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北方首富朝富貴,發跡的傳奇令人津津樂道,他的三位夫人和七名兒女也是許多人茶餘飯後的話題。
朝富貴要每一名子女都認定他們有三名親生母親,對每一位母親都要盡孝,自然每一名妻子都待七名子女如親生。
朝家子女也各有不同擅常的領域,有承家業的,也有往官場發展的,其中排行第五的朝雨丹,絕色脫俗,聰慧過人,精通四藝,卻少有人見過,因為她神秘得讓人幾乎只能從傳言中瞭解。
一名眉目軒昂的男子,神色匆匆的步進朝家,成群家僕朝他行禮,他揮退要上前問候的下人,急忙的趕往府內一處大院落。
「三少爺回來了。」候在房外的下人,一見到來人忙進去稟告。
富麗堂皇的房內,飄著淡淡藥草味,床榻邊一男、一女正溫聲勸床上的人安心休養,房中另一頭紗幔低垂,紗幔後隱約可見另一名女子端坐桌邊。
「兒子問安父親和三位母親。」朝家排行第三的朝青野,對床前的三人和紗幔後的人,恭敬行禮。
「青野,這一路你辛苦了。」床榻邊男子撫著顎邊鬍鬚道。
朝家當家主朝富貴,身形高瘦,雖已至六十之齡,但儀態沉穩,僅發須略見些許灰白,精炯的眼神,依舊透出幾許俊朗風采,不顯老邁之態,可見得他年少時便是儀錶英挺的男子。
「為父親與母親們分憂,兒子理所當為,這一路聽說母親身體抱恙,心中甚急,不知母親今日可好些了?」
「野兒。」床榻上的人伸出手,朝青野忙上前握住。
「母親,你覺得如何了?」
「你回來得正是時候,勸勸大姐喝藥,也只有你們這些孩子們端藥來,她才會乖乖喝下。」站在臥榻邊的女子,朝富貴的二妻杜巧娘歎氣道。
「娘,讓兒子來吧。」他接過湯藥。
「大姐,喝下藥,別讓孩子們擔心。」巧娘外貌秀麗溫婉,雖有年齡,卻不減其秀靜的神韻,此刻苦口勸著。
「我只是受了點風寒,多休息就好,沒事。」
朝富貴的原配余雪,髮絲已見灰白,身形略微豐腴,圓圓的臉向來紅潤有朝氣,此刻面色蒼白,充滿憂愁。
「喝藥養好身體,才是真正的沒事,否則要孩子們在外怎?安心。」
「娘說得對,讓野兒伺候母親您喝藥,否則您豈不是讓哥哥姐姐們都擔心得無法做事,誤了自身工作豈不更糟。」
朝富貴的三名夫人,從原配開始,子女們分別喚母親、娘與娘親。
「讓我看到彤兒沒事,我不喝藥也會好。」余雪掛心著女兒的事。
「夫人,青野既回來,定然帶回了消息,你先喝完藥,讓他安心,這樣他才能告訴大家彤兒的情況。」朝富貴說之以理。
從一出生便命格特異的女兒,十三歲前的名字為朝雲彤,之後為化劫數,易名為朝雨丹,但朝家長輩們喚她彤兒已成習慣。
在眾人勸說下,餘雪終於喝下藥,一旁巧娘已焦急的問。
「彤兒到底情況怎?了?桐家來信說她出事了,還說連桐老夫人都急病了,卻又說不清是何事,只說她下落不明,你走一趟桐家,可瞭解到底是什?樣的情況?」
「你妹妹的事傳回朝家,你母親急到病倒,你這一趟可帶回她的下落?」朝富貴沉重的歎氣,五丫頭個性強,連他這個父親都管不住。
「爹、母親、娘,兒子不敢欺瞞爹與三位元母親,只是目前情況尚不明朗,但我想帶走妹妹的人,應該不是要對妹妹不利。」
「誰帶走她?」原本還擔心是蓮天貫日,桐家信中卻說不是,那到底誰敢動他朝富貴的女兒。
「雲濤劍仙袁牧飛。」
這個名字震驚房內全部的人,哪怕是不涉江湖的平民百姓都聽過這個被人稱為江湖傳說的人。
