亂嚼舌根。他們希望花當家能結婚生子,又怕她嫁了個不懂得珍惜她才幹或良善的夫婿,畢竟那樣的話還真的不如不嫁啊。

    ***

    就在花府那頭下人還在擔心主子的婚事之時,十條街外的應家大宅外,身穿墨藍剌繡絲袍的應學文正瀟灑地一躍下馬。

    “照顧好我的青雲,給它最好的粟米。這傢伙今天可替我長臉了,我今天和人比試得了第二,靠的就是它的靈巧啊。”應學文寵愛地拍拍馬身,朝著守門人一點頭,隨即進門。

    應學文先去問了朱管事幾句話之後,便使出他最得意的輕功,往大哥應炎隆辦事的書房飛去。

    “大哥!聽說那個劉媒婆一早就拿了花明子的生辰八字來求親,是嗎?”應學文推開門便嚷道。

    “平時在生意場上有什麼風吹草動,你都當成是耳邊風。現在劉媒婆前腳才走沒多久,你就聽到消息趕回來湊熱鬧了。是誰多嘴?”應炎隆黑眸朝弟弟瞥去一眼。

    應學文立刻站直身子,可仍是滿臉興奮地說道:“咱們府裡誰敢多說幾句。只是,你和花當家這等大事,自有劉媒婆那張嘴廣為宣傳。”

    “那你應該也知道最後的結果了吧。”應炎隆目光又回到桌上的卷冊裡。

    “知道知道!所以連忙回來告訴大哥,你拒絕花家親事之後,這件事情可是有大進展了啊!”應學文一臉期待地看著大哥。

    應炎隆放下老藥工所寫的藥草紀錄,看向弟弟,不明白自己與花明子之間哪來什麼進展,想來應是學文硬湊熱鬧吧。

    他這個唯一的弟弟,生平無大志,就是偏愛遊山玩水、飲酒管弦、練武玩馬。只是,學文既不愛正事,可他也不能讓這個弟弟白混。哪家出了不肖子、賭徒,一擲千金,哪家人又賣了屋宅、祖產等等消息,他都讓學文去打探來。

    因為應家有名的雖是藥鋪,但他始終認為有土斯有財。因此,各處好地點的宅子,他探知了之後,自然沒少買,不過是用了化名,沒讓旁人知道。況且,有幾回藥材在運送上的風險,靠的也是學文在風月場中聽來的小道消息而避開……

    “哥啊,你不好奇你拒絕花當家之後的發展嗎?怎麼不快點問我呢!”應學文和哥哥對看了半天,終於耐不住性子地追問。

    “你不正要說了嗎!”應炎隆往寬廣椅背一靠,淡然說道。

    “大哥一點情趣也無,日後嫁進來的大嫂可委屈了。”應學文忍不住抱怨道。

    “我的妻子不必有情趣,我也不會委屈她半分。”他非常清楚自己想從婚姻中求得什麼——一個讓他無後顧之憂、唯夫命是從的溫婉妻子。

    “算了算了,跟你談情趣,當真是對牛彈琴,我還是快點說說劉媒婆今天興高采烈地從花家出來之後的事吧。”

    “興高采烈?”應炎隆濃眉一挑。

    “是啊!因為劉媒婆接下來可有大生意要做啦!”應學文手舞足蹈得像是他親眼目睹了花明子和劉媒婆的會面一般。“花當家讓劉媒婆去找一些家世清白、人品佳、知孝順、又願意人贅的男子來讓她挑選。現在整個京城都在談論這事呢!果然不愧是花當家,行事作風就是和尋常人不同。”

    應炎隆沒應聲,修長指節輕扣著桌面,好一會之後,薄唇揚起一抹似笑非笑。

    應學文看著大哥突如其來的笑容,心裡驀地打了個哆嗦。

    每次只要大哥這樣笑,就代表著在算計某件事。旁人都說應當家謙和有禮、待人親切,只有他知道大哥的笑意其實是張隔絕旁人探知真正心思的面具。

    他曾親眼看過家族裡的叛徒痛不欲生地躺在大哥腳邊求藥,可大哥唇角似笑非笑,一語不發地看著對方在他面前死去。

    “大哥,你在想什麼?”應學文皺眉問道。

    “我在想這花明子果然有頭腦,她提的這主意倒很適合她。”

