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痕《神官》[閱魂錄之六]


出版日期:2014-02-07

魂禍驟起,蒼生如淚如殤
落拓天涯,換你十年愁悵
死生已忘,我笑看滄桑
輾轉愁腸,你費盡思量
烈火烹油我當衣裳
刀光劍影你一肩扛
世間擾擾攘攘,一方唱罷一方登場
生命慌慌張張,由他歡喜任他悲傷
護你世世神采飛揚,不再旁徨
守我一座山河邊疆,寸土不讓
我說且盼情長,你道思之如狂
執子之手,與你,共一世風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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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co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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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跨年那天,我和暗夜還有仙仙三人在網路上跨年。

    在等時間時,我們三個閑著無聊,就聊起了過年許願這回事,然後聊著聊著,就開始歪樓,一路愈走愈遠,直到……某痕︰「如果世界末日到了,你們要囤啥?」某仙︰「武器。」

    病友︰「糧食。」

    某痕︰「就設人想囤衛生紙嗎?」

    某仙︰「……」

    某病友︰「……」

    某痕︰「我看過不少描寫關于末世的小說,里頭的男女主角們,在得知末世要來時,都嘛是食物囤呀囤、衣服堆呀堆,武器弄得跟軍火商似的,只是在我眼中,他們就是一群**折不干;爭的男女主」」聊天室現場有好一陣子寂靜。

    某仙︰「你還是作者嗎?我不想看作者在書里描寫男女主角是怎麼上廁所的啊……」

    病友︰「……你要是那樣寫,那本不會賣的。」

    某痕︰「要是我的話,不只衛生紙,我連牙膏都想囤……」

    某仙︰「你夠了!」

    好吧,現實和小說總是有差距的。

    這陣子美國在鬧冰雹,全美五十州零下急凍,看了新聞後……

    鄰居︰「喏,真實版的『明天過後』,囤糧了設各位?」

    病友︰「她會先囤衛生紙……」

    某痕︰「還有牙膏。」

    某仙︰「你回去寫古代吧你!」

    結論,好吧,我可能跟喪辰橫行的世界末日,還有「明天過後」不太有緣,就算我想爬回現代也有人想趕我回古代。

    祝大家新春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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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shek 於 2023-9-12 08:42 編輯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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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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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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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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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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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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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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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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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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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夜色的大氅覆在群山之上,濃雲翻涌于天際。

    四日前,代代由雲取宮保管的閱魂錄,遭不明人士盜出宮中,次日,雲取宮宮主司徒勤于道家現任掌門清罡真人的監督下,自盡謝罪。

    葉慈踩著沉重的步伐走向西宮深處,在這夜已深人未靜的時分,沿途廊上燈火,在颯冷的西風中奄奄欲熄,將地上的身影搖曳成一抹孤單的游魂。他停下腳步遠眺向東宮的方向,與清冷空曠的西宮相比,正在舉行宮內大喪的東宮燈影幢幢人聲沸騰,為此,他暗恨地握緊了掌心。

    按神宮律令,每一代宮主仙逝後,神宮中的大祭司必須卜算出下一任轉世宮主所在之處,並由神官派出旗下神捕去迎。可如今,三日了,宮中十位大祭司與百來位祭司無一動手卜算,反倒是齊聚在東宮中,圍著司徒勤的獨子司徒霜一同哭靈,而那位人稱少宮主的司徒霜,不但腆著臉在神宮中以主人之姿主持大喪,大有取代下一任宮主之勢。

    居然妄想竊據不該屬于他的宮主之位……那位收攏了祭司一派的少宮主,真以為無人知曉他暗地里干了什麼?

    當日在宮主司徒勤自盡前,司徒勤就已告知自己的神官葉潤,將閱魂錄一書盜出宮的主使人,不是他人,正是他的獨子司徒霜所為,單就盜竊鎮宮之寶此一罪,司徒霜就不得不死,可愛子心切的他,卻還是選擇一力承擔,情願賠上性命也不要這等神宮丑聞公諸于天下。

    司徒勤的做法雖出于私心,但為了神宮著想,葉潤也不得不贊同,只因此事若真告知天下,日後神宮還有何威信可言?而世人又將如何看待素來以醫藥卜巫救世的神宮?神宮數百年來的清譽,斷不能毀在司徒霜一人的手上。

    于是司徒勤死了,連帶的,葉潤也不得不死。

    按制,同樣也是采取轉世制的神官,代代就是兩兩一對,兩者之間的關系可謂主僕,亦可謂兄弟,一同轉世,一同治理神宮,也因此,為追隨宮主,一旦宮主死,神官,也得死。

    葉慈恨恨地咬緊牙關,不斷在心底問……

    憑什麼?

    司徒勤要為子扛罪就算了,憑什麼他的師父葉潤也得為了司徒霜那個自卑又自大的小人枉死?憑什麼就為了司徒霜一個人的貪婪,就得賠上葉潤的性命?