「一個江湖高人……為何要帶走五丫頭?」
餘雪對江湖事瞭解不多,三姐妹中她向來負責管理朝府上下,另外二個妹妹則分別協助朝富貴打點生意上的事,她專責照顧孩子們,每個孩子無論是否己出,都是她照顧大的心頭肉,對這個帶走她五丫頭的江湖傳說只覺得,沒想到有人可以活這?長。
「這個什?劍仙還活著也該老到……跟乾薑一樣了吧!這種老骨頭帶走彤兒有什?企圖?」余雪算了算傳聞中的雲濤劍仙年歲,錯愕之後是驚恐不已。「五丫頭長得太美,這個老骨頭不會是……貪彤兒的美色吧?!我的彤兒……」
「母親!」原本靠坐著握緊他手的餘雪忽地身形一軟,幾乎是昏厥,朝青野驚喊。
「夫人!」
「大姐!」
一旁的朝富貴和巧娘驚慌得連忙上前探看,大家拭汗、按摩與擦藥油一番忙碌後,餘雪終於慢慢醒來。
「母親,雲濤劍仙的年紀雖老,但他的武功修為極高,外貌上並非……」
不待朝青野再說,一旁朝富貴已打斷。
「夫人,莫往壞處想,一個被喻為傳說的江湖高人,武學和修養非一般人可及,雲濤劍仙絕非塵俗人,說他有高僧的禪定能力都不為過,這樣的高人可說是不沾七情六慾,帶走彤兒定然有原因,或許是看上彤兒的資質,想收她當徒弟也說不定。」
他深知老妻已受不得刺激,朝富貴趕緊改變說法,果然餘雪聽了丈夫的話,悲傷憂慮的眼神終於有些亮光。
「這?說……那個老劍仙是想收五丫頭為徒嗎?」
「老爺說得是,這雲濤劍仙不是一般高人,一個活超過二甲子的人,不是個成仙之人,也是個得道高人,此等道仙必斷紅塵俗情。」巧娘也趕緊哄姐姐。「大姐別忘了,桐家太婆沒見過彤兒,也要留下遺言收彤兒為徒,就知道彤兒豈是美麗而已,她的天賦不凡,該是想授她絕藝。」
朝青野看著父親和娘不停對他打眼色,他只能對母親擠出笑容,要她安心養病。
「真是如此……那……高人帶走她,也該說一聲才是,五丫頭身體不好,這高人懂不懂得照顧她?她體內的凍氣若發作……」餘雪說到最後不禁哽咽,光想到嬌滴滴的女兒寒氣發作,沒人照顧,她的心就揪扯成一團。
「這丫頭向來仗寵,漠視家人對她一再回家的呼喚,如今讓她吃吃苦頭也好。」
紗幔後始終不出作聲的三妻桐雲袖,終於出聲,下人撩開紗幔,她起身步出。
「二位姐姐莫擔心了,既有高人在彤兒身邊,就不會讓她出事。」雲袖是三人中最年輕的,容姿豔美,氣質清冷,眉目流盼中別有一股沉著精明。「小妹將海南奇珠所研出的粉末調著大夫建議的藥粉,大姐連著三天三餐飯後調水服下,病體定會見效。」
紗幔後的桌子,有很多整齊列好的小瓷瓶,南海奇珠粉末細緻,為怕任何走動的回風掃揚細粉,特別以紗幔隔垂。
「三妹,彤兒還小,身體又不好,你不要老用這?嚴苛的態度對她。」不待床上的大姐開口,巧娘已經心疼說著。
「十八歲的老姑娘了,承秀當年這年紀已是二個孩子的母親,還將一個大家族打點得很好。」她淡淡說著,對朝家長女的懂事與能力發自內心讚賞。
「彤兒不一樣,她承桐家太婆預言而來,從小就跟人不一樣的童年,隨時遭受寒氣凍體,小妹不該拿她們比較,對五丫頭是不公平的。」哪怕朝家長女是她所出,餘雪也沒有辦法接受她這樣的相提並論,每個孩子個性、優點不同,她都看重,不需相比。
「就為了她的『不一樣』,朝家從上到下無不把她捧著,她驕縱得不知死活。」淡雅的神韻,淡斂的眼,幾乎不透半絲情緒。
「三妹,目前還是以找到彤兒為要,要彤兒領任何懲罰、責?,也是朝家的責任。」巧娘正色道。是朝家的女兒,更是呵護長大的五丫頭,誰敢讓她吃苦頭,朝家就絕不能放過這個人。
