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絹《花公子以身相許》[妖艷綺譚之一]


出版日期: 2009-08-13

這一定是普天下最夸張的夢。
他說他是什麼?花妖是吧?花妖有這麼,呃,健美的身材嗎?
王慶蒔不得不相信,因為這男“妖”好像听不懂人話,
老是把嘴嘟過來緊緊貼住她,還直喊著︰“吃我!吃我!”
雖然她總被後母虐待,吃不飽穿不暖,但是沒那麼饑渴啦!

穿得少有什麼錯?肌膚相親才能共享炙熱體溫;
親她嘴有什麼錯?這是為了傳遞真氣幫她恢復體力啊!
梅崗軟硬兼施,終于教她乖乖張嘴,把他“拆吃入腹”,
但她那雙不听話的小手,似乎誤會了他的一片好心,
而且……噢……好像不是很安分喔——


第十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全書完】  


           好睇 https:/happyfunnyland.com 好睇

TOP


第九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八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七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六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五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四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三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二章
本帖隱藏的內容需要回復才可以瀏覽

TOP


第一章

  一聲雞鳴,將慶蒔吵醒。她睜開眼,看到的是後罩房頂上的樑柱。

  原來,她做了夢……

  夢到了母親。

  夢到了有人擁抱她。

  還夢到了梅花的清香……

  一切都好真實。

  她眨了眨眼,真的沒想到自己還會醒來……

  她以為,娘會把她抱走,不讓她再回到這個世上了。

  她有點失望。

  而且,她不該在後罩房的。

  她昨晚沒進屋啊!她才不相信那家人,會那麼好心背她回屋裡。

  真想再躺一下啊!她想。不知是炕床的煤燒得足,還是天氣回暖了,難得能在這凍寒的夜裡好眠,真捨不得離開這麼溫暖的被窩。

  她呼了口氣,想起身幹活了。

  哼!真可悲啊!她王慶蒔。

  即使遭遇了被人用三家分號「賣」掉這麼難堪的事,她醒來的第一個念頭,竟然還是想著幫這家人幹活……

  她掙扎地想起身。

  可她發現,全身竟動不了,她被一股溫暖的力道給禁錮住。

  她摸摸腰邊,有一隻粗大的手握著。

  她抬抬腿。呃?抬不起來。

  她低下頭吃力地看著,有一雙修長、赤裸的健腿正輕跨在她的下肢上。

  慶蒔感覺不妙。

  這簡陋的後罩房裡,應該只睡她一個人啊!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地、慢慢地,轉過身去。

  她定睛一瞧。首先看見男人精壯的裸胸。

  她往下瞧,停止呼吸。她看到了男人毫無遮蔽物的腰肢線條。

  也就是說,這男人不論上身,還是下身,都沒穿衣服。

  她咽了咽口水,再往上瞧。

  她看到——

  一個男人,一個披著長髮、全身赤裸的男人。

  正端著一個好好看的笑容。

  亮著一雙好溫柔的眼睛。

  也正看著她——

  「早,慶蒔。」男人好聽的聲音向她道早。

  慶蒔瞠大眼。

  男人?!還是一個赤裸了全身的男人?!

  她倒抽一口氣。

  「哇啊——啊——啊——」

  她掙開他,退到炕邊,抱著自己只穿著貼身裡衣的身子,開始連聲尖叫。

  「慶蒔?」男人從被窩裡坐起身子,慶蒔見他下身什麼也沒穿,自己又被脫了衣服,不會……不會吧?這男人就這樣裸著身子,抱著她睡一晚?!難道……難道她被他……

  慶蒔再尖叫。

  「慶蒔,過來!」男人見她的反應,第一句話竟不是要她別叫,而是焦急地喚道:「那邊冷,很冷,你別凍著。你過來啊!」甚至伸長手臂,要她回到他赤裸的懷抱?!

  瘋子!笨蛋才會回去!慶蒔還是尖叫,希望可以喚個人來救她。可不知是這後罩房位置偏僻,還是大夥都睡死了,竟然都沒人理睬她?!

  「慶蒔,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好嗎?」男人一面安撫她,一面挪著身子,又要過來抱她。慶蒔看到他毫不避諱地展露他修長強健的長腿,還有男人下面那一團東西,臉整個紅透了,又捂著臉尖叫。

  還說不會傷害她?他這副大剌剌的模樣,不知道傷了她的眼睛多少回了!

