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毓華《再世為妃》


出版日期:2013-10-04



  「蕩婦!蕩婦,把她浸豬籠沉塘──」
  她最後的記憶是自己被五花大綁的塞進豬籠,
  丟入春日剛融的冰冷河塘里,被冤枉偷人屈辱而死……
  她好恨!她恨自己識人不清,愛錯了人,
  莫非是上天也看不過去她的冤屈,竟給了她重新來過的機會?
  房荇以為自己含恨而死,再醒來卻已重回十歲髫齡,
  這時她的父母仍然恩愛,最疼她的哥哥也還沒出意外身亡,
  她告訴自己,今生對她來說最重要的就是家人,
  什麼夫君良人、情愛纏綿都是假的,她決定要孤獨終老,
  只是這個十一皇子卻大大打亂了她的計畫,
  自她意外目睹他被綁架,卷入其中並驚險的救了他後,
  他便毫不掩飾對她的興趣,幾年後兩人重逢更是對她志在必得,
  他在她心情低落時動用鐵騎抓螢火蟲,只為討她歡心,
  還頻繁的出入她家,紆尊降貴的討好她的家人,
  讓她原本堅定的決心漸漸被動搖,也再次有了心動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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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四︰情歸處

    明府的上下僕人都知道,他們這富甲一方的主子,喜歡在雨天的時候將自己關在書房里,而且遣走所有奴僕,一個人靜靜的對著一幅畫,他們都以為,主子不過是喜靜,殊不知,他在凝視那些已經熟嫻于胸,甚至已經烙在腦海的筆觸時,腦中總是會很自然的想象那個女子正陪在身邊,就像她和他曾對坐在方桌前說話,那時的她安靜淺笑,言語驚人,卻叫他無比心安。

    在那之後,他以為自己對她並不會有太多想念,但,隨著時間流逝,那種想念卻變得如影隨形。

    于是他主動去找她。

    等著僕佣進去通報時的他,心跳竟撲通跳得像初戀的少年。

    她的表情有那麼些意外。

    「請給我一次機會。」他說道。

    「明少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不想錯過你。」無論他們的上一輩子是錯過,是辜負,他,明融之,不想這一世放手。

    既然可以重來一次,他不要放手。

    她微微笑,搖搖頭。

    「我要試,無論一年、兩年、五年,還是一輩子,我一定會盡力讓你知道我的誠心,我盡力了,總好過我以後懊悔我為什麼沒有這麼做。」

    他不想做一個被過去困住的男人,他想留住那個想要陪在身邊的她。

    「我們還可以重來嗎?」房荇輕嘆,她已經放下了。

    「只要房姑娘給我機會,還不算晚。」

    看著他那熱烈清雋的臉龐,房荇想起過往對他張牙舞爪,心中不免有些想笑。

    「明融之。」她喊。

    「姑娘有何吩咐?」

    「我已有心悅之人。」站在這里的他,只是對她好奇,她對他做過的事,說過的話,他都好奇,但如果可以,她並不想以那樣的方式和任何人相遇。「所以,就這樣吧。」

    明融之沒動也沒說話,眼眶居然慢慢紅了。

    他看著房荇許久,臉色變得鄭重。「房姑娘也曾心悅于我吧,在我不曾那樣傷害過你的從前,是啊,你恨我,那表示你也曾對我動心,對吧?我對你始終是好奇大過一切,可是我每每想起你眼里的悲涼,你的眼淚,總是讓我心疼……房姑娘,無論你最終肯不肯給我機會,就算最後沒有結果,我還是要讓你知道有個人願意用一生換走你的悲涼。」

    「是,」她也不否認。「曾心動,也心死。」

    「回不去了嗎?」他眨著酸澀的眼。

    「我們好好的過自己的日子吧。」

    好好過日子……嗎?

    抱著那樣的遺憾,他回到自己該在的地方,但沒想到,那遺憾就那樣跟隨著他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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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族親

    房家老宅這邊,自從分家以後,幾年來一直過得每況愈下。

    房老太太最常掛在口中的就是,「他們那家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說弟妹啊,是你失算了。」族長很不留情面,實事求是的戳破她還不想認清現實的執念,人家並沒有傍著她這棵自以為是的大樹,而是開創出新的局面了啊!

