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咦,出新品種了耶,我要吃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嗚嗚……怎麼辦,每個看起來都好好吃哦,我都想吃吃看耶。」
「妳吃得完嗎?」
「吃不完的話,你吃唄。」
「妳這個貪心的小鬼!」
「什麼小鬼啦?我是不是小鬼你最清楚,你昨天還說我『大』咧!」
「噗……」
格局不大但裝飾溫馨的甜品店小角落裡,一對小情侶正在打情罵俏的爭執著,讓店內不少人都偷笑起來,還順便豎起耳朵,聽聽有沒有更「香豔」的內容,好用來打發下午茶時間。
這時,一抹嬌小的身影從廚房走出,手中端著幾碗剛做好的甜品,一張算不上很美卻十分清麗靈秀的小臉明顯呆楞了一下,繼而漾起恬靜的微笑,柔聲說:「好了好了,別鬧了,吃東西了。」
「嗚嗚……沈姊,妳來評評理嘛,明明是他欺負我。」
「沈姊,我冤枉啊。」
沈夏至失笑,將甜品分給幾個熟客,敲了一下小女生的頭,「妳呀,別老欺負大熊老實,小心他以後不要妳。」
「他敢!」小琪立刻擺出一副母夜叉的樣子,讓不少客人捧腹大笑。
沈夏至也捂著嘴笑起來,她的店就像一個溫馨的小家庭,基本來過一次的客人都會漸漸愛上這裡,成為這裡的常客,大家不僅會來這裡吃她親手做的甜品,偶爾心情好或者心情不好的時候,也都會來找她聊聊天,分享心事。
這樣的生活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更何況,她還有個可愛的小寶貝呢,呵。
其實,只要不想起那個人的時候,一切都很好,真的,只要不想起他……
發現沈夏至有些發楞,小琪拉拉她,「沈姊,妳在想什麼?」
「啊?」沈夏至回神,「我沒想什麼。」
小琪立刻又咋呼起來,苦著一張小臉,「沈姊,我好可憐哦。」
「妳怎麼啦?」沈夏至摸摸小琪的頭。
「我……我要結婚了啦!」
「什麼?」吃驚,沈夏至連忙看向大熊,「你們要結婚?」
「是啊。」大熊紅著臉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說:「沈姊,我們今天就是特地來給妳送喜帖的,我們結婚的時候妳一定要來哦!妳……妳也算是我們的媒人啦,妳知道的,我跟小琪是在甜品店認識的,嘿嘿。」
沈夏至還沒說話就被小琪哀怨的打斷:「嗚……沈姊,其實人家沒有想要這麼早嫁啦,人家才十八歲耶,還有很美好的未來呢。」
大熊急忙搖頭,「不行不行,妳的未來必須有我,我也不小啦,誰曉得妳以後會不會被拐跑。」
「誰管你啊!」
看著兩人又鬥起嘴來,沈夏至無奈的笑笑,不再多語,她知道他們一定會很幸福,儘管總是吵鬧鬥嘴,卻帶著外人看不出的甜蜜與默契。
十八歲……的確好小、好年輕呢!
可是自己也是在十八歲那年嫁給祁晟的,不是嗎?
心,驀地刺痛,嘴角抑制不住的苦笑,他……也會叫她小鬼,看著她偶爾撒潑且張牙舞爪的樣子就笑得好開心,像在看自家小孩子無賴的撒嬌,他卻從不生氣,只是一臉寵溺的笑看著她,陪在她的身邊,愛上他實在是一件好容易的事情,可最終,她卻沒能抓住他,甚至不知道,自始至終他有沒有愛過自己。
儘管當初明明是他情變,殘忍而無情的丟下離婚協議書給她,便瀟灑的走掉了,她傷心過,也絕望過,可是……她有什麼資格去怨呢?嫁給他本就是她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了,娶她也只是因為他有一顆爛好人的心,可是婚後他們的生活是那麼溫馨幸福啊,難道那一切只是她的幻覺嗎?
不論他究竟有沒有愛過她,但至少她愛他,愛到整顆心都為他喜、為他憂、為他痛……或許,誠如他所說,真的是因為她還是個不懂事的小鬼,他終於忍受不了才離開她,丟下她一個人吧。
那如果……如果她現在已經長大了,懂事了,不再是一個淘氣的小鬼了,他還會不會回到她的身邊呢?
祁晟,我現在真的變得很乖很乖了,你還要不要我呢?