    不過就只是個宮主之子而已,既無實權又無實力,生來體弱不能從武,也不像神宮之人對醫藥或卜巫皆有天分,除了為宮主所生親子之外,他以為他是個什麼東西?明明就是個外人,卻妄想在害死宮主後,以子承父業之名成為下一任新宮主?他以為神宮宮主與人間皇帝一樣皆是世襲制?就憑他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東西,也配與尊貴的轉世宮主相提並論?

    他作夢。

    伸手推開西宮干元殿的大門,葉慈緩緩抬起眼眸,看著一殿圍繞在葉潤身旁的神捕們,皆紅著眼眶朝他看過來。葉慈只覺得忽然間他的腳下沉重如石,令他往前的步子怎麼也邁不開。

    「小慈,過來。」身著一身神官正式吉服的葉潤,端坐在高位上微笑地對他招手。

    「……師父。」葉慈啞聲應著,拖著腳步一步步走向他,腳下的每一行、每一踏,所走的彷佛不是尋常里已走慣的大殿,而是通往自家師尊死亡的泥淖。

    「替他換裝,還有去把東西取來。」像沒看見他眼底所盛載的哀戚般,葉潤轉頭向身旁的神捕們吩咐。

    「是。」

    燭光灼灼明亮的大殿上,十五歲的少年眼底藏著眼淚,站在殿上任由沉默的神捕們為他換上神官正式吉服,並替他重新梳發,為他梳起神官特有的發髻,而兩名年紀也不過十五六歲的小神捕,則是一人手捧著置有神官御印的玉盤,一人則兩手捧著象征著神官地位的法劍。

    待到都已打點齊全,葉潤示意葉慈上前跪在座前,滿意地瞧了瞧這名打小帶到大的唯一弟子,一手輕輕撫上他年輕的臉龐。

    「為師要走了,你身為神宮的下一任神官,在找到新宮主前,神宮就暫且拜托你了。」葉慈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他很清楚這孩子的本事,更放心于他的沉著穩重。

    葉慈咬著唇,努力不讓淚水模糊了眼眶,他頻眨著眼,試圖想看清楚師父他那一如以往慈祥的臉龐,而這時,站在他身後的兩個小神捕已忍不住哭了出來。

    「嗚嗚……」與葉慈一塊兒長大的松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幾乎要捧不住手中的玉盤。

    「我不服,這是憑什麼……憑什麼啊?」脾氣較直率的朔方,邊哭邊忍不住抖著嗓子嚷出聲,「那些大祭司怎麼可以天天來催葉大人去死……葉大人又沒有做錯什麼,他們怎麼可以……」想起那些大祭司的嘴臉,他就恨不能提著刀,去東宮將那些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偏還坐享高位的大祭司都給砍過一輪。他就不懂,這是活生生的一個人啊,他們怎能那樣指著葉叔叔的鼻子口口聲聲叫他快些去死,好陪伴已逝的宮主?

    「別說了。」葉慈低聲向他喝道。

    「可是……」朔方不甘地看著他,卻不意在他眼中見著了更深的恨意後,怔怔地張著嘴,忘了接下來想說的是什麼。

    「師父,您接著說。」葉慈深吸了口氣,壓抑下心頭的翻涌,抬起頭柔聲地道。

    葉潤不舍地看著他那偽裝堅強的模樣,他知道,在場最無法接受自己死訊,偏又不能逃避的人就是葉慈,可他沒有選擇,主死僕身殉,是神宮歷代以來不可違背的規矩,他再不舍得眼前的少年,他也得放手讓葉慈獨自一人挑起重擔,哪怕未來是遍地荊棘還是疾風驟雨。

    「你記住,在新一任轉世宮主回到神宮承接大統之前,你定要守住神宮,莫要讓宵小竊據,你得牢牢守住神宮數代大統。」司徒霜明晃晃的野心,可說是連遮掩也不遮掩一下,只是這神宮,又豈是他一個外人可貪圖的?他也未免太小看這神宮數百年來傳承下來的規矩了。

    「是。」

    葉潤一掌置于他的頂上,「為師這就把畢生功力傳予你,你千萬忍住。」

    「師父……」至此葉慈再也忍不住,隨著語調中泄漏出的哽咽,一顆逃竄的淚珠自他的眼眶翻落。

    「好孩子,記得,未來的宮主需要你。」葉潤不給他拒絕的余地,一把話說完便蓄起內勁,先是出手連點他十大保命穴脈,硬生生地將體內的武道根基拔起,強行為他灌頂。

    神官體內建築在武道之上的特有元力,宛如一道洪流自葉慈的頂上灌下,沖擊他的四肢百骸之余,亦重新構築起他的神智,代代相承的神官元力中隱藏的智慧與法則,龐大如海潮,過早塞進了他年幼的神智中,在充實了他之余,亦同時令他生不如死,縷縷的鮮血自葉慈的兩耳中溢出,面上的血色盡數褪去,蒼白得幾乎透明。

