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歡《郎君請負責》


出版日期:2019-05-10

在澹台浚的認知里,董慕妍這千金小姐驕奢蠻橫,尤其記仇,
怎麼自己這提出退親、害她難堪的負心漢找上她家繡坊求助,
她竟大度地設法為他趕制出獻給太後的鳳袍?
所以在她卷入宮中巫蠱案時,他投桃報李努力調查還她清白,
她真是不一樣了,她的聰慧贏得太後與他姨母淑妃的青睞,
還巧言為他開解對于父母不和的心結,
盡避外人認為商戶女配不上他這侍郎,他卻明白自己的心早就松動,
因此當遭人設計睡在酒醉的她床上時,
他心中突有一個念頭──就這樣將錯就錯吧,今後有她相陪也不錯……


第十九章 盼他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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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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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他怎麼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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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不過一顆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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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禍事一樁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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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誅心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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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彩均坊遭人栽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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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貴女失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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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條件他都符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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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郡主想來分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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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三妹妹幫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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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心上保留一間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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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意外之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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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玉佩丟失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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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獲得入宮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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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接下大任管彩均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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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狐仙與戀愛心理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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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于氏盜例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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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性子不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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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悲慘的大小姐

  昊國彷佛只有夏天和冬天,沒有秋天,分明前幾日還熱得出汗,一場秋雨下來,竟冷得人瑟瑟發抖,直想尋出夾棉的襖兒來披在身上。

  董慕妍坐在窗前,打了好幾個噴嚏,額間有些發燙。看她這樣子怕是要感冒了,若真病了那可糟糕,她這一年來看大夫、吃藥花了不少銀兩,再病倒了,慶姨娘的臉色可就更難看了。

  「大小姐,喝點姜茶吧,能驅寒。」侍婢蓮心端來一只熱騰騰的碗,霎時讓董慕妍心裡也暖和起來。

  「哪兒來的?」董慕妍問道:「你去廚房了?那些嬤嬤沒有為難你嗎?」

  「奴婢就在咱們廊下煮的。」蓮心道:「還好先前藏了一些紅糖,今日尋來了些生姜,幸好沒人看見。」

  「那就好。」董慕妍舒了一口氣。

  說起來,她身為董家的大小姐,喝碗姜茶居然也要這般偷偷摸摸,著實可憐。然而沒法子,誰叫如今是慶姨娘當家作主,而她不過是個失去了母親庇護的可憐人罷了。

  「造孽,真是造孽喲!」

  屋外猛然傳來奶娘於氏的聲音,伴隨急匆匆的腳步聲,想來,是發生了什麼天大的惱事。

  「娘,怎麼了?」蓮心連忙迎上前去。

  「大小姐、大小姐……老奴辦事不力,還請大小姐責罰……」於氏顫顫地跪倒在董慕妍面前,滿眼盈淚,不能自已。

  「奶娘,究竟怎麼了?」董慕妍亦吃了一驚,「有話起來說。」

  「昨天大小姐不是叫老奴把那些個金釵、金鐲子熔了打成元寶,以供日後花銷嗎?」於氏哽咽道:「竟不知這些首飾何時被換成了鎏金的,根本就不值幾個錢……」

  「怎麼會?」蓮心急切地問:「她們何時偷天換日的?」

  「大小姐病重的這一年間,她們陸陸續續先是搜羅走這屋裡的現銀,而後是珍貴的玩器字畫,想不到……連這最後的幾件首飾也不放過!」

  奶娘話裡的她們不必言明,便是指慶姨娘和她手下吧,董慕妍早該料到。這些東西都是母親的嫁妝,如今竟蕩然無存。

  一年前,她與母親一同外出,經過一處山道時馬兒忽然受驚狂奔,最後馬車墜落在岩石上,母親當場喪命,而她僥幸地活了下來,卻因重傷在床上昏迷了數月,醒來後身子骨也不好,一直在生病。母親死後,祖母和父親便讓慶姨娘暫管家中事務,僕婢們紛紛獻媚討好新主子,董慕妍只剩奶娘母女照顧。

