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諾《見鬼才愛你》[見愛眼開之一]


出版日期:2015-01-20


鳳箏覺得每次一踫上王遠慮,她就倒霉無比,
想她可是繼承了百年鳳家的家業,是最炙手可熱的命理師,
想找她觀落陰的人都排到天邊去……
咳,好吧,就算大多時候她都在裝神弄鬼,
其實她根本啥鬼也看不到,可他不僅輕易拆穿她的秘密,
害她瞬間破功,更邪門的是,一踫到他就能看見阿飄對她笑?!
媽呀!這下真的見、鬼、了!

王遠慮,務實的完美主義者,只信親眼所見、親耳所听,
妖魔鬼怪在他眼中全是屁,招搖撞騙的神棍他更是不屑,
怎知一遇到那女人,所有鐵齒理論全被推翻──
平時旗袍、團扇不離身,打扮活像夜上海里的舞小姐,
不只身懷見鬼絕技,還會解決它們的疑難雜癥,
他本該覺得荒誕,可越與她相處,越莫名覺得有趣,
有時正直善良,有時又跩得要命,就算遇上危險也不示弱,
他該氣她的囂張跋扈,可又見鬼的為她動心……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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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妻財子祿,必有一破。鳳二時常想,鳳家女子之所以能夠在財、子、祿上皆有斬獲,或許便是因為,她們為了承襲鳳姓,無法成家,率先破了夫格吧。

    這年頭,民風保守,父權當道,誰願兒子入贅?誰願兒女從妻姓?

    她們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選擇背負不婚命運,任由外人隨意為她們貼上「未婚生子」、「單親媽媽」,或是「不三不四的女人」的標簽。

    假若能夠有所選擇,鳳二其實並不想承擔這所謂的天職與天命。

    鳳二揚眸望著眼前的參天巨木,深嘆一口長氣。

    這是鳳家的風水樹,這里是鳳家風水穴,她將會葬在這里,與她的母親一起,沒有伴侶。她並不是沒有談過戀愛。

    她曾有過深愛男子,可男人是家中獨子,有傳續後代的責任,即便再愛她,最後仍須步入婚姻,另娶他人。

    她猶記得看著他穿筆挺西裝、走入禮堂時的模樣;猶記得他,生下三男孩時,要她為孩子命名時,臉上那副充滿喜悅的父親神氣。

    那早已是時日久遠的往事,可余下的惆悵,從未因歲月更迭而減少。

    如今,她就要八十歲了,她的女兒生了孫女,孫女臨盆在即,現在就連她的曾孫女也將要出生。這坎坷情路、多舛命運;降妖伏魔的日子、縈繞不去的神鬼,她一次又一次、一代又一代,眼睜睜看著後世不停墜入與她相同的輪回。

    假若可以的話……假若可以的話……鳳二低頭探看鳳家風水樹的樹根。

    風水樹的樹根近來為著不明原因,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腐敗傷處,雖然目前只是小小的、肉眼難以察覺的傷口,可她卻能感應到風水樹蘊藏的靈力正在逐漸散逸。

    鳳氏明明執掌草木生發之力,不該有此狀況,況且,這可是代表鳳氏一族靈力興衰的風水樹,怎會突然如此?

    這是否意味著,近日風水即將大改,天命即將易處?

    她是鳳族靈女,應當為此感到憂慮,更該盡快為風水樹尋找適當的移植安身之處,但,她來來回回巡了好幾趟,面對樹根的腐敗,卻有種如釋重負的解脫感。

    多麼希望,日後能有個曾孫女或曾曾孫女,能夠與所愛之人共享天年,能夠執手一生,不受神鬼侵擾,不受世俗所囿。

    多麼不願她的子孫,再度嘗到同她一般的苦楚。

    隱隱約約有個念頭,竟希望風水樹就此倒下,還她鳳氏普通人生。

    沙沙沙!周旁驀然傳來一陣刨土聲響——

    鳳二偏首尋找音源,果不其然,在不遠處看見一名約莫六、七歲的小男孩,蹲在地上挖土。

    「小弟弟,你怎麼會一個人在這里?你的爸爸媽媽呢?」鳳二走過去,問小男孩。

    這里是墓園,雖有管理員管理,腹地寬敞,清幽干淨,但並不是一個小男孩應該單獨出現的地方。孤魂野鬼便罷,可他不是,他是個活生生的小男孩。

    「我不是一個人來的,我跟爸爸來的,爸爸在那邊。」小男孩伸手比向遠處一個男人身影。

    「我們來看媽媽,媽媽在那里。」接著又伸手指向一塊墓碑。

    鳳二盯著小男孩臉容,神情掠過一抹驚詫。

    他五官端正,眼眸清亮,本該是討人喜歡的容顏,可惜,印堂發黑、唇色發白,周身籠罩一股不祥之氣,隱隱有橫禍將臨之兆。

    雖感遺憾,但每人皆有劫難運命,死生由天,她並不會無端介入,也不該事事都管。

    「你在做什麼?」鳳二好奇地看著小男孩身旁散落一地的樹木枝條,與巳經被

    他刨出一個洞、一個洞的地面土壤。

    鎊式各樣的樹枝,八成都是從墓園內撿來,當然,也包含鳳家風水樹的枝條。他在玩耍?園丁游戲?

    「我要把這些樹枝種進去這些洞里。」小男孩抬手,抹了把額際的汗。

    「老師教我們阡插,我想試試看。」應該差不多了,小男孩低頭,把一根根樹枝放進洞里,一個蘿卜一個坑,撥土,埋埋埋。

    天真的童言童語令鳳二笑了。

    這孩子才多大,幼稚園?小學?老師頂多教教盆栽阡插,至于樹木的,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水源、通風、土壤、介質,樣樣需考慮,哪是這樣一插便活?