    先不說一路過關斬將的二房家老大,房老太太最不看好的那個二房嫡子如今已是三品大員,那家人父子將會一起在朝為官,那富貴幾乎是鐵板上釘釘子的事實了。

    他一直慶幸自己當年賣了個人情給二房,兩天後,他的長子要出來爭取這族長位置,這些年他處處鋪路,那一房的人已經答應會幫忙,這下可是勝券在握了。

    他想得心神飛馳,壓根沒注意房老太太說到哪了。

    房老太太那個急啊,瞧著那個她厭惡的一家人越過越好,她們這一家子卻是越過越困窘,不說每一個院子都養了無數的妾室通房,食指浩繁,這一個個講求奢華排場,這些年來也只出不進,原先靠著老三的從四品撐著,面子上倒也還不至于太難看。

    誰知道老三居然出了紕漏,日前不小心在朝堂說錯話,皇帝赦令革職查辦,她上上下下送了不少銀子打點,人是好好的回來了,想恢復官職卻不知道要到何時?

    朝堂啊,一言興邦,一語罹罪,沒什麼不可能的。

    可他們家不能這麼下去。

    「我說他們家那丫頭也快及笄了,也該說親了。」這些日子她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念頭轉來轉去,便把主意打到房荇身上。

    「什麼?子越那種個性,怎麼可能讓你去染指他女兒的親事?」

    「你說的什麼話?無論他認不認,我可都是他的母親,我想要他的女兒嫁誰,她就得給我嫁!」房老太太出口的已經不是氣,而是火了。

    「族長、族長,天大的消息……」管家匆匆進來,急忙倒出自己听到的消息,「皇帝賜婚,將中書侍郎的女兒賜予襄王為正妃!」

    族長瞪他一眼,「休要胡說。」

    「不是妄言,聖旨都下來了,房大人家听說擠滿了道喜的人。」

    族長臉上閃過意謂難言的表情。

    「就她?」房老太太嗤笑一聲。「也就你們這些吃飽閑著沒事干的,听風就是雨,那丫頭要相貌沒相貌,要品德沒品德……」

    「是三老接到的消息,老夫人家里頭也應該都得到訊了。」管家挨了沒頭沒腦的罵,有些不舒服。

    「確實?」族長已經不是微微訝異了。即使房老三身不在朝堂,消息仍是比他們這些百姓靈活許多。

    「千真萬確!」

    「那丫頭到底是使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我那幾個孫女隨便一個也比她美貌,多才多藝。」皇家事情,她終究不敢說得太過,只是在心里恨恨的將那家人又罵了個臭頭。

    「弟妹,換個方式說,要是子越那丫頭真的能嫁入王府,對咱們房氏一族來說,也是天大的喜事,將來有我們好處的。」他畢竟干過那麼多年的族長,眼皮子可比房老太太深得多。

    「指望那家人?」自從他們搬出去以後,她這母親對他們不聞不問,就連那些跟他有血緣的弟兄也沒有一個去幫過任何忙,那家人不反過來落井下石就很好了,指望他們扶持一把,她還真不敢有那種念想。「不過,要是那丫頭真的能入王府的門,到時候讓她把我們家澇兒一起帶進去,姊妹也有個伴。」

    澇兒美貌如花,那十一皇子若是見了,也可能收為妾室,又或許可以取房荇那丫頭的位置代之,屆時,他們家可是有十一皇子這座大山靠著,何愁沒有好日子過?

    屋子里一片沉默。

    族長發現這弟妹越發不堪,她做了那麼多不讓人待見的事情之後,怎麼還會以為她這「母親」在那一家人身上還能有作用?

    再說了,想靠著房荇那丫頭往上攀,那丫頭可不是傻的,這本家對他們那一房來說,人家若要袖手旁觀,也不是不行。

    這弟妹,太不知所謂了。

    往後,他還是少跟這一房來往吧。

    人往高處爬,水往低處流,是時勢啊。

    房老太太千想萬想就是沒有想到,這會兒她最後的倚仗已經準備和她劃清界線,任憑她去構築一場很快就會破滅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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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二︰丈人看女婿,越看越沒趣

    他這是第幾次被掃地出門了?