  「馬上就到冬天,要花銀子的地方可多了。」蓮心擔憂道:「大小姐的冬衣得添置,銀霜炭也得預備著,還有冬日要進補的湯,這些東西慶姨娘哪裡會給足?咱們手頭若沒有銀子,可怎麼辦才好?」

  當初董慕妍叫於氏把金飾拿去熔,就是為了過冬,如今她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了。

  「我本來想著,若待在這個家裡實在艱難,不如索性自己出去,」董慕妍道:「到江左去——」

  「大小姐,」於氏和蓮心瞪大眼睛,異口同聲,「您想……離家出走?」

  「外面不好嗎?至少自由自在的。」董慕妍道:「咱們可以一塊去江左,找個日暖風熏的地方,蓋間屋子,織布繡花,做些小生意什麼的——」

  「大小姐,您想得太簡單了,」於氏連連搖頭,「不說別的,光是盤纏,咱們便沒有。」

  「對啊,哪裡來的銀子蓋屋子?做生意也要本錢啊。」蓮心附和道。

  「本以為那些金首飾夠用的……」董慕妍承認自己太過天真,「是我想得簡單了。」

  「大小姐千金之軀,哪裡能去民間受那些苦?」於氏哀嘆道:「咱們董家雖不是官宦人家,可也算京中富賈,大小姐嬌貴得很……夫人若知道大小姐如今這般受苦,九泉之下也會傷心啊。」

  「那慶姨娘怎麼說也是大夫人的遠房表妹,當年是得夫人首肯,才能進來伺候老爺,夫人生前待她不薄,她怎麼能對咱們大小姐如此這般!」蓮心亦忿忿地道。

  董慕妍抿唇不語,生怕自己再多說一句,又要引得於氏淚水漣漣。

  「如今,也不是窮途末路了,」蓮心忽然道:「聽聞老太太就要給大小姐張羅婚事了。」

  「婚事?」於氏一怔,「誰說的?你可聽真切了?」

  「我今兒路過後院,丫鬟們都在議論呢。」蓮心答道:「聽聞澹台家的公子替皇上在江左辦事得力,已任戶部侍郎,不日要回京了。老太太催老爺快些促成澹台公子與咱們大小姐的婚事。」

  「說來雙方都到了成婚的年紀,」於氏不由大為欣喜,「又是打小定的娃娃親,是該催一催了。」

  「催什麼呀!」董慕妍眉心一緊,「那位澹台公子與我也沒見過幾面,說不定心裡很不樂意呢。」

  「這是兩家早年間定下的娃娃親,豈有反悔之理?」蓮心訝異地問。

  「如今人家是戶部侍郎了,若真想反悔,尋個藉口,咱們也沒辦法啊。」董慕妍道:「咱們董家,不過商賈之家而已。」

  對於這位未婚夫,她沒有半點印像,連對方長什麼樣子都想不起來。病了這一年,也不見他來探望,可見他對自己的情分不過爾爾。

  「大小姐怎麼這般灰心?」於氏勸道:「若真能嫁給澹台公子,豈不比離家出走的強?依老奴看,還得先與對方見上一面再說。」

  「對啊,雖說大小姐生病的一年間不見對方噓寒問暖,但也沒提出退婚啊。」蓮心附和,「或許澹台公子人在江左辦事,來往不便,所以才沒來探病吧。」

  或許吧……然而董慕妍對這位未婚夫其實沒什麼興趣,如今她心下盤算的都是如何逃離董家,去過自由自在的日子,若被婚事鎖了這一生,想想便覺得可怕。除非,她愛上那位澹台公子。

  呵呵,可能嗎?她估計自己不會愛上這個時代的任何一個男子。

  因為,她本就不屬於這裡。

  一年前,她還是一個名叫董曉婕的女生,生活在二零一八年,大學剛剛畢業,四處找工作,誰料想一場車禍讓她的魂魄穿越至此,成為了董家大小姐,也得了她零星的記憶。

  她一直以為這是自己在昏迷時作的一個夢,可是,為何這夢遲遲不醒?而且夢境的發展越發可怕。

  弄清自己的處境之後,她盤算了一下,若永遠被困在這個叫做昊國的陌生地方,日子該怎麼過?她大學主修社會學,若身為男子,在朝中做官,或許能施展些拳腳,可在這閨閣之中,如何學以致用?