    殿上包圍著他們師徒倆的神捕們,或無聲流淚或緊閉雙眼,無人願去看那面上始終都帶笑的葉潤,也無人願直視那個被迫一夜長大的少年。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逝去,殿上苦熬著的眾人,從不覺得時間是如此漫長,他們不知道,在施與受之間,何者所受的痛苦較為摧心、何者又較折磨。他們只能無能為力的睜眼看著,隨著傳功的時間漸長,葉潤的發絲漸漸由烏黑變得雪白,葉慈蒼白的面容則是逐漸變得紅潤,隨著宮外的天色亮起,原本溫潤如玉的葉潤變得蒼老消瘦,而葉慈則是體內生氣勃勃,原本武力還是士級中階的他,一鼓作氣登堂邁入了相級初階,體內蘊含的內勁變得更加渾厚沉穩。

    一撤開置在葉慈頂上的大掌,葉潤在眾人都還沒反應過來時,飛快地兩手結印,再一掌狠狠擊向自己心房,登時一口血自他發青的嘴中噴出,燙熱的血液,其中幾滴恰好落在剛睜開眼的葉慈面上。

    「葉大人!」一旁苦候許久的神捕見狀,趕緊上前左右攙住已撐不住,整個身子頹然往後仰倒的葉潤。

    方自渾沌中醒來的葉慈,雙目呆滯地瞧著葉潤猶置在心口的右掌,他怔怔地抬手撫上自己的面頰,感覺指尖傳來的濕意,是那麼的灼熱。

    他顫著聲問︰「師父,您做了什麼?」

    葉潤喘息地倚在其中一名神捕的懷中,半垂著眼睫,適時地掩去了雙目中流淌的精光。

    「也沒什麼,就是……咳咳,順手帶些礙眼的人一塊兒上路而已……」在司徒勤不得不自盡後,事前毫無半點準備的神宮,一時半刻間,定是找不著下一任轉世宮主的。按以往的慣例來看,尋找下一任轉世宮主,時間大多是在現任宮主將近晚年之時,然後花上一、二十年的時間來尋找。

    可司徒勤死得太突然,又因司徒勤正當壯年,神宮自是尚未開始尋找下一任接替司徒勤的新宮主,在這等情況之下,神宮注定了往後將主位空懸一、二十年,那麼在這段無主之期,也定然是司徒霜下手的最佳時機。

    可他又怎能讓司徒霜的狠子野心得逞呢?

    那位司徒霜,也太不把他這位現任神官當一回事了。

    既然司徒霜拉攏了祭司一派,欲讓地位崇高的大祭司們為他皇袍加身,那麼,他又為何不能毀去司徒霜手中能尋找並迫害轉世宮主的籌碼,為他的徒兒拖延上一段時日,讓在宮中勢力猶不穩的葉慈站穩腳步,並讓葉慈成為目前神宮中地位最高者?

    葉慈難以置信地問︰「您……用了秘術?」

    「為師倒要看看,司徒霜日後還有什麼本錢同你叫板……」葉潤虛弱地扯了扯唇角,很樂意拖幾個同伴一道上路。

    「可您要付出代價啊!」葉慈又驚又怒的低叫,「您會不能轉世的您知不知道?」

    「不要緊……」

    「什麼不──」

    「小慈。」葉潤打斷激動得渾身都在顫抖的徒兒,殷殷向他囑咐,「你受了為師的傳承,你就是神宮新一任的神官了,從現在開始,你要統領西宮眾神捕,主持神宮宮務,盡全力找出新宮主,並在新宮主上任後助他統領神宮,知道嗎?」

    「知道……」葉慈跪在他的面前執起他枯瘦的掌心,將它貼在自己的面龐上。

    「你十五了,是個大人了,為師有幸,在你三歲時就找到了轉世的你,有機會親手將你培養長大……」葉潤目光充滿懷念地看著他年少清俊的臉龐,指尖留戀依依地撫過他的面頰,「咱們神官,此生唯一的主子就是神宮宮主,眼下你的宮主還在外頭等著你呢,他還在等著你把他找回來,你莫讓他在外頭飄零太久。」

    「徒兒定不負師命……」葉慈面上流落的淚水逐漸浸濕了他倆的掌心,讓他漸漸再按不住葉潤往下滑的掌心。

    「很好……」葉潤眼簾沉重地垂下雙眸,「為師累了,想歇一歇……」當黎明再次到來,雲取宮第十五世轉世神官葉潤亡于西宮,同日,數名大祭司亦暴亡于東宮。

    她不記得那一場開啟天下大亂的禍事是從何而來的,她亦不記得,以往那一段平淡幸福的日子又是如何被毀去的,唯一至今猶不能忘的,是那一日連雲朵都似也要被燒紅的漫天火光。

    「姑娘,醒醒,快醒醒……」張嬸顧不得此刻是否是夜半三更,而自家小姐又是否好夢正甜,伸手推著她,直要她快起。

    「奶娘?」莫名被推醒的野風猶迷迷糊糊。

    「出事了,老爺子要咱們快逃。」張嬸壓低了音量,快手快腳地扶起她,並迅速在她身上套上衣裳。

    「出了什麼事?外祖他……」她不解地看向鄰院的窗扇,只見上頭燈影幢幢,「外頭是怎麼回事?」

    「姑娘快別問了。」張嬸穿妥她的衣裳,又隨手在一旁的書櫃上抓了幾本醫書,分別塞進她倆的中衣里頭。

    「奶娘,這衣裳?」她低首看著身上有些陳舊的男裝。

    「是護院林大爺他孫子的。」隨手替她挽了個男孩的發髻後,張嬸拖著她的手走向小門,探首看了外頭空無一人的後院後,便急急拉著她往後院處走。

    颯冷的寒風刮在面上有如刀割,野風被疾走的張嬸拖著走得踉踉蹌蹌,一離開後院,張嬸便拖著她放開了步伐直往下山的小徑跑,哪怕她跟不上或是跌了,也只是將她拉起再繼續拖著她跑,待她倆走至林間的小徑上時,山頂上已是人聲鼎沸,一束束高舉的火把將山頂照得明亮如晝。