    「你很喜歡樹木花草?」鳳二矮下身子,與他平視,沒有戳破孩子的美夢。

    「我喜歡呀,但是媽媽更喜歡,假如這里長了更多樹、更多花,媽媽一個人在這里就不會寂寞了。」小男孩停下手邊動作,直視鳳二,回答問題。

    小男孩有禮貌、貼心孝順,是很討人喜歡的性格……可是,他一正面與鳳二對望,鳳二便發覺某些不對勁,眼眸眯起,眉心聚攏。

    「你看!那是什麼?」鳳二故作驚詫,伸手指向天空。

    「什麼?」小孩沒心眼,馬上抬頭望,來來回回尋找。

    「什麼也沒有啊。」

    「噢,可能是奶奶看錯了。」她沒有看錯!趁著男孩抬頭望的時候,她清楚看見他的眼白上有一條清晰黑線。

    那是控靈術的其中一種。小男孩被做下記號,一待喪失性命,魂靈便會馬上被拘提,被施術者差為僕役。

    確實有些人愛做這些虧損陰德的事,但,為何是這個小男孩?鳳二心中疑慮。

    「孩子,你是幾年幾月幾日生?還有,幾點幾分知道嗎?」

    「知道呀。」男孩點了點頭,分毫不差地報了一個時辰。

    陰年陰月陰時,命格壞,八字又輕……難怪,他會是個很好的靈體,省去了施術者尋找陰年陰月陰時死的孩童的不便。

    「以後不要把八字隨便給別人知道嗎?」鳳二叮嚀。

    「八字是什麼?」

    「八字就是你出生的日期和時間,倘若日後有人問你,記得只說日期好嗎?」

    「為什麼?」

    「因為,只要有你的八字,別人就可以拿去做很多壞事。」

    「可是,上次阿姨問我的時候,我已經告訴她了。」小男孩的神情看起來有點煩惱。

    「阿姨?」阿姨是母親的姐妹,是與母親有怎樣的深仇大恨,親生外甥死了也不放過,要提魂差來做僕役?

    「嗯,阿姨啊,可是爸爸說,過一陣子就要叫媽媽,不能再叫阿姨了。」

    「阿姨對你好嗎?」原來是即將成為繼母的阿姨,鳳二蹙眉。

    「唔……」小男孩偏首想了想。「阿姨對爸爸好就好了,媽媽死掉的時候,說她最不放心我和爸爸。阿姨對爸爸好,爸爸有人陪,以後我要是長大結婚了,爸爸也不會寂寞,那媽媽就可以放心當小天使了。」

    小男孩的話語令人動容,鳳二一時之間竟感鼻酸。

    放心?怎能放心呢?逝者對生者,永遠都是不放心的,正如同她身為鳳家長者,對後代的不放心一樣。小男孩將有不測,魂靈甚至還得被差使奴役,不入地府,不上天堂,不得輪回。他的母親倘若有知,又怎能放心?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王遠慮。」小男孩回應得很有精神。

    「遠慮、遠慮……」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真是個好名字。鳳二喃喃。

    她又何嘗不是為了鳳家遠慮來此的呢?她為遠慮來,踫上將遇橫禍的遠慮……

    「遠慮!走了!我們要回家嘍!」遠方的男人朝這兒揮手,揚聲喚來,王遠慮的父親在催人了。

    「奶奶,我要回去了喔,掰掰。」小男孩拍拍手上的土,再拍拍身上的,匆忙轉身。

    那就是一個念頭,一瞬間冒出的善念——

    鳳二陡然出手,重重地拍了一下小男孩的**。

    「啊呀!奶奶你怎麼打我?」小男孩跳著嚷。

    「**上有土,我幫你拍干淨,免得等等被爸罵……啊,那又是什麼?」鳳二再度訝異指天。

    「什麼?」小男孩又中計了。

    「哈哈哈哈哈!」鳳二瞬間笑了出來,小孩子真的又可愛又好玩又好騙啊。

    「奶奶!你騙我!」上當了兩次,小男孩終于意會鳳二是在耍他,出聲抗議。

    「好了,你快回去吧,免得你爸爸擔心。」鳳二慈愛地對小男孩揮手。

    小男孩眼白上吊著的提魂索不見了,那當然是她的手筆。

    她老了,管的閑事已經不多了,既然管了,就要管到底。她在小男孩**上做了點手腳,將他劃分在她鳳二的保護疆域內。

    她身為靈女,遇過不計其數的妖魔神鬼,與無數巫術對抗了大半輩子,有她護著,誰能控他靈?

    「喚,好……奶奶掰掰。」小男孩搗著**,朝很調皮的奶奶道別,隨著父親走了。

    鳳二看了眼天色,她也該走了,臨走前,回陣望了眼鳳家風水樹,思忖了會兒,終于立定決心,什麼也不做。

    順天命,盡人事,她決意將鳳家職責所在,交由老天爺決定。

    天要她鳳氏斬妖除魔,她不敢不從;天要收回成命,她不需強求。

    靈女與凡人、天命與愛情,無論是什麼,她都難以放下,于是她不選擇,也不為後代選擇。

    鳳二雲淡風輕地離開了,小男孩的身影也早就看不見了,只留下滿地插在土壤里的一排排小樹枝。

    多年後,鳳二過世,小男孩母親的墓地遷往他處,他們都不知道,小男孩當年無心亂插的枝條,在鳳家風水樹因樹根腐爛而倒下之後,悄悄地冒出新芽,漸漸茁壯,就在鳳家風水穴的左方。

    左為陽,右為陰,此後,鳳家天命,易女由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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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鳳二

    妻財子祿,必有一破。鳳二時常想,鳳家女子之所以能夠在財、子、祿上皆有斬獲,或許便是因為,她們為了承襲鳳姓,無法成家,率先破了夫格吧。

    這年頭,民風保守,父權當道,誰願兒子入贅?誰願兒女從妻姓?