  董家是京城商賈,以織坊聞名,但她對做生意一竅不通,想來在這個家裡也是廢人一個。若董大夫人還在世,她如過去般有母親依靠,生活肯定能比現在好很多,如今卻淪落到宛如寄人籬下的孤女一般的境地,古代的大家族都是如此嗎?

  《紅樓夢》裡迎春的攢珠累絲金鳳被乳母偷去賭錢,史湘雲被嫂子逼得做針線活做到大半夜,邢岫煙典當了棉襖貼補下人,想來,這些境遇跟她現在差不多。

  「大小姐,」蓮心捧來一件半舊的織錦坎肩,「該去給老太太請安了,天氣轉涼,今兒要穿得暖些。」

  董慕妍看著那件坎肩顏色有些黯淡,款式也不算新鮮,便試探道:「箱子裡的棉襖該拿出來曬一曬了,雖然這幾日有雨,可終歸該趁著隆冬來臨之前好好打理打理。」

  「棉襖就剩兩件,夏天早曬過了。」蓮心辛酸道:「箱子裡那些貴重的衣服,慶姨娘早拿了去,說款式舊了,要給大小姐做新的,可至今都沒做。」

  這麼說,她就算想典當幾件棉襖換錢,也不能了?

  董慕妍嘆了口氣,隨意打扮一二。沒了金首飾,鎏金的她不打算戴,以免想到慶姨娘做的事,心裡生氣。眼見匣子裡還有幾朵粉紫色的絨花,樣式還算新,便插到髻上。

  若是這個時代還有什麼能讓她稍稍欣慰的,便是鏡中這一張容顏真算得上嬌俏可人,不施粉黛已有十足風韻。

  漂亮的女孩子終究會有出路的,她篤定地想。

  董家老太太原也出身商賈之家,聽聞早年間與董老太爺胼手胝足,打拼下這份家業。

  董老太爺過世後,生意便交予大兒子董必成、次子董必勝管理。

  董慕妍的父親便是董必成,而她的二叔董必勝幾年前患了咳疾,不幸病逝,留下妻子阮氏及膝下一雙兒女——董慕茜、董慕暄。

  阮氏不擅經營商鋪,一直依附著大房,所以兩房沒有分家,二房母子一直在這府裡住。

  董慕茜畢竟年紀小又未出閣,難以一肩扛起董家的家務,而董慕暄還在江左學堂念書,一年也不能回來幾次,更別提男子管家實在少之又少。因為這般緣故,慶姨娘才得了管家的差事。

  董慕妍來到花廳,見董老太太剛用了早膳,便上前行禮,「給祖母請安。」

  慶姨娘與阮氏也位列在側,董必成前些時日到江左做生意去了,京中的店鋪多由慶姨娘娘家兄弟協理,這讓慶姨娘更耀武揚威。

  雖然她尚未扶正,可如今阮氏要依附大房,所以對她畢恭畢敬的,完全把她當正經大嫂看待。

  董慕妍病了這麼久,都沒能仔細打量董家諸人,今兒有了些精神,便一一往這些人的臉上望去。

  不論慶姨娘私下裡多麼毒辣,卻長著一張和善的笑臉,逢人便說客氣話,難怪董老太太被她哄得高高興興,對她的所作所為全然不知。

  阮氏謙和素淨,多年寡居,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

  她的女兒董慕茜,通身一副大家小姐的氣派,也不像是個好欺負的性子,卻不知為何也要隨著她娘受慶姨娘的指使?

