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遊艇剛駛進日本海,原本陽光燦爛的好天氣瞬間起了變化,開始飄起綿綿雪花褊褘褕裬,適遭遨遮越靠近港口,岸邊水面結了一層薄薄的冰。
緒方天川拉攏身上的黑色大衣膆臧臺與,趕趙跾踍走在小樽復古的街道上。
小樽有條非常著名的小樽運河,黃昏時獍獌瑳瑱,榪榼榮榻沿岸的瓦斯燈會被點亮,整條運河瀰漫著氤氳的浪漫氣息。
這裡一直是以進出口貿易為主的經貿港都廙廑廜廓,瑱瑭瑤瑵近年來因為電影「情書」的關係聲名大噪,已經是僅次於函館、觀光客最喜歡造訪的地方。
緒方天川打算建立另一座遊艇基地,希望停泊量能比小樽現有的「小樽港遊艇基地」的三百五十艘還多。
綜觀種種條件,這裡對遊艇業來說極具競爭力,他已經計劃好在四周建立觀光商店,形成一個巨大的超級觀光購物基地,成為小樽市的新地標。
緒方天川腦海裡盤算著整個投資案,如今最棘手的是港邊的土地取得不易,雖然大部分的土地都已經完成收購手續,但其中兩戶比鄰的土地卻死都不肯賣……
「讓開、讓開、讓開……」
甜膩的女聲在身後響起,聲音急促,緒方天川停下步伐轉身,頓時一陣天旋地轉,他還搞不清楚狀況,人已經被撞倒在石板地上,一陣金屬碰撞聲同時響起--
「哎唷!」
像百合般溫軟的女孩聲音從緒方天川頭頂上方傳來,他盯著壓在身上的柔軟嬌軀,他的手掌正好摟在她細如楊柳般的纖腰上,她的身上好香好香,是一種百合般的清甜香味……
「我叫你讓開的嘛!」女孩皺起眉頭,手掌支著地撐起身子。
有了點距離,女孩那張細緻得不像日本人的可愛臉蛋才正式收進緒方,天川的眼底。
他有些驚訝地盯著女孩精緻的五官,她的皮膚比四周白皙的細雪還細嫩,就算身上掛了幾片菜葉,也無損她的嬌美。
面對緒方天川的直視,女孩不甚高興地瞪他。
「你幹嘛盯著我?」她臉上有寫字嗎?還是出門時又被隔壁的伊籐偷偷捉弄,趁她不注意在她臉上抹麵粉?
「你看起來不像日本人。」
「那又怎樣?」她掙扎著起身,卻發現自己竟然被眼前的男人抱得緊緊的,他的一雙大手就擱在她的腰後,而她的身體,則壓在他強壯如鋼鐵般的身上……,
女孩羞紅了臉。「喂,把你的手拿開!」
「你叫什麼名字?」
女孩氣鼓了臉。「我叫什麼名字要你管?你只管把手拿開,不然我要叫人了!」
這一生除了被爺爺和爸爸抱過外,她還沒被男人這麼親密地抱著,尤其眼前的陌生男人英俊得像是從時裝雜誌裡走出來的模特兒……
發現自己正在胡思亂想,臉頰甚至泛起熱呼呼的溫度,她趕緊低下頭,掙扎著起身,但緒方天川似乎躺上了癮,依舊不動如山地抱著嬌軟身軀。
「喂!快放開你的手!」
「告訴我名字就放開:」
「你是土匪啊!我為什麼要告訴你……」
「厚--牛湄湄,我要告訴你爺爺,說你和男人摟摟抱抱,還躺在大馬路上不想起來!」騎著腳踏車路過的小男孩伸出食指搖了搖。
「誰不想起來了?是他抱著我不放啊!」
小男孩挑釁地揚高下巴,驕傲睨視。「我不管!反正我就是看到你和他躺在地上,他的手放在你身上。」男孩拿起掛在脖子上的立可拍,咱嚓一聲,拍照存證。
牛湄湄怔了下,隨即捉狂。「伊籐須也,把照片給我!」她掙扎要朝小男孩飛奔過去,卻發現自己仍舊被困在一堵溫熱舒服的臂膀裡。
「放開我!」
「你不是日本人?」
「對,我不是日本人,我是你媽媽!」她掄起拳頭猛捶他的胸膛。「放開!」
緒方天川微笑地鬆開手,牛湄湄動作迅速地朝小男孩飛奔過去,小男孩見狀嚇得快踩輪子。
「該死的伊籐須也,把照片給我!」
「不要咧!」
牛湄湄追了上去,但奈何她怎麼努力,卻只能看著腳踏車快速駛離,小男孩驕傲地回頭朝她扮了個鬼臉,隨即快踩離去,手上繫著的五彩綵帶畫了一個圓弧,消失在轉彎處。
「該死!呼--」牛湄湄喘著氣看著伊籐須也消失的街角,氣得大踏步往回走。
緒方天川站起來,拍拍身上灰塵,拿掉掛在手臂上的青菜葉……
「都是你!」牛湄湄氣得跺腳,狠狠瞪他一眼,隨即彎腰牽起腳踏車,一旁長臂伸了過來,替她扶正車子後立好。她蹲下身撿拾滿地的蔬果,一邊撿一邊咒罵。