    野風邊走邊看向身後,「外祖……」

    數月前,在中洲附近的國家,出現了一種似神非神的東西,名喚為魂紙,據傳聞所言,任何人只要在魂紙上寫下心願並付出代價,應許而生的魂役就會為其主實現心願。

    初時听到這個流傳了數個國家的傳言,縣城里的每個人的反應,不外乎是嗤之以鼻,或是聳聳肩不當一回事,只拿它當成一份茶余飯後的談資罷了。可接下來,事情卻出乎所有人預料,在鄰國接連出現了魂役的蹤影,且好幾座大城相繼覆滅在魂役之手,當各國的流民或逃災的百姓,紛紛涌進他們這個臨海小國時,原本還安逸談論這份傳言的人們,臉上再也興不起半分笑意。

    魂紙與魂役所帶來的魂禍,就像是鋪天蓋地而來的瘟疫般,很快即席卷了整座大陸上的各國。被鄰近各國視為最後一處避難之所的沙嶼國,即使將國境關閉亦阻擋不住各國竄逃而來的百姓。隨著日子一日日過去,就連他們這座位在沙嶼國最偏遠處的平波縣城,亦出現了流民的蹤跡。

    身為平波縣城的縣太守,野浪為保縣民安危,奉旨封閉平波縣城,下令在魂禍引起的動亂結束前,整座縣城許出不許進。然而即使是這樣,高聳的城門依舊抵擋不住各式各樣來歷不明的魂役,與那一張張蠱惑人心的魂紙。

    至于野風,也就是野浪的獨生女,早在野浪听聞魂紙的消息後,即被野浪秘密送至山上外祖居處避禍,可他們皆沒料到,哪怕此處再偏僻,離縣城再遙遠,最終此處還是遭到了波及。

    「奶娘,咱們不等外祖?」眼看她們離山頂愈來愈遠,滿心不安的野風猛然扯住了張嬸的手,說什麼都不肯再往前頭幽暗的密林走。

    「不等,老爺子先前說了,要咱們先走。」張嬸扯了她就要走,沒時間跟她多作解釋。

    「可外祖他──」驟感不對的野風才想回頭去找外祖,卻猛然僵住了身子,一陣血腥的甜味直沖她口鼻之間。

    這是……武者的威壓?

    在野風反應過來時,她迅速撲倒沒有習過武,在受到武者威壓後早已搖搖欲墜的張嬸,然後趴在她的身後,探出兩掌覆在張嬸的心脈上護住,並運起內力,屏氣凝神地看向林間的遠處。

    來者是士級高階?不,那無與倫比的威壓,怎麼可能會只是士級高階而已?難道說,那是傳聞中的相級高手?

    眼看強忍著痛苦的張嬸嘔了幾口血,野風當機立斷地撐扶起張嬸,決定冒險先將張嬸帶離此處。只是她才拖著張嬸走沒多遠,地上枯草的摩挲聲響便出賣了她倆的行蹤,幾道黑影飛快地來到了她們的面前,堵住了她們的去路不說,其中一名領頭的男子還揚首朝身後大嚷。

    「這兒有兩個活口!」

    不待野風反抗,一股龐大的威壓已襲至她的面前,讓只是軍級高階的她當下暈死過去。

    待到她再睜開雙眼時,她已身處在一輛擠滿人的牛車上,脖子上套上了粗繩,雙手也被綁縛在身後,而奶娘張嬸,則是倒在她的腳邊猶未醒來。她試著運起內力檢查了一下身子,發現自個兒的經脈雖有受損卻無大礙,這讓她松了口氣,這才有空抬眼打量一下自個兒眼下所身處的情況。

    不大的牛車上,擠滿了老弱婦孺,有些或受傷猶未醒來,有些則是受驚過度低低啜泣著,而在牛車的兩旁,則有兩名看上去像是武者的男子騎在馬匹上看押著他們。

    載運著他們的牛車在走過偏僻的官道來到了山道時,便無法再往前行了,前頭駕著牛車的男子便棄了車,將他們一眾人都拖下車,拖著他們頸上的粗繩,像是拖拉著牲畜般拉著他們走上崎嶇的山道。