  她又叫——

  最後終於叫啞了嗓子,而依然沒人來看看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股失落、一股倔強,同時在她心頭上冒了出來。就在這時,男人的大手攬住了她。

  慶蒔劈頭一個巴掌,就往男人打過去。

  男人頓了一下,慶蒔以為他會發怒,沒想到——

  「我真不會傷害你,慶蒔。」他看著她,竟溫柔地對她笑。

  甚至,依然堅持要把她抱回懷裡。

  「我只是……」他想解釋。

  慶蒔討厭他不明不白的親近,牙一咬,猛地推了他一把,偏偏男人的手勾住了她,結果兩人一塊掉下炕。

  慶蒔跌在男人厚重的身上,像掉在好幾層軟墊上,沒什麼大礙。可男人的頭卻結結實實地撞上條凳的角,光聽這聲響,就知道撞得不輕。

  慶蒔以為擺脫了男人的糾纏,想走,男人的手勁卻還是沒松。她心悸地大叫:「搞什麼?!你搞什麼啊你?!」

  男人吃力地撐起上身,勉強勾到了慶蒔擺在炕邊的棉襖,要披在她身上。「很冷,很冷,我不要你病著,慶蒔……」

  慶蒔著實一愣,心頭怪怪的。

  但她還是四肢並用地反抗。「你放開我!你放開我啊!裝模作樣的混賬!」

  她打他的頭、打他的胸、打他的腹,可一樣松不開這男子的手!而且他的肌肉好硬,打得她手好痛。

  最後男人箍住她的臂膀,跟她開條件。

  「你不要衝到外頭去吹風,我就放手。」

  慶蒔聽了簡直要昏倒,她不逃出去,難道要跟這詭異的傢伙,留在這兒男女授受不親?

  更何況她去外頭吹風,關他屁事!少貓哭耗子假慈悲了!

  既然沒人來救她,她也能保護自己!

  她想弓起大腿,但是下身也被這頑強的男人給纏住,動不了。

  她試著移動手臂,還好這男人似乎怕傷了她,不敢太用力箍她。於是她的手就這樣勉勉強強的,探進了兩人緊貼的肚腹之間。

  向下摸索著、摸索著……

  「慶蒔?」男人奇怪地看著懷裡這團蠕動的小東西,正等待著她的回復呢,為何她的小手越來越不安分?搞得他全身很熱,呼吸變得濃濁,幾乎想舒服地呻吟出聲……

  慶蒔眼睛一亮,終於摸到了一團暖呼呼、軟綿綿的東西。就是這個!

  然後,她毫不留情地,用力給他抓下去——

  男人倒抽口氣,猙獰著五官,眼睛瞪得好大,雙唇抿得死緊,熱汗變冷汗,開始直直冒……

  天!這小東西竟打這種主意?

  慶蒔嘿嘿壞笑,一直在等著他鬆開她的空隙。

  但沒有。

  還是沒有空隙。

  他竟默默地吃下這痛?!

  不是說男人最敏感的就是這部位嗎?

  而這男人只是顫抖地再收緊手臂,緊緊的,呵護的,把慶蒔更融向他的懷裡。

  慶蒔就這樣愣愣地被鎖在懷裡,臉頰緊貼著男人熱烘的肌膚,戰戰兢兢地呼著氣息。命根都抓了,還逃不了,她想不到辦法了。

  現在,她只想知道……

  「你想劫財,還是,劫色?」她問。

  男人的身體整個僵愣住了。慶蒔覺得他好像被嚇了一跳。

  「我不會傷害你。」他說,聲音很啞。

  「那你想怎樣?」慶蒔凶凶地問。

  「只是想抱你。」

  「什麼?」慶蒔終於抬頭,瞪他。一激動,手又施力,男人的臉更僵。

  「難道我的懷抱,沒能讓你想起……」他說得很無辜。「你娘?」

  慶蒔一陣顫慄。

  「慶蒔不是想娘了嗎?你睡著的時候……一直喊娘。」他又問,有點喘。「我想讓你想起你娘,讓你有勇氣。」

  她皺起眉頭。

  這男人,為什麼會說這麼莫名其妙的話?