    她們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選擇背負不婚命運,任由外人隨意為她們貼上「未婚生子」、「單親媽媽」,或是「不三不四的女人」的標簽。

    假若能夠有所選擇,鳳二其實並不想承擔這所謂的天職與天命。

    鳳二揚眸望著眼前的參天巨木,深嘆一口長氣。

    這是鳳家的風水樹,這里是鳳家風水穴,她將會葬在這里,與她的母親一起,沒有伴侶。她並不是沒有談過戀愛。

    她曾有過深愛男子,可男人是家中獨子,有傳續後代的責任,即便再愛她,最後仍須步入婚姻,另娶他人。

    她猶記得看著他穿筆挺西裝、走入禮堂時的模樣;猶記得他,生下三男孩時,要她為孩子命名時,臉上那副充滿喜悅的父親神氣。

    那早已是時日久遠的往事,可余下的惆悵,從未因歲月更迭而減少。

    如今,她就要八十歲了,她的女兒生了孫女,孫女臨盆在即,現在就連她的曾孫女也將要出生。這坎坷情路、多舛命運;降妖伏魔的日子、縈繞不去的神鬼,她一次又一次、一代又一代,眼睜睜看著後世不停墜入與她相同的輪回。

    假若可以的話……假若可以的話……鳳二低頭探看鳳家風水樹的樹根。

    風水樹的樹根近來為著不明原因,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腐敗傷處,雖然目前只是小小的、肉眼難以察覺的傷口,可她卻能感應到風水樹蘊藏的靈力正在逐漸散逸。

    鳳氏明明執掌草木生發之力,不該有此狀況,況且,這可是代表鳳氏一族靈力興衰的風水樹,怎會突然如此?

    這是否意味著,近日風水即將大改,天命即將易處?

    她是鳳族靈女,應當為此感到憂慮,更該盡快為風水樹尋找適當的移植安身之處,但,她來來回回巡了好幾趟,面對樹根的腐敗,卻有種如釋重負的解脫感。

    多麼希望,日後能有個曾孫女或曾曾孫女,能夠與所愛之人共享天年,能夠執手一生,不受神鬼侵擾,不受世俗所囿。

    多麼不願她的子孫,再度嘗到同她一般的苦楚。

    隱隱約約有個念頭,竟希望風水樹就此倒下,還她鳳氏普通人生。

    沙沙沙!周旁驀然傳來一陣刨土聲響——

    鳳二偏首尋找音源,果不其然,在不遠處看見一名約莫六、七歲的小男孩,蹲在地上挖土。

    「小弟弟,你怎麼會一個人在這里?你的爸爸媽媽呢?」鳳二走過去,問小男孩。

    這里是墓園,雖有管理員管理,腹地寬敞,清幽干淨,但並不是一個小男孩應該單獨出現的地方。孤魂野鬼便罷,可他不是,他是個活生生的小男孩。

    「我不是一個人來的,我跟爸爸來的,爸爸在那邊。」小男孩伸手比向遠處一個男人身影。

    「我們來看媽媽,媽媽在那里。」接著又伸手指向一塊墓碑。

    鳳二盯著小男孩臉容,神情掠過一抹驚詫。

    他五官端正,眼眸清亮,本該是討人喜歡的容顏,可惜,印堂發黑、唇色發白,周身籠罩一股不祥之氣,隱隱有橫禍將臨之兆。

    雖感遺憾,但每人皆有劫難運命,死生由天,她並不會無端介入,也不該事事都管。

    「你在做什麼?」鳳二好奇地看著小男孩身旁散落一地的樹木枝條,與巳經被

    他刨出一個洞、一個洞的地面土壤。

    鎊式各樣的樹枝,八成都是從墓園內撿來,當然,也包含鳳家風水樹的枝條。他在玩耍?園丁游戲?

    「我要把這些樹枝種進去這些洞里。」小男孩抬手,抹了把額際的汗。

    「老師教我們阡插,我想試試看。」應該差不多了,小男孩低頭,把一根根樹枝放進洞里,一個蘿卜一個坑,撥土,埋埋埋。

    天真的童言童語令鳳二笑了。

    這孩子才多大,幼稚園?小學?老師頂多教教盆栽阡插,至于樹木的,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水源、通風、土壤、介質,樣樣需考慮,哪是這樣一插便活?

    「你很喜歡樹木花草?」鳳二矮下身子,與他平視,沒有戳破孩子的美夢。

    「我喜歡呀,但是媽媽更喜歡,假如這里長了更多樹、更多花,媽媽一個人在這里就不會寂寞了。」小男孩停下手邊動作,直視鳳二,回答問題。

    小男孩有禮貌、貼心孝順,是很討人喜歡的性格……可是,他一正面與鳳二對望,鳳二便發覺某些不對勁,眼眸眯起,眉心聚攏。

    「你看!那是什麼?」鳳二故作驚詫,伸手指向天空。

    「什麼?」小孩沒心眼,馬上抬頭望,來來回回尋找。

    「什麼也沒有啊。」

    「噢,可能是奶奶看錯了。」她沒有看錯!趁著男孩抬頭望的時候,她清楚看見他的眼白上有一條清晰黑線。

    那是控靈術的其中一種。小男孩被做下記號,一待喪失性命,魂靈便會馬上被拘提,被施術者差為僕役。

    確實有些人愛做這些虧損陰德的事,但,為何是這個小男孩?鳳二心中疑慮。

    「孩子,你是幾年幾月幾日生?還有,幾點幾分知道嗎?」

    「知道呀。」男孩點了點頭,分毫不差地報了一個時辰。

    陰年陰月陰時,命格壞,八字又輕……難怪,他會是個很好的靈體,省去了施術者尋找陰年陰月陰時死的孩童的不便。

    「以後不要把八字隨便給別人知道嗎?」鳳二叮嚀。

    「八字是什麼?」

    「八字就是你出生的日期和時間,倘若日後有人問你,記得只說日期好嗎?」

    「為什麼?」

    「因為,只要有你的八字,別人就可以拿去做很多壞事。」

    「可是,上次阿姨問我的時候,我已經告訴她了。」小男孩的神情看起來有點煩惱。

    「阿姨?」阿姨是母親的姐妹,是與母親有怎樣的深仇大恨,親生外甥死了也不放過,要提魂差來做僕役?

