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明《瘟神與花》


出版日期︰2017-01-01

七歲的翎花,在一場瘟疫中,失去所有,親人相繼離世,村人視她不祥,
避若蛇蠍,她自立更生,努力存活,連同家人的份,一塊活下去。
直到那一日,遇見了他,清輝飄逸,清臒儒雅的墨裳男人。他說我也只剩一個,
不如,我們作伴吧。又說被拋下的孤獨,你與我都別再嘗到。
她想,有個師尊在身邊,彼此相伴,那也很好,翎花賭上一把,毅然決然,
牽住他伸來的手,從此,這一生,再無法與他分離。
夭厲,入魔瘟神,已失慈心,他力量強大,卻只懂破壞,
心上那朵絕豔牡丹凋萎後,世間教他絕望,棄之亦不可惜,
直到那一日,遇見了她,軟嫩瘦小,無懼瘟息的稚氣娃兒。
她說一個人被拋下的孤獨,更可怕,他想,養個徒兒在身邊,
打發時間,也無妨。
寵著她,溺著她,也給她一張他深愛的容顏,以為只要如此假裝,
或許就能變成真的……當幻相撕破揭去,一切血淋淋呈現,
她該要恨他,恨他這個奪她親人性命的冷厲瘟神,在被她狠狠恨下之前,
他卻決絕捨棄了她……


後記   決明

    家好,謝謝大家翻閱這本個志!(深深一鞠躬)

    瘟神夭厲的初戰場,是在禾馬出版社的珍愛晶鑽系列135《辰星》。(書裡有些場景是交錯的,歡迎大家去找《辰星》看)

    當時,非常想寫一個不同于聖潔光輝、完美無瑕的神只,也想寫一個不蓬頭垢面的「瘟神」,於是有了《劣神榜》系列的架構。

    所謂劣神,並不是指他們品性惡劣,而是他們在神界受歡迎的排行,就像有帥神榜、有漂漂女神榜、有強大法術榜、有最無用之神榜——我總覺得,神明在漫漫無盡的長歲中,也會替牠們自己尋找生活樂子嘛,哈哈。

    神只有分很多種,若能選擇,我猜大家都想成為受敬重、被愛戴的那一型,可是那些顧人怨型的神呢?

    我認為,祂們的心胸,一定是要寬大到能包山包海包世界,才能穩穩站在那立場,持續被人類所排擠,依然盡職做著他們的工作(散播黴運散播窮?),想想就覺得好想寫寫祂們,讓祂們也露露臉。所以,下一本想寫個不滿面衰樣、沒倒八字眉的「楣神」(笑)。(先前掙扎在要叫「楣神」還是「黴神」,但那個黴字實在讓我過不去D,於是「楣神」勝出羅!)

    但我真心不需要祂們的保佑加持,拜託退散,(喂,這作者——)

    自己開始學習ID排版的最大點,就是頁數什麼如浮雲,印刷費如蒼狗,一台不夠再加一台,台台相連到天邊,也可能就為了多擠出一頁,努力刪這句刪那句,就為了能在印刷要求的基本頁數裡(16或32的倍數),結束這一回合……(一口血)。

    概之前不用在意的東西,突然什麼都要留意,看著因排版規則而產生的空白頁,窮人的寒酸心態,忍不住大爆發——每一頁,都要錢呀!白白放著不用,天打雷劈!

    (沒這麼嚴重),所以手很殘地追加六篇幕後小花絮,把本該是留白的空白頁,塞個滿滿滿(好想自婊太太你何必呀!!)。

    事後想想,真怕大家視覺太疲勞。這本《瘟神與花》本來真的想走文青風格,不要放太多圖片,還大家一片清爽乾淨呀,結果,我這愛好華麗麗的個性,還是補得頗滿呀……(捂臉ing)

    也拜基本頁數的範圍限制,此次的後記,只剩下區區一頁,話癆如我,只好動手腳,一頁當兩頁用(泣),字有點小,請大家見諒QAQ.

    真心感恩大家不辭辛勞購買本書,有些海外朋友的運費甚至遠遠高過書價,除了千謝萬謝,我也找不到其它字眼表達,這樣的支持鼓勵,我會把它當成養分,繼續努力下去。(跪)

    謝謝大家陪我。

    我們下一本楣神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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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決明

    家好,謝謝大家翻閱這本個志!(深深一鞠躬)

    瘟神夭厲的初戰場,是在禾馬出版社的珍愛晶鑽系列135《辰星》。(書裡有些場景是交錯的,歡迎大家去找《辰星》看)

    當時,非常想寫一個不同于聖潔光輝、完美無瑕的神只,也想寫一個不蓬頭垢面的「瘟神」,於是有了《劣神榜》系列的架構。

    所謂劣神,並不是指他們品性惡劣,而是他們在神界受歡迎的排行,就像有帥神榜、有漂漂女神榜、有強大法術榜、有最無用之神榜——我總覺得,神明在漫漫無盡的長歲中,也會替牠們自己尋找生活樂子嘛,哈哈。

    神只有分很多種,若能選擇,我猜大家都想成為受敬重、被愛戴的那一型,可是那些顧人怨型的神呢?

    我認為,祂們的心胸,一定是要寬大到能包山包海包世界,才能穩穩站在那立場,持續被人類所排擠,依然盡職做著他們的工作(散播黴運散播窮?),想想就覺得好想寫寫祂們,讓祂們也露露臉。所以,下一本想寫個不滿面衰樣、沒倒八字眉的「楣神」(笑)。(先前掙扎在要叫「楣神」還是「黴神」,但那個黴字實在讓我過不去D,於是「楣神」勝出羅!)

    但我真心不需要祂們的保佑加持,拜託退散,(喂,這作者——)

    自己開始學習ID排版的最大點,就是頁數什麼如浮雲,印刷費如蒼狗,一台不夠再加一台,台台相連到天邊,也可能就為了多擠出一頁,努力刪這句刪那句,就為了能在印刷要求的基本頁數裡(16或32的倍數),結束這一回合……(一口血)。

    概之前不用在意的東西,突然什麼都要留意,看著因排版規則而產生的空白頁,窮人的寒酸心態,忍不住大爆發——每一頁,都要錢呀!白白放著不用,天打雷劈!

    (沒這麼嚴重),所以手很殘地追加六篇幕後小花絮,把本該是留白的空白頁,塞個滿滿滿(好想自婊太太你何必呀!!)。

    事後想想,真怕大家視覺太疲勞。這本《瘟神與花》本來真的想走文青風格,不要放太多圖片,還大家一片清爽乾淨呀,結果,我這愛好華麗麗的個性,還是補得頗滿呀……(捂臉ing)

    也拜基本頁數的範圍限制,此次的後記,只剩下區區一頁,話癆如我,只好動手腳,一頁當兩頁用(泣),字有點小,請大家見諒QAQ.