    “你真的很愛誇獎花當家耶。之前花記食鋪訓練了一票負責外送的店小二時,你就稱讚過她聰明會賺錢了。”應學文抿了下唇,覺得大哥就只看到外人的好,卻不懂得要稱讚他一下。他可是一聽到消息就趕回來通知大哥了。

    “我現在覺得她更聰明了。你把她的招婿條件說清楚一點。”應炎隆傾身向前。

    “大哥還真當我是包打聽啊。總之,花當家開的條件首要是得孝順、人品要好、對她言聽計從之類的。”應學文看哥哥撫著下巴,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不禁興奮地嚷道:“瞧大哥這模樣,莫非你心中有人選了?”

    “你去叫劉媒婆過來。”應炎隆看著弟弟說道。

    “叫劉媒婆來做什麼?”應學文睜大眼,有種不好的預感。

    “當然是替你說親啊。”應炎隆起身走到弟弟面前。“我一直擔心你這麼不事生產,萬一娶的又是個跟你一樣的妻子,那我豈不是要擔心你一輩子?現在上天送來這麼一門大好的親事,我自然要好好把握。”

    ***

    應炎隆神色自若地看著被嚇到連話都說不出來的弟弟,側身拿起熱茶喝了一口。

    “大哥!”應學文激動地扯住大哥的手,灑了他一手的茶。

    應炎隆皺了下眉,放下杯子看向弟弟。“你急躁什麼……”

    “你自己不要花明子,幹麼逼我去娶!我才不要娶個一天到晚把我管得死死的惡婆娘!”應學文氣得跺腳。

    “你之前知道劉媒婆要上門來替花明子說親時,不是說了一堆花明子的好話?”應炎隆拿出巾帕擦去手背及衣服上的茶湯。

    “我那時是想大哥氣勢這麼強,十個花明子也沒法子擋住你,你娶了她還會有什麼問題,就是應家與花家一起擴展家業啊!但……但我這麼文弱,花明子一根手指頭就可以把我揉死了!”應學文氣急敗壞,急到連說話都上氣不接下氣了。

    “她沒有你說的那麼可怕。這女子接收花記食鋪之後,便連店鋪人手都少有變動,表示她這當家做得好,懂得照顧自己人。”若非身分敏感,他早就去認識這號人物了。

    “我不要娶一個青面獠牙的婆娘!”應學文氣得眼泛水光。

    “她外出經商都以薄紗覆面,沒人瞧過她的真面貌,你怎能說她青面獠牙?我倒覺得她身段極為窈窕。”應炎隆拍拍弟弟肩膀。

    “你不也親眼看到她翻掌往桌上一拍,那張桌子就垮掉了嗎!我不要娶她!我還想活久一點。”應學文仍是拚命搖頭。

    “有這樣一個武藝高強的娘子,以後誰敢犯你?你日後就算想在城裡橫著走都行。況且,你不是一直在拜師學藝、勤練武術嗎?若是娶了花明子,以後夫妻倆還能切磋武藝,豈不妙哉。”應炎隆好整以暇地說道。

    “我才不要……”

    應炎隆看著已經紅了眼眶、只差沒掉下眼淚的應學文,歎了口氣,再為自己倒了一杯茶,走到靠窗的長椅坐下。

    他實在不懂弟弟是在鬧什麼彆扭。女人長得好看,也不過是賞心悅目多看兩眼、生出來的孩子多點人緣罷了。除了這些,美貌于人生有何益處?想找好看的女人,只要有錢有勢,風月場所裡永遠有年輕貌美的姑娘等著大爺上門。

    應學文瞪著一派悠閒姿態的大哥,氣得想搶走他的茶杯,卻又不敢,只得從齒縫裡蹦出話來:“如果花明子真的像你說的那麼好,你為何不娶?”