雲袖一歎,對始終在旁看著情況,沉思不語朝富貴道:「是彤兒太不孝,竟勞得二位姐姐如此懸心,老爺,讓我親自處理此事,帶回這個不孝女吧。」
「娘親,此事讓兒子分憂吧。」朝青野不想長輩奔波。
「你可有方向?」朝富貴問。
「江湖上有些專門買賣消息的管道,這些人早年領過朝家的情,從他們身上打聽消息應該是最快的,但他們不見得會賣年輕一輩的面子,老爺清楚我瞭解江湖,熟悉各門派,我出馬是最適合的。」
朝富貴略一沉思,再道:「雲濤劍仙不是一般江湖人,要能與他說得上話,甚至見得上面,可找『博通耆宿』一探。」
「老爺的提點我清楚了。」雲袖再朝二位姐姐欠身。「我會帶回彤兒的。」
「有小妹出馬,確實讓人安心,我知道妹妹你嘴硬心軟,彤兒是你所出,從小為著她的身體,你勞心耗力的南北奔波,只為尋找能救她的藥物。盛夏時,她全身覆冰,我和二妹都忍著酷暑抱她烤火,她是我們三姐妹共同付出心力救下養大的。」餘雪只望她找到人,能心平靜氣處理,別再激得五丫頭離家。「孩子長大了,難免有自己的想法,生氣是教導、和樂也是教導,小妹若找到人,別再嚴責她,姐姐只想見到彤兒平安。」
「彤兒今年十八歲了,正是桐家太婆所言的大劫之年,身為人母,三妹內心定然也飽受煎熬,當下,彤兒安危最重要。」巧娘也道。
「妹妹清楚二位姐姐的顧慮,我會看情況行事,野兒,跟我來,娘親還有事情要問你。」
「是的,娘親。」
朝青野隨著桐雲袖來到另一間僻靜的小廳房,面色轉為凝重。
「說吧,你沒說出的那些真實情況是什??」二位姐姐不涉江湖,不懂江湖輕重,但她出身桐家劍源,對江湖瞭解甚深,扯上雲濤劍仙,此事不是難解,是無解。
「野兒不敢有瞞娘親,妹妹只怕已經是……袁牧飛的人了。」
桐雲袖閉緊眼,果真是她猜到的發展。「說清楚到底怎?回事?彤兒怎?會跟雲濤劍仙扯上關係?」
「侍候五妹身邊的棋師、音女都出事了,棋師被蓮天貫日帶走,音女雖時被救下,目前安置在桐家,這些演變要從袁小倪到桐家希望修復『禦雲劍』說起……」
朝青野將從音女口中所聽到的全部經過,一一述說,這整個過程的戲劇起伏,一度讓朝青野目瞪口呆。
「雲濤劍仙的轉世妻子?!這是他帶走人的原因。」聽完,桐雲袖也震驚。
「音女說袁牧飛的妻子穆雲彤,小名小咫尺,而且從袁小倪轉述得知,妹妹體內的玄寒凍氣可能和前世有關,這世上唯雲濤劍仙能解此寒症。」
「彤兒朝雲彤的名字和小咫尺都是太婆的遺言,看來,太婆當年已深知此事,這一手是安排好救彤兒的人嗎?」
「兒子擔心在這樣的淵源下,想要從袁牧飛身邊帶走人,就更難了。」
「袁牧飛一個橫越二甲子的人,他的能力確實到了『神』的地步,操風縱水、翻浪成霧,甚至匯雨成濤,一夜覆滅『東鋸島』,『恒沙古?』大佛開眼的那一夜,他的出現威壓『斜陽古城』和『月泉門』,讓任燦玥和沈雲希動彈不得。」這二個人可是當今絕頂高手,在袁牧飛眼前也只能束手無策。「他只手翻覆太婆設下的『嶽川陣』,這樣的能力,別說從他身邊帶走人,這種人光招惹他,只怕連朝家都出事。」
對雲濤劍仙的認知,都只能從江湖傳言瞭解,此人難用善惡一言斷之,在情況不明下,現實情況她得衡量。
「娘親,無論如何,妹妹不是心甘情願在袁牧飛身邊,朝家不能坐視。」朝青野有些急了,娘親是三位母親中處事最冷靜,也最決斷的,真有必要割捨的事,她會痛下決心。
