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光《侍寢一生願意嗎?》


出版日期:2018-08-22

如果姻緣還在,花就會開,花若開了,哪怕命懸一線,
只要魂魄未歸地府,就能借姻緣扯住對方的魂,將對方留在陽世……

落水失蹤的首輔公孫令回來了,然而那人不是他的公孫,僅是個異世魂魄,
他宇文恭與公孫令青梅竹馬,從小就為女扮男裝的她打掩護,怎會認不出?
為了尋回她的魂,他漫山遍野種下她最愛的杜鵑,等待花開姻緣至,期盼她歸來,
而在他調查殺人案時,竟對一個有嫌疑的小丫鬟迎春感到異樣熟悉──

她的言行舉止、她怕貓的模樣、只有她與他才懂的特殊暗號……
所有的一切再再顯示,迎春就是他的公孫,可她卻裝傻不認他,
沒關係,五年都等了、死別也經歷了,他有的是耐心,

於是他以查案為由黏在她身邊,讓她習慣去哪都要和他牽著手,
他這個鎮國大將軍甚至不顧眾人反對,表示欲娶身為丫鬟的她為正妻,
不只親力親為替她束髮更衣,把她當公主般疼寵,更為她守身如玉至今,
現在他們親也親了,抱也抱了,還同睡一榻過,她怎樣都該為他的清白負責吧……


後記 幻想中的那本書 綠光

    不知道還有沒有人記得宇文恭這個角色呢?

    話說某一日整理書櫃時,剛好到《娘娘回宮》,看了下,突然想找宇文恭的故事,心想怎麼沒放在一塊?可是找來找去,幾乎把箱子都打開了,卻怎麼也找不到那一本。

    心裡莫名有點火了,氣自己記憶力變差,竟然連書擱到哪去都想不起來,而且連書名是什麼也完全沒印象,決定非找到不可。

    但,就在翻箱倒櫃後都還找不到時,心裡突然有點慌,開始自我懷疑,於是趕緊翻開筆記本(我會將出版的每本書都標上寫作時間與出版日期),然而,上頭根本沒有記載那本書。

    不死心地再翻其它筆記本(我手邊有多本筆記本是拿來寫粗略大綱,而且我會標上男女主角名字、大略方向,再寫下當時順手落筆的時間),最後,我終於找到了,上頭就只有寫著——宇文恭,公孫令,重生。

    事實證明,那本書根本就只寫了總共八個字的大綱而已。

    可是,我一直以為我寫完了。

    非常理直氣壯,異常理所當然地認為,早就成書了。

    因為我記得寫完《娘娘回宮》時,我跟阿編說,我要寫公孫令和宇文恭這一對,話是那麼說,可那時也不知道在忙什麼,徹底將這件事給忘了,而且還自動腦補完,認為它已經成書了……這種症頭到底要看哪一科?

    唉,不管怎樣,在我找不到我幻想中的那本書後,我總算想起當初只有想,根本沒行動的事,於是乎,帶著幾分心虛和彌補的心態,就這樣動筆把它完成了。

    當初之所以想寫這一對,是因為我很喜歡宇文恭這個角色,總覺得如果沒有給他一個圓滿,好像很對不起他。

    等待花開,大概就是本書的主軸了,等著姻緣花開,等著她這朵花為他盛開,所幸,終究圓滿。

    我也終於將幻想中的這本書給完成了,可喜可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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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誤會一場

    七夕,兩人的成親之夜,迎春以嵇韜義妹的身份風光出閣,於城東二坊的新宅裡設宴,來喝喜酒的大抵都是宇文族人和水師部屬。

    當?宇文恭被灌得爛醉,白白浪費了洞房花燭夜。

    迎春倒是不以為意,將宇文恭抬上了床,便讓成了她義姊的卓韻雅早點回房歇息,當然,順便將貓帶回她的院落。

    迎春洗去臉上的胭脂,睡在他的身側,想到往後兩人能明正大地朝夕相處,她便覺得充滿期待。

    然而,婚期過後,她的相公便要她扮男裝隨他去漕運衙門辦差,她充滿疑惑。

    難道她的女裝扮相不美嗎?

    “你相公有怪癖,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還沒習慣?”卓韻雅如是說。

    真的只是怪癖?迎春滿頭疑問,只因,明明還在新婚期,他似乎色心大減,偏偏人在外頭,卻喜歡對著男裝的她上下其手……這是哪門子的怪癖?

    此刻,他倆難得偷閒到城西的廣福客棧飲酒,她啜著酒,而坐在她身側的宇文恭則在桌下玩著她的手,用極其暖昧又詭異的方式攥著她的指頭。

    這是怎麼著?

    “欸,妹婿,你也在這兒?”

    就在迎春滿腹疑問找不到解釋的當下,嵇韜大搖大擺地走到兩人面前,理所當然地在宇文恭身旁坐下,如往常一般,長臂往他肩上一勾,兩人親密地咬起耳朵。

    迎春眯起眼,有股衝動想將嵇韜踹到天邊去……那可不行,他現在是她的義兄。

    事實上,許久以前,她就看嵇韜很不順眼,只因他老是喜歡對宇文恭勾肩搭背,甚至,她曾經目睹他的嘴貼近到幾乎要親上宇文恭的頰。

    就像這樣,都快貼上去了呀……宇文恭是死人嗎?都不知道要將他推開嗎?

    兩人相談甚歡,談笑間像是已將她遺忘,她瞪著他們,不知怎地,愈看愈覺得這兩人有一腿……是呀!她突然想起,每每她扮男裝時,他總是會色心大起,反觀她著女裝衣裙時,他倒是安分起來。

    難道,他不只是有怪癖,還喜男風?而這兩人,真有一腿?

    不,他愛她,這是無庸置疑的!但,也聽說有種男人喜歡女人,可是身體卻愛著男人!他……是如此嗎?所以每每她扮男裝時,才會教他色心大發?