    岳父不待見他,還是一如往昔。

    相隔多年重蹈舊地,第一次來,遞了拜帖,丈人直接無視,別說給口水,硬是讓他在外頭罰站了兩個時辰,他無功而返;第二次,將他帶來的禮物吩咐家丁直接扔了出來,揚言他再敢踏進杜家一步,要叫捕快衙役來攆人,他再接再厲,好不容易岳父終于露面,卻是指著他的鼻子大罵,「拐走我女兒的混蛋,滾滾滾!」

    岳父大人一如往常的脾氣不好,但,萬幸的是,看起來身子骨挺好的,罵人的時候中氣十足,薇兒是白擔心了。

    房侍郎摸摸鼻子的灰,在老丈人砰地關上大門之後,這才上馬車回家。他不知道最近瘋聞京城的大新聞就是中書侍郎一再被岳家趕出門,站在街心的慘淡模樣,那些茶肆酒樓差點沒將他當成說書題材了。

    一個只靠祖先留下家產,莊子出息、收租和店家鋪子利息過活的富貴閑人明來的膽量,一再的將朝廷三品大員沒頭沒臉的關在門外,還差點用食指戳他的臉面?

    房子越不敢生氣,也不能生氣,誰叫他當年沒有經過人家同意就把人家的女兒帶走了,他愛妻成命,妻子對爹娘又甚為敬重,若非當年實在愛慘了他,違背父母的事情,給她十個膽子,她也作不出來。

    他還得謝謝岳父沒有拿棍子出來給他難看。

    對他來說,反正顏面無光的事情已經干過那麼多回,多一回少一回,其實都一樣,若能將他們兩父女的心結化開,讓妻子埋在心底深處那不能侍奉爹娘的愧疚少去一點,他什麼都願意做。

    他原先一直以為,荇兒有了自己的家庭,王爺對她也全心全意,時兒也能獨當一面了,按理說枕邊人也有了孫子外孫陪伴,心情應該開朗無憂,但是,前些日子,他夜半口渴醒來,一睜眼就發現身邊沒人,床席已涼透,他下床尋找妻子,只見她默默的坐在茶廳里,神情惘然,顯得格外落寞,且神魂不屬,完全沒有察覺自己已來到她身邊。

    「薇兒?」他出聲探問。

    「哦,你怎麼也起來了?」她回過神,臉上堆起笑。

    房子越的目光自她臉上滑過,見她眼圈浮腫泛紅,神色憔悴,顯然剛剛哭過。

    做了那麼久的夫妻,就算只有些微的不尋常,他也能感覺得出來。

    「我起來喝水,沒見著你,一個人坐在這里想什麼?」

    「就忽然一時睡不著,起來吹吹風,我沒事的,你早點去睡吧,明日還要上朝。」她輕描淡寫帶過。

    他一直是知道她的心結的,那種有家不能回,不敢回,也沒臉回去的感覺,就像鈍刀子磨肉,沒有人能給她一個痛快,以前孩子小,她要忙的事情多,沒時間去多想,就算想了,很快也被許多事情掩蓋過去,如今孩子們都成家立業了,大概也因為如此,讓她更加想起了不在身邊的爹娘親人。