「從小為救她,付出多少心血,時時刻刻擔心她會夭折,如今為一個難以確認的轉世外孫女,就拿自己的血氣換取對方生機,她可體會得到自己的親爹、親娘們是怎樣的心情在為她操心。」
「娘親,五妹不是不懂事,只是一出生她的命運就不同於他人,什?事都得照著被定好的路走,她個性又好強,長大後難免……」
「野兒,我清楚你妹妹的個性,你不用擔心,娘親會想辦法帶回她。」拍拍朝青野的肩,這個孩子向來儒雅、孝順,更是個好兄長,內心正為失去下落的妹妹焦急。
朝家每個孩子都很尊重她,桐雲袖也打從心疼愛這些孩子,唯獨自己的親生女兒,及笄後,處處違抗她,那雙美麗的雙眼看著她這個生母,瞳底深凝著一股冰冷的怨。
「娘親打算怎?做?」
「彤兒為袁小倪付出至此,她身為雲濤劍仙的外孫女,也該償還此恩情。」
桐雲袖走到敞開的窗前,臺上有幾道小小刻痕,正是彤兒小時候頑皮留下。
「十八歲會有強大的力量保護她,解她一身玄寒凍氣,否則難過十九歲!」她伸手輕撫刻痕。「如今,我女之劫可是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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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光影伴隨著陽光躍動睫扉,溫煦舒適的輕風拂掠,朝雨丹輕蹙著眉,緩緩睜開眼,映入眼中的是一大片紫藍、紫紅的花景。
她忙坐起身,昏倒前她還在「雲澗觀」,現在,這是哪?
非常寬廣遼闊的屋子,幾乎沒有牆壁隔間,只見屏風、竹簾與書架區隔,空氣中飄散著淡淡花香,屋內構造奇特,好像是一座六角型屋宇,每一個牆面都有一扇雙臂張開大的窗,敞開的窗外皆是令人驚歎的景色。
「紫藤花……」她的床榻正對著一扇大窗,窗外是一片繁麗的紫藤花,另一邊敞開的窗景也是驚人的花海。「見鬼了,這種花……早過季節了吧?」
朝雨丹不禁低喃,數扇大窗外的各色花景,像要將人吸入最深的花瀑漩渦中。
另一頭的窗外景色,則是罩著輕煙的山巒湖景,卻不同於一般湖泊,陽光下,淡淡煙嵐中又特別瑩燦瀲灩,彷佛一種珠輝寶石的光華,倒映四周一片藍紫花海與藍天,幻美得不似真實。
朝雨丹感覺得出這裡的景色除了天賦的地形所造成的殊異外,還融入了陣法將四季之景拖慢了時序。
之前「忘塵攬峰」內的「天外雲邈」一座拔塵聳天的孤峰,四處雲海,以她的能力,根本逃生無門。
再加上袁牧飛的個性,孤傲的俯瞰世事萬物,視凡人為厭煩的態度,所行、所居都快跟「天」同高,成天盡覽高峰、雲海,朝雨丹真得覺得再這樣下去,她應該可以吸雲氣成仙了。
現在既有如此夢般的紫藤花景,就算是陣法慢了時節,花是確實存在的,外頭的繁花麗景不可能在太高的孤峰峻嶺長成,所以這裡是……某處山谷內或者山腰邊嗎?
此時她發現,窗外的湖光水色,遠遠一道白衣身形,竟是佇立湖面上,在一片水光粼燦中,那負手而立的白,顯得更加不可冒犯與威嚴。
看著那抹似陷在沉思中的白衣身影,在水光與倒映的花影中,朝雨丹伸出指頭比對,測起來跟自己的食指一樣長,那身影是這般遙遠而朦朧,她趕緊翻身下床,拎過自己的鞋子,小心翼翼的低身前進。
繞過一處大屏風,好不容易見到前方風掀揚拂的輕紗,輕紗外,隱約可見一道長長的花架幽道,門口?