    「嗯,阿姨啊,可是爸爸說,過一陣子就要叫媽媽,不能再叫阿姨了。」

    「阿姨對你好嗎?」原來是即將成為繼母的阿姨,鳳二蹙眉。

    「唔……」小男孩偏首想了想。「阿姨對爸爸好就好了,媽媽死掉的時候,說她最不放心我和爸爸。阿姨對爸爸好,爸爸有人陪,以後我要是長大結婚了,爸爸也不會寂寞,那媽媽就可以放心當小天使了。」

    小男孩的話語令人動容,鳳二一時之間竟感鼻酸。

    放心?怎能放心呢?逝者對生者,永遠都是不放心的,正如同她身為鳳家長者,對後代的不放心一樣。小男孩將有不測,魂靈甚至還得被差使奴役,不入地府,不上天堂,不得輪回。他的母親倘若有知,又怎能放心?

    「孩子,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王遠慮。」小男孩回應得很有精神。

    「遠慮、遠慮……」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真是個好名字。鳳二喃喃。

    她又何嘗不是為了鳳家遠慮來此的呢?她為遠慮來,踫上將遇橫禍的遠慮……

    「遠慮!走了!我們要回家嘍!」遠方的男人朝這兒揮手,揚聲喚來,王遠慮的父親在催人了。

    「奶奶,我要回去了喔,掰掰。」小男孩拍拍手上的土,再拍拍身上的,匆忙轉身。

    那就是一個念頭,一瞬間冒出的善念——

    鳳二陡然出手,重重地拍了一下小男孩的**。

    「啊呀!奶奶你怎麼打我?」小男孩跳著嚷。

    「**上有土,我幫你拍干淨,免得等等被爸罵……啊,那又是什麼?」鳳二再度訝異指天。

    「什麼?」小男孩又中計了。

    「哈哈哈哈哈!」鳳二瞬間笑了出來,小孩子真的又可愛又好玩又好騙啊。

    「奶奶!你騙我!」上當了兩次,小男孩終于意會鳳二是在耍他,出聲抗議。

    「好了,你快回去吧,免得你爸爸擔心。」鳳二慈愛地對小男孩揮手。

    小男孩眼白上吊著的提魂索不見了,那當然是她的手筆。

    她老了,管的閑事已經不多了,既然管了,就要管到底。她在小男孩**上做了點手腳,將他劃分在她鳳二的保護疆域內。

    她身為靈女,遇過不計其數的妖魔神鬼,與無數巫術對抗了大半輩子,有她護著,誰能控他靈?

    「喚,好……奶奶掰掰。」小男孩搗著**,朝很調皮的奶奶道別,隨著父親走了。

    鳳二看了眼天色,她也該走了,臨走前,回陣望了眼鳳家風水樹,思忖了會兒,終于立定決心,什麼也不做。

    順天命,盡人事,她決意將鳳家職責所在,交由老天爺決定。

    天要她鳳氏斬妖除魔,她不敢不從;天要收回成命,她不需強求。

    靈女與凡人、天命與愛情,無論是什麼,她都難以放下,于是她不選擇,也不為後代選擇。

    鳳二雲淡風輕地離開了,小男孩的身影也早就看不見了,只留下滿地插在土壤里的一排排小樹枝。

    多年後,鳳二過世,小男孩母親的墓地遷往他處,他們都不知道,小男孩當年無心亂插的枝條,在鳳家風水樹因樹根腐爛而倒下之後,悄悄地冒出新芽,漸漸茁壯,就在鳳家風水穴的左方。

    左為陽,右為陰,此後,鳳家天命,易女由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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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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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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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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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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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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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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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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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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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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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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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艷陽高照,吉日良時,市長、居民代表和予陽建設團隊連袂出席新建案的動土儀式,圍繞在旁的有成群湊熱鬧的民眾、主導儀式的堪輿師、主持人,以及受邀前來的媒體記者。

    「台北天空塔是一項綜合性的都市開發計劃,預定建設高度為六百公尺,工期預計為三年六個月,竣工之後,即將成為台北市的新地標,估計能帶來難以計算的觀光與經濟收入……」

    致詞結束,祭拜完成,破穢動土,王遠慮身為予陽建設公司的負責人,手持綁著紅彩的金鏟,和市長以及居民代表,準備一同插地鋤土。

    攝影師早在一旁架好機器拍攝,鎂光燈此起彼落,一切都順利得不得了,直到王遠慮手中那把金鏟無端斷裂。

    喀!鏟子都還沒踫到地面,便在空中硬生生斷成兩截,像被人折斷般,鏟面沉沉墜地。

    「欸?」、「咦?」、「怎麼了?」、「拿把新的來,快!」,周遭響起一陣竊竊私語,王遠慮的助理迅速為他遞上了一把新的金鏟。

    「沒事沒事,非凡的建設,一定得有非凡的開場,是吧?」主持人見王遠慮拿到新的鏟子,連忙打起圓場。「來來來,我們請市長、王董事長和張里長,再度為咱們的台北天空塔,一起拿起手中的金鏟——」

    喀喀喀!這次話都還沒說完,三把鏟子齊聲斷裂!