  現在激動平息了,她聞到了一股若有似無的梅花清香,就像記憶中母親的懷抱一樣。而這味道,就是來自身下這男人……

  「我想讓你覺得,你娘,一直在你身邊,抱著你、保護你。」男人小心翼翼地舉起手,撫上慶蒔的亂髮,那謹慎,像是怕又驚動了什麼可憐的小動物似的。

  聽到娘,慶蒔呆呆的,任他替她溫柔地梳理亂髮。

  他怎麼會知道她想娘的心情?

  他又怎麼會知道她現下最需要的就是勇氣,好面對那要讓她窒息而死的困境?

  男人又說:「以後,不會讓你再被欺負、再被犧牲了。你別怕了,慶蒔。」他籲了口氣,咽了口唾沫,很努力地堆起笑,想用這笑容安撫她的不安。「因為,我來了,來到你身邊了……」

  這幾個字眼,讓慶蒔的眼睛終於對上了這個男人。她發現,這男人的眼睛很深邃,飽含一種可靠的溫柔。

  看著看著,慶蒔掉出眼淚。

  這男人到底是什麼來歷,她現在都不去想了,她只想知道——

  她真的,可以不被犧牲了嗎?不用再害怕了嗎?

  這種承諾,一個陌生人的承諾,她能相信嗎?

  她不知道、不知道,但是她想要相信,想要依賴。

  這種又累又怕的生活,她不想再過了!她想要讓娘的香味,一直充斥在自己四周,讓自己有勇氣,有依靠,覺得自己還有人陪著……

  哇地一聲,慶蒔毫無防備的,就在這男人的懷裡大哭了一場。

  而男人好像什麼都懂,只是靜靜的,像母親抱著孩子一樣,聽著她的哭喊。

  他就這麼一直聽她哭、哭、哭……從嚎啕大哭,直到抽氣哽咽為止。

  最後,等慶蒔的情緒穩定了些,他才悶悶地說:「好了,慶蒔,現在,能……放開你的手了嗎?」

  慶蒔想起了,就是昨天。

  昨日,一如往常,她像個什貨郎一樣,把所有在大柵欄街①上買來的東西,全扛在肩上,帶回在喜雀胡同的家。

  ①大柵欄街,乾隆朝時,為了加強治安管制,城內每個緊鄰大街的胡同口,都會造設柵欄門。夜晚掌燈時會關起柵欄,實施宵禁,天亮時再開,讓胡同裡的居民上街或出城活動。因為正陽門前的柵欄特大,所以門前的大街就被京人稱為「大柵欄」。這街是全城著名熱鬧的商業街。

  有二十斤的煤。

  近日冬天極凍,她後娘怕冷,少不了炭盆。但後娘又想省去那給小驢車運煤的兩個銅板,所以慶蒔每天都得背回二十斤的煤。

  有兩大陶鍋的糖蒜與甜醬什香菜。

  後娘早食吃棒面粥,一定要配那糧食街上著名的久醬園的醬菜,而且要求日日新鮮,所以慶蒔也得一次次吃力地抱回家。

  有一長壺滿滿的熱豆汁兒。

  後娘就愛喝這鐵門胡同裡的豆汁兒,絕不喝別的,她一樣認命的,來那遙遠的鐵門胡同的小攤,排隊買豆汁兒回去。

  這樣的行程,幾乎是慶蒔每天都得跑的,不論晴天還是下大雪,絕沒有例外。

  而這過程中間,又被多少狗仗人勢的歹人欺負,那更是慶蒔想都不敢回想的。畢竟這些人都知道,她是多麼不被疼寵的孩子,欺負一下,不會被說話的。

  慶蒔的父親王大班,在正陽門外的東邊、喜雀胡同裡經營王記油鋪。

  慶蒔是王家的長女,但從七歲那年開始,她就不曾過過千金大小姐的生活。

  她父親把她當成十個夥計學徒般在用,要她任勞任怨地做、做、做,一直做下去,好似要她做完這一生一世,還完什麼前輩子的冤債,才肯罷休。

  她每天的狼狽樣,她都記得。

  煤簍的粉屑,把她的棉襖弄得黑糊糊的。

  褲子濕了半邊,因為背著煤簍的身子搖搖晃晃的,搖掉了半瓶熱豆汁兒,腿都給燙麻了。

  卸下煤簍的腰,更是一時半刻直不起。因為……腰閃到了。

  可她沒有因此而得到體諒。

  天寒地凍的,回家後,她還是被後娘罰跪在垂花門外。

  她激怒後娘的原因,是因為她回來遲了。背著二十斤煤的她,腳步慢,凍天把醬菜與豆汁兒都給弄霜了,搞得後娘完全沒了食欲。

  但慶蒔不爭,她怎爭得過後娘呢?