    真心感恩大家不辭辛勞購買本書,有些海外朋友的運費甚至遠遠高過書價,除了千謝萬謝,我也找不到其它字眼表達,這樣的支持鼓勵,我會把它當成養分,繼續努力下去。(跪)

    謝謝大家陪我。

    我們下一本楣神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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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光熙蟲

    為什麼……他不再回來了?

    困惑歪著蟲腦袋,身子懸掛牆上,左邊蠕過來,右邊蠕過去,癡癡淨往窗外望,等呀等,盼呀盼,遲遲盼不回熟悉身影踏入。

    牠聽見眾仙議論,說他入了魔,神性已失,不顧世間萬物安危,任意妄為,以瘟神之姿步入人界,闇息所觸及之處,無論人獸草木,無一倖免。

    牠不信,執意在這兒守著,他那般溫慈之神,絕不會如眾仙所言,去世間作惡!

    曾經有一回,牠在牆上沒巴緊,掉了

    落地,摔癱於他面前。

    他眸光由書冊間挪來,淡淡覷牠,牠頭下腳上,翻不過身的狼狽,不斷蠕動短短蟲肢。他瞧了好笑,看牠努力半晌,仍只能喘吁吁掙扎,渾身亮光忽明忽滅,總算大發慈悲,要伸指助牠,可長指探來,沒碰著牠,又收回去,改拿了枝毛筆,以筆尖往牠背後一挑,將牠翻正。「雖說光熙蟲不怕瘟息,卻也不保證太靠近瘟神不會出事,還是離我遠些,比較安全。」他用毛筆撓牠,似乎覺得筆尖刷過來又揮過去,在桌上翻覆的軟蟲呆樣,有些好玩。

    快給我住手快給我住手這樣好癢哈哈哈哈哈……樂極生悲,牠被撓得太歡快,嫩軀扭扭,忍不住翻肚,要他順便也擦撓潔白蟲腹,這一翻,又回不來了,嚶嚶。

    二度被他所救,這一次,他用毛筆挑起牠,把牠擺到窗臺邊,讓牠緩慢爬下筆桿。

    他面容清淺,隱隱笑意浮上「去待別人那兒吧,我這裡……闇息多過仙氣,瞧你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去吸食些新鮮六氣,別往這兒來。」

    筆尖輕推,催促牠爬往窗外去。

    牠回過頭看,少了牠的照耀,他與那屋子,全籠罩在陰影之中。

    不知怎地,牠不喜歡,不喜歡他與黑暗相融的錯覺。

    蟲腦使勁搖,蟲屁股跟著搖,活脫脫像條狗兒,牠不往窗外爬,反倒沿著窗框,一路上爬,重新回到牠的老位置一一他的正上方,用力集氣,通體明亮璀璨,證明自己功能強大,是只不可多得的極品「小金烏」。

    他仰首淺覷,眸子因牠散發的光亮,微微眯斂,末了,笑著輕歎「要留便留吧,別再掉下來了。」他也不管牠了,隨牠去,光熙蟲是安靜靈物,並不擾他清寧,留又何妨。

    一個連要伸出手指,都謹記自身瘟息極可能傷牠的神抵,體貼、溫柔,說他去人界傷害其它生物,牠怎麼也不會信!

    他會回來,一定會回來,如同以往每一回,執行完天啟任務,帶著一身孤寂,返回此處。

    因為害怕誤傷旁人,便徹底自我囚禁,停留在這兒,誰也不敢來,他也不輕易踏出。

    那時,牠會努力發光,為他燃亮一室溫暖明亮,不要讓他感覺清冷寂寞,他走到哪,牠便努力爬到哪,就在他頭頂上方照耀,彷佛討好宣告著我陪你,我在這兒!

    牠一直等、一直等,可是,他真的沒再回來。

    失去那位花仙,教他疼痛至此,什麼也不管不顧,甚至入魔墮世?

    牠見過他與那花仙的相處,躲在窗櫺

    後方倫看,種種羡慕。

    羡慕她那麼美,羡慕她能那麼靠近他,羡慕她在他深邃眼中,是那麼清晰倒映著。

    可是,那些羡慕,隨花仙逝去,灰飛煙滅。

    花凋之日,牠看得一清二楚,花仙渴望碰觸他,於是百般央求、說服、撒嬌,說她已學會護體法術,定不會受瘟息所噬。

    結果證明,愛,不能戰勝一切。

    花仙的歿落,不過一瞬,消散得無影無蹤,化為光點香息,短暫飛舞又熄滅。

    牠看著他,渾身黑霧失控,被其吞沒。

    一大片可怕闇息中,瞧不清他的面容,他甚至沒有發出半點聲音,沒有嘶吼,沒有哭泣,沒有痛苦咆哮著花仙的名字……

    他與那片黑霧,靜寂得好可怕,牠一直在發抖,總覺得,有事要發生了。

    牠好想穿過那洶湧的闇息,爬到他身邊去,給他光明,用盡全力發光,讓他知道,牠在這兒,一直在這兒陪他,不要傷心,不要難過,不要疼痛了……

    牠一直在,可墨裳仙人,沒有再回來過。

    盼不到他的歸期,只盼到關於他的種種傳言,聽聞哪兒出現他的蹤跡,哪兒城鎮爆發瘟疫,哪處又奪去多少性命……

    牠終於,體悟到,他是真的不會再回來了。

    可是,牠好想看見他,好想留在他身邊,好想成為他生命中,一點點微弱光亮。

    放眼天界,牠該去求誰?誰能幫牠?那麼多的神只,誰聽得見牠說話?拜託你,聽我一個心願……我想到他身邊去!我想到他身邊去!我想到他身邊去……

    一襲雪色白袍,落入牠眼中,幾乎曳地的同色長髮,泛著銀白光澤,低眸垂睫的仙容,面龐如霜白皙,不帶半絲情緒,不染半點雜質,坐于蓮池間沉思。

    牠識得祂!祂也是神,求祂吧,求祂幫幫牠——

    努力攀上仙人白髮,一路往上爬,要爬到白髮仙人面前。

    仙人幾乎立即察覺到牠,琉璃色瞳仁間,深邃無邊,眸裡似乎包容了普天萬物,渺小如牠,被映入眼中,卻覺得祂不僅僅只看著牠。

    那雙眼,看得更遠,遠在牠所不明了的未來。

    牠由祂發上滾下,落在祂膝前,只見一條軟黃色小蟲,抬起蟲腦,又迅速點地,不斷重複此一動作。

    「……小蟲兒,你心中所求,並非一件易事,回去吧,日後羽化為蝶,方是正途。」仙人僅淡淡開口,雙眸再度合上,無視牠的磕頭請求。

    牠不放棄,一直求一直求,蟲腦晃得近乎暈眩,也不曾停下。

    每叩一回頭,心裡就默念一遍「我想到他身邊去」……

    白髮仙人不為所動,如一尊冰凝雕像,一入定,數年不挪不動亦是常態。

    天界無寒暑,歲月不知年,此地沒有四季,見不到花謝雪落,牠不知道自己在白髮仙人座前跪了多少年,叩過多少回的首,只知某一日,牠背後傳來火焚般的痛,鑽膚透骨,彷佛有什麼要衝破蟲軀出來一一

    牠痛得直打滾,發光的身軀時而刺眼炫目,時而黯淡無光,背脊被羽翼穿透,薄光蝶翅瞬間展開——光熙蟲一旦成蝶,便會沖入雲霄,化為星河一體,成為耀天之光。

    不行,牠不要!