    怎麼會這樣?眾人面面相覷。

    鏟子材質堅硬,動土用的金鏟又是新品,一般人要折彎已有難度,更何況三把齊斷?再說,臨時上哪找三把替代的新鏟?方才那把唯一備用的已經陣亡了。

    堡作人員瞬間忙碌了起來,媒體記者也開始騷動不安。

    「喂!上次有人說這塊地是凶地的傳聞是不是真的啊?」

    「之前不是還听說有個老先生,因為不想賣地而自殺未遂嗎?誰知道為了蓋這座塔,背後做了多少傷天害理的事情?」

    「管他怎樣!總之快拍,嘿嘿,這可是很好的報——」滋!說話的那位攝影師的攝影機無端起火。

    「哇啊!」想拍下這一幕的記者們也紛紛遭殃,手中相機飛的飛,毀的毀,無一幸免。

    事情發生得太快,眾人尚未反應過來,一旁供桌卻猛然翻覆,桌上祭祀品盡數落地,就連旁邊祭祀用的金爐也墜倒,爐中余燼撒了一地,漫天塵煙。

    明明剛才還風和日麗、晴空萬里,轉瞬間烏雲蔽日,風卷狂沙,人心惶惶,一片狼藉。

    「沒事沒事,大家……嘎嘰——」試圖再度安撫現場的主持人麥克風發出難听刺耳的雜訊干擾聲。

    「請各位稍安勿躁——」王遠慮雷霆萬鈞地沖上台,準備力挽狂瀾,安撫人心,未料天上的落雷比他更快,

    轟!光天化日之下,一陣白晃刺目的雷電劈開放置麥克風的講台,驚退了王遠慮幾步,更驚呆了台下眾人。

    「鬼……見鬼了……這一定是有鬼在作祟!」不知誰訝嚷了起來。

    這句話像個開關,啟動了人們內心的驚怕恐懼,像連鎖反應似地蔓延,引人心慌逃竄。

    「法師呢?堪輿師呢?快叫他們過來!」某位工作人員急急叫喚。

    台上的王遠慮環視台下四周,哪里還有那些他為動土儀式請來消災除厄的道士和堪輿師身影?

    可惡!這些怪力亂神、招搖撞騙又貪生怕死的江湖術士,若非開工儀式約定俗成的民間文化,他才不屑請這些人到場。

    瞧!真需要他們時,他們逃得比誰都快,甚至比他這個付了他們大把鈔票的金主更快!

    王遠慮放在腿側的手指緊握成拳,指關節被他捏得泛白。

    不論這片混亂的起因為何,不論與他作對的是死是活,敢跟他斗,他都會將他們打入地獄,永不超生!

    「五姑娘,您說說,這該怎麼化解才好?」

    台北近郊的鳳氏大宅,一名發頂微禿的中年男人坐在鳳家專門用來接待客人的廳院,朝眼前女子問話。他汗流浹背、滿面通紅,不知是因為天氣太熱,還是因為太過緊張。

    正午時分,頂上陽光正烈,即便鳳家院落內滿遍綠竹林蔭,屋宅內仍有暑氣,氣溫甚高,可這宅內目光所及之處,別說一台冷氣,就連一架電扇也沒,唯一能夠用來扇風納涼的物事,便是被喚作「五姑娘」的女子拿的扇子。

    「好熱、好熱……五姑娘,您不熱嗎?」中年男人以手掌扇風,邊扇邊問。

    眼前被他稱作「五姑娘」的女子容顏秀淨,膚色白皙,唇色濃艷,像初綻的紅玫瑰,為她雅致的臉上增添一抹明媚風情。

    她穿著腰身明顯的紅色立領牡丹花長旗袍,勾勒出婀娜多姿的曲線;裙側分衩開至大腿,露出一雙白皙縴長的腿;長發在腦後盤成波浪形的髻,上頭綴以幾朵鮮花,復古婉麗,隱約又有時尚貴氣之感。

    五姑娘手里搖著把薄絲團扇,蹙眉閉眸,左手掐指默算,右手緩緩搖扇,不知正忖想些什麼,手中扇子搖得令中年男人心慌意亂。

    「五姑娘……」等得久了,中年男人鼓起勇氣,再度開口。

    五姑娘熱不熱只是客套話,他並不關心,他關心的只有他近來狀況連連的事業危機,唉,五姑娘倒是快說句話啊!

    「來來來,方先生,先喝口茶吧,我們五姑娘善馭天地靈氣,自然沒有寒暑冷熱的問題;至于您的疑惑,待五姑娘參得天機,一定會告訴您的。」一旁機靈的八寶適時送上冰鎮過的涼茶,出言紓解貴客焦慮。

    「是是是,小的是俗人,小的失敬了。」方四海咕嚕咕嚕將涼茶喝完,咚一聲放下茶碗。

    被喚作「五姑娘」的鳳箏也恰在此時睜開雙眼,一雙玻璃珠似的瞳仁直勾勾瞧著面前的方四海,接著俯身靠近他,吐在他臉上的氣音斬釘截鐵地令人備感驚悚——

    「嬰、靈。」

    「嚇啊!」方四海聞言,連人帶椅往後翻。

    「方先生,您沒事吧?」八寶眼明手快地接住方四海。

    「沒、沒沒沒、沒事。」方四海掏出手帕擦汗,明明在流汗,可卻從腳底冷到頭頂。「五姑娘,您說笑的吧?我、這……」

    不是吧?這個鳳家五姑娘瞧起來才二十七、八歲左右,不過掐指算算而已,就能知道他前陣子剛讓一個外頭的女人打過胎嗎?

    「這什麼這?你以為嬰靈只會纏母親,不會纏父親的嗎?他就在你肩膀上。」鳳箏涼涼地道。

    喝啊!方四海驚嚇地往兩邊肩膀望,不禁拚命抖肩。

    「不是,五姑娘,我……」現下他坦白承認不是,可也不敢不認,一句話說得結結巴巴、支支吾吾。肩膀?難怪他最近老覺得頸肩酸痛啊!

    可鳳箏時間寶貴,才懶得听方四海廢話。

    她一邊搖著扇子,一邊遞了張以供奉嬰靈聞名的廟宇名片給方四海。

    「既然對人家有所虧欠,自然要好好安置人家,該拜什麼,該燒什麼,樣樣不能虧待,他心安了,自然不會在你身後作祟;此外,除了孩子無緣的娘,你家中太座也得好好安撫,別再亂搞男女關系。家守住了,對手要怎麼攻你都難;相反的,家破了,你想成什麼都難,听清楚沒?」

    「听、听清楚了。」

    「好,八寶,送客。」鳳箏搖了搖扇子,起身便走。

    「慢著!等等!」方四海伸手欲拉鳳箏。

    「怎?」鳳箏以扇柄敲他手背,拍開他的手,臉上表情嫌惡無比。

    外遇的男人想踫她?髒都髒死了。

    「就這樣嗎?五姑娘,您不用給我什麼東西擋煞,或是幫我改改風水、改改運之類的嗎?日常生活有沒有要注意什麼?或是我外頭小產那個有沒有要補什麼?」為了要給這位傳說中的鳳家五姑娘相命,他可是排隊排了足足兩個月,等好久不說,能動用的關系還全都用上了,結果就只是這樣?