  這十年來,她只是不示弱。

  她是不哭的。

  她覺得,要是哭了,就是對這些人示弱。

  話是頂不了幾句,但是,骨子裡的尊嚴,她還想保住。

  她是這麼努力著的。

  罰跪前,她提著後娘不要的豆汁兒,先來到了後罩房後的一處小花園。

  這個小花園,是當年母親與她最愛流連的地方。

  在這漫長的冬天裡,無花無草的此地,只有那株梅樹,是她的依靠。

  站在遊廊上看著那株昂然挺立的梅樹,慶蒔的表情軟下來了。她走到梅樹下,吃力地蹲下,挖了一把雪,敷在被豆汁兒燙傷的大腿上,一陣麻疼,讓她的臉終於有了表情,很苦的表情。

  然後,她直接就著壺口,將這冷了以後變得更加酸臭的豆汁兒給喝下肚。

  這是她的早食。

  「我才不會哭。」

  她擦了擦嘴,抬起頭看著這株母親親手栽植、她精心照顧多年的梅樹。

  「我告訴你,我才不會哭!」

  她又說了一次,假裝這梅樹就是個人,在聽她說話。

  而這時候的慶蒔,絕沒想到,她的話真的給這梅樹給聽了進去。

  最後,肚子雖然還是空的,不過她把剩下的豆汁兒全倒進了梅樹的培土裡。

  「全給你喝了吧!」說完,她轉身要離開。

  忽然,她一愣。

  又是這種奇怪的感覺。

  她回頭,看著那梅樹,還有小花園周遭。

  她覺得有人在看她。

  每當她心情難受的時候,這種感覺都會很強烈。

  她笑自己多心,對著那梅樹,又自言自語起來。

  「最近沒啥好吃的,將就點吧!」

  說完,她便離開了。

  她以為最慘的事,就只是在那冰天雪地裡,跪上好幾個時辰。

  不過,還有。

  她被許婚,許給了一個得過性病的藥罐子。

  真好笑,她的親事訂下的那一刻,她只能呆跪在雪地裡,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賣」了出去。

  她跪在垂花門外,聽著邊廂房裡的王大班與後娘間的對話,一臉呆滯。

  「城北『盛德號』的周家?」她聽到後娘拔尖的聲音。「你是說那專管宮城內米糧的盛德號?老天!那可是有後臺、有門路的皇商啊!」後娘的聲音充滿嫉妒。「王大班,你這次真是把我們的臉丟大了!她這種貨色,嫁進他們那種大宅門,自己被嫌死就算了,不要牽扯到咱們家來!更何況你的小女兒呢?你不疼咱倆的孩子嗎?」

  王大班一個大男人,也怕妻子那尖酸的嘴與潑辣勁,他趕緊安撫。「不是老周本人,他都已經有五個妾了。是他的大兒子。」

  「大兒子?那個在妓院得了性病的藥罐子兒?」

  慶蒔一聽,一身冷顫,在這雪地跪了這麼久,沒有一個冷顫比此刻更厲害。

  大家都知道,這盛德號的老周表面上雖然風風光光,但是長子卻因為不檢點,喜入花叢流連,最後還沒成親就得了性病,成年窩在榻上當藥罐子。知道女婿是這副鬼樣子,誰會把自己的閨女嫁進去糟蹋?

  偏偏,王慶蒔她爹,王大班,就會!