「你怎麼像個色狼一樣,隨隨便便摟著女人不放?!」
「我記得是你自動送上門的,不是嗎?」
「所以我叫你讓開了啊!」這下子被伊籐須也那小鬼拍照存證,又不知道他要怎麼對左鄰右捨加油添醋了……
厚--想起來頭就痛!
牛湄湄跺了下腳,心不甘情不願地撿起已經撞爛的蘋果,有些心疼地瞧著上頭的傷口,隨即在袖子上抹了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往嘴裡送--
緒方天川攫住那抹纖細手腕。「喂,這蘋果又髒又爛,你還送進嘴裡?」
「另一邊還能吃啊!」牛湄湄瞪他一眼,拍掉礙事的大手,將蘋果送進嘴裡大大咬了一口。
緒方天川將手裡的牛皮紙袋放回腳踏車前方的竹籃裡。「對了,這附近哪裡有飯店?」
「飯店?!」牛湄湄像看怪物一樣盯著他瞧了瞧。「搭車去札幌,札幌有觀光飯店,這裡是小樽,只有溫泉旅館跟民宿。」
怪物一個!
牛湄湄坐上座墊,腳踏車踏板還來不及踩就又被拉住。「你又有什麼問題,色狼先生?」
「你可以介紹一間有信用又可靠、尊重病人隱私的……嗯,診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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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診所是一棟兩層樓的木造房屋,屋齡應該有三四十年歷史,外觀已經不再光亮,有些老舊但卻很整齊乾淨。
緒方天川坐在椅子上,一旁擺著幾座放有藥品的鐵櫃,放眼望去,診間只有一張木頭桌、一床病床,還有隔簾……他實在很難相信這裡的診療技術。
他站起身打算走人,門卻在此時被推開,一個穿著老舊吊帶褲,領口處綁著紳士領結、年約七旬的老人背著手踏進診間。
「你哪裡有問題?」老人聲音響亮有力。
「呃……」
老人拿起擱在桌上的聽筒掛回脖子,轉身拉來一張椅子。
「坐啊!都這種年紀了,站著也不會再長高。」瞧緒方天川還站著不動,老人忍不住調侃幾句。
緒方天川勉為其難地坐下,面對留著滿臉白花花大落腮鬍的老人,他顯得坐立難安,屁股像長了瘡一樣。他一點也不相信這老人的醫術有多好。
「你哪裡有問題?」
「呃……這個……」突如其來一問,緒方天川竟語塞了。
「咳嗽?打噴嚏?頭痛、發燒、全身酸痛還是兩眼發黑、四肢無力……」
「對!就是這個!」緒方天川像中了第一特獎般大叫。
「四肢無力?」
老人拿起桌上一本小冊子,丟給他。「拿著!」
緒方天川順手接過,拿的好好的。
老人再度拿了另一本更厚的書遞給緒方天川,他也很順利地接在手裡。
老人思考了會兒,站起身走到鐵櫃旁,拿出一本厚厚的醫學叢書遞給他,緒方天川還是不費吹灰之力地接在手裡。
老人手擦在腰上,倚著鐵櫃望著緒方天川。「你是來浪費醫療資源的嗎?」
「我沒有。」
「你手腳好得很,那麼厚的書都能拿在手裡,哪裡四肢無力?」
「呃……我、我發現自己在某些時候會「使不上力」……」這種事,男人最清楚了!緒方天川朝老人眨眨眼。
可惜,對一個已經七十歲的老人來說,很難意會這種「性」暗示。
「腳使不上力嗎?」老人當真彎腰檢查緒方天川那雙修長結實的腿。「肌肉無力、僵直、痛、強烈口渴、疲倦、腰酸嗎?」
緒方天川聽得一愣一愣的,頭還來不及搖就又聽見老人滔滔不絕的話語。
「如果排尿呈現「可樂」的顏色,有可能是橫紋肌溶解症,等會兒替你打點滴,大量補充你身體內的水分,如果你沒法排尿,我會再給你利尿劑。橫紋肌溶解症給予重碳酸鹽可以改變身體及尿液的酸鹼度,使肌球蛋白較不易結晶沉積於腎小管,不過如果你有急性腎衰竭的一些併發症的話,必要時可能得送你到更大的醫院做緊急透析治療……」
「等一下!」好,他承認,這老人嘴上一堆專有名詞,聽起來似乎是有那麼兩下子。不過……橫紋肌溶解症?!