    一張名片、一句話,鳳家五姑娘的「咨商費」遠遠超過尋常人家一個月薪水,這比律師或心理醫師更黑、更好賺啊!

    「墮胎的女人要補什麼你問我?抱歉,方先生,請問我有听錯嗎?」鳳箏笑了,笑得很嘲諷、很不以為然,不悅之情溢于言表。

    「不是,我當然知道鳳家傳人皆是仙風道骨、冰清玉潔,我不是……」

    「罷了。」鳳箏揮了揮扇子,走到窗邊,信手拈了幾片柚葉給方四海。「不放心的話,用柚葉淨淨身吧。」

    呿,跟身體比起來,外遇的男人更需要淨化的是心靈吧,鳳箏心想。

    「……」就這幾片爛葉子?!排了兩個月,付了五萬塊,方四海嘴角抽動,真心難以接受。

    「不滿意?」鳳箏揚眉。

    「不、不是……」誰會滿意啊?但他對鳳箏輕易知悉他背後有嬰靈作祟的力量又有些畏懼,不敢也不便發作,畢竟鳳家一向神秘,誰知道她會不會利用那個靈體當小鬼還啥的?

    「這樣吧,八寶。」鳳箏彈了下手指,向來聰穎過人的八寶瞬間變出本簿冊。

    鳳箏指著冊子上的照片,一一對方四海道︰「你公司門口正對路沖,門口可掛八卦鏡,入門玄關處可擋屏風;再來,你家臥房風水也不是挺好,枉費了你家中太座旺夫吉運的命格,床頭可安放銅葫蘆,以增進夫妻感情;另外,這是我用符水制成的闢邪皂,每日早晚洗沐,驅邪正氣;最後,貼幾張黃符在公司,保你財運亨通、錢財滾滾。」

    對嘛,總算有點像樣的東西了,方四海瞪著那本像是產品目錄的本子,甚感欣慰……欸?不對……

    「五姑娘,您怎麼知道我公司門口正對路沖?又怎麼知道我臥房風水不好?」

    「開什麼玩笑?也不想想你走進來的是哪里。」鳳箏指了指頭上那塊「百年鳳家」的牌匾。

    是啊是啊,百年鳳家、鳳家百年。

    最早的時候,鳳家可不只以相命卜算、堪輿改運之術聞名,就連消災除厄之事也頗為擅長,簡單地說,就是驅靈除鬼、觀落陰之類的通靈秘術也十分在行,這點小小咕領算什麼?

    「是是是,是我不對,小的又失敬了。」方四海頻頻拭汗。

    說起這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鳳家啊,據說傳女不傳子,從前只幫政要高官看相。瞧!牆上掛著的那些畫像與合照,不乏歷任總統、各國元首……

    這麼看著看著,方四海越覺他真是何德何能,等個區區兩個月算什麼?雖然費用貴了些,起碼還能帶那麼多東西回去。

    可惜方四海錯了,鳳箏口中的那些東西可不是白白讓他帶回去的——

    「八卦鏡兩萬、銅葫蘆一萬、闢邪皂六個一組五千、黃符一張兩千,日後回購算你八折,可宅配到府,跟八寶結帳,只收現金,不收支票不刷卡,門口有提款機,謝謝。」鳳箏用食指點著本子上的照片,面無表情地道。

    「……」搶、搶錢啊!方才還感到安慰的方四海馬上從天堂掉到地獄,內心哀鳴連連。

    「方先生,這鳳家真傳外面可是買不到的,宅配回購只有賣給與五姑娘見過面的老客戶,尋常人家想要任何一樣都難。既然方先生您都來了,哪有不一次將事情解決的道理?否則,下回您要再想與五姑娘會面,恐怕又得再等好幾個月呢。」八寶見方四海神色為難,連忙幫腔。

    舉棋難定啊,方四海仍舊拿不定主意,八寶繼續推波助瀾——

    「不過,咱們五姑娘一向不喜歡強人所難,若方先生您不想買也不打緊,我這就送您出去,下位貴客還在外頭等著呢。」下位貴客什麼的當然是騙人的,五姑娘一天才接幾組客人,方四海已經是今天最後一個了。

    啊?下位客人已經到了?本還猶豫不決的方四海登時緊張了起來。

    餅了這村沒那店,他不想再等兩個月啊!

    方四海額角的汗越淌越多,內心一番交戰,牙一咬。「我買了!」

    「好的,方先生您這邊請。」八寶眉開眼笑地送方四海去提貨結帳。

    等八寶再回到接待廳里時,鳳箏手里扇著團扇,全然不顧形象,四仰八叉地倒在貴妃椅上。

    「熱死了、熱死了,八寶,快把冷氣打開,快把西瓜拿來。」她快融化了,夏天什麼的最討厭了,鳳箏哀叫。

    奇怪,那個「善馭天地靈氣,沒有寒暑冷熱問題」的五姑娘呢?

