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由醫院人員領他進個人研究室，季沐原放下東西，沒有馬上投入工作。
他走到窗邊，左手輕撫右臂。
“不好的預感？”他喃喃自語，“是嗎？”再遇到她，怎會是不好的事呢？
她對於兩人的重逢，看起來一點欣喜之意也沒有。
被拋棄的人，明明是他啊……
驀然想起了什麼，他回身，打開公文包，從暗袋拿出一個小錦袋，裡頭是幾塊碎玉，勉強可湊成一個心型。另外，還有一枚小小的鑽戒。
他再拿出錢包，找了又找，從其中一個放信用卡的夾層裡找出一張一吋大頭照。
因為長久置於夾層中不顧，照片嚴重褪色，令他不禁有些懊惱。
照片中年輕女孩的倩影模糊了，但嘴角微揚、瞳眸發亮的神情，在他心中依然鮮明。
經過這麼多年，她的樣貌幾乎沒有改變，還是那麼的……那麼的……
叩叩！
敲門聲猛地喚回他的思緒。
“請進。”將勾起他回憶的物品收進抽屜，他沉聲道。
“季醫師，有您的訪客。”女護士略帶羞澀地看著季沐原說道。醫院來了個這麼年輕的男醫師，大伙兒現正騷動著呢。
來訪的客人見季沐原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遂代他同女護士道：“謝謝你了，美麗的護士小姐。”
“哪裡。”女護士怔了下，這才知道那是請她離開的暗示。“啊……不打擾二位了。”轉身之前，又瞧了季沐原一眼，淡淡的紅潮飛上雙頰，在門前朝二人鞠個躬，退出門外。
待門確實關上後，來訪的孔遠揚打量著季沐原。“你愈來愈有成熟魅力，任何年齡層的女人都抗拒不了你了。”他敢打賭，這位仁兄來醫院的第一天應該就擄獲了不少護士小姐的芳心。“可是你還是一點自覺也沒有，是嗎？”
季沐原嘴角微揚，搖搖頭，走向孔遠揚。
“你一點也沒變。”總是以看待商品的眼光看待他。但他也習慣了，就當那是他擔任影藝經紀人的職業病吧。停在孔遠揚面前，季沐原伸出手，“好久不見。”
孔遠揚握住他的手，仍繼續細細打量著他，“眼鏡呢？”
收回手，季沐原微側過身，像是在避開孔遠揚的視線。
“送修了。現在暫時以日拋隱形眼鏡應急。”
“喔。”孔遠揚察覺他有些不對勁，但沒有放在心上。他笑說：“還以為你愛漂亮，會跟流行了呢。”他從季沐原高中時就認識他了，明白他雖有著得天獨厚的外貌，卻一點也不在意外表。
“別糗我了。”季沐原回身，落坐辦公椅。“不過，你的消息還真是靈通。”居然這麼快就來找他了。回國上班第一天，還真是個特別的日子，接連見到以往的老朋友，教他不想起往事都不行。
“當然了。我能有今天，也算是托你的福。”孔遠揚走到他辦公桌前，兩手撐著桌面，“你應該曉得，還有一票死忠粉絲在苦苦等著你。昔日偶像學成歸國，變成一位大醫師了，這可是件大新聞！”與其留給八卦雜志追，不如自己獨享。
季沐原卻未如他所料地猛搖頭，他不禁疑惑地道：
“怎麼了？竟然會放空加恍神……”孔遠揚雙眼一沉，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只有一件事，不，只有一個人，會讓季沐原露出這般沉思憂郁的神情。可是不可能啊，都過了這麼多年了……
“沒什麼。剛回來，還有點時差問題吧……”季沐原邊說邊揉著太陽穴。
孔遠揚點點頭。他真的是多心了，才會想起那麼多年前的事。
“醫院會為你們幾位新進醫師舉辦歡迎會吧？讓我把現場照片登在公司網站好嗎？”
他提起來訪的主要目的，這回季沐原的反應如他所想，面露為難。