    “我與你個性不同。”

    “我不要娶她!”

    “你娶了她,日後兩家產業並為一家,我總會幫你顧著的。況且……”應炎隆將這個長相清秀、可目前實在無啥建樹的弟弟。“花明子看不看得上你,還是一回事。”

    應學文嘴角抽搐,臉色一陣青錄。

    “我寧可終生不娶,也不要娶一個凶婆娘!”應學文大聲說道。

    應炎隆神色一沉,銳利黑眸瞪向弟弟。

    應學文瑟縮了下身子,抿緊了唇。

    “爹臨終前說過什麼?”應炎隆一瞬不瞬地盯著弟弟。

    “長兄如父,父命不可不從。”應學文低下頭,把話含在嘴裡說道。

    “你記得就好。”

    “但爹沒叫我娶個女霸王回來……”

    應炎隆擰眉,對於弟弟三番兩次的回嘴,已經微有不耐。

    “爹知道我會為你做最好的安排。你若不從,此後就不許再領月銀,自己想法子掙錢去。”

    應學文倒抽一口氣,抬頭想再求情,可一看大哥那神色,就知道這事已沒有轉圜餘地了。

    應學文一咬牙,決定先下手為強,從劉媒婆身上下手——金銀珠寶多送一些,讓劉媒婆去把他說得懦弱無能、花天酒地。若是這樣花明子還要他,就是腦子有問題。

    “我去找劉媒婆——”應學文轉身就要往外走。

    “站住!”應炎隆低聲一喝。

    應學文僵在門口,不敢回頭,生怕被大哥看穿心思。

    “我改變心意了。”應炎隆喚來在偏廳作帳的朱管事。“朱大叔。”

    “當家有何吩咐?”朱管事恭敬地問。

    “你派人去請劉媒婆明日過來。在我沒允准前,這幾日讓二少爺在家裡休養生息,哪裡也不許去。若有他的朋友或旁人問起,就說我娘身體不適,他在親侍湯藥,屋裡內外都這麼交代。”

    “是。”朱管事行了個揖,轉身離開。

    “為什麼不讓我出門?!”應學文急了,再度上前扯住大哥的衣袖。

    “你唯一能說得出口的優點就是孝順。這孝子形象,我現在就幫你做足,免得你娶不到花明子。至於劉媒婆那邊,自然由我去談婚事。”

    “大哥!她與我同年,是老姑娘了!”應學文氣得快昏過去。萬一那花明子真的看上自己,那他該如何是好?

    他肩不能提、手不能扛,遇上女霸王,只能被霸王硬上弓啊。

    “既然與你同年,那便不老。而你若不想我安排你的人生,就趁著我談妥你的親事之前,展現你的本事,好讓我放心。”應炎隆怒目一瞪,沉聲說道。應學文瞪著大哥,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忽而雙唇一扁,大聲說道:“我要去跟娘說!大哥欺負我!”

    聲未落,應學文已拔腿跑得無影無蹤。

    應炎隆看著弟弟的背影,長歎了口氣。

    學文身上那一襲墨藍剌繡絲袍,尋常人家得省吃儉用一年才能買得起,但尋常人家的男子會一遇事就跑去找娘哭訴嗎?

    應炎隆再次肯定自己剛才做了正確的決定。

    學文出生時體弱多病,全家人因此全順著他,但是,人有生老病死,他年長學文七歲,沒有法子保證能照顧弟弟一輩子,所以學文如果想平安活到老,所需要的不只是他能為其累積的財富,最好還得有個像花明子那樣的老婆當依靠。

    這個花明子,他要弟弟娶定了。

    花明子自然知道自己的招婿之舉會引起多大騷動,但她實在忙到沒空去聽旁人的議論,她的每一日仍是馬不停蹄地東奔西走。

    招婿消息放出去的數日間,仍是一早起床的她,如同以往地和負責食鋪的尤管事先商議好一日行程,接著再和負責宅內的吳管事討論家務——這些安內攘外的工作,都得在她早膳後的一盞茶時間裡決定。然後,她乘車出門,在馬車上聆聽花記食鋪不同分館的掌櫃報告營運狀況,而後,便是一連串的巡視及討論,直到日落西山,她才有法子回到家。