    八寶旋動廳內某個機括,鳳箏身側的牆壁翻轉過來,現出另一個截然不同的房間,內有種種現代化的、與這棟古色古香建築全然不相襯的設備——

    冷氣、電視、冰箱、電腦、傳真機、答錄機,偌大的床鋪上面還鋪著高級得不得了,不知是天絲幾支幾針的床單……

    「五姑娘啊,既然你這麼怕熱,有客人來時就開個冷氣嘛,活牆應該多少能透點風過來吧,不然客人坐越久,你就熱越久啊。」八寶一邊打開冷氣開關,一邊碎念。

    「別鬧了,萬一讓他們坐得舒舒服服,越待越久,越問越多,我還不露餡嗎?」鳳箏爬到床鋪上,大口呼吸著冷氣送出的涼風,總算覺得稍微好受些了。

    接著,她把置于床邊櫃上,方四海的住宅及公司資料、照片放進一個寫著「已結案」的資料夾中,隨手拋到一旁。

    拜托,她既沒開天眼,更不是千里眼,誰知道方四海家長啥樣,不事先做功課是不行的,她可是很腳踏實地的。

    「說起這個,六舅母最近叨念著呢,說你都要三十歲了,每天淨顧著做生意哪成?客人越接越多,丈夫卻沒個影兒,應該早點挑個豪門嫁了,盡快生個女兒,讓鳳家早些有後……」八寶將鳳箏隨手一扔的資料夾歸檔,打開冰箱找西瓜。

    「嫁什麼豪門?我就是豪門。」鳳箏眼神一爍,閃避這個話題。

    她確實有她不想嫁人、不願傳宗接代的理由,可她現在不想講。

    「也是,五姑娘就是豪門,堪稱是鳳家開業以來最厲害的神棍……」剛剛賺了多少?好幾個萬呢。八寶欽佩地道。

    「呸呸呸!什麼神棍?!臭八寶,呆八寶!讓太奶奶听見了,也要從棺材里跳出來打你。」鳳箏舉起扇子便往八寶頭上打。

    「五姑娘,我叫巴人保,不是巴保。」八寶邊躲邊喊。

    「我偏要叫你八寶,‘八寶粥’那個‘八寶’,‘佛門八寶’那個‘八寶’,怎樣?書僮的名字就是要讓主子叫了開心,你有意見?」還閃?鳳箏狠狠敲了八寶腦門一記。

    「不、小的不敢。」八寶悲憤地搖頭。

    對,只要主子開心,就是奴才最大的福氣;他偏偏伺候到鳳家最難纏的鳳箏,算他倒……不,算他好運!

    「好了,快把最近要接的客人資料給我,該做的功課早點做一做,我想休息了。」鳳箏伸手。

    「啊!對了!」八寶撫掌。「予陽建設的負責人助理有打電話來,說想盡快跟五姑娘您安排會面時間。」

    予陽建設?予陽集團?那個旗下有銀行、航空、百貨、建設等等企業的予陽集團?予陽建設最近不是要蓋一座台北天空塔,還引起了高度關注嗎?

    「想插隊就是了?」鳳箏嗤了聲。「管他是不是予陽,我才不吃這——呃?!」鳳箏瞠目結舌地瞪著八寶按在計算機上的金額。

    「五姑娘啊,若不是他們出這價,我早就擋下來了,何必問您呢?」開玩笑,他可是書僮界的第一把交椅。

    「怪了,找那麼急,價錢這麼高,一定有什麼問題,先查一查。」鳳箏俐落地打開電腦,準備利用鳳家所有的情報網搜尋資料,順便打開電話答錄機,听取今日留言。

    才打開答錄機,鳳家那個總是能掌握新聞界第一手消息的鳳貝蓓的聲音,便清晰地從機器另一頭傳來——

    「鳳五,我是貝蓓,跟你說個驚天動地的大消息,予陽建設那個台北天空塔出事了,媒體報導全面封鎖了,不過啊,哈哈……」

    嘿,他們知道予陽的負責人為何那麼急了,予陽這件案子的難度甚至比方四海的更低呢。

    鳳箏和八寶听完事件始末,同時愉快地互望一眼。

    親戚多果然還是有好處的,鳳貝蓓真是靠得住。

    予陽的負責人一定會相信她的,鳳箏快樂地想。

    「我不相信。」

    坐在鳳箏對面的王遠慮,雙手抵成塔狀,輕松地擺放在桌上,兩道濃眉挑得老高,嘴唇揚起的弧度看來十分輕蔑。

    「你不相信?」鳳箏抬眸打量他,沉穩話音雖因多年「接客」訓練有成,無波無瀾,內心仍舊十分訝異。

    怎麼可能不相信啊?她都已經明白告訴他,台北天空塔之所以開工不順,是因為怨靈作祟,而鳳貝蓓電話中描述的那些離奇情景,不是撞鬼是什麼?就算王遠慮再鐵齒,也很難不動搖干?

    他絕對是唬人的。鳳箏心想。

    這幾日,她可是將這位予陽建設王遠慮先生的資料、背景以及經歷熟讀于心,背得滾瓜爛熟。

    這位王先生近來諸事不順,不順到她都不禁對他心生同情。

    照理來說,他踫上這麼多倒楣事,尤其是常理無法解釋的台北天空塔事件,應該要身心靈脆弱,由她說鬼信鬼、說神信神,任她搓圓捏扁的,怎麼可能不相信?

    「是,我不相信。」彷佛看出鳳箏眼中的疑慮,王遠慮復述了一次,接著寬背一躺,深深陷入椅背里,修長的兩只腿優雅地在沙發前交疊,臉上那股泰然自若、微微帶諷的神情像是在向鳳箏下戰帖,令鳳箏看了沒來由地有氣。

    「為什麼不相信?」鳳箏昂起下巴問他,毫不示弱。

    「這還用問嗎?我怎麼知道你口中的怨靈作祟是不是真有其事?我既看不見也听不見,怎麼能確定付了你一大筆錢,照你所說的方法做,日後便能高枕無憂?這樣吧,我這人做事一向講求有憑有據,你若讓我看見、听見,我自然會信你。」

    「……」媽啦!她自己都看不見听不見,怎能令他看見听見?

    被刺到痛處的鳳箏好想戳瞎王遠慮的眼或撕爛他的嘴啊。

    傳說中,名號響當當的鳳家傳人是這樣的——一吐一納即陰陽,兩眼為日月,具備眼觀陰陽、足踏生死的本領。

    可惜,她——鳳家第五代傳人,被家族稱為「鳳五」的鳳箏,風風光光地接掌了家族事業的鳳箏——卻完完全全沒有任何眼觀陰陽、消災除厄的能力。

    《哈利波特》里那個詞是怎麼說的?麻瓜?

    對,沒錯,她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麻瓜。

    一個看不見鬼、听不見鬼,沒有任何靈力感應的麻瓜。

    不過,是麻瓜又怎樣?好歹是個血統純正的麻瓜!