    攜著雪花的海風,越過了群山來到了蕭瑟的山林間,一陣冰涼的寒意撲上野風的臉龐,她疲憊地抬起頭,發現在連走了數日後,他們已來到了縣城處的附近。隨著沿路上山林的風景漸漸消失,一間間坐落在田地里的民房開始出現,而後又再次踏上官道時,她發現,眼前這座她曾熟悉的縣城,已不再是她記憶中的模樣。

    以往繁華的縣城,原本整潔的街道早已不再,猶在燃燒的民宅所冒出的黑煙燻黑了牆面,街上四處可見被棄的馬車殘損的車架或是家當,遭到眾多流民洗劫過的縣城,此時已換上了哀戚的面容。一路上,一批批似他們這些人一樣如囚犯被押進城的百姓,個個垂首喪氣或失魂落魄地拖著腳步往城心走去。

    當縣衙已然在望,野風焦急地抬首左顧右看,卻沒見著那些原本該護衛在縣衙前的士兵,只見著了一群面生的武者,她忍不住出聲問向一群剛由縣衙里拖出來的人。

    「太守人呢?太守夫妻他們現下在哪?」這是怎麼回事?身為太守的爹爹不是應該坐鎮在這兒指揮嗎?怎麼四下半個官兵都沒見著不說,四處還有一些實力高強的武者看哨?

    「太守?」其中一名男子聞言抬起頭,示意她看向一旁,「不就在那?」野風隨著他的指示看去,就在縣衙大門不遠處的圍牆上,雙親的身影如斷線的人偶高掛在上頭,她怔怔地瞠大了眼,哆嗦著身子剛想開口呼喊爹娘,走在她身後的張嬸已偏過身子重重朝她一撞,令她狠狠撲跌在地。地上尖銳的石磕在她額頭上,帶來火辣的灼痛與片刻的清醒,那疼痛是那麼的真實與殘忍,令她深深倒抽了口氣。

    她還來不及咀嚼半點悲傷,就已被路旁的武者提起衣領,並在她身後踢了一腳要她繼續往前走,腦袋猶空茫一片的她兩腳都沒來得及站穩,就又冷不防地再跌回地上,這一回,石礫狠狠劃過她的面頰,令她的半張臉都染上了血污。

    在她遲遲未起身,令那位武者十分不滿又想再添上一腳時,張嬸已撲至她的身後。

    「大人、大人……我家孩子生來體弱,您行行好,就饒了她吧……」張嬸邊求情邊用腳踢著野風,「愣著做什麼?還不站起來快走?」隨著頸間系著的粗繩的拉扯與身後張嬸的推搡,野風搖搖晃晃地站起,重新回到列隊中繼續往前走,她在縣衙內茫然地听著張嬸向主事的人編造她倆的新身分,而後再被押至一座新蓋好的大牢內。

    長期的勞頓與過度的悲傷,打擊著她這副幼小的軀體,才抵達牢內她便一頭栽倒,身子滾燙得嚇人,張嬸兩眼含淚地將她拖抱至懷中,怎麼也不肯松手。

    「奶娘……」野風困頓地睜開眼。

    張嬸將下頷貼在她的額際,沙啞地道︰「今後,就剩咱們倆了……」關入牢中數日後,听著外頭斷斷續續傳來的消息,不只是野風與奶娘,牢中的所有人,都為所打探到的消息無一不感到膽寒。

    原來那些武者,他們並不是人,又或者該說,他們曾經是人,只是現下有了個新名稱叫做魂役,他們都是由那位佔領了縣城的孟參軍許願許出來的,而孟參軍之所以養著他們,是因為,他們是用來許願的「材料」。

    擁有魂紙的人都知道,許願,是必須付出代價的。可想當魂主的人從沒人想犧牲自身什麼,更不舍得自身遭受什麼傷害,于是他們便把主意打在他人的身上。

    于是滿城的百姓,與流離至此地的流民們,便成了用來許願的免費材料。

    經過數回嘗試,孟參軍發現用來許願的材料,以年輕力壯的男子最佳,老弱婦孺最劣。殺了十來個男子作為代價所許出的魂役,不過就是個士級初階的武士而已,殺了百來個男子許出的魂役,竟僥幸是個士級中階,以此類推,倘若用上千條性命,那麼,是不是就可以許出個一心只忠于自己的士級高階武士?

    若是用上了萬條人命,是不是就能許出夢寐以求的相級高手,而在有了相級高手之後,來日要想在這亂世開疆擴土更上一層樓,則將不再是個幻夢?

    于是在短短數月內,縣城中的民宅寺廟等建築一一被拆毀,騰出來的土地,在孟參軍的令下,紛紛改建起一座座大型的牢房,用來關養著日後將會派上用場的許願材料。一旦關著的材料用盡了,孟參軍便大舉派出旗下所有的魂役,攻向鄰鎮鄰縣任何有活口的地方,大舉搜刮百姓充入牢中,以作為下一波的許願材料。

    春去秋來,縣城里的十座大牢,空了又滿,滿了又空,唯一人數沒有大變動的,就只有關著老弱婦孺的那座大牢。因這等材料的實用性不高,許出來的魂役大多為普通百姓,故而孟參軍也就挪開了目光沒將他們派用上場,但他們也沒被白養著,全數充為孟家家奴,平時白日里就讓他們在孟府中做事,夜了就再將他們關回牢中。