    花明子知道旁人都道她這個花當家除了賺錢之外什麼也不想,可她知道,這花宅內、食鋪裡的幾百名僕役靠的就是她的努力賺錢。

    有時,她是真的感到很累,累到想找個人來分擔一切。可培養人才不是件小事,人品之外,還得提防對方的貳心。她爹十年前就是因為信了能幹的二娘,最終卻被狠狠擺了一道,落得食鋪地契及多數銀兩皆被二娘拿去、卷款而逃的下場。

    想來,她的強勢名號就是從那時開始傳出來的。二娘逃走之後,她爹重病不起,她找來鏢局日夜兼程追趕二娘的行蹤。一旬之後,鏢局逮到了二娘,拿回了泰半家產,並將二娘送進衙門。

    而她便從那時開始接手花家事業;當時十五歲的她,在賠了二、三家鋪子的教訓之後,開始用她那張從小被已逝的娘給養刁、並能說得一口好菜的嘴,拜訪各地名廚,用一日只睡兩個時辰的努力,好不容易才把花記食鋪的營運挽救了回來。

    十年過去,花記食鋪成功了,但她卻成了個老姑娘。幸好京城原就是個陰盛陽衰之地,二十多歲未嫁並非什麼稀奇事。

    不知道劉媒婆招婿一事辦得如何了?閃過這個念頭的花明子,正坐在馬車裡翻著手上的新菜單、食鋪帳冊,並聽著掌櫃古宇報告店務。

    三年前她自外縣買來許多窮苦家庭為奴僕,再從其中挑出願意識字及能吃苦耐勞者栽培,目前有幾家店的掌櫃就是從這批奴僕中精選出來的,眼前的古宇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為奴僕者能當到掌櫃,實屬不易,因此她知道賣身為奴之人,無不希望能被賣入花家,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份藏于善心下的私心。

    花家奴僕的親眷賣身契也全控制在她手裡,如此就算對方日後掌權想興風作浪,也不會是太大的風浪,她一人撐著花家所有事,什麼事都得做好打算。

    “你這份珍菇素宴的想法及做法皆好。”花明子看著古宇,滿意地點著頭。

    “五日後,我會去試菜。若菜色沒問題,便依著你所提的方式向達官貴人推薦‘京城素齋宴’。日後若是反應佳,便將這事辦成一年一宴,讓咱們‘花記食鋪’與‘傾城山莊’一樣,成為引領京城風潮之地。”

    “是。”古宇恭敬地點頭。

    “這段時間,大家辛苦一點,我一會兒會到店裡發給大夥加菜金。待到宴席成功,食鋪賺了錢後,也不會少了你們那一份的。”花明子笑說道。

    “多謝當家。”古宇笑著點頭。

    “對了,這是昨日方送到的千年老參。”花明子從身後取出一個木匣,遞到古宇手邊。“我留了一半給我爹,一半讓你帶回去給你娘服用。上次應家藥鋪那個替你娘診脈的大夫,說你娘喝老參補氣最佳。”

    古宇看著那木匣,微紅了眼眶。他深吸了口氣後,將木匣推回。

    “多謝當家的好意。這禮太貴重,小的不敢收。”古宇說。

    “我給你娘的呢,你敢不收!”花明子直接把木匣推到古宇懷裡,不許他再退回。“你幫著我打點食鋪,讓我少擔心多休息;我撥點氣力替你照顧家人,也是應該的。”

    “這太貴重……”

    “都說是給你娘,不是給你的,你婆媽什麼呢!收下就對了。”花明子拍拍他的肩膀,感覺馬車正緩緩停下。

    “謝過當家。”古宇將木匣舉至齊眉位置,表示最大敬意。

    待得馬車完全靜止後,花明子卻是皺起了眉,因為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她這幾日每出花家,身後都跟著一個討厭鬼。

    “請當家稍候,我看看羅繼才的馬車是否還跟著。”古宇拉起車簾往外看了一眼,方臉旋即閃過一絲厭惡。“他的馬車停在我們後頭。”