    鳳箏惡狠狠地瞪著面前的王遠慮。

    平心而論,王遠慮比她想像中的年輕,一般生意人日理萬機,難免比實際年齡顯老,可王遠慮則不然。

    他側分的曲發偏短,露出俐落的眉與半部光潔的額,墨黑色頭發細軟光滑,一根白頭發也沒有;他的眼眸細長清亮,鼻梁豐挺,人中和法令紋刻痕明顯,透露出他事事要求完美的審慎性格,可他說話或抿唇時,右頰時不時現出的酒窩又柔和了幾分他剛正臉龐的肅穆線條。

    他高大挺拔、賞心悅目,渾身充滿高貴優雅、迷人性感的男性氣息,可是,這並不代表他可以上鳳家找碴。

    「既然不相信,那就請回吧。」開玩笑,她誰啊?她鳳五耶!縱然愛錢,少賺這一筆她也是不會倒的。鳳箏不為所動。

    「請回?五姑娘,你推客人還推得真干脆,大名鼎鼎的鳳家五姑娘這樣就認輸了?」王遠慮扯唇微笑,頰側浮現那個明明應該令他顯得可愛,可鳳箏看了只覺囂張得令人想打的酒窩。

    坦白說,王遠慮對道士、命理風水師之類的人士本就全無好感,歷經台北天空塔的道士落跑事件之後,更是連最後僅余的一點基本尊重也沒。

    若不是父親擅作主張,百般要求他來鳳箏這里,他才不屑與這些裝神弄鬼的人為伍。

    瞧!這位鳳家五姑娘把自己打扮成什麼樣子了?

    旗袍、發髻、團扇,她活脫脫像《夜上海》里唱的舞小姐,五官精致,華麗貴氣,美則美矣,卻令人不敢恭維,王遠慮絕不承認這是他的偏見使然。

    「王先生,激將法對我是沒用的,我才不想把時間浪費在想來踢館的人身上,你既然無所求、無所問,那就請便吧,大門在那里。」與想找她麻煩的人多費唇舌,她寧願把浪費的時間拿去吃西瓜!

    嘿,麻瓜吃西瓜,鳳家修身養性的奧義她也是懂的。鳳箏搖著扇子,繼續扇風納涼。

    「五姑娘,你不試著說服我?我以為我出的價碼足以讓你更積極。」王遠慮揚眉,口吻不善。

    他想讓她著急,一個人急躁之時,最易露出破綻,如此一來,他便可以告訴他迷信的父親,鳳家傳說只是江湖虛名,根本不能幫助務實的他解決問題。

    價碼?笑話!鳳箏搖扇的動作停下,以扇柄指了指眼前大門。

    「王先生,你看到那扇門沒有?」鳳箏小巧漂亮的下巴朝外努了努。

    「看到了,怎樣?」王遠慮的眉毛揚得更高了。

    「那扇門都比你出的價錢高呢。」鳳箏朝他微笑,笑得十分挑釁。

    言下之意就是她才不為他的酬金所動,這可真是有趣。

    「我給你兩分鐘,好讓你說服我。」王遠慮雙腿換個方向交疊,坐得更穩,清楚宣示了他還不想走。

    他本就是人家要他往東,他偏越想往西的性格;鳳箏越趕他,態度越跩,他就越想留下來,看看她在耍什麼花樣。

    鳳箏覺得王遠慮這人真是無聊透頂。

    「王先生,你將台北天空塔開工不順利的事情包得密不透風,可我卻知情,光是這點都不足以說服你,那我還有什麼好說的?」就說他擺明來找麻煩的嘛。

    「我確實封鎖了所有消息,電視台新聞、網路新聞、臉書、論壇,全都只字未提,但當日有其他法師和堪輿師在場,同行之間口耳相傳,不無可能。」王遠慮合理地推論。

    「王先生,這您就不明白了,同業相輕,五姑娘和同行之間並無交流,再說,您看看五姑娘宅內,什麼電視、電腦那些俗物都沒有,五姑娘若不是藉著掐指默算,哪能知道這些紅塵瑣事?」八寶看不過王遠慮和鳳箏之間的劍拔弩張,出言相幫。

    王遠慮不以為然地聳肩,一副「誰知道呢」的模樣。

    「好了,八寶,別跟他廢話那麼多了,送客。」鳳箏起身,再度出言逐客,眼皮卻突然跳了起來,莫名令她心慌,她用力眨了幾下眼楮。

    「王先生,您這邊請。」八寶手臂伸長,朝門口深深一揖。

    王遠慮抬眸,看了看八寶,又看了看鳳箏,再垂首望了望腕表。

    罷了,既然名聞遐邇的鳳家五姑娘沒因為氣急跳腳,爆出什麼不該爆的內幕,他也懶得多做糾纏;至于心心念念要他來尋鳳家驅鬼祈福的父親那邊,索性就向父親直言,說鳳箏不符合他的期待就算了,至少他真的有來。

    眼下他還得趕回公司開會,不宜在這兒耽擱太久。

    王遠慮起身旋足,正要往門外走,耳邊卻隱約听見有人在喚他。

    王遠慮、王遠慮……

    是誰在叫他?

    王遠慮狐疑地停下腳步,前後張望——八寶在他身前,正不明所以地望著他,而在他身後的鳳箏則是連眼也沒抬,全無睞他一眼。

    難道是他听錯了?

    也許這陣子太累,是他多心了,王遠慮提步續行。

    慢著,別走。

    奇怪……這聲音又來了,王遠慮再度停下腳步。

    好像是女子的聲音?可這並不是鳳箏的聲嗓,更不像八寶。

    王遠慮還在揣想,左肩卻好似被人推了一把,不,不是好似,他很確定,他絕對是被人推了一把,那力道很急很猛,令身材健碩的他腳步踉蹌,猛烈撞上屋內某個物事。

    喀喀 啷咚!

    廳內機關驀然被王遠慮誤觸,鳳箏屋內的活牆瞬間翻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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