“我怕會造成醫院困擾。不過事先知會一聲應該就沒問題了。”現在是什麼都需要行銷的年代，相信醫院不會放過這個免費宣傳的機會。不過，孔遠揚真正想要的其實是：“或者，你若能接受公司的專訪是最好的了。”
“你就饒了我吧。”季沐原苦笑。當初進演藝圈是不得已，既然已經脫離，他就沒有打算再回去。
“好吧。今天來只是先跟你打聲招呼。”孔遠揚如老鷹盯住獵物般地望著他，“你知道的，我不是個會輕易放棄的經紀人。”
“我很清楚。”季沐原點頭，有些無奈，但仍勾出淡笑。
“今天先這樣吧。”孔遠揚也點點頭。他當季沐原是自己的小老弟，不會叫他做吃虧的事的。“我會再跟你聯絡。”微舉起手道再見，隨即轉身離去。
室內恢復寧靜，季沐原嘴畔的笑意緩緩收起。孔遠揚說他在演藝界能有一席之地，能擁有自己的經紀公司，算是托他的福，但其實他才是該心懷感謝的人，只不過……
他拉開抽屜，望著裡頭的碎玉及照片。怎麼辦？預感是好是壞他無所謂，唯一清楚明白的是他對她的感覺還在……
早上她噘嘴、跺腳的姿態浮現腦海。她倔強的樣子一點都沒變……
從來，都是他對她一見鐘情……
※
他們相遇在小學三年級……
“好，同學，我們下課，不用敬禮了。”下課鐘聲剛響，班導師便宣布下課。有的同學立即聊起天、有的仍好奇打量著今天第一天來上課的轉學生。班導師又說：“副班長，還有季沐原同學，你們過來。”待兩位同學來到眼前，班導師的手輕搭在副班長的肩上，“你也知道班長有事，今天仍要由你維持班上秩序，好嗎？”
副班長輕蹙起眉，點了下頭，用可愛的童聲問道：“可是，老師，你不是說小蓁她……班長她今天就會來上課嗎？”
“嗯，她的假是請到昨天，老師待會聯絡她家裡看看。”視線轉向站在副班長旁邊、纖瘦斯文的小男生，“季沐原同學，剛到這個班上，可能會有些不習慣，有什麼問題記得跟老師說。”
季沐原點頭，“好。”
班導師微笑道：“這節下課比較長，副班長你帶他四處逛一下，認識一下環境。”本來得知轉學生是名男生時，她還有些擔心這班頑皮的男學生聲勢會更壯大，後來發現他是個相當乖巧的孩子她也就放心了。
“好。”兩人異口同聲答道。副班長轉頭對季沐原說：“我們走吧。”
班導師發現幾名小女生也手拉著手跟著出去，嘴角勾起淡笑，拿起書本回辦公室。
※
幾名女生陪著新來的轉學生繞了校園大半圈，發覺他跟班上大部分討厭的男同學不太一樣，不只外表好看，個性也滿好的，於是對他更加好奇，不斷提出問題。
“你上個禮拜才搬來這啊？”
“嗯。因為我爸爸調職的關系。”季沐原有問必答。
“你離開上一個學校的時候，有沒有很難過呢？”
季沐原側頭想了一下，“還好。”
看了下手上可愛的卡通表，副班長說：“快要打鐘了，我們回教室吧。”
“嗯。”眾人紛紛點頭，並對一起頷首的季沐原微笑，已將他視為同伴了。
回到教室門前，眾人立刻發覺氣氛不對勁。班上幾名愛搗蛋的男學生和一名女同學站在教室中央，女同學掩著面，似乎在啜泣，其它人則或坐或站地圍在教室四周，閃得遠遠的。
“怎麼了？”季沐原問。
“那幾個討厭鬼……又在欺負人了……”副班長蹙起眉頭，雙肩略微發顫。老師叫她要維護秩序，可是，她會怕……
“我去跟老師說！”站在季沐原右後方的女同學轉身跑開。
“這個時候如果小蓁在就好了……”季沐原左後方的女同學感嘆地道。
小蓁？是班長吧？他聽過這名字好幾次了，大家好像都很依賴她的樣子。但聽起來是女生的名字，她對付得了班上的壞學生嗎？
“把鉛筆盒還我啦！”教室中央遭到欺侮、忍不住流淚的女學生泣道。
“誰拿你鉛筆盒了？神經病！”班上的小霸王抖著腳，不理她。
“就是你們拿走的！剛剛你們圍在這邊講話，我去上廁所，回來鉛筆盒就不見了！”她四處都找不到，還看到他們一直在偷笑。