    一個年近而立卻從未沾染過女色的男人,瞧他在房事上也不顯生疏,莫不是已在男人身上學習過?

    “……妹婿,我那義妹為什麼拿看殺父仇人的眼光看我?”嵇韜艱澀地咽著口水,感受到一股危險。

    “可你不覺得她那眸車光特別俊俏?”宇文恭笑睇著迎春。

    “……我先走一步,告辭,”這對夫妻不太正常,往後還是別走太近的好。

    “熙兒,差不多了,咱們這回家了。”他輕握著她的手。

    迎春垂下眼,決定要查個水落石出,不管真相有多難堪,她都有權利知道。

    回到家中,夫妻倆分別沐浴,待宇文恭踏進她的房時,嚇得頓時退避三舍,甚至打算奪門而出。

    “去哪?”迎春飛快起身,擋在他面前。

    他趕忙轉過身,背對著她。

    迎春狠擰著眉頭,硬是扳過他,強迫他正視自己,“你到底對我有什麼不滿?”

    “你在胡說什麼?”宇文恭一頭霧水地問。

    “還是說,你比較喜歡男人?”

    宇文恭傻眼得不知道該說什麼,“你在胡說什麼?我怎麼可能喜歡男人?”

    “如果你喜歡女人,為何看我穿成這樣,你就準備跑了?”她捧著他的臉,逼迫他正視她的胸。

    迎春身上穿的是大涼的訶子,也就是沒有綁繩的肚兜,搭配著薄如蟬翼的裙,外頭連件對襟短衫都沒搭,如此一來雪膚凝脂,呼之欲出的酥胸便像半露。

    宇文恭強迫自己閉上眼,迎春氣得硬撐開他的眼皮子,“我要你看,給我張眼看清楚!”

    “我不能看!”

    “為什麼?”

    “我會……”當她拉著他的手貼在她的胸上時,他的理智瞬間消失不見,隨即將她拉上床,扯開了訶子,撩起了長裙,盡情地索求著。

    迎春從嬌喘連連到不住求饒,身前的人卻像是發狂了般地要她,她開始泣吟,推打閃避,卻能等待他滿足。

    當天際微顯一抹魚肚白時,房裡旖旎方歇。

    “卓娘子說你年紀還小,不好太早有孕,所以我一直壓抑著。”事後,宇文恭愧疼地說著,不敢看她一身的青紅紫。

    迎春疲累到連罵人的力氣都沒有了,簡單一句話那就是誤會大了。

    她發誓,往後絕不會再誤解自己在他心裡的重要……她絕不會再以身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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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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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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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藏匿贓銀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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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許諾贈你金步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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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昭華的血淚控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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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漫山種下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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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提前曝露行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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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情愛與家仇的掙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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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她的真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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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當眾訴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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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真實身份被識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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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賞花宴上探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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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似曾相識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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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親友詭異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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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接二連三的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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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伊人不在

     淡淡三月天,晨光熹微,依稀可見?紫嫣紅的迎春花在沿著山形彌漫的濃霧中熱鬧綻放著。

    “熙兒,你在瞧什麼?”

    坐在樹屋口的人兒突地朝他比了個噤聲的動作。他微揚起眉,來到她身旁,朝下望去,便見一抹離開的纖瘦身影。

    “你的丫鬟來找你了。”她道。

    “……她是我娘的丫鬟。”宇文恭沒好氣地道。

    “不管怎樣,是你府上的丫鬟,而且是與你親近的丫鬟。”她的嗓音與一般姑娘相較顯得沉啞,嗓音無波,聽不出情緒。

    “那又怎地?”宇文恭盤起腿,托著腮問著。

    “……真好。”良久,她才淡淡地吐出這話。

    “哪裡好?”宇文恭忍不住笑了。

    “你不覺得姑娘家走在這片杜鵑花林裡,瞧起來就像是一幅畫?”

    宇文恭揚起濃眉,深邃的眸睨了她一眼,猜不透她話中意思。“我知道你偏愛杜鵑花,你要是走在花林間會更像一幅畫。”

    每年回老家宗祠祭祖時,她幾乎都會同行,就是為了一遊宗祠裡的這片花林。

    她不知道當她打從內心喜悅揚笑時,饒是他也會看得出神,只可惜她笑的次數實在屈指可數,不是她不愛笑,而是她的身份不允她喜形於色。

    去年拿下文武狀元,她讓皇上給塞進京衛裡磨練,京衛裡沒人敢小覷她,今年則將她調進內閣,該說皇上終於釋疑,並且看重她的能耐。

    “湖水綠襦衫繡纏枝葉,月牙白羅裙淺染彩霞,桃花紅絲帶與夫結締,金銀綴步搖偕子白首。”她低喃著,美目微眯,似是神往。

    “怎地,沒酒也能行起酒令了?”宇文恭笑著調侃,總覺得今日的她有些古怪。

    公孫令笑了笑,突道:“子規,如果有來世,我要當丫鬟。”

    宇文恭本是想笑,然而她的神情太過認真,教他不由問道:“為什麼?”

    他所識得的公孫令,是個在旁人面前喜怒不形於色,只在他面前撒野的姑娘,唯有在他面前,她可以當真正的自己,而他也樂於縱容。

    她一頭長髮束起,露出俊秀的面容,形如修竹,頗有謫仙之姿,當她不耐煩撒火時,卻像個小姑娘般,那些看似冷硬的五官有了生氣,仿佛三月天裡純白與粉紅的雙色重瓣杜鵑,香氣襲人,逕自美麗。

    她的美麗,由他獨佔,盡由他收藏,一如她的表字,只有他能喊。

    公孫令面露嚮往地道:“可以當自己。”拿掉搪塞之詞,唯有她最清楚心底的答案。

    宇文恭頓了下,脫口道:“你在我面前無法當自己?”難道就連在他面前,她也從沒有卸下防備?