    丈人脾氣火爆,當年在他帶著他的掌上明珠私逃又自行完婚後,丈人便使人寫了信送來,表明從此再無這個女兒,今生再也不見她。

    那時薇兒哭倒在他身上,那哭聲他一輩子都記得。

    房子越回到家,心情實在談不上好,一片焦黑的臉,腳步沉沉。

    「爹,您回來了,外頭熱吧,女兒讓人煮了綠豆湯,您要不要來一碗?」迎頭看見父親進家門,卻是一副斗敗公雞的模樣,房荇想起那些僕佣听回來的市井傳言,神情更加小意婉轉。

    「喔,怎麼想到要回來?」出嫁的女兒,他雖然時時想念,卻不能要求她時常回娘家,看見房荇的笑臉盈盈,心底擱淺的郁悶多少減輕了一些。

    「我帶歡兒回來陪娘解解悶,這會兒,娘忙著顧那小皮頭,沒空理我了。」她一如還在家的女兒嬌態,撒嬌的勾起父親的胳膊,神情親昵。

    「我去書房坐坐,時間要晚了的話就早點回去,王爺縱著你三天兩頭回娘家,那是你的福氣要珍惜,別像你娘……」想回娘家,卻咫尺千里。

    「娘怎麼了?爺爺還是不讓見嗎?」

    「這件事你也听說了?」

    「說不定萬歲爺也听說了。」

    「你這壞丫頭,戳老爹的痛腳!」房老爹哪會不知道女兒是想逗他開心。

    「不如爹跟荇兒說說,外公外婆為什麼和我們家都沒有來往?這一定是有原因的吧?」這件事放在她心上已經許多年,只是爹娘從來不提,她和房時也曾私下研究過,雖然胡亂猜測了些,可沒實際從爹口中得到答案,兄妹倆也不敢隨便訴諸于世。

    案女倆來到書房,房子越一**坐在太師椅上,僕役擰來了冰涼的毛巾,讓他擦過臉,房荇則從瓷壺里倒了杯茶給老爹遞過去。

    房子越擦過臉,又喝光女兒倒的茶,長長呼出一口氣。

    丈人不待見自己,追根究底,就是因為女兒被人搶了,那一口氣無處發泄,時至多年後的現下,變成一口惡氣。

    那時的他還沒有功名,只因在街上遇見出門繳繡件的妻子,那樣的驚鴻一瞥,卻是一見鐘情,心慕少艾,從此心心念念,下定決心要讓那美麗的女子風風光光的嫁給自己,後來他果然連中三元,意氣風發的以為,用這樣的身分去求親一定會得到允許,誰知道岳丈對官員殊無好感,揚言他們家最不缺的就是銀子,所以也用不著靠著賣女兒賺錢,他們家人口稀少,已經替女兒招到倒插門女婿,叫他莫再來糾纏。

    他失望至極,只求能再見心上人一面,哪知道杜老爹是個狠角色,他一面拒絕了房子越的提親,一面派人將宅子圍得像個鐵箍桶一樣,就是不讓他們再有踫面的機會,他被逼得沒辦法,幾番商議,最後只能帶著心愛的女人離家。

    他這舉動讓岳丈十分的不諒解,若是把事情鬧大,女兒的顏面難看,但若隱忍下這口氣,卻也咽不下去……後來,他接到派令,帶著妻子和兒子便離開京城,這一去經年,就失去了與岳丈和解的機會了。

    「爹,那個願意讓外公招贅的人不會是我們的首輔大人吧?」這些年,她多多少少也從別處听聞了一些舊聞。

    「不是那廝還有誰!」提到水素弦,房子越仍沒好臉色。

    這些年,即便他曾經身陷囹圄,最危急的時候妻子都沒敢求到娘家去,那痛,在她心版上已經變成無法磨滅的痕跡了。

    他不忍,不忍再看妻子受那樣的折磨。

    無論如何,他都要想辦法得到丈人的諒解。

    案母親感情甚篤,十年如一日,這一直是房荇最羨慕的一件事,她也沒想到娘親每回提到外公外婆時臉上黯然的神色,其中竟然有這般因由,她脫口道︰「爹,您這女婿牌打不動,要不,咱們試試外孫、曾外孫牌,您說怎樣?」

    「你是說……」他居然沒有想到這層,本來挫折的雙眼瞬間燃起了火炬。

    「明日,我們一家人一起去吧,我還沒有去過外婆家,真希望外婆喜歡我……」

    杜家整個為之震動了。

    杜老夫人一听說外孫、外孫女來了,那個激動,簡直無法用筆墨來形容,挺直腰桿,也不必侍女攙扶,就想往堂屋去。

    「哼!」拿著鼻煙壺從外頭進屋來的杜老爺冷冷哼了聲,自顧自坐上高背太師椅。

    「你要再敢攔我,我跟你沒完!」杜老夫人撂下話。

    「我說什麼了?!你哪來那麼大的火氣?」

    「這些日子你撒氣也撒夠了,你對付女婿,我沒話說,可是這趟來的是外孫、外孫女,我要去見他們。」那些她見都沒見過,抱也沒抱過的心肝寶貝,她忍了許多年,再也不讓這壞脾氣的老頑固壞她的事了。