小霸王兩手一擺，“你自己要去上廁所的，干我們屁事啊！”
“就是啊！”他的同伙附和，還故意發出討人厭的訕笑聲。
“還我！那是人家新買的！還給我！”女同學顧不得害怕，抓著小霸王的手臂嚷道。
“你干嘛碰我！”小霸王用力甩開她的手，“你上廁所有沒有洗手啊？髒死了！”
“啊——”對方舉起手不知是要推她還是打她，她緊閉雙眼害怕地驚叫道，但對方沒有碰到她，接著她聽到了熟悉的女聲——
“還給她！”
她睜開雙眼，知道有人為她挺身而出，帶淚的眸光登時發亮。
“小蓁！”
站在教室門前，突地被人用力推開的季沐原仍歪著身子，當他聽到許多同學喚著班長的名子，他趕緊轉正身子，正好看見一個背著書包的女生單手抓住了小霸王的手腕。
“你！”小霸王頗為吃驚。她不是請喪假，今天也不會來嗎？
“還給她！”周念蓁瞪著他，手掌開始使勁。“跟她說對不起！”
“好，我說……”小霸王被她扭過手，深知那有多疼。“對不起……對不起……”
“鉛筆盒呢？”周念蓁甩放開對方粗壯的手腕，質問道。
“那邊……”小霸王撫著手腕，無力地指著講桌。
周念蓁走到講桌前，打開抽屜，裡頭果然有一個粉紅色的鉛筆盒。她拿給女同學，拍拍她的肩，“不要哭了。”順手從口袋拿出面紙，抽出一張給她，“眼淚擦一擦。”
“謝謝你，小蓁。”女同學哽咽道。還好有小蓁在，不然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不客氣。”回頭狠狠瞪了愛鬧事的小霸王一眼。
小霸王誇張地往後跳開，拍著胸脯，“嚇死我了！”說著連退了好幾步，拉出一段安全距離後，才敢罵道：“恰查某！沒媽媽的小孩！你媽媽一定是被你嚇死的！”
“好過分……”副班長低喃。
周念蓁不理會他，走到自己的座位，放下書包。
眾人上前圍著她，季沐原則跟在最後頭。
“小蓁，我聽我媽媽說……”副班長難過地道，“她說你很可憐，這麼小媽媽就去世了，還說你媽媽的病會遺傳，說不定你以後也會……也會……”
“騙人……小蓁這麼厲害……才不會生病死掉……”其它女同學聽了都快哭出來了。
“就是啊！我爸說我就像撿來的，身體好得很啦！”周念蓁打開書包，拿出文具用品，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小蓁你是孤兒嗎？”腦筋不太會轉彎的副班長傻楞楞地問道。
“不是啦！哎喲！”她搖搖手，懶得多說。上課鐘響，她回頭大聲叮囑大家：“上課了，大家快坐好吧。”回過頭，這才看到一張陌生的臉孔。
那是他和她第一次正眼相對。季沐原的心跳莫名加快起來。
副班長趕緊介紹道：“小蓁，他是新來的轉學生，叫季沐原。剛剛老師叫我帶他認識環境。”
“喔，你好。”沒有多理會他，她坐下來，准備上課。
“你好……”
季沐原慢步走回自己的座位。他的位子離她有點遠，坐下來後，只看得到她的側臉。從此，上課偷看她成了他的習慣；每次換座位前，他總會深深盼望能夠坐得離她近一些。
放學時間，季沐原整理著書包，視線忍不住瞄向班長周念蓁的位子。
“季沐原同學，你等一下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走？”幾名女同學背著書包，相偕來到他座位旁，邀他一起回家。
“好。”季沐原眼睛發亮，點點頭，整理書包的動作加快、這幾名女同學和班長很熟，想必會和她一起走。
“嘖！”不屑的聲音自他身後傳來，“有夠娘！”
班上的小霸王見他轉學過來第一天就受到一堆女生歡迎，心底很不是滋味，看他很不順眼。