    不行,牠不要!

    牠轉過首,咬住光翅,忍下劇痛,咬斷一邊羽翼,幾乎已騰飛至半空的身子,重重摔下去。徒留的單邊光翅,雖仍奮力拍動,企圖飛天,卻已承載不了牠。

    而牠,也不要飛。

    牠可憐兮兮在地上掙扎蠕動,斷去的羽翼處,小小光點不停溢出,由體內消散,帶走牠的生命力,卻帶不走牠心底一遍又一遍的喃願。

    想到他身邊去……

    牠被拾入冰冷掌心內,背上難忍的疼痛,竟緩緩消除。

    白髮仙人的慈顏,近在眼前,眸裡,有牠看不懂的神思,好似憐憫,又彷佛惋惜。

    「當真如此堅定,為求與他為伴,不惜放棄羽化、捨下性命?癡兒,癡兒呀……也罷,此求這般卑微,亦不貪婪,助你一回何妨,小蟲兒,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求之易,行之難,諸多磨練相隨,好自為之。」

    神的音嗓,輕若流泉,滑入意識,牠吐息漸緩,慢慢閉上雙眼……

    媳婦戰爭番外

    龍骸城,出九龍,個個娶了好娘子

    大龍妻,蚌殼精,天真善良好單純

    二龍妻,活靈參,藥效奇佳好滋補

    三龍妻,鬥天女,武藝蓋世無人敵

    四龍妻,俏姑娘,名叫紅棗非紅棗

    五龍妻,女媧子,言靈亂城小禍害

    六龍妻,美人魚,泣淚成珠惹心憐

    七龍妻,鳳凰兒,羽翼拍拍展翅飛

    八龍妻,龍族女,短髮俏麗份紅鱗

    九龍妻,……雄壯威武猛漢子

    樂冤家,甜蜜蜜,恩恩愛愛永不離

    一一龍骸城童謠

    海中的天際,沒有雲絲清風,沒有飛鳥夕日,沒有皚雪紛揚,可也一點都不顯單調。

    海際熱鬧非凡,各色魚群悠游其間,湛藍海水鋪天蓋地,充滿每一方寸。

    深海數萬里之下,人類永難抵達之處,一座宏偉巨城,巍峨聳立,沿著一具雪白龍骨而築,蜿蜓整片海脊,何其驚人龐大。

    此城,名曰「龍骸城」。

    龍骸城,通常無大事,若有事,定是有人無事找事。

    例如,上回裝病,要兒子們去替他尋藥,弄個人仰馬翻,惹出許多是非,卻毫不知反省,此次又有新招,面對頑劣不聽話的九隻兒子不成,改找兒媳婦下手總行吧?

    「今天熏池大帝身穿一襲新袍,是他兒媳替他所紡,黑中發亮的星河布,以夜幕墨色為絲,淬入點點星屑之光,再繡上一整幅祥鶴仙松圖,說多好看就多好看,宴席上屬他最風光,哎喲,本龍主好生欽羨呀一一」聲聲唉歎。

    換言之,本龍主也好想要!

    「……」兩大桌家人瞟眼過去,又各自挪開,無視某人撚胡籲歎假捧心,注意力重回滿筵菜肴間,搶肉的搶肉,剝蝦的剝蝦,喂愛妻的喂愛妻,當自家老頑固,不,自家老爹……不存在。見別人家有好物,便吵鬧著也想要,又不是小屁孩!

    「本龍主是想……我家寶貝兒媳眾多,沒道理輸他家一個,紡紗織布刺繡這些小事,哪裡難得倒,我們龍骸城也來展展身手,威風個幾回,讓大家羡慕嫉妒恨,你們覺得,好是不好?」

    「不好。」九兒多有默契,異口同聲,半字不差,兄友弟恭只在吐槽老爹時,發揮得最淋滴盡致。

    「呃……」四海龍主險些嘔出一口血,想大罵這群不孝逆子,偏偏逆子聯手擊敗老爹綽綽有餘,老爹迫于現實無奈,血又給吞回肚裡去。

    「小一,你說,替父王縫件衣裳,是很過分的要求嗎?」四海龍主尋求戰友認同。

    兒子由一排到九,兒媳自然比照辦理,編號前頭掛個「小」字,代表和兒子的對照區分。

    小一,正是大龍子之妻,蚌精珠芽。

    「……縫衣裳是什麼?」珠芽眨眨圓眸,望向夫君,又望向龍主,一派天真無知很單蠢。

    是呀,一顆蚌,怎會看過針線?不懂也是應該的,不怪她。

    「小二呀,你久居陸地,一定知道!拿絲線繡繡東西嘛,很簡單對不對?」

    小二,二龍子的那口子,百年活藥材,靈蔘蔘娃。

    「我見過蜘蛛吐絲結網,是不是和那個差不多?」

    差你個十萬八千里啦!

    一支蔘,生性純真,不懂女紅,情有可原。

    「小三……呀不,辰星天女,您……呃,不不是我不好,我沒有要刁難您的意思,您吃飯,多吃一點,千萬別餓著,來快夾菜!」四海龍主改不掉對三媳婦兒的恭敬有禮,雖然海中龍主身分不比她低,可她堂堂戰鬥天女,專打各類兇暴惡徒,惹不起。

    況且,要一名戰鬥天女刺繡,太大材小用,他沒那個臉提出要求,跳過。

    「我會刺繡……」小四緩緩舉手,自告奮勇,不忍見老人家沮喪失望。

    小四是尋常人類,而且是溫婉賢慧那一種,裁衣縫布的基本技能她有。

    「你不行!」四海龍主立馬嚴詞否決「我有聽過懷胎禁忌!不能拿針線縫,會把孩子的眼睛給縫起來,不能動剪刀,會把孩子剪成兔唇!你什麼事都甭管,把我孫子顧好就行,跳過去跳過去!」

    不能怪龍主迷信,寧可信其有,說什麼也不能有一絲一毫傷到寶貝孫子的可能性!

    衣裳可以不要,孫子不可不護!

    「小五小五,你……行嗎?」四海龍主繼續點名下一號。

    小五,五龍子愛妻,身負女媧一族血脈,既然女媧曾補天,想來其後補件衣裳也不難吧?