◎ ◎ ◎
「該死的大肥豬!老娘不幹了,去死吧,就算我餓死,沿街乞討也不會回去求你的。」
沈夏至揹著包包,氣呼呼地沿著街道,一邊走,一邊低頭咒罵著幾分鐘前才把自己「炒魷魚」的無良老闆,她真是受夠他每天用那雙色瞇瞇的眼睛視覺強姦她,現在還變本加厲的對她動手動腳,看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女生好欺負!
哼,叫她走人?走就走!她沈夏至又不是被嚇大的,狠狠的對著那個豬頭給他一拳,然後踢門離開,反正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她又不會餓死。
可是……沈夏至突然放慢腳步,聽著胃裡傳來的咕嚕咕嚕聲,癟著嘴,皺起小臉,真的不會餓死嗎?上個月的薪水,才剛被她那個只知道吃喝玩樂,且不負責任的姊姊搶走,這個月薪水還沒到手,她就炒了老闆魷魚,如果不趕快找到下一份工作,她真的會走投無路到餓死吧。
越想越傷心,沈夏至停住腳步,仰頭看著陰沉沉的天,拽緊拳頭猛地大吼出聲:「啊啊啊啊……」
「嘩!」
幾秒之後,沈夏至失控的行為,不僅引來了路人奇異的眼光,還可怕的吼來了一陣瘋狂的瓢潑大雨,迎面將她打得溼淋淋,瞬間變成落湯雞,冰涼的刺痛感,讓沈夏至不可思議的瞪大了骨碌碌的眼睛,靠咧,有沒有搞錯,還有人可以比她更倒楣嗎?
路人都因為突如其來的大雨開始奔跑躲雨,只有沈夏至站在雨中一動也不動,氣得全身顫慄,她倔強得擡起小臉,看著天,咬牙切齒:「來吧來吧!天塌下來我也不怕,我一定會好好活下去的,你想看我哭、看我垮是不是,我偏不,我才不怕,還有什麼倒楣事一起來吧,我……」
「刷!」
話還沒落音,沈夏至就呆楞的看著一輛轎車從她身邊擦身而過,濺了她一身的汙水,讓她看起來徹底的狼狽不堪。
沈夏至張口結舌,唯一能想到的話只有「人,果然不能跟天鬥」。
半晌後,腳一軟,沈夏至再也支撐不住的坐在了地上,「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怎麼可能還有人比她更慘,她好累,再也支撐不下去了,她根本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堅強,活著真的好累,嗚嗚……
「小鬼,妳還好吧?」
突然,她的頭頂處傳來一道溫柔而低沉的嗓音,即使在瓢潑大雨中也顯得異常磁性誘人,可是……沈夏至現在沒有評價好聲音的心情,她兀自傷心大哭著,頭也沒擡的大吼:「走開!嗚……不要管我,你們都欺負我,都不是好人,讓我自生自滅好了,色瞇瞇的無良老闆欺負我,連八竿子跟我搭不上關係的老天爺也要欺負我,真是莫名其妙嘛。」
祁晟撐著一把黑傘站在雨中,外界的瓢潑大雨似乎跟他關係特別好,不僅沒有把他弄得狼狽不堪,反而讓他頎長挺拔的身軀,在雨幕中尤顯清俊側目,奔跑的路人冒著大雨都忍不住回頭看他,只是他撐著傘,看不太清楚樣子。
他低頭看著她,深邃不見底的眸底裡閃過一絲愕然,似乎第一次看到這樣過於「生活化」的場景,她……是在傷心嗎?
他將傘微微移到她的頭頂替她遮去大雨,繼續問:「小鬼,妳沒事吧,妳家大人呢?」
什麼!妳家大人?
她已經夠倒楣了,還有人要在她傷口上撒鹽?
「我就一個人,怎樣?沒有爸媽的孩子活該被人瞧不起是不是,可是我有什麼辦法,我還沒懂事的時候,他們已經遇到意外往生了,我又沒有得選,嗚……我也想要被人呵護著長大啊,可是我只有一個每天買名牌到處負債,然後來搶我辛辛苦苦打工賺的錢的姊姊,那要怎麼辦嗎?哇……我現在不僅身無分文,剛剛失去工作,還被趕出員工宿舍,連一套破衣服都來不及收拾,說不定明天就餓死在街頭沒人認領了,你說,我要怎麼辦?嗚……我真的好累,我好累……」
沈夏至實在太難過,坐在地上開始像個孩子般耍潑蹭地,她豁出去了。
祁晟啞口無言,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一股陌生的心疼縈繞在心頭,他微微蹲下身軀,靠近沈夏至,拍拍她的頭,「小鬼……」
沈夏至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她猛地擡頭對著祁晟大吼起來:「大叔!別再小鬼小鬼的叫我,我已經十八歲了,十八歲!該有的地方我都有了,還C罩杯咧,已經很大了,你……」
哭花的小臉揚起對著祁晟,小嘴嘰嘰喳喳的吼著,然而就在她終於看清祁晟的臉頰時,話語戛然而止……
哇咧,好帥,帥到好不像人的男人喔!