女同學們瞪了瞪那個愛欺負人的家伙，說：“不要理他。”
副班長楊曉藍走過來，笑笑地說：“我們等一下小蓁，她被老師叫過去了。”
“嗯。”
眾人視線一起轉向講台，看見導師正在和周念蓁說話。季沐原看著周念蓁的背影，發現她好纖瘦，個頭也沒有特別高大，但卻很堅強，很受到眾人的倚賴。他好想認識她，好想知道她內心在想些什麼。
待她和老師談完話，轉過身來，眾人立即上前，但還沒開口便聽見她說：“你們先回去吧，我得留下來補寫前幾天的練習題和作文。”
“啊？”眾人哀叫，今天她們都還沒和她好好聊過天呢！
“那我……”季沐原指著自己。他也得補寫嗎？
周念蓁搖頭，老師並沒有提到他。“你今天才轉來，回家寫好今天的功課就好了。”
她才說完，導師便要大家快到外面走廊排好隊准備放學。
“那我們先走了。小蓁，拜拜。”眾人只好依依不舍地說。
“拜。”周念蓁搖搖手。
走出教室前，季沐原又回頭看了她一眼，只見她低著頭，看不見臉上有什麼表情。
隨著班上隊伍走出校門，脫離糾察隊和導護老師的指導後，同學們開始笑鬧了起來。
季沐原則安靜地走著，周念蓁低著頭的模樣在他腦中揮之不去。
“啊！”他突地停步。
“怎麼了？”楊曉藍問他。
“我的國語課本忘了拿。”
“那怎麼辦？今天有國語作業耶！”
“我……我回學校拿。”說完，不等大家反應，季沐原轉身就往學校方向跑。
他氣喘吁吁地跑回學校，但是愈接近自己的教室，他就愈感到遲疑。
他緩下腳步，喘著氣，慢慢地走向教室後門。
當一抹孤單的身影映入他眼簾時，他忽地緊張地蹲了下來，深怕被裡頭的人發現他的存在。
他撫著快速跳動的心口，黝黑瞳眸左右轉了一下，強自鎮定心神後，慢慢站了起來，透過窗戶望向裡頭教室裡頭的人低垂著頭，雙肩微微顫動著，右手握著筆，但卻動也未動。
她……在哭嗎？
季沐原微屈著膝，沿著牆面慢慢往前走，走到了教室右前方，才又悄悄抬頭望向教室裡頭。
她……真的在哭！她滿臉都是淚，淚水不斷地滴落在作業簿上，偶爾還會發出嗚咽聲。
季沐原咬著下唇，轉頭望向黑板。他發現黑板上寫了數學和自然的練習題頁數，還有一個作文題目——我的母親。
他知道她哭的原因了。
他回過身，沿著牆蹲了下來。若不是看到這一幕，他根本不會知道她內心這麼難受。
她總是表現得那麼堅強，所以大家一定也都不知道。可是，他知道了又如何？他完全不曉得該怎麼辦。
年僅十歲的他，第一次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懊惱。
通往學校的路上，有戶人家養了只凶惡的大黑狗，它是小朋友們上學時的大考驗。
季沐原轉學過來已三個多禮拜了，他早見識過黑狗齜牙咧嘴、狂吼，甚至追著學生跑的可怕模樣，所以當他發現三位班上的女同學僵在人行道上不動，就知道情況不妙。
走上前，果然，他看見大黑狗擋在路中央，還惡狠狠地瞪視著他們，喉頭發出低鳴，好像隨時會撲上來咬他們一口的樣子。
“季……季沐原同學，你早……”副班長揚曉藍發現他，開口跟他打招呼。
“早安。”季沐原打量著黑狗，“它……沒被綁著嗎？”
“就是沒有啊……”另一名女同學顫抖著聲音說道。她曾被這只狗狂吠猛追過，現在想起來她還是很想哭。“這時候如果……如果小蓁在的話就好了……”
眾人點頭如搗蒜，深有同感。
“季同學……你……你能不能趕走它？”將希望放在現場唯——個男生身上。
“可是我……我……”季沐原遲疑著。
“他也會怕啦！”楊曉藍提議道：“不如我們手牽手，喊一二三，然後一起快跑好不好？”
“好……”眾人手拉著手，怯弱地一起數道：“一……二……”