    “子規,你知道為何我替你取了子規這個字嗎?”她側著臉揚笑問著。

    晨曦在她俊秀面容上灑落淡淡金光,那恬淡笑意有點輕淺,卻仿佛已是這張臉能夠給予的極限。

    可這天底下無人比他還懂她,他知道,此刻的她是悲傷的,她總是將悲傷藏在笑臉後。

    為什麼?

    為什麼,當初他沒問她為何悲傷?

    徐徐張眼,樹屋口不再有伊人身影,只見蒼茫白霧繚繞。

    幾年過去了,夢裡的她恁地鮮活,悲傷如此明顯,他為何沒有追問,反倒打趣地說,他的表字是因為她嘲笑他幼時愛哭,所以取為子規。

    如今,他是再沒機會知道,只因,她已不在。

    又或者該說,公孫令尚在,可魂魄卻換了個人。

    五年前,公孫與同儕前往縱花樓飲酒卻遭人毒死,再醒來時卻換了個人,移魂的女子名為鐘世珍,如今頂替了公孫的一切,依舊是當朝首輔,可她比公孫幸運多了,與皇上成了神仙眷侶。

    他總認為,鐘世珍能夠移魂重生,說不準公孫亦然,然而就算想尋她,也不知該從何尋起。況且,若她還活著,她必定會來尋他,但,至今毫無資訊。

    為何當初的他會恁地有自信,認為在自己的羽翼下定能護她周全?他懊惱不已、悔恨不已,直到五年後的現在,他都從未宣洩過這份怨。

    因為,他還在等待。他必須等待,除了等待,他已經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

    宇文恭側躺在樹屋裡,面無表情地看著樹屋口,直到晨光熹微,隱約的光影在他臉上勾勒出立體奪目的五官,那雙深邃黑眸卻像是沉入晨曦照映不到的黑暗中,終年冰封。

    “大人。”

    驀地,底下傳來隨從奉化的呼喚聲,宇文恭動也不動,直到來人又道——

    “時候差不多了,幾位老爺大人也都到了。”

    宇文恭閉了閉眼,懶懶起身,“知道了。”

    三月初三是宇文家的祭祖大日,他在父親去世後便繼承了族長之位,每年皆由他主持祭祖,唯有這時候皇上才會允他離京回鄉,而他也僅在此時此地,才允許自己盡情思念。

    然而,愈是思念,他的心愈是空蕩蕩,空得教他什麼都不願想,連動都不想動。

    倚在樹屋口,他知道他該前往宗祠,可是身心卻疲憊得無法動彈,直到奉化又開口——

    “大人。”

    “知道了。”低啞嗓音是毫不掩飾的不耐。

    整了整裝束,他自樹屋一躍而下,在這白霧彌漫的花林裡,仿佛謫仙降臨,俊美無儔。

    他舉步走在前方,走了幾步,感覺背後有道視線,他驀地回首望去,卻只見白霧依舊徜徉在花林間,不見任何人影。

    “大人?”奉化疑惑地啟口問著。

    “沒事。”宇文恭淡聲道,神色未變地繼續往前走。

    直到人影被白霧掩沒,才有抹淺紫色的身影從花林間走出,駐足許久。

    華燈初上的卞下府衙,通往內堂小徑的燈全數點上,燈燦如晝,卞下知府應容已領著一干衙役在衙門前恭候多時,直到看見一輛馬車停下,他連忙迎上前。

    “大人。”應容噙著笑意迎接貴客,眉眼間無一絲逢迎拍馬。

    “得了,這聲大人喊得我頭皮都發麻了,我是不是也得喊你一聲知府大人?”宇文恭沒好氣地道。

    宇文恭的母親出自卞下望族應家,與應容是極親近的表兄弟,常有往來,要說親如手足也不為過。

    “這是做給後頭的衙役瞧的。”

    “你沒事幹啥擺這陣仗?”宇文恭朝他身後望去,一臉無奈。

    每回回鄉祭祖,他總是低調前往,哪怕與應容一聚也不會挑在衙門裡,偏偏今兒個衙門有不少雜事,讓應容忙得走不開身,他只好親自往衙門走一趟。

    “鎮國大將軍到,再怎樣也得有個樣子。”應容煞有其事地道:“裡頭請吧,我已經差人擺席,咱們今兒個不醉不歸。”

    兩人雖是表兄弟,面貌卻無半點相似。應容是個文人,形如松柏,面如白玉,總是噙著教人如沐春風的笑;宇文恭是個武將,一身紫綢映襯他俊拔的身形,五官立體奪目,猶如旭日般張揚的氣質,嘴角總是噙著幾分玩世不恭的笑,然武將終究是武將,那雙深邃的魅眸裡藏著殺伐冷冽,哪怕噙笑亦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你明日不用辦差了?”

    “唉,你一年不就回鄉一趟,總督大人都為你關上衙門了,我要是比照辦理,相信總督大人也不會介懷,皇上更是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應容朝他促狹笑著。“誰讓咱們是皇親國戚呢?”

    “你有本事將這話說到皇上面前去。”宇文恭失笑,與他並肩踏進後堂裡。

    “有什麼問題?改日皇上要是召我回京,我就跟他說說。”

    “等你幹了件大事,皇上就會召你了。”宇文恭語帶挑釁地道,掀袍入席。

    當今皇上闌示廷已逝的母妃是宇文恭的姨母、應容的姑母,然而應家的勢力不在京城,而是在卞下一帶。應家人聰明,在應家女成了寵妃後,年事已高的便致仕歸鄉,年輕一輩則是自請下放地方,從此應家退出京城鬥爭,在地方上反倒經營得有聲有色。

    應家長輩確實有先見,正因為如此,當年逃過了一波朝堂清算,雖說眼前品秩最高的是應容這個二品知府,但也足夠了。畢竟,命要是留不住,手握權勢又有何用?