    兩年的時光過去,野風的身分自太守千金搖身一變,成為了孟府別院倒夜香的小廝,成日與髒臭辛苦為伍,到了夜里回到牢中,她也沒工夫閑著。

    上了年紀的張嬸,打從進了吃不飽穿不暖的大牢後,身子骨便一日不比一日,在野風求了牢頭看守後,便一直都在牢中歇息養病。只是眾人皆不知,那個成日躺在兩人牢房中的張嬸,白日里在眾人離牢去上工時,她便躺在牆邊以銀簪挖牆洞,待到野風晚上回牢後,再由野風接手細細續挖,這一挖,便持續了兩年,而兩年的時光,也終于讓她倆挖出了個希望。

    直至張嬸病重,而她們身上用來賄賂牢頭的銀兩也已用盡,眼看著張嬸這病再不用藥恐有危險,野風放棄了再多挖一段時日,好讓牢洞大點兩人可一塊兒逃出去的想法,趁著夜深人靜時分,她服侍張嬸睡下後,便悄悄鑽出了那僅可容她這孩子通過的小洞,摸黑溜進了以往是太守舊居現下卻是孟府的別院,一路摸進藥房里頭,想找些可用的藥。

    天色將明時分,收獲不豐的野風懷里揣著幾塊老姜與幾根蔘須,偷偷攀上負責運送夜香的牛車混出別院,只是車行不過一會兒便在大街上被攔下,叢叢火把四下高舉,大街明亮如晝,接著便是整齊的軍隊行伍之聲由遠至近。

    駕車的車夫在士兵的吩咐下,很快即將牛車給引進小巷中以免阻道,緊緊縮著身子的野風躲在牛車的最里處,碩大的木桶遮掩住了她的視線,教她看不明車外究竟發生了何事,小巷外人聲逐漸吵雜,不久,種種呼殺喊打與求救之聲充斥了整條大街。

    突如其來的事態讓人措手不及,野風兩手捂著嘴不敢發出任何聲音,更是把身子一縮再縮,絲毫不敢挪動半分。她不知自己究竟緊繃著身子等了多久,空氣中黏稠的血腥氣味愈來愈濃重,大街上求救嚎嚷的聲音愈來愈少,一日過去,在夜色披著夜紗再次重臨人間之時,整座城再次安靜得讓人慌急,也沉默得教人害怕。

    三日後,大街上再次恢復了生息,餓得發暈的野風這才手軟腳軟地爬下牛車,手扶著屋牆小心走至小巷口。

    兩名兵士打扮的男子就站在巷口不遠處,他倆壓低音量的交談聲,一字不漏地落入了躲在巷口的野風耳里。

    「沒想到賀員外也得了魂紙……」身材較高的兵士不住地搖首嘆氣。

    「可不是?」一名靠在牆上,身材較瘦的男子語帶譏誚地哼了口氣,「這年頭,那些個得了魂紙的人就當自個兒是土皇帝了,打下這座縣城,砍了孟參軍的腦袋就以為改朝換代了?也不想想他同那個孟參軍根本就是一路貨色。」

    「賀員外的魂紙是打哪來的?」不是听說現在魂紙奇貨可居,怎麼就這麼好運氣給他得了一張?

    「听說是花了萬兩白銀自外地買來的。」較瘦的男子神神秘秘地問,「你可知他為喚出魂役付出了什麼代價?」

    「那吝嗇的老頭能付什麼?」

    「听說是把他的兒女發妻和一院子侍妾的命都給奉上了。」眼下這消息,賀員外半數的手下可全都知道了,可賀員外卻根本就不在乎外人知道,更不管得知這消息的人會不會寒了心。

    身材較高的兵士瞪大眼,「這、這……」

    「他家的下人還說,賀員外有意在咱們這座縣城蓋座後宮,眼下正在搜捕全城十歲以上的女孩呢,你們哪家有女兒的,可千千萬萬要將自家的女兒給藏妥了……」躲在巷口偷听的野風,身子軟軟地跌坐在地上,猶有些不敢置信方才所听到的。

    孟參軍死了?這座縣城……換主了?

    她一手按著藏在胸口的東西,起身後轉頭就往小巷里頭跑,掐準了頭上的日光算好方位,急急地在錯綜復雜的巷弄中鑽來鑽去,一心只想往位在城南處的大牢趕去,但可惜的是,她還是來得太遲了。

    擠在人群中的她按著急速起伏的胸,兩眼一瞬也不瞬地望著那處原本該有十座大牢,如今卻余煙裊裊的廢墟。

    听人說,這場大火,連燒了兩個日夜這才將將熄滅,野風萬萬沒想到,這位新上任的城主賀員外,率著手下的魂役一破城後,先是殺了孟參軍這個魂主,接管過這座縣城中所有的兵馬,接著便一把火燒死大牢里的所有人,在身旁已經有了一個武功至高無上的魂役後,他已經很滿意了,因此他根本就不要什麼其他許願的材料。

    「奶娘……」野風怔怔地在人群中跪下,任由自她衣襟里掉出來的藥材掉了一地。

    猶帶火光的大牢廢墟,在天黑人群散去了後,看來格外妖異恐怖,四竄的風兒勾撩起不肯瞑目的灰燼飛上天際,伴著幽魂般的輕煙搖曳,野風茫然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人間煉獄。

    這世上為什麼要有魂役?