她忙低頭套上鞋子,邊穿邊跳,伸手就要撩開垂紗,手卻被一個大掌握住,朝雨丹的心跳幾乎一停,抬頭只見站在垂紗前的白衣身影,隨風揚拂的黑髮,狂野俊美,眉目中一股逼人的英氣,一雙深沉的黑瞳,對視時,那份威懾氣勢足以令人屏息。
「醒了。」
「是……是呀。」
拎著一腳尚未穿好的鞋子,在他注視中有些局促的想藏到身後,卻見他直接拿過她的鞋,朝雨丹愣住的看著他單膝蹲下,抬起她的腳放到他豎起的膝上,為她仔細的穿好鞋子。
「想去哪?」
「去……」沒有你的地方行不行!雖然很想這?喊,也吞忍的咽下。
這個被尊為江湖傳說的雲濤劍仙,在她看來就是個死無賴、老色鬼,還有,難以捉摸的情緒,完全就是個瘋子,他的反應根本不是她能掌握的。
「我、我剛起床,需要……」她佯作難為情的低頭。
看出她的猶豫,袁牧飛指向前方一扇竹門。「洗漱和解手在那,要我幫你嗎?」
「不要你多事,你不要再突然出現了!」她漲紅一張臉蛋氣喊,在他眼前甩上門。
就是怕他這種「無微不至」的照顧,絲毫不理會她的困窘和尷尬。
雖然被他硬當成妻子強硬佔有,再難堪的事,他都對她做過,但對朝雨丹而言,她與他根本還相識不久,心理上,他就是一個她不熟悉的陌生男子,這一路上,遇上她需要處理一些隱私的事,對他開口,她難為情到極點。
靠在門板上的朝雨丹閉眼仰首長籲一口氣,想著以後該怎?辦?真要跟在這個人身邊直到玄寒凍氣解除為止?不,就算解了糾纏多年的玄寒凍氣,她也沒辦法逃開這個劍仙瘋子的掌握!
在他絕對的力量之前,她根本沒有任何機會,她的四藝寄靈功力不足,應該說,十八歲的她怎?跟一個一百二十多歲的神級妖孽鬥,道行差太多了!
心中萬般思緒翻湧,苦思至極,論武、論能力她都難敵,就只能智取,朝雨丹絕不相信她想不出辦法。
苦惱的再次長歎了口氣,這才抬眼正視所待的地方,眼前的一切再次讓她愣住,前方又是一扇大窗,映著溪水與櫻瓣飄飛,兩邊河岸成排的櫻花樹,一道水瀑延著山崖掛下,潺潺流過溪河,冒著霧白煙縷。
「這山瀑的水……是溫泉!」這袁牧飛是有多愛山溫泉,「天外雲邈」也是引山間溫泉入屋內。「這片櫻林……又是陣法鎖住的花季?」
她探身出窗外,迎著風徐來,櫻瓣漫飄,清新的空氣,讓她鬱悶的心情轉好,粉櫻山林,這片美景確實值得以陣法鎖住。
當她終於完成漱洗,步出竹門時,袁牧飛已等著,牽過她的手來到剛才那扇美麗典雅的屏風前,小木幾上放著一襲水藍輕紗罩著藍邊花紋的白底衣裙。
「更衣吧。」
「我、我自己來。」見他要伸手就要解她衣物,她忙退身。
袁牧飛沒逼她,只是改倚坐在敞開的大窗前,環胸看著。
「換吧。」見她還沒有動作,他只給她二個選擇。「我看你換,或者,我幫你。」
朝雨丹切磨著牙關,轉身背對他,深呼吸後,開始褪下衣裳。
這段時間,他以雲濤化氣轉成火熾陽氣,借肉體的結合渡進她體內,消解折磨她多年的玄寒凍氣,他抱她的次數已難數,最後她總在昏沉中睡去,醒來已是一身乾淨的衣裙,但她就是不習慣在清醒的意識下,衣不蔽體的面對他,還有他的「親熱照顧」。
簡單的衣物很快褪盡,雪色的胴體,遍佈吻烙的紅印,光裸的背可感到那兩道灼熱的目光,朝雨丹很快拿起兜胸,想儘快掩上自己時,熱息與低沉的聲已到來到身後。
「我不喜歡你身上的兜胸。」一雙健臂從身後將她纖雅嬌裸的身軀環入胸膛,深吻她的肩頸,啞聲低語:「我隨時都想要探入你衣中碰觸這美麗的胸與肌膚,兜胸很礙事。」