    “嘖,你的意思是說我不敢違背祖父立下的祖訓?”應容啐了聲,替彼此都斟上了杯酒。

    “橫豎應家現在是你當家作主,你想怎麼著,誰會擋呢?到京城也不錯,多個人和我作伴,沒什麼不好。”宇文恭慵懶地舉杯敬他。

    當初皇上為自保發動宮變,拿下前皇,早已經肅清了宮中黨派,朝中現在可是一片清朗,無人敢結黨營私,應家如此耿直的官員要是肯回京,對皇上而言也是個好消息。

    應容擱下酒壺,脫口道:“怎麼,公孫不是已經找著了也回京複職了,敢情他離開幾年就跟你生分了?”

    公孫令他也是識得的,話說五年前公孫令猶如犯太歲般,先是誤喝毒酒險些一命嗚呼,而同一年助當今聖上登基後就跌進浴佛河,整整失蹤了三年。

    兩年前人找著了,且關於他和皇上的傳言從京城延燒到卞下,幾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反正本朝不禁男風,再者皇上都有兩名子嗣了,皇上要是堅持不選秀,大臣們又能如何,死諫不成?

    宇文恭幾不可察地哼笑了聲。“她現在眼裡只有皇上,哪記得我?”

    在旁人眼裡,公孫回來了,可他與皇上都清楚,回來的只是軀體,裡頭的魂魄是不同的,早在公孫喝下那杯毒酒後,她就不存在了。

    “所以今年他也沒與你一道回宇文家的宗祠?”

    宇文恭還沒吭聲,便聽見堂側通道傳來一道女聲——

    “公孫今年也沒來?大人今年來晚了,原以為是因為帶著公孫呢。”清脆嗓音像是失望極了。

    “昭華,你怎麼也在?”話是問著應昭華,眼角卻是瞅著應容。

    應昭華是應容的嫡妹,六年前就出閣了,雖說已經是出閣婦人,但如此張揚與他碰面,仍是有點不妥。

    應容面有難色,尚未啟口,應昭華已經自動自發地入席。“我就不能來?”她一身素白,臉上脂粉未施,就連根釵飾皆不見,然依舊難掩她天生的柔媚。

    “你都坐下了,難不成我還能趕你?”宇文恭沒好氣地道。

    “真可惜,原以為能見到公孫的,要是能見到她,我也無憾了。”應昭華桃色唇瓣一噘,媚人風情盡現,卻無一絲勾誘之意。

    “說那什麼話,想見她還難嗎?改日進京一趟就成。”宇文恭呷了口酒,淡睨她一眼。當年,只要回卞下,他們都是四人湊在一塊,昭華對公孫是懷抱著情愫的,可惜,身為女兒身的公孫自然不可能回應她。

    舅舅待昭華一及笄,便將她嫁給了漕運總督府底下的糧庫管事王情,聽說婚後兩人的日子倒也和美靜好,只是事關公孫,昭華總是要問上兩句。

    “那可不成,我得要替亡夫服喪三年。”應昭華幽幽地道。

    宇文恭愣了下,還沒問出口,便聽應容嗓音淡淡地解釋著——

    “王情去年七月在街上捲入一起打架滋事的事件,莫名被打死了。”

    聽完,宇文恭眉頭不由微攢起。“怎會……”

    話未盡,外頭突地傳來嘈雜聲,隱約聽見有人被擋在外頭,而後便見一名衙役大步踏進內堂,附在應容耳邊說話。

    應容擺了擺手,衙役隨即快步離去,“你們倆先聊一會,外頭有點事,我去去就來。”話落,朝宇文恭微頷首,他便朝外頭走去。

    驀地,內堂靜了下來,宇文恭思索了下,才道:“節哀順變。”雖說卞下一帶的治安向來不錯,但街頭鬧事屬突發偶然,就算細查大抵也查不出個所以然。

    應昭華斂眼笑了笑。“都過幾個月了,已經習慣了。”

    宇文恭細細打量她,這才發現她一身樸素是在為亡夫服喪。本朝律例並無要求替亡夫亡妻服喪,是坊間情深的夫妻才會這麼做,若她對亡夫毫無夫妻之情,又何必為他服喪?既為他服喪,臉上的風輕雲淡倒顯得壓抑了。

    看著她,他有種看著自己的錯覺。

    宇文恭沒再開口勸慰,只是親手替她斟了一杯酒,便獨自淺呷了起來。

    應昭華瞅他一眼,笑柔了眉眼。“服喪酒不能喝。”

    “誰說的?”

    應昭華微揚起秀眉,想了想,舉杯敬他,道:“所以當初公孫失蹤時,你才會喝得酩酊大醉?”

    “說哪去了?”

    應昭華聳了聳肩,逕自挾著菜吃,狀似隨口提起,“說來也怪,當初公孫與尚未登基的皇上分明水火不容,後來怎會助皇上宮變坐上皇位,又搞得自個兒掉進浴佛河失蹤了三年?如今人回來了,竟與皇上傳出了各種流言……表哥,這是怎麼回事?”

    宇文恭呷著酒沒吭聲。昭華說得沒錯,當時的公孫與現今的皇上、當時的雒王爺是水火不容的,公孫可說是先皇的打手,幾次欲置雒王於死地,這點當初他也很疑惑,不懂她的恨意是從何而來。

    直到五年前她在縱花樓遭同僚毒死,被鐘世珍取而代之,才意外揭曉兩人之間的仇恨是被人刻意挑撥而起的,有人惡意在他倆的酒裡下藥,讓公孫的清白毀于雒王爺之手,也因此教公孫處心積慮置他於死地。

    這些往事,每每想起總教他痛徹心扉。他明明是離公孫最近的人,一直是她最信任的人,她卻什麼都沒告訴他,獨自吞下苦楚,甚至香消玉殞離世。

    應昭華壓根沒察覺他眉眼間陰暗了下來,邊用膳邊問著,一副閒話家常的口吻,“公孫就這樣被皇上給搶走了,你心裡壓根不惱?”