    “算了,我不想在羅繼才身上浪費時間。”所以她會儘快將自己嫁出去,免得還要花力氣應付此人。

    花明子側身走下馬車,後方那輛金碧輝煌的馬車也在同時從中跳下了身著紫衣、渾身酒氣的羅繼才。

    “花當家。”羅繼才一個箭步擋在花明子面前,三角眼死盯著花明子冪帽面紗之下的朦朧容貌。“你向應炎隆求婚被拒,然後又要劉媒婆替你招婿的事,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你也未免太不給我面子了,我苦苦相求多時,你卻連個機會都不給我!”

    “道不同不相為謀,何況是結為夫妻。這是我最後一次跟你說這些廢話了。以後若再出現,休怪我不客氣。”花明子面無表情地繞過羅繼才,繼續往前走。

    “你愈是這樣拒人於千里之外,我就愈是想得到你啊。”羅繼才再度擋住她的路。

    花明子瞪著臉上帶著玩世不恭笑容的羅繼才,磨了兩下牙。

    “羅公子,你酒氣沖天,想來是剛從風月場所或是賭場裡趕來。一夜無眠,想必腦子也不甚清楚,那我就大發慈悲把話說清楚!”花明子雙手扠腰,朗聲說道:“你我皆知,你向我求親的目的,無非就是為了我的家產。因為你在賭莊裡欠的那些銀兩,急著要人幫忙償還。你若是一再糾纏不放,休怪我今日就讓令尊知道此事!”

    羅繼才臉上的笑容一僵,立刻往左右兩側一看——幸好此時街上的店鋪都尚未開門營業,沒人看到,他因此涎著臉笑道:“既然花當家知我如此之深,若能出手金援我的一時急難,我倒也不一定要死皮賴臉地纏著你。就當我羅繼才交了你這個朋友,朋友之間有通財之義,這話可沒錯吧!你幫了我,羅家的家世背景早晚會讓你得到好處的。”

    花明子柳眉一擰,倒是真的對羅繼才起了防備之心。

    光天化日之下,他連要錢的話都說得出來了,還有什麼不敢做的?怕是給了一次,就會有第二、第三次,她怎麼可能開此先例。

    “我是開店做生意的,不是開救濟院的……”花明子說話間冷不防朝著羅繼才揮出一掌。

    羅繼才不防此舉,急忙後退了數步,險險避開。

    羅家兩名身著黑衣的護院從轎旁沖出,護在羅繼才前方。“你瘋了嗎?!竟敢揍我!”羅繼才怒瞠銅鈴眼,對著花明子大吼說道:“我對你有意思,你不但不識好歹,還屢次想出手傷人!你給我搞清楚情況!我爹是當今國丈,羅家要為難你幾間小小食鋪還不容易嗎!”

    “羅公子家大勢大,花某豈敢高攀你這個朋友。況且,我若是真要打你,不會打不到你的。只是令尊身為國丈,若知道他的麼兒仗勢威脅他人,不知會做何感想。”

    “你少跟我囉嗦這些!你嫁是不嫁?若是不嫁,就給錢讓我疏通,否則今後你花家生意就甭做了!”羅繼才朝她逼近一步,也沒打算和她客氣了。

    “你是聽不懂人話嗎!我已經說過幾百次了!不給錢!不下嫁!少囉嗦!”花明子掄拳作勢往前一揮,同時咆哮出聲:“滾!”