“汪汪汪！”最後一個數字還未出口，大黑狗已凶猛地狂吠起來，“汪汪汪汪汪！”並作勢要撲過來。
“哇——”女生們大叫，害怕地抱在一起。
“走開！去！”一抹嬌小的身影衝過來擋在眾人面前，用盡力氣跺腳踩地、斥喝大狗：“走開！走開！”揮動手上的提袋想嚇走大黑狗，“走開！”
大黑狗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一嚇，往一旁跳開，周念蓁趁機跟眾人說：“快跑！”
“哇！”於是眾人邊叫邊拔腿往學校方向跑。“好可怕啊！”
跑了近百米，眾人才停下來喘氣，然後膽怯地轉頭看向後方。
“它沒有追上來……太好了……”楊曉藍拍拍胸口道，“小蓁，你好棒！”
“就是啊！季沐原是男生也會怕耶，只有你都不會怕！”眾人頻頻誇獎她好強、好棒。
“嗯。”周念蓁摸摸頭，有點兒不好意思。“有什麼好怕的。”
季沐原看著她，覺得她好勇敢，他打從心底佩服她。
“回家把稿子再記熟一點就沒問題了。”導師點點頭，很滿意季沐原的表現。她看向四周，再看看窗外，接著又轉頭跟季沐原說：“其他同學都練習完先走了，天也快黑了，你趕快回家吧。小心點哦！”
“是。謝謝老師。”跟導師敬個禮，季沐原轉身往外走，忍不住噘了噘嘴。
明天學校舉辦多種語文演講及朗讀比賽，他被老師選出來參加英語演講比賽，所以放學後留下來練習。班長周念蓁則參加閩南語朗讀比賽，也留下來由另一位老師指導。他本來以為……
甩了下頭，他趕緊收回心神，決定先來背稿子。周念蓁那麼強，他也要好好表現才行。
他一邊走、一邊小聲背著稿子，走了一段路，再拐個彎，腳步不由停頓下來。
糟糕！放學時因為大伙成群結隊，完全不怕那只大黑狗，可是現在只有他一個人……
“不怕、不怕……”周念蓁都不怕了，他怎麼可以當個膽小鬼呢！“咦？”
他停下腳步，發現大黑狗果然在，而且還正對著面前的人低嚎示威。
那抹背影他再熟悉不過了，是周念蓁！原來她只比他早走幾分鐘而已。內心一陣欣喜，他正想上前跟她打招呼，卻發覺氣氛不太對。
“你……你……”周念蓁定在原地，害怕地望著朝她齜牙咧嘴的大狗。“不要過來……走開……”她的聲音微弱且發顫，全無早上那駭人的氣勢。
季沐原這才恍然明白：原來她也是會害怕的啊！
此時他的勇氣不知打哪兒竄了出來，他衝上前護在地身前，大聲喝道：“走開！走開！”
見大狗楞了下，他趕緊拉起周念蓁的手，快步往前奔跑，“快跑！”
他拉著周念蓁不斷往前跑，直到後方人兒的腳步緩了下來，他才慢慢停下腳步。
“呼……”兩人喘著氣，額頭都飆出汗水。
他望著她，而她也轉頭看著他。
“我……”他以為她那銳利的眸光是在瞪他。“我不會告訴別人……”
“什麼？”她想了一下才懂他的意思，“喔，你告訴別人也沒入會相信吧。”
她又看了他一眼，這回他捕捉到她瞳眸中有一絲不太一樣的情緒。那是……是感動吧？是他的錯覺嗎？他差點想揉揉自己的雙眼，確定那並不是錯覺。
在這之後，周念蓁不再無視他的存在，不但認可他加入她們的小團體，偶爾還會主動找他說話。
今天，是三年級校外教學活動日。
“季沐原，老師說可以吃午餐了，你過來跟我們一起吃。”楊曉藍特地跑來跟季沐原說。
“好。”他以為午餐必須跟同組組員一起吃，原來不用啊。
見他手上已經捧著便當盒，楊曉藍好奇地問：“你今天的便當是什麼？”
“我啊……”他微笑，“我媽媽幫我做了——”
“煩耶！滾開啦！”
班上的小惡霸用力從後頭推了季沐原一把，季沐原重心不穩地撞上楊曉藍，便當盒內的食物全倒了出來，先是弄髒了楊曉藍的裙子，再掉落到地面。
“哎呀，你們做什麼啦！”楊曉藍氣嚷。