    宇文恭頓了下,朝她望去,就見她噙笑的眉眼像是帶了幾分尋釁,仿佛她知曉公孫是女兒身。“你……”

    話未問出口,應容已經走進內堂,“怎地,說什麼私話了?”

    宇文恭沒再繼續,轉了話題便道:“哪有什麼私話?倒是衙門外頭有人要申冤還是怎地?要是有事忙,儘管去,別誤了正經事。”

    “哪來的正經事,不過是卞下的富戶不知從哪得知你來了,想過來攀附罷了,我已經差人打發走了。”

    “肯定是你在衙門口擺那陣仗把人給吸引來的。”宇文恭涼涼的說。

    “哪可能你前腳才進衙門,那傢伙後腳就跟進了?一定是你自己。”

    “是說,富商找我攀關係實在愚蠢,我又不經手軍需和戶部,攀上我也沒什麼用處。”

    “那可不,那位傅老闆手底買賣的全都是造船零件,你這個鎮國大將軍又是水師總督,每年總要經手船隻修繕和汰換,他找上你剛好而已。”應容好心地提醒他,“依我看,今兒個就在衙門裡睡吧,省得你一踏出衙門就被人堵住,畢竟是休沐,你也不想被煩事纏上吧?”

    “就這麼著。”話落,宇文恭不由地瞅了應昭華一眼,心想,下回要是有機會再找她問清楚,確定她是不是真知道公孫的女兒身,又是如何得知的。

    儘管一點意義皆無,但要是能有個人陪他思念,倒也不錯。

    卞下城城東傅宅。

    傅祥回家後,將大帳房和唯一的獨子傅曉給找來,他們關起門來密談了好一會,房門才終於又打開,只見一名女子蓮步輕移地走出,狀似弱柳扶風,秀容豔冠群倫,尤其是那雙狐媚的勾魂眼,帶了股慵懶氣質,可惜此刻眸底只有不耐。

    “迎春。”女子輕喚著。

    一抹纖瘦的身影慢而徐地從園子踏上走廊,身姿端正高雅,面貌姣好秀麗,可惜是個面癱,讓人讀不出半點思緒。“卓娘子。”她態度恭敬卻不卑微地喊著。

    “一會回院裡,讓人給我備熱水。”卓韻雅說著,朝自個兒的院落款款而去。

    跟著人回到碧羅院,迎春差了小丫鬟準備熱水,又低聲問:“卓娘子,是否要備上些許糕點當夜宵?”

    迎春的主子是傅家的大帳房,姓卓,人都喊她卓娘子,以往她與傅祥議事後,總是會差人備點夜宵,挑燈查帳。

    “不了,這事我不想管。”

    卓韻雅懶懶地倚在貴妃椅上,漂亮的水眸像是最上等的琉璃,直瞅著迎春,好似等著她追問,可惜迎春不但面癱還相當寡言,對旁人的事一點興趣都沒有。

    她忍不住歎氣,當年自己怎會救了這麼個死氣沉沉的小姑娘?許是經歷生死關頭才變了個樣也說不定。

    等了半晌,迎春還是規規矩矩地站在她身旁,卓韻雅終究還是主動開口了。“今兒個聽說京城來了個貴人,老爺上衙門使了銀子也沒能見到人,反倒教應知府趕了回來,如今正忖著明兒個怎麼去堵人。”

    說完,見迎春那雙應該秀美惹人憐愛的眸子,依然透著銳利老成的神色,卓韻雅更是連歎三聲——一點反應都不給人,要她怎麼往下說?

    最終,她也只能繼續自言自語了,誰讓她有個不愛搭理人的丫鬟?

    “橫豎傅老爺的意思是打算跟貴人告狀,將漕運總督那頭的事給捅出來。”商人嘛,無官不富,傅祥是專做船廠生意的,當然傍上了漕運總督那條線,可眼前傅祥手上的礦山出了問題,漕運總督無意相助便罷了,竟還私吞他的礦山,斷了他的生路,眼見生計都要出問題,自然鋌而走險拼前程。

    “會出事的。”迎春淡聲道。

    卓韻雅秀致的柳眉微挑,唇角多了分興味,“你這丫頭倒是和我看法一致,無奈傅老爺不聽我的勸。”

    “該救嗎?”

    卓韻雅托著腮打量她半晌,“救得成嗎?”

    “可以一試。”

    “會傷到你嗎?”

    “無法確定。”

    “……你多說幾個字很難嗎?”她們主僕倆說話非得這般言簡意賅?

    “不難。”

    明明很難啊……這丫頭寡言老成又面癱,卻有一身好武藝,要不是有一回上街遭人調戲得她救助,自己還不知道這小姑娘這般了得,文武皆難不了她,真是個耐人尋味的小姑娘。

    瞧她的舉措應對可知她出身高門大戶,偏偏她的舉止又像足男人;她的面貌令人我見猶憐,但半點表情都不給,像是身體活著只死了一張臉,教她極想探究她究竟出身何處。

    可惜當初救醒她時,她已將前塵往事都忘了。

    唉,其實自己要的也不多,不過是期盼她話多一點,可她連這丁點冀望都摁死了呢,太壞了。

    張眼的瞬間,宇文恭狠皺起眉頭,伸手揉著額際,暗罵應容的酒量一年比一年見長,灌得他難得宿醉。

    難受地坐起身,門板適巧被推開,他瞧也沒瞧一眼,光從足音就知道來者是誰。

    “大人可要漱洗了?”奉化端著一盆水進房問著。

    “先擱著吧。”

    瞧他揉著額際,奉化不由道:“大人,小的上廚房讓人煮點解酒湯好了。”

    宇文恭側眼望去,“應容沒有宿醉?”要不,肯定也會替他備上一份,哪裡還需要另外吩咐。

    “應大人看似無礙,一早就有人上衙門,應大人聽完後便急著出門了。”

    “城裡出事了?”