大掌覆撫在她一方乳峰上,另一掌遊撫在她小腹,朝雨丹抽息,尤其那沙啞的熱息始終在她耳畔與肩頸低撩,喃言著對她的依戀。
「雲彤,我終於能在這房內再次抱住你,感受著你。」
他的話,讓她心跟著急促起,深怕挑起他更進一步的慾望,朝雨丹不反抗也不回應,只是任他來回撫著她的雙峰與腰腹,片刻後,才輕顫聲低求。
「讓我……穿完衣服。」
袁牧飛低聲啞笑,雖放開她的身軀,卻改接過她手中的兜胸為她系好背後帶子,便站在她身後,沒打算退離之意。
朝雨丹閉了閉眸,平抑緊張的心情,拿起一旁的貼身衣褲和水藍衣裙,鎮靜又飛快的一一穿上,就怕他再有任何動作。
著裝好後,她總算鬆口氣,身後健臂卻忽然橫抱起她。
「你、你做什?,放手──袁牧飛──你這死無賴──別大白天的就色心大起呀──」
朝雨丹驚慌的掙扎、推打,她不想才醒來就面對他的色慾大發,袁牧飛不理她的抗議嚷叫,抱著她走出屏風,來到房中另一處。
「你──你到底……」
下一刻,他已抱著她坐到一扇琉璃鏡前的椅上,在她驚魂未定之際,他拿出一旁木櫃盒內的一把翡翠玉梳,為她梳理一頭烏黑長髮。
「我的色心沒有早晚之差,更無禁忌,真挑起,任你喊破喉嚨、拿劍刺我、拿刀砍我,也阻止不了。」他讓她坐在膝上,撩起她的發到唇邊低吻道。
「一個受人景仰的江湖傳說,卻無高人的氣節、態度,反而仗一身之能,拿來欺壓、強佔弱女?」朝雨丹氣惱,為什?這種事他能這?沾沾自得。
「高人是我的能力,他人愛景仰是自身的無能。」他這一生對景仰很陌生。「但,你沒說錯一事,從前世到今生,我確實只愛對你欺壓、強佔,尤其趁你之危,該做的事,我沒少做一件。」
「死老頭──你太囂張了吧!」欺人太甚也不是這樣,明知她沒有相對的能力,還要趁她之危,這是把人欺玩到底的意思嗎?
見她惱怒回首斜瞪的模樣,他捏捏她的面頰。
「小咫尺,你若氣得想一口一口咬掉我的肉,為免我身上的老肉硬得你咬不動,你可以先從我的唇舌咬起。」他的唇湊近她,笑容又是那抹邪魅到讓人痛恨的狂。「只是我的反擊,就不止囂張而已。」
「本姑娘大度,以德報怨,你的老肉自己留著慢慢養。」哼,她才不會中計。這段時間,被他掠奪占盡了身軀,她何必再主動送上門。
朝雨丹抿著唇,像鬧脾氣的小姑娘,很鬱悶的握緊拳頭坐在他膝上,讓他梳理頭髮。
雖然很習慣他人的服侍,但不是大男人,這段時間他寸步不離的照顧,他像極為熟悉她的一切,很習慣的替她處理好,無論是她喜好的飲食或衣物。她不想說話或生氣時,他彈琴,他所挑動的一音一弦都像能平靜她的心境,面對遍野山林的花草,她不需開口,他便能摘來她所喜歡的花卉。
「我說過,你的一切,一如前世。」
說這句話時,他撫著她的面頰,雙目熱烈,來到她唇上低語,而她卻為這句話心情複雜了,避開他的吻卻反被他緊緊摟入懷中。
她知道,他常凝望她的一顰一笑,抬起她的下顎端詳她,像要望入她靈魂深處,直看到她毛骨悚然才甘休。
他喜愛抱她入懷,更是貪戀她的身軀,經常將她摟在懷中,慢慢解開她的衣服,親吻她全身上下,她的掙扎一點都不影響一道道熱烈的紅印子烙在她周身各處。
有時他會支著顱側,側臥在她身畔,輕撫她衣下的身軀一整夜,他細看著她嬌裸的身軀,撫著那滑膩的肌膚,此時的他,不見任何狂狷的情慾,只是悠閒得像在享受、品味,有她在身邊的生活。
朝雨丹以為衣衫不整,又在他凝視的撫摸中,一定難為情到枕臥難安,沒想到,在他溫柔漫撫中,她竟放鬆的沉睡,醒來,她總是見到他依舊支著顱側,炯炯凝視的眼,幽深又爍亮,他看著她一整夜嗎?