    羅繼才被她的怒吼嚇得後退連連,差點摔跤,黑衣護院立刻扶住了他。

    花明子不屑地看了他們一眼,轉身大步離開。

    羅繼才看著她的背影,忽而大吼一聲,推開護院,臉部扭曲地直沖向前,一把扯住她的冪帽,往下一拉——

    花明子不防此舉,冪帽面紗在瞬間落了地。

    “當家!”古宇急忙擋在花明子身前,可一切已太遲了。

    花明子沒預料到羅繼才竟敢如此無禮,她惡狠狠地瞪著目瞪口呆的羅繼才一眼,立刻撿起冪帽戴回,轉身拉好面紗。

    羅繼才看著她的背影,想著方才驚鴻一瞥的花容月貌,不自覺地呆怔在原地。

    誰知道兇悍如虎的她,竟有著天仙一般的容貌!那杏眸那玉鼻那粉膚那花唇,連皇宮內都不見得能找到幾個啊。

    “美,太美,實在太美了!本公子一定要娶到你……”羅繼才死盯著花明子,又追到她身後。“我立刻叫我爹來提親——”

    “這是你自找的!”花明子一回身,手裡撒出一把她用來防身的粉末。

    “啊!”羅繼才眼睛一陣劇痛,忍不住慘叫出聲。“你對我下毒!我要瞎了!來人啊!快來人啊!”

    羅繼才的兩名護院連忙上前扶住他。

    “解藥在哪?!”羅繼才痛得蹲在地上,只覺得兩眼像是有火在燒一樣。

    “解藥可在應家藥鋪買到。告訴他們你要買的是可解姑娘拿來對付江洋大盜的椒粉的藥。”花明子看向那兩個與其說是護院,倒不如說是狐群狗黨的傢伙,冷笑說道:“聽說超過半個時辰沒用上解藥,就會失明……”

    “還不快扶本少爺去!”羅繼才大吼。

    兩名護院立刻七手八腳地將羅繼才扶上馬車。

    羅繼才才坐定,立刻朝著車外大喊:“花明子!我這就去告訴我爹,我要娶你!還要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想娶你的人,就是跟我羅家作對!?”

    “無妨。我今日就讓羅大人知道你在外頭的那些醜事,讓你忙到沒空提親。”花明子翻了個白眼,大步走進花記食鋪大門。

    像羅家那樣的官宦之家,連商賈之女都別想入門,更遑論身為商賈的她。

    不過,世事畢竟難料,誰知羅繼才他爹會不會突然腦筋打結,同意讓羅繼才娶她為妾或什麼的,她還是得在最短時間內把自己嫁掉。

    她看向古宇。

    古宇仍是怔怔地看著她,沒法子忘記方才看到的那一張容顏。

    花明子雙唇一抿,耐住性子,深吸了口氣。她不過就是姿色比尋常人好些,犯得著一臉見鬼的表情嗎?

    “給我醒醒!是沒見過女人嗎!”花明子沉聲對著古宇說道:“你現在給我去辦兩件事。一是把羅繼才欠的賭債數目寫成單子,送到他爹面前。二是派人去請劉媒婆今晚到花宅,因為我明日要出城,接下來幾日都沒時間見她。還有,讓她把嘴巴給我閉緊一點,之後若是讓我聽到一丁點關於我婚事的風吹草動,她就別想從我這裡賺到一個子兒。”

    “是。”古宇立刻站直身子,轉身交代人辦事去。

    花明子之前未阻止劉媒婆四處嚷嚷的原因,是希望這個纒了她許久的羅繼才能夠知難而退;誰知羅繼才不退反進,還見著了她面貌,逼得她只能再加快覓夫的腳步。

    然而,花明子不知的是,就在她打定算盤要劉媒婆明日就送上第一批招婿名單的同時,劉媒婆其實也正風塵僕僕地往花宅趕來,準備獻上應炎隆的弟弟,當成她招婿名單的第一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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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若問起東炎國京城最知名的館子食鋪,十個人當中有九個人會說是花記食鋪。

    花記食鋪說起來也是老店頭了,可這十年來由花家獨生女花明子接手後,花記食鋪有了新生氣,每家每鋪都有其特色菜單,老客人不只經常回籠,且凡有新店開張,必呼朋引伴前往。

    而這正是剛運送藥草回京的應家藥鋪當家應炎隆,指名要吃花記食鋪京城新館的主要原因。應家藥鋪雖與食鋪並無關係,但生意這回事,放諸四海都有些相同標準,多觀摩學習總是沒錯的。