    “小的隱約聽見好似昨晚求見的商戶出事了。”

    “喔?”宇文恭垂斂的長睫在眼下形成一片陰影,教人讀不出思緒。

    奉化在旁站了會,見他無意追問那商戶之事,便道:“大人,解酒湯……”

    “不了,你去打探一下那商戶家住何方。”

    奉化將疑問咽下,隨即離去,待他回房時,宇文恭已經洗漱好,換上一襲暗紫色繡銀邊錦袍。

    “打探得如何?”宇文恭懶聲問著。

    “那位商戶家在城東三巷,聽說那位商戶昨晚被殺了。”奉化隨即將剛打聽到的消息道出。

    宇文恭聽完,眉眼不抬地問:“死了?”

    “已經死了,主屋還遭人放火,幸虧滅得快,否則牽扯進去的恐怕不只一條人命。”跟在主子身邊十年有餘,可有時仍摸不清主子的想法,搞不懂他怎會無端對這事有興趣,明明八竿子打不著。想了下,他還是問了較重要的事。“大人要不要先用膳?”

    宇文恭撣了撣衣袍,大步朝外走去,“走了。”

    “是。”奉化這點眼色還是有的,儘管不清楚主子怎會對商戶遇劫一事上心,但主子往哪,他便往哪。

    穿過卞下城熱鬧的市集朝城東而去,遠遠便瞧見有衙役在城東巷弄裡走動,宇文恭隨意問了衙役,在衙役的指引之下來到了傅家,人都還沒踏進看似頗富麗堂皇的宅子,便見應容正要踏出大門。

    “大人怎麼來了?”應容詫異的問。

    “閑著也是閑著,聽你壓根沒宿醉,一早又忙著辦差,所以就過來瞧瞧了。”從大門往裡望去,穿堂後是塊雨花石插屏,兩頭遊廊通往主屋,門面看起來沒什麼損傷,但站在這兒都能聞到大火燒過的焦味,瞧見後頭傾圮的屋舍。

    “大人正值休沐,這點煩人事下官能打理。”應容端著肅容,畢竟這兒有喪,總不好打科插諢。

    宇文恭微眯著眼,唇角習慣性地微勾著。“橫豎我閑著也是閑著,不如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聽這話意,知曉宇文恭有心插手,應容乾脆領著他回頭進宅子裡。“昨兒個約莫二更天時,守門的小廝瞧見黑煙,跑到主屋一瞧,見主屋的左次間已經冒火,趕忙叫醒未當值的下人打火,打火時傅祥的兒子傅曉沖進火場將他救了出來,卻發現傅祥已經身亡,身上中了數刀,是被人行兇在前,放火在後。”

    宅子裡不少下人穿梭在主屋裡裡外外,像是在整理收拾著屋裡的物品,個個神色頹靡。

    “在事發之前,守門的小廝壓根沒察覺不對勁?”宇文恭淡聲問著。

    “問過了,直說什麼都不知道,看起來不像假的。”

    宇文恭打量著燒得半毀的主屋,大火燒垮了明堂和左次間和左梢間,右次間也多少受到波及。“這倒奇了。”他突道。

    “怎說?”

    “殺了人為何還要縱火?”目的達到了,為何多此一舉?

    “這也難說,許是為了滅除己身蹤跡,又或者是趁亂逃出。”

    “潛進來時無人察覺,逃出時還怕逃不了嗎,又何必滅除什麼蹤跡?”宇文恭說著,骨節分明的長指指著主屋。“昨晚無風,小廝說見到濃煙就開始打火,可火卻依舊延燒四間房,那就代表起火點並非只有一處,而是至少三處。”

    “喔?”應容一副願聞其詳的表情。

    “一個打算滅除己身蹤跡又或者是趁亂逃出之人,還會慢悠悠地縱火?”

    應容聽完,瞧他的目光越發敬仰了。“看來大人比當年在大理寺時更勝一籌了。”當年宇文恭以束髮之齡奪文武狀元,先皇便將他發派到大理寺去查弊案,學的不只是如何審理、刑罰,還有怎樣抽絲剝繭,就連驗屍都難不倒他,他雖早已離開大理寺多年,現在掌握著京衛和二十萬水師,卻犀利敏銳更勝早年。

    宇文恭睨他一眼,要笑不笑。“這般誇我,可我依舊記恨你昨晚灌醉我。”

    “要不趕緊破了這案子,回去我再讓你灌上一夜。”應容討好地說。

    “不了,我暫時不想喝酒。”他頭還疼著,光聽到酒就更疼。收斂笑鬧的心神,正要說些什麼,卻感覺身後有道視線,一如他前幾日在宗祠時感受到的。他狀似欲跟應容交談而倚近他一些,卻驀地回頭望去,眼神對上一位姑娘。

    那姑娘生得花容月貌,正神色平淡地注視著他,哪怕與他對上眼,也依舊沒轉開,就站在那兒,杏眼眨也不眨地望著他。

    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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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文武狀元是姑娘

    毓英殿的後殿內,幾個宮人正恭敬地等候著,直到殿外有小太監來稟,一會為首的宮人才噙著不卑不亢的笑意道:“狀元公該更衣了,皇上正候著呢,讓奴才伺候狀元公更衣吧。”

    宮人口中的狀元公,正是半個時辰前在殿上被皇上欽點為新科文武狀元的公孫令,此刻正沉著眉眼,目光落在架上的朝服。

    一般在殿試之後,禮部會差人將一甲的朝服送到新科進士府上,等著晚上的瓊林宴時著朝服入宴,然而公孫令卻在被欽點為文武狀元之後,由皇上下旨讓禮部獻上朝服,要公孫令進後殿更衣。