    而上天,又為什麼要縱容魂紙的存在?

    都因有了魂紙,他們這些無辜百姓,生得似人,活得像螻蟻,麻木地看著人命就如同地上隨意踐踏的爛泥。都因有了魂紙,那些不可一世的魂主,披上貪婪的外衣,利用魂役換權換利,用別人的骨肉血親,換他們的平步青雲。

    一襲破舊的外衣披在野風瑟瑟發抖的身上,被殘煙余火燻得淚眼看不清一切的她,緩緩回首,一張喜極而泣的臉龐就近在她的面前。

    「姑娘……」

    她眨去懸在長睫上的淚珠,抖著兩手緊緊捉住他的衣袖。

    「……趙爺爺?」她還以為他早就同她爹娘一塊兒去了。

    「老夫總算是找到你了。」身為太守師爺的趙元廣將她攬入懷中,將放聲大哭的她抱起,匆匆帶著她走入夜色里。

    哭到暈過去的野風是在趙元廣的背上醒來的,那日趁著縣城易主,縣城防守不怎麼嚴密,趙元廣背著她混入流民中一塊兒出了縣城,披星戴月地走了二十幾里路,這才帶著又餓又病的野風回到縣城外的鄉下老家。

    野風這一病養了很久,一個月後待她能起身時,趙元廣來到她的病床前,為她帶來了個消息。

    「縣城已經沒了。」

    她有些反應不過來,「沒了……是什麼意思?」

    「就是什麼都沒剩下,半個活人也沒有。」剛從鄰家回來的趙元廣輕撫著她的發,厚實且結滿老繭的掌心徐徐在她的頭頂摩挲著。

    就著燭光,野風目不轉楮地看著趙元廣寫滿風霜的臉龐,听他低聲述說縣城是如何再易了新主,以及賀員外又是如何在不甘心之余選擇了同歸于盡。

    「這場魂禍,興許很快就蔓延到咱們這兒,咱們得事先做好準備。」趙元廣將氣色好多了的她自床上扶起,眼對眼地凝視著她。

    野風頓了頓,「要逃嗎?」

    「逃,一定得逃,不然連活下去的機會都不會有。」太守大人對他有恩,他說什麼都不能讓大人的最後一絲血脈也歿于這場魂禍中。

    野風不語地看他走去一旁拿來幾套整齊的男裝置在床上,而後又再去取來一柄剪刀。

    「沒有什麼比活下去更重要。」趙元廣不舍地看著她的長發,卻不得不硬起心腸。

    聞言的她,稍稍思忖了一會兒,便將披散在身後的長發一把捉來胸前,毫不猶豫地剪下一大把,由著趙元廣親手為她束了個男子發髻,接著她起身下床,走至屏風後將衣裳換上,打扮周正後,她又倒了碗白水來到他的面前跪下,兩手高舉著茶碗。

    「孫兒野風拜見祖父。」

    趙元廣強忍下喉間的酸楚,為她的聰慧,也為了她不得不拋棄的那些,他伸出手接過茶碗喝下,語調沙啞地對她道。

    「今後……祖父要你學什麼你就得學什麼,要你做什麼你就得做什麼,祖父會把所知的一切教授于你,為了你的父母,為了你自己,日後你要頂天立地的活下去。」

    「是。」她伏下身子朝他深深叩首。

    晨光初初破曉,在村中還彌漫著晨霧的時分,野風與趙元廣走出家門在大門上落鎖,帶著不多的行李,踩著微微濕潤的村中小道離開了。

    當他們越過國界不久,在鄰國深山中的一處驛站休息時,听驛站中走商的商人提起,那個有著美麗的海岸線、她曾經的故鄉沙嶼國,已經在眾多魂主所發起的諸多戰役中沒了。

    听聞這消息的他倆,面上並無意外的表情,他們照舊吃睡作息毫無異狀,只是在天亮離開這處驛站時,腳下的步子默默加快了幾分。

    三年後,于西苑國大都中最熱鬧的一家客棧外,野風接過來客遞來的馬繩,將疲累的馬兒牽進客用的馬廄中,刷過馬背、喂完水草,這才結束了一整日的工作。

    她邊走向客棧後頭小巷,邊自懷中取出一只豪客打賞的小銀袋,以指頭點算過里頭的碎銀數量後,她腳步輕快地繞過小巷,踏進一間租賃的民房中。

    「爺爺,我回來了!」

    折好最後一件衣裳的趙元廣抬起頭,含笑地看向與三年前截然不同的野風。

    這三年來,他們輾轉去過許多地方,他們上山種過果樹,也去海邊曬過鹽,挖過煤也跑過商,來到這西苑國後,她便從跑商商人身邊的小廝,變成了在酒樓里跑堂兼牽馬小廝,而他,則是被酒樓所聘的賬房。