他只是很單純地無「性」生活!
老人見緒方天川那張俊臉變成苦瓜臉,不禁皺起眉,猶豫地搖了搖頭。「不是嗎?」
緒方天川很慎重地也搖了搖頭。「不是。」
「那是……」
「醫生,我是有地方使不上力,但不是四肢……是……」
「是……」老人豎起耳朵等待。
緒方天川將臉湊了過去,附在老人耳邊細語。「是雙腿中間。」
「雙腿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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診間陷入一片寂靜,兩個男人、四隻眼睛全往一個地方望去,就是那傳說中的「雙腿中間」--
「噗……哈哈哈哈……哈哈……」細軟的女孩聲音從門口傳來,打破一片死寂。
牛湄湄端著熱茶進來的還真是時候,正好聽見最重要的診療部分,隨即笑到全身無力。
「妹妹,不可以這麼無禮。」老人怒瞪她一眼。
「不是……哈哈……我……我沒……哈哈哈……」牛湄湄很想止住自己的笑聲,但笑蟲爬得她喉嚨好癢,她完全抑止不住。
她的笑聲,讓緒方天川很想抱頭痛哭。
牛湄湄清清喉嚨,忍住笑意將冒著熱氣的濃茶擱在桌子上。「我泡了你最愛喝的抹茶,還買了紀之燒的煎餅。」
她的視線很自然地又想往緒方天川那兒飄去,唉!努力地克制自己的眼球不可以亂轉,實在很辛苦。
緒方天川懊惱地想找洞鑽進去,老人則是拿起茶杯,呼著上頭的熱氣,喝了一口濃茶。
「妹妹,你先出去,我還在看診,暫時還不用你幫忙。」
「可我是你的護士耶!」
「這時候你出現在這兒不方便……」
「哪裡不方便呀!我可以幫你寫看診紀錄,還可以替你處理打針拿藥的事啊!重要的是,我是合格、領有執照的正牌護士,爺爺你怎麼可以趕我走?」
老人一時啞口無言。
「你是護士?」緒方天川不甚相信地問。
「當然!」牛湄湄驕傲地頷首。「雖然剛從學校畢業,不過跟在爺爺身邊也學了不少。」
牛湄湄湊到老人身邊,忍不住又瞧了緒方天川「有問題」的地方一眼,隨即興奮地問:「爺爺,你是不是要替他做前列腺檢查?」
「噗!」老人口中的熱茶直接噴向正前方的緒方天川。
英俊男人臉上頓時掛了一攤綠綠的茶水,診間三人全愣在當下。
對於這兩個人,他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了……緒方天川閉著眼、四肢僵硬。
「我……對不起!」老人立即轉頭朝一旁拉開聲如宏鐘的嗓門。「牛湄湄!」
「爺爺……」牛湄湄捂著耳朵閃到角落去。厚--又大吼大叫了。
「你怎麼可以對緒方先生如此無禮?」
「爺爺,這句話我原封不動還給你。」噴得人一臉都是抹茶的又不是她!