    這事看來,說不出半點皇上的不是,也許皇上龍心大悅,急著想看公孫令著朝服模樣,並顯示聖寵,畢竟公孫令面貌俊俏如玉,再加上公孫乃是三大世族之一,公孫令之父公孫策是當今禮部尚書,其姊公孫妍更是太子最寵愛的側妃,可說是一門榮寵。

    因此宮人不敢怠慢,也不敢過度催促,可眼前皇上差宮人來關心了,幾個宮人只能溫聲勸著。

    半晌,公孫令懶懶抬眼,“不勞煩幾位公公,我能自行著裝。”

    “那怎成呢?皇上下令要咱們伺候狀元公更衣的,再加上這朝服穿法有些繁複,狀元公獨自一人怕是難以穿好。”為首的宮人依舊掛著和氣的笑,甚至已經舉步走向公孫令。

    公孫令狀似面無表情,可手心裡早已汗濕一片。

    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了,豈能讓一切功虧一簣?

    正欲開口喝止,耳力奇佳的公孫令聽聞那逐漸走近的腳步聲,高懸的心為之一松,宜男宜女的俊俏面容因笑意而染上些許溫度。

    “公孫!”

    幾位宮人聽到呼喚聲,連忙回頭望去,見是大理寺右少卿宇文恭,一個個趕忙福身問安。

    “都下去吧,這兒交給我。”宇文恭大步流星地來到公孫令面前,噙笑擺著手。

    “可是……”

    “這種朝服我兩年前才穿過,知曉怎麼穿,尤其——”宇文恭頓了頓,狀似壓低聲音,可那聲量只要是在場的人都聽得見。“我這表弟因為我休沐遲歸,現在正在生我的氣,還是讓我替他更衣當作賠罪,再好言相勸兩句,否則時候再拖,皇上萬一怪罪下來可就大大不妥了。”

    宮人聞言,這才退出殿外,畢竟放眼朝中,誰都知曉兩人是表兄弟,打小一起長大,親如手足。

    外傳新科狀元公孫令不是個好相處的,孤傲又冷僻,多虧宇文恭在旁打圓場,要不真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待人都離開了,殿門已經關上,宇文恭正要開口,小腿便挨了一記踹,教他嘶了聲,還不敢張揚。

    “你為什麼現在才回來?!”公孫令咬牙怒?著,毫不客氣地再踹一腳,哪還有方才冷若冰霜的面癱樣。

    宇文恭矯健地閃開身,趕忙扣住公孫令的手。“我這不是趕回來了嗎?你先別氣,趕緊換上朝服,皇上還在殿上等著呢。”

    公孫令抿緊唇,推了他一把。“你出去吧,我自個兒穿。”雖說飾物不少,但大抵還是猜得出如何佩戴,要不一會穿好了再問宇文恭也是一樣的。

    “公孫,當我踏進這殿裡時,就與你脫不了關係了,你穿還是我穿都一樣,重要的是我不知道皇上還有多少耐性,你就忍著點吧。”

    公孫令皺著眉頭,一把將狀元袍塞到他手裡。

    雖說她是盼著他來,但她只是要他解圍,不是要他?這渾水。

    她想,許是有人在皇上耳邊嚼舌根,教皇上起疑,才會要她至後殿換衣袍,甚至差宮人服侍。而他,一旦摻和進來,倘若有日她的女兒身被識破,掩護她的他是同罪。

    宇文恭先將飾物擱到一旁,抬眼見她連外袍都未脫,不由催促著,“難不成還要我幫你脫?”

    公孫令狠瞪他一眼,拳頭握了又握,垂眼解著繫繩,拉開了寬大的外袍,露出裡頭的素色中衣,依稀可見胸口似乎有些鼓。

    宇文恭頓了下,隨即別開眼,將朝服搭到她肩上,邊替她著裝邊道:“記不記得小時候你不知道怎麼穿裾裙,還是我幫你穿的?”

    “不記得。”她垂著眼冷聲道。

    “真不記得?”宇文恭笑意依舊,像是早就習慣了她的淡漠。

    他怎會怪她?她到底是被命運玩弄得無法翻身。

    幼時的他體弱多病,父親聽信了術士之言,要他著女裝,於是一個著女裝的男孩和一個著男裝的女孩,在很小的時候就結下不解之緣,而她這個土霸王在發現他是表哥而非表姊時,簡直是以欺負他為樂了,不見他掉淚不干休,還給他取了子規這個表字。

    慶倖的是,十歲那年他換回男裝。

    他還能換回男裝,可她呢?她註定這一輩子得當個男人了,尤其從這一刻起,她沒有回頭路了。

    誰讓當初他那個姑姑多年未出,生怕姑丈納妾,以至於在好不容易有了身孕後,犯傻的將甫出生的女兒謊稱是男嬰,直到皇上賜名後,姑丈才驚覺甫得賜名的兒子公孫令竟是女兒身,可事已至此,也只能將錯就錯地瞞一輩子。

    他這個表哥跟隨在她身旁,就是為了替她掩護女兒身,而這秘密只有雙方父母和公孫令身邊伺候的人知曉,哪怕對著再親近的族人也三緘其口,就怕欺君之罪會招來滿門抄斬的命運。

    “這次回卞下怎會遲歸了?”公孫令低聲問著,倒不是惱他險些護不了她,而是他怎能沒在場瞧她怎麼拿下文武狀元的。

    “還不是因為昭華那個丫頭,原本回宇文家宗祠祭拜我爹後,母親就要回舅舅家探親,誰知道昭華那丫頭硬拗著要我帶她去浮佗寺。”他說著,替她系好頸間的繫繩,逐下系妥,再拿著玉帶往她腰間一繞,這才發現她的腰竟是如此不盈一握。