    「我行呀,只要我繡了,父王敢穿,那有何問題。」小五笑容豔美,甜如摻蜜,一旁五龍子掩嘴低笑,一臉笑覷趣事的輕鬆神色。

    咦?這話乍聽下很順耳,但好像哪邊怪怪的……是他太多心了嗎?

    「小六應該也沒問題,鮫與鮁皆擅長紡織,同屬海中佼佼者,那個區區星河布算老幾,與鮫綃齊名的海波紗,便是由鮁族製作出來!」四海龍主憶起這回事。

    太好了太好了,比下熏池大帝的絕妙好時機,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六正欲應諾,老六卻冷顏阻止「別理他,浪費時間精力。」

    聽聽,為人子者,可以不孝成這樣嗎?!

    生顆蛋都比生你們好!咦……龍好像是生蛋的沒錯。

    「小七,你們鳳族衣裳出了名的配色精巧,全是自己織繡的呴,也給父王做一套好不好?」四海龍主哄誘下一名。

    小七,棲鳳穀中的鳳凰一族,屬「奇鳳系」,擁有由鳳鳥化人之能力,鳳精一隻。

    「那顏色是天生鳳凰羽翼,不是織繡出來的,父王若想要,我可以拔些羽毛,幫您制一一」後頭的豪語,被鐵顏老七瞪回來。

    拔羽毛?這三字像禁句,惹得丈夫不快,她自知失言,連忙吐舌乾笑,低頭勤快將丈夫堆滿碗內的菜肴吃光。

    呿,又是個夫管嚴的,太不成材了!

    「小八,你們圖江城沒教導些女紅之類?」

    「圖江城的針,通常不是拿來繡布。」小八,八龍子另一半,同為龍之族系。

    「咦?針不拿來繡布,還能幹麼?」四海龍主好生困惑,撚胡求解。

    「……我大娘拿它來插人眼,三娘拿它縫人嘴,五姨用它戳婢女指甲縫。」小八認真答覆。在圖江城中,十大暗器,針大概排名第七。

    眾人點點點,龍主一臉「(@_@)~」,很久很久也端正不回龍顏。

    瞟眼去看小九……不,小九是他最小麼兒,他家那位驚蟄,應該昵稱老九……四海龍主默默收回視線,找老九繡,他不如自己來。

    老九,由蛟修獲龍身,難得一見之曠世奇才,至於他對小九做過的種種狼心狗肺事,姑且略過不談,每談一次,就湧生想扁他一次的念頭。

    一個大男人,他都不知該喚聲媳婦,抑或兒婿……

    不將老九列入名單,目標還是只能擺在一到八,即便不知裡頭有幾根廢棒。

    四海龍主突生一計,樂得心裡猛誇自己好棒棒,不愧是堂堂海中尊主,聰明無人能比「這樣吧,來個小小比試,你們幾個兒媳婦,會繡的教教不會繡的,各自盡力就好,為期一年,繡出披風一襲,成品最優者,本龍主珍藏多年的句芒玉,就賞給她了——小四,你例外,針線剪刀全別碰,本龍主直接宣佈你並列冠軍!」(眾人喂!偏心偏到冰雪大洋去了!)

    句芒玉,木神句芒所配聖物。此玉具有萬物復蘇之奇效,更能幫助草木生長,手執此玉,輕巧由一堆種子上方挪過,種子立馬便能長成大樹,當然配戴身上,亦有吸汲靈氣之效,簡言之,戴者有病治病,沒病強身。

    但顯然地,句芒玉對眾兒眾媳沒啥誘惑力,瞧一個個意興闌珊,誰也不想要一塊能種樹的破玉。

    「再追加一尾冰海豆腐魟,贏的人獨吞,不用跟其它人分享。」四海龍主不太抱希望說,一時想不出還有啥獎賞能搬出來。

    豈料,兩大桌子的兒子媳婦,個個眼睛瞬間發亮了。

    結、結果區區一條冰海豆腐魟就能打發嗎?句芒玉哭哭呀……

    無論如何,眾人皆上鉤就好,四海龍主開心等著收兒媳們的繡作,明年仙宴穿出去獻獻寶。不知該說四海龍主高估了兒媳婦們的女紅能耐,或是低估了自身對美感的基本要求,短短這一年,他雀躍,他期待,他走路都忍不住愉悅小跳步。

    終於等到了一決勝負的這一天。

    快快快快,快呈上來,快把他家寶貝兒媳婦的大作全呈現上來呀!

    四海龍主容光煥發,整個人亮了一大圈。

    「這是小一繡的嗎?好好,待本龍主仔細觀來一一」

    第一口血,險些噴出來。

    為期一年,三百六十五個日子,居然……只繡了一個「珠」字,而且繡得歪七扭八,慘不忍睹,他自己來繡好歹還能繡朵花!

    這襲披風若圍出去,老友指指點點,笑言你這「珠」繡得頗有趣……你這珠,你這豬,小珠小豬傻傻分不清楚呀!

    偏偏小一一臉等待被誇獎的欣喜神色,四海龍主不忍傷之,忍下龍掌顫抖,拍拍她腦袋瓜,違心誇了幾句。

    「那父王要天天穿哦。」小一是認真的,小一是認真的,小一是非比尋常認真的!

    噗!無形之血噴了漫天。

    「本、本龍主再瞧瞧小二的……小二都繡了什麼呀?」趕快轉移話題,不要再自掘墳墓。

    小二驕傲仰首,手捧作品遞上,看她那得意貌,想來很是自信。

    四海龍主接過之前,心裡產生冀盼,但想到小一和小二的好交情,該不會一個繡「珠」,一個繡「蔘」吧……這不祥之感是?

    攤開布面,第二口血,無形無色,順沿嘴角流下。

    到底有什麼好驕傲的?!這種成品,到底有什麼值得小二一臉驕傲呀!

    最簡單的線條,最破的技法,根本只是一條線穿過去再穿出來的單調,形成一株叉腰狂笑的蔘形小娃,正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在料子上囂張倡狂。

    四海龍主辭窮,此時還是甭誇為妙,不然小二也來要求他天天穿,他就真的要吐血身亡了。幸好小三棄權,沒交出半樣作品,四海龍主慶倖萬分,否則若他看見一團亂七八糟的線圈,也不知該如何按捺戰鬥天女,才不惹她惱羞成怒。

    小四很聽話沒碰針線剪刀,卻在這一年內,認真擔負起顧問之責,教導妯娌精進繡技,懷龍胎不是幾十個月能解決的事,現今的她,仍挺著小圓肚,被老四服服貼貼抱入懷裡。

    「小五呀,換你了。」父王對你冀望頗深呀……千萬別對不起你那另外一半的女媧血統。

    「請父王過目。」小五素荑輕拍,喚兩名魚姝推衣架子入內,架上大刺刺展示她一年辛勤努力的成果。

    四海龍主正喝茶壓驚,水尚未咽下,噗地一聲又全給噴出來。

    小五繡技不好?也不儘然,眼前那作品,堪稱中上,雖看得出慵懶敷衍,倒也構圖仔細,只不過——

    把他和妃子的魚水之歡繡成圖樣,要他這張老臉擺哪兒呀呀呀呀!