  「婉青啊!你知道嗎?這老周願意替咱們開三家分號呢!還有啊,以後他們也會幫咱們說情,讓宮裡的油膏路子歸咱們管!」

  「真的假的?」

  「真的!當然是真的!今日在外晃蕩了一夜,就是在談這事。老周也六十好幾了,家產得由長子繼承,長子不行,也得快讓長孫出世,留給長孫啊!」

  「那好啊!很好啊!」後娘終於笑呵呵了。「就讓慶蒔嫁過去吧!」

  慶蒔終於忍不住,站了起來,沖進堂屋裡。

  即使腳凍得不聽使喚,絆倒她的身子,她還是奮力地從雪裡爬起,往前沖。

  她要推開門,她要進去,她要反抗,她要掙脫——

  她氣喘吁吁,看著父親和後娘的臉,從吃驚轉成惱怒。

  後娘還沒罵出口,慶蒔就跪在王大班面前,猛地對王大班磕頭。

  她不曾這樣懦弱過,就算王大班曾差點把她的腿打斷,她也不會這樣求他。

  但這回她真得求了,否則、否則……

  「爹!女兒求你!」慶蒔叫著:「我想留在家裡,孝敬你們。我留在家裡,你們連夥計、學徒都不必請了,這不是很好嗎?啊?」她哽咽了一聲,有些驚訝自己快要哭出聲了。「不要,不要把我這樣嫁出去……」

  這個家雖然不溫暖,卻是她熟悉十七年的地方,再怎麼刁難她、欺辱她,她都可以忍、都有方法忍。

  可如果,她嫁進了這深似海的大宅門裡,侍候一個得了性病、終生都要躺在榻上的藥罐子丈夫,還得無怨無悔的、一生一世的,那麼……

  那麼——

  她人生的價值。她活著的意義。還有生命的快樂與喜悅……

  會在哪裡?會在哪裡啊?!

  這十年的悲慘,她都咬牙忍了,她原以為不會有更慘的際遇了,也原以為自己再撐幾年,存足了錢,就能離開這個家,到外頭自由、有尊嚴地活著,可是萬萬沒想到、沒想到……她王慶蒔就這麼不入他們的眼嗎?他們就這麼想要毀掉她的後半生嗎?

  慶蒔哭了出來,猛掉著眼淚,猛磕著頭,希望他們大發慈悲、回心轉意。

  可是,王大班,還有她後娘,只是冷冷地看著她磕頭的狼狽樣。

  「慶蒔啊。」王大班慈藹地喚了她一聲,慶蒔心頭一喜,笑著抬起頭看他,想從他臉上看到同情……

  可王大班卻笑得很沒感情,說:「這可由不得你。」

  慶蒔像在雪地裡待很久似的,凍僵了,動不了了。

  後娘冷眼看著慶蒔,不屑地哼了一聲。「嫁給盛德號,便宜你呢!還嫌?」

  臉一轉,又是滿滿的笑容。她挽著王大班的手,喚了僕傭趙嬤嬤進來。「趙嬤嬤!趙嬤嬤!快去廚房炒幾樣好菜,也把慶豐居的燒酒端出來,有好事呢!好事一樁呢!咱們要好好慶祝慶祝……」

  看著他們大搖大擺離去的身影,慶蒔呆愣了好一會兒。

  外頭的夜風,吹進了廂房裡,把燈燭吹得搖搖晃晃的。

  慶蒔跪地的影子,碎糊了一地。

  最後,燈燭便熄了……

  慶蒔摸著黑,要回後罩房。

  她回頭看到正亮著溫黃燈火的正廂堂屋,裡頭傳來了那一家三口歡樂談笑的聲音。而這談笑的聲音,是用她後半生的幸福換來的。

  即使是利用她,他們卻也不會惺惺作態一下,問她是否餓了,要不要和他們一塊用餐?在黑夜的雪地上,看著這麼溫暖的燈火,饑餓、寒冷、疲累,——襲向了慶蒔。現下,她沒法再佯裝堅強,表現得好像他們怎麼刁難她、欺辱她,她都不會屈降的樣子。

  她真的很餓、很冷、很累……

  回房前,她回頭看了眼小花園的那株梅樹。看著看著,她像著了魔似的,一步一步地往那梅樹走去,然後,就蹲窩在梅樹下,靜靜地讓饑餓、寒冷、疲累,還有絕望,侵蝕她。

  呵!這種快要窒息的悲傷難受,她想起了。

  好熟悉呵!