    “當家,我們何時離開?”朱管事為應炎隆倒了杯茶。

    應炎隆還未開口,一旁的弟弟應學文立刻回頭,瞪大了眼說道:“怎麼這麼快就要走了?我才喝了一杯茶,曲子都還沒聽夠呢。”

    “再一盞茶時間就離開。”

    應炎隆淡然言畢,目光狀似不經意地朝二十步外看去一眼,卻又很快地移開視線,繼續打量花記食鋪。

    花記食鋪果然名不虛傳。幾十間的鋪子,每間皆是菜色精緻、店內人員招呼熱絡又親切,唯一不同的是:賣的料理精緻度不同,價位也就因此而不同。

    以他今日上門的這家花記京城新館為例,一道“清水芙蓉”就是尋常人家十日菜錢,於是店裡服務的細心程度,自然也不尋常——從淨手的花瓣盅,到淨口所用的綠茶,以及一壺壺強調來自傾城山莊的沁涼山泉水,還有座椅上的錦褥軟墊、牆上不同流俗的花鳥字畫與姑娘彈曲奏樂所營造出來的氛圍,皆非尋常食鋪所能比擬。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此時二十步外突然爆出的爭執聲。

    應炎隆抬眸望去——

    一名身穿紫金雙色繡袍的男子正不停地逼近一名以薄紗覆面的女子。

    應炎隆等著看的就是這一幕——女子當家不易,向來以紗巾覆面的花記食鋪花當家花明子在遇見京城登徒子羅繼才時,會怎麼處理呢?

    “羅繼才,你想怎麼樣?”

    花明子瞪著眼前這個喝酒喝到連眼皮都泛紅的羅繼才。

    “呵呵呵……你想讓我怎麼樣啊?我今天一定要探探你的真面目!看看你這個花當家究竟是貌美如花,還是醜陋如鬼。”羅繼才嘿嘿笑著,搖搖晃晃地又踏前一步。

    “我貌美如花還是醜陋如鬼關你何事!”花明子從齒縫裡蹦出話來。

    “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我羅繼才娶定你了。”

    “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我死也不會嫁你。”花明子此話一出,立即引來群眾一陣笑聲。

    因為花明子這話著實不是玩笑。羅繼才是京城裡有名的不肖子弟,靠著他的貴妃姊姊,還有父親的左相身分,在京城裡胡作非為、四處惹亂子,早就人盡皆知,哪個好人家的姑娘願意嫁他!

    “我揭了你的面紗、看了你的臉,你就該嫁了……”羅繼才又朝她逼近一步。

    花明子厭惡地抿緊唇,忍住被酒氣嗆出的作惡感,後退一步往窗外看了一眼,冷笑一聲說道:“誰說揭了我的面紗我就該嫁了?你在哪裡聽到這些瘋話的?酒樓?妓院?你那時是清醒的嗎?還是你酒喝多了,自己幻想出來的?”

    羅繼才被花明子的話堵得滿臉通紅,一個箭步向前就要撲上她。“老子今天就是要掀你的面紗!”

    “你好大的膽子!”花明子側身避開了羅繼才,驀地伸手往桌子重拍一下啪!

    桌子在瞬間應聲垮下。

    整個二樓頓時鴉雀無聲,羅繼才瞪著那張桌子,酒醒了大半。

    “怎麼?我一出手就嚇得沒膽了?”花明子往羅繼才身後看去一眼。

    “誰說我沒膽!”羅繼才瞪大眼,又想伸手去抓花明子。

    “羅公子,請住手。”京城北區巡邏軍小隊長飛快地擋在羅繼才面前。

    花明子趁機後退了三步,站到小隊長身後。

    方才她一見到羅繼才醉醺醺地進門,就派人去給小隊長送消息了。畢竟羅繼才惹是生非已不止一次,巡邏軍對他早就厭煩至極,會幫她不單單是看在花記食鋪的面子——巡邏軍上花記食鋪時,她錢照收,可上桌的菜色向來都是超過菜單幾倍的價錢。

    “你們敢管老子!”羅繼才伸手就去推小隊長。

    小隊長閃身避開,羅繼才沒站穩,撞到了牆壁後摔倒在地。

    “巡邏軍打人啊!”羅繼才慘叫出聲。

    “所有人都看到你是酒喝多了,自己撞上牆的。”花明子雙臂交握胸前冷笑道。

    小隊長上前扶起羅繼才。

    “滾啦!”羅繼才一站穩,便把人推開。

    “羅公子這邊請。羅大人交代過,舉凡羅公子和人有了爭執,便讓我們先請您離開。”巡邏軍小隊長眼色一使,便與另一名隊員往羅繼才左右兩邊一站!