    重點是,他哪有那麼小!(重點誤)

    四海龍主呼吸急促,一口氣再要喘不上來,下一任的龍主就得換人頂替了。

    「繡、繡得太好了……收下去,快收下去!本龍主要好好珍藏……」一輩子鎖進箱底,不容它見光。

    事實證明,就算你娘是女媧,女兒也可能只是女蝸,「有其母必有其女」不過神話一句……

    心臟有點痛,四海龍主遲遲未喚下一位,先行在寶椅上調勻氣息,好好歇歇。

    呀,下個是小六,小六不會出差錯,她的成品在他心目中排行非一即二。

    「小六,來,呈上你的繡作。」讓你那群妯娌好好瞧瞧,什麼才叫技法!把她們甩到十條街外去!給她們打擊!要她們自慚形穢些!

    「是。」小六是媳婦群中最溫馴懂事的,呈上來的繡袍也相當完美。

    一幅滿版牡丹春曉,繡得扎實美麗,一針一線,皆不馬虎了事,偌大花朵紅豔絕塵,開滿了布面。

    ……但,小六呀,你家公公一副雄壯威武,好歹「四海龍主」四字端出去,活脫脫是條好漢子,你繡什麼不好,繡嬌嫩牡丹給我是想逼死我嗎?!

    男人就算渾身光溜溜站出去,也絕不身穿花花衣!

    四海龍主這回不吐血,改默默垂淚,眼角微酸。

    「小七,你呢,怎不見你的作品?」

    「我做了……但被沒收了。」小七委屈垂首,眼角還紅紅的。

    「誰這麼大膽敢沒收我的東西!」四海龍主怒拍桌。

    「我。」老七清冷坦承。

    桌上的手趕快收回袖裡,佯裝方才拍桌的傢伙不是他,清清嗓「呀……原來是老七……怎麼了?小七哪兒做不好?你有話慢慢說,別老鐵著面欺負人……」四海龍主自個兒都抖了一下。

    「我看到她在拔羽毛替你織布。」老七瞟眼過去。

    「小七,你也太孝順了……父王好感動……」古有割肉奉親,今有拔羽制衣,好媳婦!好媳婦!

    「我才拔一根,就被發現……」

    發現後,便受嚴厲處罰……看小七腮上兩大坨紅暈,八成是被摁在床上,狠厲這樣那樣,順便口頭訓斥你渾身上下每根毛全是我的……諸如此類,為父不方便腦補太多的恩愛情況。

    老七教訓妻子那一套,自然不可能用於老爹身上,為人爹親者,自己知所進退——尤其,被兒子冷冷瞪視中。

    「小七,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下回不許做這種愚孝蠢事,聽見沒!」四海龍主義正詞嚴,斥責她,佯裝罵完,將希望擺在下一位。

    「小八,你——嗚哇!」四海龍主嚇掉了手捧的衣物。

    那披風上,斑斑血跡,一點一點又一點,無數點點點,綻開一片紅梅小花園,乍見……有些恐怖。

    「我手腳太笨,一直紮到手指。」小八左手滿滿全是針洞,已經上了藥。

    這已經不是手腳太笨的緣故,根本是肢體障礙啦!

    手究竟要有多殘,才能將自己戳成那德性?!

    那襲披風,不,根本是拭血布,他若穿之,踏進天庭都會被當成殺人犯抓起來吧!

    「有這等心意,父王心領了……」也只能心領,雙手也領不到,嚶嚶,等了一整年,連件能穿上身炫耀炫耀的,卻沒有……

    失望歸失望,還是得從中挑出第一名,送上句芒玉和冰海豆腐魟,看來,就給小六好了——

    「還有我。」

    老九低沉渾厚的嗓音響起,同時折疊方正的披風置於四海龍主面前,恭請他驗收。

    四海龍主眼神很鄙視。

    大概是剛剛一路受傷中箭,心早已死,什麼媳婦親繡的衣裳有多暖身,全是浮雲!全是熏池大帝的屁話!

    也難怪他現在端不出期待嘴臉,再者,老九是啥貨色,打架還行,拈針刺繡?老九若會,他把針吞下去都沒問題!

    嗤一聲,不拂了老九顏面,意思意思抖開衣料,瞄半眼過去——

    波濤大浪直接往臉面上拍過來,頰畔彷佛還能感受到海水沁涼,鼻間似乎飄散海潮鹹味,耳裡一整個白浪滔滔我不怕的壯闊迴響。

    披風上,卷天海浪氣勢澎湃,豪邁的靛藍色,深淺漸進,頂端白浪激蕩出瀟灑潮湧,直至廣闊天際,一輪明月,皎潔無比。

    而這片教人屏息的大海中,一頭翻騰巨龍,既威猛,又美麗;既龐大,又細膩,大至龍軀,小至龍鱗,處處如幻似真,龍陣點綴出靈氣,使得牠像要破圖而出,狂囂入雲。

    此繡之精,不在於圖美,更教人讚歎的是,繡圖並非死板不動,相反的,那條龍,那波濤,宛若活物,徐徐變幻,龍鱗反照著月光,第一眼看見是青銅金,第二眼卻添了些白銀光,再仔細看,又是極為漂亮的寶藍色……

    就連龍軀翻江弄浪之姿,似乎也繡出那股恣意妄為。

    四海龍主雙膝發軟,雙手捧衣顫抖,一股想跪地膜拜的衝動,油然而生。

    「你你你你你你繡的?」四海龍主口齒不清。

    「是。」老九頷首。

    「你你你你你你、你學這個幹麼……」一個魁梧漢子,居然有此娘兒們嗜好?!

    難道,驚蟄當真是「媳婦兒」那方?

    「先前,小九想要條帕子擦嘴,又嫌外頭花色難看,所以我隨手學了一下。」老九雲淡風輕道,此次耗時耗力完成繡圖,更只因小九想吃冰海豆腐魟,如此而已。

    隨、隨手學一下就這樣了?!再給他多練兩年,豈不成了刺繡之神!四海龍主咕嚕腹誹,近乎愛不釋手,僅差沒用臉去磨蹭繡圖。

    「本龍主在此宣佈,優勝者,小九和老九這組!打賞!」

    快快結束頒獎小事,四海龍主趕著飛奔回房間,去比畫這披風多襯他的威武雄壯——

    於是,下一回仙界宴,四海龍主精心打扮,沿著玉石雲階踩上,步步生花,步步輕快。

    「哎喲,老友,你這身披風真是好看!怎好似看見繡圖在變換?這是什麼繡技?出神入化呀一一」此日,聽見最多的話語,便是這幾句。

    四海龍主笑得整日合不攏嘴,臉部仰角始終半朝著天。

    「哦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我家兒媳婦給我繡的啦哦呵呵呵呵呵……」

    「你真是好福氣呀!」眾仙欣羡。

    「哦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哪管兒媳是雌雄,只要能讓他大出風頭的,就是「真?好兒媳」!