“誰叫你們擋在路中間！”小惡霸揚眉道，十分得意。“哇！看起來是很好吃的壽司耶！可惜都髒了。你中午吃什麼啊？”接著為了不讓他們跑去打小報告，他爽快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說完隨即大笑跑開。
“真的很討人厭耶！”
季沐原拾起髒了的食物，隨楊曉藍走到交情比較好的幾名女同學面前。
“季沐原的壽司便當被那個討厭的小惡霸弄掉在地上了啦！”楊曉藍立刻抱怨道。
“我有看到。真的很過分耶！”
“就是啊！有夠過分！”眾人罵道。
“那季沐原怎麼辦？”一名女同學說：“我的分一些給你吃？”
“我也分一些給你！”另一位女同學也說。
“我的也是！你想吃什麼都可以。”楊曉藍雙眸發亮地看著他。
“謝謝……”季沐原淡笑，“可是我……”目光瞟向眾人後方的周念蓁。
周念蓁坐在板凳上，已經拿著湯匙舀了一大口的食物塞入口中，大快朵頤起來。反正他是她們這圈子中的寶，讓楊曉藍她們照顧他就好，不用她插手。但，為什麼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轉向她這邊？
他一直看著她……那是什麼意思？他要吃她的便當嗎？真是的，雖然爸爸幫她帶了很多炒飯，可是她胃口很大，自己就吃得完。他還在看她耶，眼腈眨也不眨……好吧。
“喏！”她將便當盒遞給他，決定分給他吃。
“謝謝！”季沐原大喜，快步到她身旁坐下。
“沒有很好吃哦。”她爸爸的手藝不怎麼樣，不過她也不挑就是了。
“沒關系。”他用自己的湯匙舀起一口，才含入口中便說：“好好吃！”
眾人瞧他眉開眼笑的模樣，跟平常斯文、掛著一抹淡笑的王子神情差好多。他在小蓁身邊，簡直就像……像一只猛搖尾巴的小狗狗哦！
“哦……”楊曉藍翻了個白眼，“原來季沐原真的喜歡小蓁！”
“我早就跟你們說過了！”另一名女同學擺擺手。
“小蓁也不討厭季沐原……”這倒是新發現。
“厚……”楊曉藍指著兩人，“你們談戀愛了！”
兩人聞言傻眼，轉頭對望。
“才……才沒……”
眾人完全沒將兩人虛弱的反駁聽入耳中，自行圍成小圈圈商議起來。
“怎麼辦？”
“兩個都是我們的偶像耶……”完全沒辦法討厭其中一人。
幾個人小聲地商量了好一會兒後，達成了共識，由楊曉藍向二人宣布：“我們決定了，我們要當你們兩個人的親衛隊！”
“是小天使啦！”另一人急忙糾正她的用詞。
“是哦？都一樣啦！”說完眾人一起走到二人面前，“季沐原、小蓁，你們要永遠在一起哦！”
眾人接著又說：“你們長大以後要結婚、要生很多很多小孩哦！我們會一起守護你們的！”
“什麼跟什麼啊！”周念蓁翻翻白眼，真受不了這幾個愛看偶像劇又愛幻想的好朋友。“對了。”她靈機一動，“我們圍成一圈，把便當都放在中間，大家一起吃好不好？”
“好啊好啊！”
於是大伙全坐了下來，互相分享彼此家長准備的美食，天南地北地聊著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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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25-5-26 2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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