  就好像她七歲那年,母親過世,永遠離她而去一樣。

  那時,她的生活沒了母親的庇護與依靠,她很彷徨。

  現在,當她能用自己的力量來掙脫這些困境時,這些人竟然連她自己都不讓她做,要她去當一個藥罐子的俘虜……

  她哭,咬著衣袖痛哭著,怕聲音被人聽到。

  淚痕在頰上被凍成一層膜,沒多久,這膜又被熱淚給融化了……

  她就這樣哭了半個時辰。

  最後,饑餓、寒冷、疲累,讓慶蒔的意識漸漸模糊了。而絕望,讓她昏睡的前一刻,甚至有了這麼一個念頭——

  就在這棵梅樹下死去,也不是什麼不好的事。

  她想去找娘了……

  呵!這梅樹一定也是贊同她的,所以還在她的四周,落下了好多好多的梅花花瓣,讓香味包圍她,陪她安心地離開這世上……

  但是沒有,她沒有離開這個一直傷害她、貶低她的世界。

  她被救了回來。

  被眼前這個大剌剌展示自己健美裸身的男人,給救了回來。

  包著棉被,窩在炕床角落上,躲他躲得遠遠的慶蒔,戒備地瞪著這男人。

  當她哭醒之後,就馬上把他踢下炕,讓赤條條的他站在冷颼颼的房裡,不准他靠近炕床半步。

  這男人到底是誰?她努力地猜測。

  為什麼老這樣溫柔地對她笑?

  為什麼老這樣在乎地注視她?

  從來沒有人對她這麼有耐心、包容過。

  這會讓她以為,自己是他的寶貝,要用全部的生命去呵護的珍寶……

  因為感受到他的那份珍惜,她甚至還在他懷裡哭了那麼久,真丟人!

  不!不可能的!

  他對她,一定是有什麼企圖的吧?

  「想起了嗎?慶蒔。」男人突然這麼問。

  「什麼?」

  那表情竟有種理所當然,認為她應該要知道他是誰。

  慶蒔覺得他的每句話都莫名其妙。

  「你一個人窩在外頭,差點兒被凍死。」男人憂心地說著:「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你怎麼辦?」

  「你在我身邊?」慶蒔不懂他為何這麼說。

  「你想念你娘,沒關係。」男人逕自說:「但是你不可以想著死……」

  「等等!」慶蒔趕緊打住他的話。「我從沒見過你,我怎麼會窩在你身邊?別亂說話!」

  男人露出疑惑的表情,想了想,竟還是堅持。「是啊!你就窩在我身邊。」

  「我是窩在那棵梅樹身邊!」慶蒔指著窗戶,大聲辯著。

  男人恍然大悟。「我就是那棵梅樹。」他笑著說。

  慶蒔瞪白了眼,嚇歪了嘴,沒了聲音。

  這男人,果然是個……瘋子。

  「對了,我還沒告訴你我的名字。」他拍了下手,跨了大步,走近慶蒔。「我是梅崗,我是花妖。我來,是要讓你幸福的。」

  他伸出手,想要握握慶蒔的小手,散發自己的真誠。

  但他的靠近,只是讓慶蒔看得更清楚,他一絲不掛的胯下……

  「混賬!」慶蒔捂著臉尖叫。「要讓我幸福,先穿上你的衣服啦!」

TOP


楔子

  誰要娶這個做事不精心的窩囊廢?你把她嫁出去,丟咱們的臉?

  做事不精心,沒關係,要會生孩子,還是替那大宅門人家生,才要緊。

  她這種貨色嫁進去,自己被嫌死就算了,不要牽扯到咱家來。更何況你的小女兒呢?你不疼咱倆的孩子嗎……

  欸!欸!只要嫁給盛德號那藥罐子兒,那老周就願意替咱們開三家分號呢!

  那好啊!很好啊!就讓慶蒔嫁過去吧!