    「大龍子房」

    珠芽悄悄打量夫君許久,睫兒眨巴眨巴地搨,夫君撫著琴,琴音悠揚平靜。

    「你是不是也很想要我幫你繡一套衣裳?」

    琴聲乍止,大龍子長指似乎僵硬一頓,不過很快恢復尋常,繼續撥弄琴弦,她眼太拙,並未瞧清楚。

    「我知道你想要,只是怕我太辛苦,才忍著不說,你看見我替父王繡的那襲披風時,眼睛都笑了呢。」她由夫君身後抱來,掛在他背上,下鄂抵向他的寬肩,輕輕蹭動,撒著嬌。

    「……」雖然很高興你注意到為夫在笑,但希望你早日學會分辨,「慶倖那種鬼東西不是叫我穿」的冷笑,及「自作孽不可活,愛叫媳婦兒繡衣就是這等報應」的嗤笑。

    「於是,你家愛妻我呢,蕙質蘭心、體貼入微、善解人意,瞞著也幫你動手繡完羅,你有沒有很開心、很高興、越來越愛我啦?」

    「……」奇怪,怎麼有股當初如意寶珠遺失,自身心緒紊亂,強烈湧上的失控抓狂感?

    「我拿給你看,你看完一定會滿意!」說完,便要抽開環在夫君脖子上的手,趕著想獻寶。大龍子哪容她去取……不,是哪容她離開他,一手便輕易扣握她雙腕,讓她維持撒嬌姿勢,掛在他身後。

    「我替你作了首曲,取名叫《好蚌蚌》,要不要聽聽?」他溫淺微笑,嗓兒誘人酥骨失魂,企圖迷醉愛妻,讓她快快忘了正事。

    「好呀!要聽要聽,快彈!」愛妻果真好操弄,骨頭一酥,腦力也酥了。

    美妙琴聲響起,曲調優柔,教人聽了舒懷,忘卻俗事一一當然,也忘卻繡裳這一類小事……至於一曲彈畢後,該如何毀衣滅跡,容他再想想……

    「二龍子房」

    繡上癮的蔘娃,樂此不疲,勤奮認真,將眼見所及的布料,全加上蔘形繡樣。

    上至床帳、棉被、紗簾,下至衣褲抹襪,無一倖免,一處處添上繡圖。

    二龍子撩了塊抹布近看,居然連這兒也有,繡有一株勤奮擦桌子的揮汗蔘娃。

    「你這是在做記號嗎?「本蔘娃到此一遊」?」他好笑問。

    「不是,這叫「蔘娃所有,不許擅動」!」她糾正。

    手邊工作剛好完成,她收拾線尾,俐落剪斷,上前把夫君身上衣裳剝開,改套起手中新裳。

    毫無意外,新裳上繡滿她的蔘圖,各種神情皆有,笑著的、鬧著的、叉腰狂笑的、垂淚嗚咽的、臉腮紅紅的、吃飽打嗝的……

    「蔘娃所有,不許擅動。」她拍拍他胸膛,重申一遍,一語雙關。

    「乾脆在我胸口也刺上一個。」他給予建議。

    她斜眸睨他「針根本紮不進你的龍鱗,哪刺得上,哼哼。」

    「敢情你還真的這麼想過?」他咧嘴,笑她心思單純,真容易看透。

    蔘娃回他一記吐舌鬼臉。

    偏偏在他眼中還是好看,一點也不嚇人。

    不跟他鬥嘴,她很忙,要繡之物還多著呢。

    「把褲子脫下來,我也要在上頭繡幾隻蔘娃。」標注專屬人記號。

    娘子有令,夫君自當遵命,二龍子歡歡快快解了褲頭繩。

    她正低頭穿針引線,殊不知某人的「針」,早已傲然挺立,昂揚抬頭,步步朝她逼近。等她察覺不對,人已經被壓進繡滿蔘圖的床衾裡,動彈不得。

    「你、你、你、我只叫你脫褲子,又沒叫你衝動——而且是脫你的,又不是脫我的!」她尖叫,卻輕而易舉被剝光光。

    某人吃蔘進補的時候又到了。

    針,自然是刺不穿龍鱗,在上頭留不下半絲痕跡,可有人呐,早已囂張跋扈,將身影烙印他心窩口,塞得滿滿,又何須針線?

    他心上,早有一株靈蔘進佔。

    在上頭,開花結果,滿園燦爛。

    「三龍子房」

    辰星靜坐窗邊,不發一語,凝望著隔絕在窗窗臺外,那片湛澄海天。

    「想什麼?」老三端了盤海果折返,她眸光才慢慢轉回,落向他。

    「……如果你想要,我可以去學。」

    「學什麼?」他挑了最甜的果子,遞給她。

    「繡衣。」

    「別。」老三拒絕得神速,老爹的下場歷歷在目,傻子才想跟進。

    「……她們都會。」連老九一個男人居然也如此上手,她頭一回覺得……自慚形穢。

    「你覺得她們那樣叫做「會」?」在他眼中,連半調子都稱不上。

    術業有專攻,留口飯給繡工們吃,何必逼自己將那種繡品穿上身,中傷自身品味,又荼毒路人眼睛?

    她認真點頭「我覺得她們繡得很漂亮。」

    「……」老三掉了手上果子。差點忘了,他家這一位,審美觀很缺乏。

    以後,她若誇他俊帥,他絕對不會傻乎乎地沾沾自喜。

    「一個好妻子該要會的,我幾乎全不會……」她垂下頭,髮髻已解開,那頭烏亮長髮溢了滿身,快把她嬌小身軀淹沒。

    老三挨近她,將她攬進臂膀內「我若只是要個擅長繡衣的妻,娶個繡工不更省事?順便娶個廚子,娶個澱衣女,娶個揀菜婦。」

    「……」她雙眼微眯,不自覺露出「你敢」的騰騰殺氣。

    「那些我全不要,我家娘子,只要很會打架就好。」此番話,自然沖著愛妻唯一優點吹捧。這點小三很有自信,九隻媳婦裡,她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哪怕是老九,也不見得能勝過她——她總算稍稍恢復幾分柔軟神色。

    「我需要遇到危險時,能跟我一塊並肩作戰的妻,而不用我費神去擔心的軟柿子,我喜歡你手握紗劍,一臉淡漠無懼,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