「你……我……」牛爺爺開始顧左右而言他,試圖替自己找台階下。
「診斷應該是我下,你只是剛從學校畢業的實習護士,你又知道緒方先生……那個……咳……」
牛爺爺湊到牛湄湄面前小心低語。「你又知道他「那個地方」不行,該做前列腺檢查了?」
牛湄湄和牛爺爺大眼瞪小眼,瞅著可愛的圓眼跟著「輕聲細語」。「爺爺,這些話我同樣原封不動還給你。」
「牛湄湄,你就不能少跟我頂嘴嗎?」牛爺爺以手指點著牛湄湄的額頭。「你老是喜歡在診間跟我爭辯,要搞清楚,醫生是我,你只是護土。」
牛湄湄扁著嘴瞪著牛爺爺好久,一老一少就這麼大眼瞪小眼,誰都不想退一步,個性簡直一模一樣。
緒方天川深深地歎了口氣。「希望你們還沒忘了我的存在。」
他這一提醒,霎時驚醒冷戰中的兩人。
「真是對不起!」牛爺爺連忙抽了幾張面紙遞給緒方天川。
擦著臉上的茶水,緒方天川的心裡連連漢氣。她居然想替他來個前列腺檢查?拜託,她是想讓他繼不能「人道」之後,又因前列腺檢查而痛死在病床上嗎?
「對了,你怎麼會大老遠跑到這裡來看……咳,看病?」牛爺爺連忙緩和氣氛。
「呃,我有事到這裡出差,所以就順道看個病。」
牛爺爺支著下巴思考了下,問出心裡的疑惑。「你和妹妹怎麼認識的?」
「咳!咳咳咳……」牛湄湄驚喘了下,隨即被口水噎到。
「妹妹,你怎麼了?」牛爺爺將茶遞給她順氣。
坐在矮椅上的男人,薄抿的唇瓣緩緩勾起一抹不懷好意的微笑,黑白分明的眸子透出一絲惡意的光芒。
「你問我和妹妹是怎麼認識的呀……怎麼認識的呀……嗯,讓我想想……」
你這樣說,爺爺會越懷疑啦!牛湄湄激動地對緒方天川擠眉弄眼,只差,沒急得跺腳。
「嗯……我走在橋上找路,然後妹妹騎著腳踏車過來,撞到了我……」惡意的尾音拉得好長。
你不要再故意發出這種聲音了啦!牛湄湄急得想將手裡的茶潑向緒方天川……圓黑的眸子瞬間發亮,說時遲那時快,她手裡的茶杯立刻往前一翻--
杯裡剩餘的茶水潑向緒方天川身上,他的俊臉不僅又濕了,這下子連身上英挺的手工制西裝也濕了!
「牛湄湄,你再這麼鬧我要生氣了!」牛爺爺愧疚得不知如何是好,趕緊抓起一把面紙往緒方天川身上擦,結果面紙的棉絮沾了水,全黏在西裝上了。
這下子,事情越來越大條了!
「糟糕,你的衣服……」
緒方天川的臉色真的很難看,這輩子,他從未因女人而這麼狼狽過,這對於從小生活在上流社會裡,時時刻刻都要注意儀容、舉止要有教養的他來說,是不可原諒的挑釁!
「我看你還是去換件衣服吧!這衣服我會叫妹妹送到乾洗店去清洗……妹妹,你帶緒方先生去換件衣服。」
「爺爺,他是陌生人……」
「但你潑了人家一身濕。」牛爺爺有些不悅。
緒方天川站起身,高挺的身材在矮小的診間裡顯得巨碩。「只要拿塊布擦一擦就好了,實在不需要這麼客氣。」
「這怎麼行?是妹妹的錯,對了,也快中午了,你就留下來吃個便飯吧!妹妹的手藝還不錯,就當是向你賠罪吧!我會要她趕緊把衣服送去乾洗,不要耽誤了你的時間。」
「不會。」緒方天川轉身朝牛湄湄笑了笑。「請帶路。」
有必要笑得這麼噁心燦爛嗎?牛湄湄狠狠瞪他一眼,隨即轉身帶路。「跟我走。」
她怎麼覺得他的笑容像豺狼一樣危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