  這由不得你拒絕,慶蒔。

  什麼樣的刁難、欺辱,她都能忍、都有辦法忍。

  但是,這次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那些話,連在她睡夢中也不肯放過她,還是要這樣的折騰她。

  這種快要窒息的悲傷難受,就好像她七歲那一年,母親過世,永遠離她而去一樣……

  這種絕望感太相似了。

  她夢到了七歲那年,淒涼、寒冷的雪景,眼睜睜看著母親入棺的那一日。

  白雪染白了整座內院,所有植物花卉都被埋在冰霜下,後罩房後的小花園一片死寂。

  只有一株梅樹。

  它昂然立在雪地上,它的枝枒線條,就像剛厲的書法筆劃,深深地刻烙在白茫茫、像白紙般的視線裡。

  慶蒔記得,七歲的她,一躲進那小花園,就看到這棵梅樹。

  這棵梅樹是她那年春天,與母親在東便門外的郊區撿到的。它本是一棵虛弱、但根莖俱全的樹苗,喜歡蒔花弄草的母親,便將這小樹苗帶回家,種在後院裡,經過母女倆的細心照顧,這棵樹已經長得與屋簷齊高了。

  小慶蒔一看到這株梅樹,就想到了母親。母親被花心的父親冷落了,最後抑鬱寡歡,病死了,離開她了……慶蒔本來不想哭的,但是一看到這株梅樹,她就想起母親蒼白的面容、在喪禮上沒掉過一滴淚的父親,還有那總是抬高下巴、斜眼看她的年輕女人——她還沒進門的「後娘」。越想越難過、越想越害怕,小慶蒔再也忍不住了,便跑到那株梅樹下,窩在那兒,掉下眼淚。

  她不敢大聲哭,她不要人知道她會難過、她會哭泣,那只會讓別人覺得她好欺負。她憋著氣,努力噎下哭聲,胸口卻因此發疼,好像有東西爆裂開來。

  不要有聲音、不要有聲音……她顫抖地想。但她快喘不過氣了,她想呼吸,於是張開了嘴——

  「娘啊……」卻喊出了這聲哭咽。

  這聲喊出,所有情緒都脫韁了。

  雖然她和她冷情的父親一樣,沒在喪禮上哭過一聲,可是她的心底卻充滿了恐懼、彷徨,沒有母親的世界,誰來保護她、誰來陪伴她?父親嗎?後娘嗎?

  「娘啊——娘啊——」她哭叫著、呐喊著,想要把母親喚回來。她不要父親、不要後娘,她不要這些只會冷眼瞪她的人!

  她終究只是個孩子,撐不住這樣劇烈的恐懼與悲傷。她就在這寒冷的雪地裡,哭了半個時辰。

  後來,她聽見有人踩進了鬆軟的雪地裡,傳來了沙沙的腳步聲。

  慶蒔一驚,又憋住了呼吸,止住哭聲。她顫抖著,怕後頭的人會打她、罵她,責怪她的懦弱。她猜,這人會是父親?還是後娘?他們發現她在為母親難過,會不會像之前父親為了後娘的事,跟母親大吵一架,然後遷怒於她,把她吊在樑柱上,用鞭子抽她?

  她的身子縮得更緊,像一團小球。她靜靜地等待罵聲,以及揮下來的力道。

  最後,她等到的是——

  一個充滿清淡香氣的,擁抱。

  她倒抽一口氣,仍止不住抖顫,這擁抱的力量又增大,將她更往那溫暖的懷里拉去。被這一抱,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冷。

  是娘嗎?她想。是娘聽到她的哭聲,所以回來看她了嗎?

  這擁抱的溫柔,這使她放鬆的清新香氣,讓她想起母親的懷抱。

  「娘!」她轉身,緊緊將臉貼進那人的胸口,熟悉的體味,讓她終於敢放肆地哭起來。

  那人沒說什麼,只是輕輕地拍拍她的小肩膀,哄著她、安撫她。

  此時,天上飄下了白白的「雪花」。一片一片,落在慶蒔的發上、肩上、頸窩裡。她一愣,這雪花不冷,還帶著一種清新的香氣。

  是梅花的香氣。這寒天裡,也只有梅花會盛開。

  和記憶中母親的體味一樣。和這個抱著她的人身上的味道一樣。

  她的娘,回來了……

  一股心安在慶蒔的心中蔓延開來。這時她才覺得自己累了,眼皮快要闔上了,想要在這令她心安的懷抱裡,好好睡上一覺。

  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她聽到一個聲音對她說:「以後,由我來陪伴你。我保證,永遠永遠陪伴你,慶蒔……」

TOP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About Us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Our Service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Expected Quality System Certification JinTech Semiconductor Co., Ltd - Contact Us Our Partners – Sai Fung Electronics L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