    「我只怕你不喜歡我。」

    天不怕,地不怕,因為她並不在意天地,她只為心底最緊要之人,才有了忐忑,有了不安,有了……貪心。

    老三笑得連眼都眯成縫,向她偎來,額心相抵,笑歎道「娘子,那麼,你已是天下無敵了。」

    她唯一害怕之事,永遠不可能會發生,在他對她完全死心塌地之後。

    小三輕舒眉眼,淺淺一笑。

    這樣的「天下無敵」之名,她樂於接受,而且,絕不從榜首離開。

    「四龍子房」

    懷中妻子睡顏正香,抱她一路回房,不曾驚醒過她。

    向來粗手粗腳的魯男人,也開始學會小心翼翼,如何去珍愛花朵般嬌弱的人兒。

    在他懷裡熟睡之人,反倒被他挪進床第之間,少掉他的溫熱及心跳聲,緩緩清醒過來。

    「……我又睡著了?」小四惺忪揉眼,想要坐起身,他按住她的肩制止,要她乖乖躺回床上去。

    擰來一條溫熱帕巾,替她擦臉拭手,也幫她褪掉鞋襪,順便熱敷腳掌,再捏捏小腿肚。

    這已是他的每日工作,做來相當得心應手,並且樂在其中。

    「我問過魟醫了,懷孕的女人,這樣倦倦懶懶很正常,而且人類懷胎不過十月,你懷的時間早已超出許多,體力負擔極大……生完這只,我們就不生了。」他表情嚴肅,不是隨口說說。

    目睹她妊娠過程,很是不舍。

    「我不覺得辛苦呀,孩子很乖,一點都不難為我。」她甜甜一笑,手撫小圓肚,他溫暖大掌跟著覆上來,與她指掌相疊,掌心之下,是愛情的結晶。「牠要是敢給我胡鬧,出生後我第一個扁牠!」

    「最好你捨得,到時別最溺愛孩子的人,除父王外,就屬你了。」她真擔心日後教育問題,有這兩尊爺爹輩的礙事,怕是打罵不得,若養成了少爺小姐病,可如何是好。

    幾名龍子中,老四與四海龍主最為相似,於是看爹便知兒,四海龍主如何寵溺孩子,便能直接套用在老四身上。

    要是生兒子還好,若是女兒……龍骸城新一代的小霸王,馬上就被那兩人給慣養成型了。

    老四只能撓臉乾笑,無法反駁。

    每日例行要事之二,耳朵緊貼她肚皮上,去聽孩子動靜。

    「……我好像聽見牠叫爹耶!」老四驚喜抬頭,咧開一抹標準蠢爹傻笑。

    「……」幻聽吧你。不是說龍出世時,是裹著蛋的嗎,你隔著蛋殼是想聽見什麼?

    小四選擇笑而不頂嘴,掌心輕撫著重新貼回圓肚間的男人頭髮,緩而輕柔地梳理。

    這一刻,她的最愛,皆在懷中,她覺得圓滿,再無任何貪求。

    「五龍子房」

    「你猜,父王敢穿嗎?」小五由貝床間翻身,疊到夫君身上,托腮問。

    正因想逗逗四海龍主,看他瞧見繡樣時一口血要噴不噴的模樣,所以刺起繡來多賣力,否則要繡幅「老龍戲花叢」也非三天兩天的小事,她這懶性子,哪能堅持?

    要是有幸再見四海龍主穿上,定會更加有趣。

    「絕對不敢。父王沒那個膽量。」不過若她想看,他可以用言靈逼父王就範。

    「換作是你,你敢穿嗎?」

    「有何不敢?能穿上父王大展雄威之披風,四處招搖顯擺,贏盡眾人目光注視,倒也頗具趣味。」反正丟臉的,也不是他,呵呵。

    聽他說得一派輕鬆,她玩心突生,起了惡劣玩性。

    「要不要跟我賭一把,繡給父王的那襲披風你敢穿,我繡的另一款,你龍五爺絕不敢穿。」

    「哦?」他抽口香火,籲出白霧嫋嫋。

    「賭不賭?」她挑眼看他,媚眼兒微挑。

    「行呀,愛妻下戰帖,為夫沒道理不接。賭注為何?」

    「輸的人,要為贏方做十件事,心甘情願。」她可是早已洋洋灑灑悄列了百來條,苦無機會拐他去做罷了。

    例如用言靈叫老四在宴席上跳跳豔舞啦、用言靈讓老爹去調戲百花天女……諸如此類。他豪爽允了,賭約就此開始,相約三個月後開盤。

    這期間,她遮遮掩掩、躲躲藏藏,努力完成曠世巨作,終於來到勝負揭曉之日——

    老五攤展布料,只看了一眼,咬在嘴裡的煙管便給掉落地。

    「……你贏了。」他認輸認得很快速。

    「耶!我贏了我贏了我贏了~~」她在貝床上跳躍歡呼,小人得意,看了夫君直搖頭,沒料到她來這招。

    太卑鄙了,居然繡上她自己的全裸圖,姿勢撩人,媚眸如絲,唇紅膚白,倒臥花間……哪個男人容許愛妻這副模樣被旁人瞧去?那醋意,可不是區區挖眼就能了事。

    「說吧,要我做哪十件事?」他問。全裸圖他收起,當然只能暗暗關起房門自用。

    同時,心裡替老四及老爹默默哀悼……她那本列滿百條記事的小冊子,他早不知偷翻過多少回。

    「六龍子房」

    「我總覺得,父王那時面有難色,好似不太中意牡丹繡樣……可你明明說,父王最最鍾愛牡丹,繡牡丹他一定會滿意呀。」房裡,小六苦惱皺眉,梳理長髮的手停頓了下來。

    當時似乎還能看見,父主悄悄以袖抹眼,說是太感動而拭淚……又不像。

    老六俊顏向來淡漠,不見太多情緒起伏,倒是接過她手中篦梳,為她梳整青絲時,眼神添上些許柔情。

    「我沒說錯,他素來就愛花花草草。」否則也不會一朵鮮花采過一朵,淨做條花心龍,風流豔事豈還會少?

    小六正是聽從夫君建議,決定以豪放牡丹為主題,繡了連她都會懷疑——父王真的敢將如此俗豔,呃嬌豔……的花披風圍上身?