    「咳,我什麼都沒說。」這個家自從女兒不在,義子也走了,這些年來,越來越空曠,來求見的是自己的外孫、外孫女,與那個混蛋無關,他當然要見。

    杜老夫人瞅了自家男人一眼,「你跟來做什麼?」

    「就一起去吧。」

    杜老夫人不置可否。

    兩老到了堂屋這才發現除了外孫、外孫女,還有一個抱在襁褓的嬰兒,和一個粉雕玉琢,雙眼骨碌碌轉,有著藕節般胖手胖腳的小孩童。

    這些年因為杜老爺的禁令,家里沒有半個人敢去探听女兒的狀況下落,就算她偷偷的使人去追查,得回來的消息也是少得可憐,她常常灰心的想,莫非要到她入土的時候才能再見到自己的女兒嗎?

    房時和房荇一個抱著襁褓里的嬰兒,一個牽住歡兒的小手,雙雙跪下,給杜老夫婦行了大禮。

    「外公、外婆,我是房時。」

    「外公,外婆,我是房荇,歡兒,叫外曾祖父和外曾祖母!」房荇輕輕壓了壓歡兒,讓他給祖父母叩頭。

    別看歡兒圓滾滾的小身子不利索,他靈活的跪下去,恭恭敬敬的磕頭,聲音靈朗,「歡兒給外曾祖父,外曾祖母磕頭。」

    「這是、這是……」杜老夫人哪還坐得住讓這麼小的孩子叩頭,情緒激動,一下子便哭花了臉,一下抱這個,一下摸那個,比得了全世界的珍寶還要高興。

    杜老爺臉色一時錯綜復雜,眼楮看看氣宇軒昂的房時,看看笑語嫣然的房荇,又瞧瞧眼珠子黑白分明直盯著他看的歡兒,心里哪還有什麼氣。

    這會兒,子孫滿堂,也算是了吧,那他還有什麼氣好生的?!

    然後在房符的慫恿下,歡兒三兩下奔了過來,軟呼呼的小手抓著杜老爺的膝蓋,「坐坐……」不怕生的個性竟是要求要坐到杜老爺的大腿上。

    杜老爺遲疑了一下,將從不離手的鼻煙壺放下,將歡兒抱上了大腿,沒多久,一老一小居然玩了開來。

    這天,誰都沒有提到杜氏和房子越,祖孫兩代很自然的話家常,中午杜老爺留了飯,幾人又互相道了這些年家中的際遇,但多撿著老人家愛听的說,直到傍晚,僕人慌慌張張的跑進來,「老爺、夫人,襄王爺……在門……口,說要來接王妃和世子回去。」

    「什麼?」兩個老人俱嚇了一跳。

    「薇兒教出了兩個好孩子……」女兒、女兒,他從小養在心尖上的明珠,在外頭吃了多少苦,卻教出兩個出類拔萃的孩子,他用有些混濁的眼楮看著房荇,終于還是問了放在心底十幾年的話,「你娘……可好?」

    「不好,」她很誠實的說。「娘很想你們兩位老人家,想得都快生病了。」

    「她眼里還有我這個爹嗎。」杜老爺很逞強,聲音里卻泄漏了不舍。

    「娘每年都會替您老人家還有外婆裁一件新衣,單衣、中衣、外袍、鞋子,甚至您喜歡的鼻煙壺都親手做了荷包,說好讓您日日替換,只是荇兒每年都只能看著娘把那些衣裳摸了又摸,然後珍重的收回櫃子去,爹說,娘常常在暗夜里因為想外公外婆而偷哭,爹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那個傻孩子哭什麼……」杜老爺哽咽了。

    其實他在堅持什麼呢?是素弦那孩子沒福氣,要不是當年他一意孤行,非要去爭什麼功名,用的卻是不擇手段和令人齒冷的法子,害人不少,一直視他為兄長的薇兒在百般勸說無效下,才會和他漸行漸遠,後來自己想撮合兩人,心想或許那孩子就會走回正道,沒想到女兒更是堅決反對,甚至就這樣丟下他們跑了……如今那個讓他處處操心的女兒也兒女成群了,他也該放下了。

    「下回你和時兒過來……把你娘也一道捎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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