  「怎麼穿得這般單薄?」董老太太拉著董慕妍的手,關切地問:「天涼了,怎也不多添件夾衣,只穿這麼一件坎肩怎麼夠暖?」

  「是妾身忘了該給大小姐做新衣裳了。」慶姨娘連忙笑道:「只是大小姐一直病著,裁縫不好過去量身,本想著跟慕麗的冬衣一並做,誰知竟遲了幾日,全是妾身的疏忽!」

  「也是你太忙。」董老太太十分寬厚地擺擺手,「這一年來辛苦你了,上上下下,有多少事情要接手,有些疏忽難免。」

  想來平日慶姨娘很懂討好董老太太,隨便一番說辭便糊弄了過去,也算她有能耐。

  「湊巧我前兒做了幾身新衣裳,」董慕茜開口道:「我與大姊姊身形差不多,午後便勻兩件給大姊姊,還望大姊姊不要嫌棄。」

  「怎麼會嫌棄呢?」董慕妍連忙道:「多謝茜妹妹了。」

  她隱約能感覺到董慕茜對她頗有好感,雖然平素來往不多,但那眼睛裡流露出的善意,倒讓她願意親近。

  「對了,怎麼不見慕麗?」董老太太忽然問道。

  董慕麗是慶姨娘的獨生女兒,董慕妍同父異母的妹妹。

  「那孩子真該打,准是又起晚了!」慶姨娘立刻板起臉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瞧我等會兒怎麼收拾她!」

  「你別動怒,」阮氏卻在一旁勸和道:「聽說昨兒慕麗練習女紅練到大半夜呢,還有琴棋書畫,都要一件件加緊學的,孩子哪裡吃得消?」

  「怎麼慕麗最近如此用功?」董老太太疑惑,「從小看她只喜歡玩鬧,也不像是在這些東西上用心的人。」

  慶姨娘與阮氏相互看一眼,似乎悄悄遞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彷佛有什麼事情瞞著大家。