    換成要她穿,她也得掙扎半個時辰以上……

    「你很想贏?看中了句芒玉,還是冰海豆腐魟?」依她的性子,應該不會在意繡賽勝負,更別提回房後仍耿耿於懷。

    她搖首,輕笑「一點也不,句芒玉或冰海豆腐魟,我都不感興趣,亦不在乎勝負。」

    「既然如此,又何必理會老爹喜不喜、愛不愛。」哼。

    就是這一句,就是這表情,終於讓她理解過來。

    「負羼,你騙我,牡丹根本不是父王喜愛之物。」她轉頭睞他「你就是不想父王披上我繡的衣,對吧。」

    知夫莫若妻,加上他不答腔,代表默認。

    小六歎氣「居然連這種小醋也吃……」向來知曉自家這只醋桶不小,可她沒想到,自家親爹呀,您六爺何必呢……

    「說吧,你喜歡什麼圖紋,明兒個我替你編一套,不,我也替自己編一套,咱倆穿穿夫妻裝吧。」她深諳按捺夫君之道,順著龍鱗摸,准沒錯。

    鏡裡映照出的夫君,露出一抹微笑,似極了心滿意足的孩子。

    「七龍子房」

    鐵血處罰,持續進行中。

    (罪犯嗯嗯呀呀喊著我不行了饒了我下次不敢了……夾雜哀哀喘息聲,教人不忍聽聞)

    「八龍子房」

    小八翻看著呈給龍主的繡作。

    上頭繡的圖少,沾的血多,她實在是捉摸不著那小小細針,永遠不懂它會從哪端穿出來,老是瞄準她指尖戳,大概她上輩子與針有仇,不共裁天。

    不過有件事,她注意到了。

    「把你的手伸出來,我瞧瞧。」小八手拎血衣(找不到更好的用詞D),在自家夫君面前站定。

    「怎麼突然要看我的手?」老八笑容可掬,嗓音溫淺,剛沐浴完畢,正癱在躺椅上曬長髮。

    「這上頭的血漬,我明明記得沒那麼多,我懷疑有人半夜趁我睡著,想幫我偷繡,結果技巧與我一般的差,也被針給戳得哀哀叫。」

    「……」藏在長袖底下的手,乖乖伸出來受檢視,果然上頭處處有針洞。

    龍雖有鱗,不過手腳部分例外,也是血肉之軀。

    「只是小傷,早已痊癒,不用上藥……」老八見娘子凝著臉,轉身去取藥香,出聲想阻止。

    堂堂龍子,豈會在乎幾十個針洞?況且針洞不到一個時辰也僅剩小小紅點,連傷都稱不上。

    「那你先前幹麼逼著替我包紮?只是小傷而已呀。」還把她左手裹得像傷殘人士一樣,照三餐換藥。

    「你不一樣,女孩子細皮嫩肉,留下疤痕就不好了,得小心呵護。」

    她才不聽他歪理,挖取藥膏,替他抹上,一邊抹,突然有感而發「以前不是沒被大娘拿針紮指,可那時覺得好疼,疼得像鑽了心似的,可刺繡時紮傷手指,卻又不覺那般痛,明明都是針,明明皆刺了入肉,流了血,為何感受不同呢?」

    她生長的地方,太過陰狠,就連對待一個孩子,也是費盡心機傷害,她一直以為,外頭世界也應該如此,勾心鬥角,互相利用、陷害……

    他聽了皺眉,心忍不住微微一痛,把人帶進懷中。

    「你在刺繡時,是樂意為之,並無半點不情願及委屈,心境與圖江城裡的你不同,圖江城的那些髒事,你別再回想了,在這兒絕對不會發生。」

    「我知道,圖江城是圖江城,龍骸城是龍骸城,兩處永遠不一樣。」

    圖江城有太多灰暗穢氣,龍骸城沒有,在這裡安心吃食,不擔心菜肴被下毒,也不會時時有人算計,每說一句話、做一件事,都得先思忖是否合宜,會不會被扭曲。

    最重要的是,龍骸城裡,有他。

    有他在,便覺心境清朗,沒有半點怨懟,連刺繡時被紮破手指,也有他陪著一塊……

    「可惜,沒贏到冰海豆腐魟,否則一邊配酒喝,一定很不錯。」她在他懷裡唯一的小小不滿足。

    「我們去廚房瞧瞧還有什麼,若真找不到半樣下酒菜,相公烤魚團子給娘子吃,望娘子不嫌棄。」

    最後,下酒菜找不著,魚團子也沒有,可又何妨?一壺酒,有他,有她,滋味同樣香醇,入喉回甘。

    「九龍子房」

    冰海豆腐魟被一口一口吃進嘴裡。

    新鮮魚肉豪邁切成塊狀,顏色如冰晶般透明無瑕,口感極為細膩,無須費勁咀嚼,不加任何多餘調味,鮮得唇舌倶甜,回味無窮。

    這等美味,向來難得,即便有幸擺上桌,全家一人分一塊,最多也就嘗一口,像今日這般獨佔,簡直夢寐以求。

    至於句芒玉,誰管它塞進哪個箱子裡去,反正它不能吃,不重要。

    「好媳婦兒,讓為夫臉上好有光。」小九樂呵呵,腮幫子塞得鼓脹,抬腳去磨蹭身旁人的臂膀,以資獎勵。

    是,你臉上真的泛起漂亮光澤,根本就是被餵養饜足的紅潤好氣色。

    「多謝夫君誇獎,娘子該做的。」好,愛玩嘛——行,奉陪。老九順其口吻,跟著入戲。

    「好媳婦兒也來一塊,為夫喂你,呀?」筷子夾魚肉,抵在老九唇畔,他順從張嘴,將其吃下。

    「娘子吃相真誘人,嘴裡吃的是魚肉,心裡想的是為夫?」下三流的豔書對白,也給搬出來用,小九演得很盡興,還拿筷子撩撥他下巴,挑逗完,再度去夾取下一塊要餵食,可這回,老九不吃餌。

    「魚肉留給你,我吃夫君就夠了。」露出一抹笑靨同時,人已經欺至面前。

    魚肉啪嘰掉在小九襟口,老九以指拈起它,塞往小九嘴裡,而他沿著魚肉留下的濕印子,吻了上去。

    「喂!哪有媳婦兒這麼主動——」小九推猛那顆越吻越往下的腦袋瓜。

    「人前巧婦,人後蕩婦,是所有為夫者最想擁有的愛妻典範。」他不過是盡職演活「娘子」角色。

    「你——」來不及阻止,被人一把掏出龍寶,納入口中。

    蕩、蕩婦!真、真真好蕩婦……呀嘶……那裡……不可以這麼用力吸……

    夫君不敵媳婦兒經驗豐富,所有弱點全暴露於歡愉之前,很快在他口中繳械,癱軟桌上——

    與那盤沒吃完的冰海豆腐魟,並列桌間佳餚。

    海底,就是一個如此殘酷的世界,弱肉強食,小九吃豆腐魟,而老九吃他,萬物皆公平,維持一條祥和食物鏈,個個有飯吃,人人不肚餓。

    「娘子喂飽了夫君,現在,也該換夫君來喂娘子……」老九舔掉唇邊白濁,在他耳畔沉笑,舌尖也滑過他耳廓。

    雄壯無比的「娘子」,膩上「夫君」身軀,張口開始一寸一寸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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