但是朝雨丹內心真的很想喊;能不能不要再用懷念死人的眼神看她,更不要用把人活活圈箍到死的力道抱她,她和他那身硬骨頭不一樣,很痛呀!
還有,不要再忽然把臉埋到她胸上,久久不抬頭,朝雨丹不敢硬推開他,因為她若這?做,他會乾脆拉開她的衣襟,直接貼到她裸露的雙峰上,像在沉思一樣,沉默一整個下午。
死袁牧飛,陰陽怪氣的,她的胸是他思考的必備品嗎?有時他會滿足的勾起笑意,朝雨丹幾次握緊拳頭,卻不敢真的捶下去,她怕那後果!
「你的心思紛亂,何事擾你?」
他的聲忽響起,朝雨丹回神,看著琉璃鏡,一個優雅的髮髻盤在頭上,他對梳綰女子的頭髮如此熟悉、俐落,莫不成常有幫女子梳頭的機會?不知為何心頭又是一悶。
「有我在你身邊,還有何事可煩?」他為她別上襯映水紗白衣裙的銀藍發?,?下有一串寶石玉飾相間雕成的花串墜。
「看到你,什?事都很煩。」與他在鏡中的眼神相遇,她沒好氣咬唇。
就是因為他,才讓她煩惱到愁思百轉,他真以為,他認定她是他轉世的妻子,強硬得到她,她就會快樂的接受,什?煩惱都沒了?是他對自己太有自信,還是認定她無從拒絕、反抗。
「我消失在你眼前,你會快樂?」
「劍仙大人,你終於懂小女子的心聲了。」她乾脆在他膝上轉過身,對上他那雙深沉犀銳的眼,朝雨丹已經完全不想管規矩和分寸,直接一手搭上他的肩,一副兄弟般的拍了拍。「如何?老袁,你辦得到嗎?」
袁牧飛只是唇角淺挑,問道:「餓嗎?」
「你辦得到我就很有食慾,你辦不到,我什?都吃不下。」說完,她的肚子卻不爭氣得咕嚕叫了,她不但餓了,而且是很餓。
「小咫尺,你就是喜歡跟我耍任性。」袁牧飛撫上她倔惱起的臉頰。「你昏睡三天,餓是必然,能如此有精神是我傳了真氣給你,」
三天?!朝雨丹知道自己昏睡了不短的時間,卻沒想到已過如此多天。
「巧兮將最後一道藏在白蓮中的靈氣過給了你,兩世的聖女靈氣衝擊,你需要平抑體內的靈氣,才陷入沉眠。」
「前世的北岩聖女靈氣……難怪我感覺有些不同。」一身靈能充沛,連體內的玄寒凍氣都像穩定不少。「那……太婆……夢師父的白蓮怎?樣了?」
「命數已盡,自是回歸天地。」
「夢師父……」
聞言,朝雨丹有些愁悵與憂傷,雖然她一出生便不曾見過太婆,但繼承她的能力,從小便按著她所留下的手卷與書冊行事,自啟靈能、自修四藝寄靈,在她心中這個未曾謀面的「夢師父」,不止是先人,更是她精神寄託的存在,如今緣慳一面。
「夢師父她……她可還說了什??」
見她充滿認真期盼的神態,袁牧飛伸手順了順她耳邊的髮絲。
「她很高興你屬於我,要你好好聽話,當個好妻子,我不介意你告訴我,你想怎?當個好妻子的計畫。」
他是不會成全這場「師徒隔空的溫馨相會」,連心靈交流都不必,她的心、她的眼只需映著他就好,任何會成為她精神依賴的,都不需要。
朝雨丹美目瞠睜,看著他好一會兒,才緩緩道:「劍仙大人,我餓了。」
袁牧飛滿意點頭,抬起她的下顎,啄吻過她的唇。「好好吃東西,別餓著我袁牧飛的女人,確實是當個好妻子的第一步。」
隨即又被他牽著手走出屋子,朝雨丹無聲掀唇,暗啐;該死的袁牧飛,欺她沒見到夢師父,當她這?好騙、好玩弄,可惡。
好妻子的計畫嗎?她最大的計畫,就是重挫這個自大狂的銳氣,抓下他臉上那副老是把她當「有趣的小東西」,完全將她掌握在手中的自得模樣,總有一天她要打碎他這副高高在上的神情!