    以往那個曾被他背在背上的小女孩,如今已學會種田騎馬、進山打獵、跑堂算賬,每天在客棧里招呼商客往來,不但眼界開了、懂得世故和圓融了,她身上官家少女的影子,更是早就淡得已再瞧不見。

    可是,光只是這樣,還遠遠不夠。

    「明日咱們就離開這兒。」趙元廣收回目光,邊說邊把折好的衣裳放進準備好的包袱里。

    「這麼快?」原本滿心興高采烈的野風一愣,沒想到他們好不容易才安定下來幾個月,轉眼又要再次上路。

    「這兒你能學的都已學會,沒有再留下的必要了。」天下很廣,世界更是遼闊,眼下她已能把日子過得如魚得水,那便也夠了,她可不能永遠只窩在這兒當個小廝。

    「接下來要上哪?」野風沒什麼精神地問,一想到又要奔波勞頓,她就無比懷念這陣子安穩的日子。

    趙元廣在她頂上輕敲一記,並順手取走她手中的那只銀袋。

    「你該問的是接下來你要學些什麼。」再讓她待下去,她逢客便溜須拍馬的功夫可就愈來愈厲害了,她是打算一輩子當個靠著打賞過日子的小廝嗎?

    「我該學什麼?」她才幾歲而已,就已經學了拉拉雜雜一大籮筐了,雖不是樣樣都專精,可也夠用了,偏偏他就是認為藝多不壓身,老要她多學點別的,也害得他們老像浮萍似的,一國又一國的漂過來漂過去。

    「醫藥。」趙元廣整理好包袱,將趴在桌上的她拉起來坐正,「你外祖可是個名醫,你娘也有這方面的天分,而你嘛……」野風搔著發,「我就是打發時間背過幾本醫書而已。」當年她在大牢中,漫漫長夜里,除了挖洞外也就只剩背書這娛樂了,誰讓她逃出外祖家時懷里就只塞了幾本醫書而已?

    「幾本?」

    「十來本。」除了外祖家的外,還有趙元廣買的。

    「都背齊全了?」老早就看出異狀的趙元廣,不動聲色地再問。

    「……滾瓜爛熟。」她皺眉地想了想,發現那些所背過的內容竟像是烙印在她的腦海中似的,半樣沒忘,字字句句都沒落下。

    他抬手在她的額上再敲一記,「因此你更是不該埋沒這天分。」

    「好吧……」她泄氣地垂下兩肩,「我這就去收拾行李。」

    「不問問祖父為何要你學那麼多嗎?」趙元廣在她轉身欲走時,好笑地看著她認命的模樣。

    野風緩緩抬起頭,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中,沒了方才的沮喪,有的卻是對生活的期待與盼望。

    「為了讓我活下去。」打從他們離開沙嶼國起,腳下每踏出的一步,每個曾留下的腳印,都是為了一個心願。

    只是為了活下去。

    這三字看來似是簡單,或可說是再尋常不過,可沒經歷過魂禍的人不會知道,當性命不被當成性命,甚至連身為人的資格都被剝奪,淪為成只是用來許願用的材料時,這三個字,就成了屠刀下的艱辛。

    生命中所有的希望,全都似被敲碎的骨頭散了一地,無法合攏無法重聚,每日每日看著那些牢中的同伴不斷被拉出去用來許願時,自尊早已是落入泥地里的春花,沒人認為它打緊,也無人有心神將它拾起。

    她和許多時時徘徊在死生之間的人一樣,在那等不可知是否還會有來日的困境中生存著,都只是想要多喘一口氣,盼著下一頓飯能在湯水中撈到些許肉末,工作時能少挨頓打,身上能有一件避寒的冬衣……他人不會知道,單單只是要活下去,就已讓她耗盡所有的精神與氣力。

    「是為了讓你在任何地方、任何環境下都能活下去。」趙元廣握著她的手腕將她拉來面前,指尖徐徐撫過她面上留下的傷疤,「記住,唯有自身強大了才能護己,哪怕朔風再狂妄再奔疾,你都會是那一株不屈的勁草,永遠不匍匐向地。」

    「嗯。」野風撒嬌地將他的掌心擺至腦袋頂上,並用頭蹭蹭他的掌心。

    他笑笑地用力搓了她幾把,見她開心地咧著笑容,他再以指撓了撓她的下巴,她便像只貓兒般享受地眯了眯眼,舒服得就差沒打起呼嚕。

    「早點長大,知道嗎?」

    「知道。」

    桌上不安定的燭光,將祖孫倆依偎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再搖曳成融融的溫暖,哪怕窗外可能風刀雨劍,又或明日荊棘遍地。

    接下來的數年,他們走過大江南北,走過各國與眾城,穿過高山漠地,曾經為禍整片大陸的魂禍,在各國主事者的極力反撲下,亦漸漸宣告平息,諸國國內也再次恢復秩序,重新燃起生機。

    而野風他們在流浪了十年後,由野風帶著年邁且病重的趙元廣回到他的故鄉,伴他度過生命最終的數月,並以孫女的身分為他送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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