    才幾年,這身形倒是與小時候相差得多了,她卻再沒機會著女裝。

    “浮佗寺?”聽見應昭華的消息,她的笑意淡淡地噙在嘴角。小丫頭片子一個,一得機會就在她身邊打轉,她常想,姑娘家就要像昭華那般,嬌俏可愛又天真爛漫。

    宇文恭回神,又道:“在卞下業縣的浮佗山上,那丫頭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溜去市集,說市集裡的人都在談論近來的一樁玄事。”他調整著玉帶,不讓玉帶勾勒出她姑娘家的體態。

    “玄事?”她極具興味地問。她甚少出京,唯一出京就是隨著母親回宇文家宗祠,也藉機和他在卞下一帶遊玩。

    “業縣有個男人,其妻重病,眼看只吊著一口氣,於是他上了浮佗寺去種姻緣,聽說只要姻緣還在,妻子就不會咽下那口氣。”

    “……姻緣也能種?”

    “聽說是在浮佗寺後院裡種一株花,如果姻緣還在,花就會開,花若開了,哪怕命懸一線,只要魂魄未歸地府,就能借姻緣扯住對方的魂,將對方留在陽世。”宇文恭不置可否地說著,一一在她腰間按序系上飾物。“最後,聽說花開了,那男人的妻子也醒了,這事才在業縣傳得沸沸揚揚,成了卞下茶餘飯後的話題。”

    替她穿戴好,他退後幾步,確定是否好好地遮掩住她姑娘家的體態,不禁慶倖她身形高挑,雖是瘦了些,但勝在那眉宇間的氣勢,許多男人比她還不如。

    “姻緣真的能種……”公孫令??地道。

    就算她想種又如何?今生她與他的姻緣,本就不相連。

    聽她喃喃自語,他不禁好笑道:“這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昭華那丫頭對你是一往情深,該怎麼辦才好?”

    “小丫頭片子才多大的年紀,過幾年就會把我忘了。”她說著,也像說服自己。

    “她要真會忘,不會纏著要我陪她去浮佗山。”宇文恭不認同她的論調,也沒打算繼續這話題,環顧四周,從架上取來一朵紅色簪花,附在她耳邊道:“熙兒,照理你今日及笄該送你釵的,但……這朵狀元簪花也不錯。”說著,他將花插在她束起的發上。

    公孫令纖瘦的身形微震了下,像是沒想到他還記得自己的生辰。一般尋常姑娘笄禮會由家中長輩主持小宴,找些姊妹淘慶賀,可她卻是在宮中參與殿試,一雙雙眼睛盯著她,像是要看穿她的女兒身,一場殿試就教她耗盡氣力。

    可是,他記得她的生辰,替她簪花。

    “嗯,挺不錯的,狀元公。”

    耳邊響起他的笑聲,公孫令輕眨著眼,硬是將淚水眨回,抬臉時又是那副倨傲的模樣。

    “我怎能輸你呢,子規?就算是恩科,我也要拿下文武狀元。”

    “確實不輸我。”

    一個姑娘家文武並習,在一干男子中拿下武狀元……

    輕握著她滿是厚繭的手,他心裡五味雜陳——誰家及笄的小姑娘手心滿是厚繭?

    “我不會輸你,往後我會愈爬愈高,還會罩著你,不讓任何人動你。”公孫令高傲地道。

    從此刻開始,她會收起所有不該有的心思,鞭策自己站在不敗的高峰上,絕不讓任何人有機會因為她的一絲錯而牽累他。

    這是她愛他的方式。

    宇文恭放聲笑道:“好,我等著。”

    就像小時候,她雖然最愛捉弄他,但從不允有人欺負他半分,哪怕嘴上議論都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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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花都開好了

    在看這個故事時,不知為何,我的腦中總是會冒出席慕蓉的那首詩——

    《一棵開花的樹》中的句子,雖然整首詩的意境和這個故事不是很貼切,氛圍更是完全不同,但其中塑造出的美麗場景,卻莫名的令我將兩者連結在一起。

    如何讓你遇見我,在我最美麗的時刻。

    為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祂讓我們結一段塵緣。

    佛於是把我化作一棵樹,長在你必經的路旁,陽光下慎重地開滿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

    許是因為這棵開花的樹在我腦海的意象太過虛幻與美麗,樹上開的花又直白地點明出那是“前世的盼望”。

    因此當我在閱讀到男主角宇文恭為了等待女主角公孫令,而為她種下滿山遍野愛的杜鵑花的橋段時,原本黑白的文字瞬間被繽紛的色彩鋪滿,仿佛也看見書中描述的瑰麗景致。

    紅的、粉的、白的、漸層的……那些杜鵑花就是宇文恭對公孫令的盼望與愛,盼望消逝的她能重生,盼望他無望的愛情能重獲希望,如同這片他呵護了五年,從種下去就爛根,到如今終於盛放的花海。

    等待的不只是宇文恭,還有公孫令,或者應該說,已重生為普通小丫鬟的迎春。

    曾被重重責任束縛,不得不女扮男裝踏上朝堂,當上權傾一時的首輔,咬牙為家族延續搏出一條青雲富貴路的她,總算等來了解脫,雖然是用她寶貴的性命作為代價。

    幸好老天待他倆不薄,本以為此生不可能結為夫妻,兩情相悅的他們卻因上天給的二次機會再度結緣。

    而她在過去更替宇文恭取了“子規”這個表字,宇文恭只當兒時如同小霸王的她是在嘲笑那時總被欺負哭了的他,卻不知她心中的真實想法。

    至於這個表字中藏了什麼秘密,我就不在這裡劇透了,相信只要翻開下一頁,隨著故事的進展,體驗過宇文恭與迎春或哭或笑的人生、品嘗了兩人從青澀到成熟圓滿的甜蜜感情,一定能發現這個秘密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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