「這裡是『藍煙霞飛』,入夜後,將會是另一番景色。」袁牧飛介紹著。
門外,一排長長的花架幽道,上頭攀滿藍紫色的紫藤花,腳下所踩的是閃爍光亮的沙地,陽光照躍下,綠黃異光璨璨,朝雨丹驚奇的看著。
「這地上鋪著琉玉黃石打碎的砂。」
「琉玉黃石。」朝雨丹驚訝,這種罕見奇石,價值不斐,竟用來碎成細沙鋪地。
「我已命人備妥你喜歡吃的。」
「這裡還有其他人?」在哪?
朝雨丹四處張望,脫俗離塵的絕美麗景,四周可見高峰環繞,怎?看這四周和這座宅子,都是屬於他那一派孤調不沾世俗塵囂的氣息,哪來的人?
「對面山頭是『古嵐山莊』,他們過不來這『藍煙霞飛』,只能候在莊內。」
長長的花架幽道盡頭是斷崖,崖下強風回嘯,確實是座半山腰,雖不像「天外雲邈」那種拔塵聳天的穿霄高峰,但下方山璧尖聳詭峭,強風如刃,驚險至極,站在上頭,也夠讓人驚嚇。
對面峰崖竟與這邊有同樣的花架幽道,只是不像這邊爬滿紫藤花景,遠眺似乎滿滿的綠藤,兩邊相隔數丈寬,相系的唯有一道長長的白色雲海綿綿堆疊。
「這是陣法或者另有玄機?」這種山峰,不到有雲海的高度,分明是他的雲濤之氣所為。
「『藍煙霞飛』的陣法與雲橋,只認你、我的氣。」袁牧飛牽著她步出斷崖,竟穩穩的踩在雲海上,朝雨丹驚訝。
第一次踩在雲海上,朝雨丹有些膽顫心驚的抱緊他的手臂,袁牧飛一笑將她攬緊身側。
「這是我為你而設的雲橋,絕不會讓你掉下去,一般人若踩上這座雲橋,就是碎屍萬段。」
朝雨丹看著下方風刃咆哮的深淵,雙臂下意識轉為抱緊他的腰,唯恐一個不穩的失足。
「雲彤,我會帶著你走,別怕。」大掌輕撫她的頭,要她安心。
不知為何,一個熟悉的感覺掠過心頭,朝雨丹抬頭對上他溫柔俯鎖的眼神,環在她身上的臂膀是那?堅定,心不禁漾著一股微妙的悸動,以前他是否也牽著妻子,來回走了好幾趟,直到妻子不再害怕。
這不是她第一次與他走在這條雲橋上,這個感覺是如此強烈,莫名的一種酸楚,牽動她的心。
「雲彤?」她忽將面容埋到他懷中。
「風……吹得我眼不舒服。」這一瞬,她想抱緊他,以平抑心中那股忽然湧上的情緒。
袁牧飛捧起她的面頰,看到她發紅泛淚的眼,拇指拭掉她的淚。
「曾經,我們長居此處多年,這是你最喜愛的地方。」他輕吻她的眼。
「我沒有任何記憶,你對我說再多,我都回應不了你的。」她拼命搖頭,想否認此刻充塞心中的激蕩情緒,眼淚卻一直滾落,最後負氣朝他喊著:「你的情、你的愛,只為著前世的雲彤,那不是我,不是今生的我。」
為什?她要為這種事感到難過?為什?她要在乎他的感情是對前世或今生的「雲彤」?
袁牧飛深蹙著眉看她,隨即瞭解的搖頭。「無聊的困惑,如果你能早一點面對自己的心,就不會被這些無聊的心思絆住。」
「你說我是閑來無聊嗎?」紅唇才開口,卻被他俯來的唇覆住。
朝雨丹想推開他,大掌卻扣住她的螓首,另一掌握住她的下顎,直探的舌,霸住她的舌瓣,深深纏吮。
「我愛的雲彤始終只有一人,沒有所謂替身,你就是她。」他的唇齒抵磨那被吮到發紅的唇瓣道。「你從一出生就註定屬於我,你的心只存在我一人,只是你不願接受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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