  「怎麼了?」董老太太越發察覺不對勁。

  「正是因為慕麗太愛玩鬧,怕她將出閣的時候再學來不及,會被婆家嫌棄,」慶姨娘道:「所以最近催著她加緊學呢。」

  「怎麼,有人向慕麗提親了?」董老太太追問道。

  「沒有,還沒有呢……」慶姨娘訕笑道:「不過先預備著。」

  「事到如今怕是瞞也瞞不了多久,」阮氏卻道:「你不如先把實情稟告母親。」

  「這……」慶姨娘故作推托,「不太好吧?怎麼著,也不能當著大小姐的面說……」

  「為何不能當著慕妍的面說?」董老太太蹙眉,「這與慕妍有何干系?」

  董慕妍一直冷眼旁觀她們閑聊,想不到突然扯到自己身上,不由一怔。

  「想來是大姊姊這一病,與澹台公子的婚事便耽擱了。」一旁的董慕茜猜測道:「最近有人要向二姊姊求親,怕占了大姊姊的先?」

  「哦,」董老太太頷首,「如此這般倒也無妨的,雖是姊妹,先嫁後嫁,我們家也沒什麼講究。」

  「倒不是……」阮氏支支吾吾起來。

  慶姨娘又暗中給她使了個眼色,似乎在示意她開口再說些什麼。

  「那究竟是何緣故?」董老太太對孫女們的婚事一向上心,定要問個明白。

  阮氏這才又開口,「母親也知道,慕暄他在江左念書,我也是最近才聽聞,他竟與澹台公子有來往。」

  「他與澹台公子有來往?」此言一出,董老太太大為意外,「哪個澹台公子?難道是與慕妍定了娃娃親的澹台浚?」

  「正是,哪裡還有別人?」阮氏點頭,「聽說是狩獵時結識的,正巧澹台公子又在江左替皇上辦差,所以時常在一塊兒。」

  「這真是巧了,」董老太太道:「他們兩個結交也算得上一樁好事。」

  「兒媳也是這般想的,澹台公子是咱們家未來的姑爺,先打個交道總是好的。」阮氏說著,突然有些遲疑,「誰料想,前幾日慕暄竟捎來一封家書,其中所寫的事,嚇了兒媳一跳。」

  「寫了些什麼?」董老太太凝眸。

  「慕暄說,近日與澹台公子飲酒,公子酒後吐真言,說他……他不願娶咱們慕妍。」阮氏磕磕絆絆,終於道出石破天驚之語。

  「什麼?」

  在座眾人皆是愕然,董慕妍不由身子一僵。

  「娘,怕不是您會錯了慕暄的意思吧?」董慕茜連忙揚聲道:「澹台公子乃士族出身,姨母是當今淑妃娘娘,家教何其嚴謹,怎麼會酒後胡言?」

  「慕暄的信上寫得明明白白,」阮氏鄭重道:「你若不信,等回了房,我拿給你看看!」

  「那他緣何不願意娶大姊姊?」董慕茜一臉打抱不平的神情,「大姊姊哪裡不好?莫不是因為病了一場,他就嫌棄了?」

  「原因……倒也沒細說,」阮氏垂眉道:「不過看那意思,澹台公子彷佛對咱們慕麗更加青睞。」

  「荒唐!」聽到這裡,董老太太終於忍不住發怒,「咱們家的女兒也不是非他不嫁的,怎麼他就敢看著鍋裡嫌棄碗裡的了?咱們雖是商賈之家,比不得士族出身,但也不能這般欺負人吧!」

  「老太太別動氣,」慶姨娘趕忙上前安撫道:「此事也不明就裡,不如等慕暄與澹台公子從江左回來,見了面再仔細問個明白。」

  「你……」董老太太抬眸睨她一眼,「你便是聽了這個消息,就催著慕麗學這學那的?人家若真折辱了慕妍,你還要把女兒嫁給他?」

  「妾身不敢啊!」慶姨娘嚇得撲通跪下,「妾身只是想著,咱們家一直在朝中沒有依靠,近幾年生意也做得艱難,若是能得澹台家的襄助,好歹也能興旺幾分。妾身覺得老爺在外支撐得辛苦,澹台公子若願意與我們結親,不論看中咱們哪一個女兒都是好的,就怕委屈了大小姐……妾身知罪,知罪了……」

  她字字顫抖,聲聲真切,聽得董老太太霎時心軟。

  「起來吧,」董老太太嘆息一聲,「這幾年家裡的生意大不如前,我也是知道的,你為著家裡著想本是好意,但有些事情,不可逾了底線。」

  「大小姐,」慶姨娘轉頭對董慕妍道:「都是我不好,你千萬別放在心上,今天的話就當聽了個笑話,姨娘哪裡能讓你受了欺負?」

  「姨娘別著急,」董慕妍莞爾一笑,「我並沒有介意。」

  她本來疑惑,董老太太算疼愛她,怎麼自己有了委屈,奶娘與蓮心都沒建議她向祖母稟報呢,原來慶姨娘如此善辯,又裝得滿臉真誠,若她真向董老太太告狀,祖母或許會當她是小孩子家鬧脾氣吧?

  再者,董家男人都在外頭做生意,家中上下如今都由慶姨娘操持,董老太太很需要這樣一個得力的幫手,有些事情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去了。

  商賈之家,重利輕情,自古如此。

  不過,自己與澹台浚的婚事,董慕妍倒真的無所謂。

  這姻緣若不成,等攢夠銀子,她想趁機逃離這個禁錮之地,去江左過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如何能攢些銀子呢?這讓她有些頭疼……