    “我姊姊是貴妃,你們敢動手!”羅繼才怒目瞪道。

    “羅大人說他要立刻見到您。”小隊長說。

    羅繼才狠狠瞪著他,嘴裡喃喃咒駡著一些讓旁人瞠目結舌的粗口,這才極不情願地拖著腳步往樓梯走去。

    花明子雙臂交握胸前,忍住將羅繼才推下樓梯的衝動。

    “沒有我羅繼才得不到的人。”羅繼才在跨下樓梯前,回頭瞪向花明子。

    “羅公子注意腳下,否則就只能得到跌個狗吃屎或是人事不省。”花明子說。

    羅繼才臉色一陣青白,在眾人笑聲中沉著臉走下樓梯。

    花明子向羅繼才身後的小隊長點頭示意後,便從另一處小梯下了樓,並吩咐掌櫃替所有人送上一壺好茶壓驚。

    應學文一看花當家離開了,立刻傾身對哥哥說道:“天啊!花當家往桌子一拍,那張桌子竟然應聲垮下,武藝究竟是有多高強啊。這麼兇悍,以後哪裡還有人敢娶她。”

    “她是用腦子,不是用武藝在處理事情。你沒瞧見她方才淨往窗外瞧,等著的就是巡邏軍到場嗎?”應炎隆朝那張垮掉的桌子看去一眼——那桌子始終沒人坐,也許原本就有問題也說不定。

    “她是嗎?”應學文皺眉問道。

    “你只瞧著唱曲的姑娘朝你多笑了幾次,整個人就飄飄然了,哪有空看別的人事物。”應炎隆面無表情地說道,早已習慣這個弟弟的不正經。

    應學文表情一黯,卻很快地打起精神說道:“大哥,這花當家那麼兇悍,以前大嫂也是這般強勢嗎?”

    “花當家懂得視情況做事。”他那已故前妻則是情緒一來,大庭廣眾之下什麼情面都不顧。

    當初他與已故前妻兩家門當戶對,他娶了亦是生意好手的她,兩家婚事辦得熱熱鬧鬧。誰知她一進門,兩人意見處處不合,時時針鋒相對。前妻婚後不到一年便求離而去,跟著商隊出海,沒料到竟就遇到海上風暴,命喪於海中。

    “大哥,若你再娶,還會再娶女當家嗎?”應學文問。

    “家中有一能幹之人,足矣。”家和萬事興,他要的是一個能夠理家、能讓他安心的溫良女子。

    “那可不一定,也許你就愛女當家……”

    應炎隆看了弟弟一眼後,逕自起身往樓梯走去。方才要不是為了看花當家怎麼處理鬧事,他早就該離開準備進宮了。應家藥鋪深受皇家信賴,他每月都要進宮一次,親向皇上報告幾味皇家珍藥的製造近況。

    當應炎隆走出花記食鋪時,大門前的一輛馬車正要離開。

    坐在馬車裡的花明子摘下面紗,讓婢女翠軒替她腫脹的右手敷上一層應家藥鋪的百草膏。

    “見鬼的羅繼才,將來一定跟他拚個你死我活,看他還敢不敢再鬧事!”

    花明子詛咒了幾句後,便閉目養神起來。

    她不想把時間浪費在羅繼才身上,她得把握每個能休息的時間,如此才能撥出更多時間替花記食鋪做更多的事。畢竟——

    女人當家大不易!

    她除了要打理生意外,還有婚姻大事得處理,且要應父親之命,找人去跟應家藥鋪的應炎隆當家提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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