  雖然已經入秋,江左卻依舊像夏季般和暖,陽光燦爛。兩名男子策馬前行,一陣風過,金色的樹葉在頭頂搖晃,彷佛震響了千萬個金色的鈴鐺。

  前方灌木叢中竄出一只野兔,馬上的男子相繼舉起弓來,嗖嗖兩下,箭如星殞,野兔應聲倒地,打了個滾兒,倏地沒了動靜。

  拉住韁繩,兩名男子翻身下馬,蹲下來查看野兔的情況。

  「浚哥哥,是你射中的。」白衣男子年紀較輕,臉上一派爽朗的笑容,「箭上刻的是你的標記。」

  青衣男子微微而笑,他稍微年長,神情之中亦是多了幾分穩重。

  他蹲下身子輕撫那野兔,原來野兔只是被射中兔耳一時痛得昏了過去,並未身亡,他取出隨身的藥來,將箭頭拔去,才將藥粉灑在兔耳上。

  「浚哥哥,我一直奇怪,每次狩獵為何你從不殺生,只射它們的耳朵?」白衣男子好奇道:「你信佛?」

  「只是不想徒增殺戮罷了,與信不信佛無關。」青衣男子答道。

  「浚哥哥心善,卻又熱衷狩獵,」白衣男子猶自疑惑,「狩獵之中傷亡在所難免,似乎有些矛盾呢。」

  「皇上喜歡狩獵,我終歸要練習一二,以便做陪。」青衣男子道。

  「原來如此。」白衣男子恍然大悟,「也難為你了,在朝為官,有些事情的確身不由己。」

  野兔敷了藥止了疼,醒過神來,哧的一聲,直奔回灌木叢中去了。

  青衣男子看著那毛絨絨的影子,雙眸溢出些隱藏的喜悅。

  「也並非是為了仕途,」他繼續道:「你也知曉,我姨母貴為淑妃,在宮中不易,作為她唯一的外甥,也要襄助她一二。」

  「聽聞皇後娘娘過世後,皇上有意立淑妃娘娘為繼後?」白衣男子道:「浚哥哥,澹台家這擔子將來可要加重。」

  「將來的事情哪裡說得准呢,宮裡還有嫻妃娘娘也是受皇上器重的。」青衣男子隱約透出有些擔憂的語氣,「封不封後,倒在其次,只盼眼下嫻妃娘娘與姨母能和睦吧。」

  這青衣男子便是澹台浚,陪他狩獵的白衣少年自是董慕暄,兩人在江左相熟之後常結伴同行,飲酒談詩,論天下之事,十分投契。

  澹台浚的姨母潘淑妃是昊帝跟前第一得意的寵妃,朝中傳言成為繼後有望。

  然而裴嫻妃與潘淑妃位分相當,家勢更甚,另有一群老臣力主裴嫻妃為繼後,兩派正爭執不下,昊帝舉棋不定,甚是頭疼。

  「浚哥哥……」董慕暄忽然憶起一事,頓了頓,猶豫地開口道:「那封家書,我已經寫了。」

  「哦?」澹台浚表情如常地道:「可有回信了?」

  「倒還沒有……」董慕暄小心翼翼地瞧著他,「可我料想,這封信已經在家中引發了些動蕩。」

  「我動了退婚的念頭,想來你家不可能一點反應都沒有。」澹台浚淡淡一笑。

  「浚哥哥,其實我一直想問問,」董慕暄斟酌著語句,「你緣何不願結這門親了?我大姊姊喪母之後甚是可憐,又病了一場,再被退婚,那真算得上雪上加霜啊……」

  「之前見過你大姊姊兩次,」澹台浚斟酌道:「彷佛,與我的性情不太相合。」

  「怎麼會?」董慕暄訝異,「我大姊姊生得美貌,行事也十分大方,與浚哥哥你很相配啊。」

  「你大姊姊就像一顆璀璨奪目的珠寶,而我素來為人低調,只怕委屈了她。」澹台浚卻道。

  「委屈?」董慕暄聽了更加狐疑,「我家只是商賈,說來反而配不上浚哥哥這樣的士族大家吧?況且澹台家還是皇親國戚。」

  「你還年輕,」澹台浚委婉道:「有些事情一時也說不清楚,總之退了這門親事,對兩家彼此都好。」

  「是嗎?」董慕暄越發不明白,「可大姊姊丟了顏面會無地自容的,若浚哥哥執意要如此,也得找個適當的理由,別讓大姊姊太難堪才是。」

  「一切只等回到京城,到你府上拜訪再說。」澹台浚對他一笑,「放心,不會讓你大姊姊失了顏面的。」

  董慕暄凝眉,還想再問些什麼,卻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他知道,自己問了,或許澹台浚也會避而不答。

  這些日子,雖然他與澹台浚甚為投契,但對方心思深沉,非自己所能猜度。有時候分明對方在和藹地笑著,他卻總覺得那笑容意味深長。

  罷了,回京之後再說吧。

  江左有看不完的好景致,但一憶起回京之後要面對的重重麻煩事,縱是董慕暄這般爽朗的少年,也不由眉頭微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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