她從來沒有看過比他更好看的男人了,光是他那雙金棕色的眼眸已經夠迷人,不對,是迷人到殺死人了,那是一雙顏色很奇特的眼眸,是帶著點金色、棕色和銀灰色的混合,漂亮到令人忍不住湊近觀察,沒有帶有太多複雜的情緒,清澈透亮,卻不知道為什麼隱隱含著祥和卻肅然的氣息,令人不自覺想膜拜。
他的五官很立體,深刻得如刀斧雕刻般,非常好看,帶著點西方的味道,但他也有一頭柔順黑亮的髮,就像一個純正的東方人。
所以,他到底是誰?
看著沈夏至噘著櫻紅的唇,掛著淚呆楞的模樣,祁晟的眸子隱隱含笑,原來她才十八歲,那還真是個小鬼了,只是他真有這麼老,老到已經到大叔的地步了?
「妳還好吧?我剛開車經過,不小心濺了妳一身汙水,抱歉。」
沈夏至回神,原來他是讓她更倒楣的罪魁禍首,不過……看在他那麼帥,還特地下車看她,心腸也不錯的分上,她就不計較了,欸,無賴的發洩了一頓,心情好像平復了點。
沈夏至拍拍雨水站起身,阿莎力的揮揮手,抹抹眼淚,吸吸小鼻頭,「我沒事啦,你別瞎操心,走吧走吧。」
就這樣?
祁晟站起身,依舊給她撐著傘,「妳看起來不太好,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去醫院?」沈夏至怪叫了一聲:「我身無分文,哪有錢上醫院啊?拜託,醫院是有錢人去的地方,窮人連生病都是一種罪過,何況我又沒什麼事。」
沈夏至擡著頭,發現這個男人還真不是普通的高耶,身材似乎也很棒,不知道衣服裡面……呸,沈夏至不禁唾棄自己,她已經倒楣到這個地步了,還有心思意淫大帥哥,簡直就是不知死活欸。
剛想說些什麼,她卻突然發現他正幫她撐著傘,自己站在雨中被淋溼了也面不改色,似乎完全沒有感覺中的理所當然,剎那間心頭滑過一絲暖流,已經很久沒有人……不對,是從來沒有人對她這麼好過呢,只是這樣一點點的好,她都覺得好滿足、好幸福。
不自覺緩緩對上了他那雙炫目迷人的金棕色眼眸,沈夏至有一瞬間的呼吸凝滯,從那雙淡淡的、沒有什麼情緒的眼眸裡,她竟能看到那樣陌生卻安心的感覺。
甩甩頭咬唇,急忙故意推了他的手一把,把他的傘推回他的頭頂,撇開頭疏遠他,「欸,快走吧,快走。」
祁晟不語,只是一直目不轉睛的看著她,看著她默默的低頭,默默轉身離去,在大雨中她的背影顯得尤其瘦弱和孤單,平生第一次,祁晟感覺到一種叫做不捨與疼惜的異樣情緒,那是他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感受,這讓他無法控制的上前按住了沈夏至單薄的肩頭,拉她回來,「我說小鬼……」
然而他的話語驀地頓住,她看著她一臉無聲,卻不停滑落淚珠的小臉,半晌後,他難得的歎口氣,大掌抹去她小臉上的淚,「妳到底怎麼了?」
沈夏至擡著小臉,認真的看著祁晟,倔強而哽咽:「你不要對我這麼好,從來沒有人會關心我到底有沒有事,需不需要幫助,也沒有人會為我撐傘甚至連自己溼了也不知道,我已經習慣了,所以請你不要對我好,開了這個頭,我就會變得貪心,然後會更痛苦,拜託你不要理我。」
推開祁晟的手,沈夏至深呼吸了一口氣,再次轉頭離去……
「妳要不要住我家?」
還沒走幾步,沈夏至就聽見那誘人的嗓音緩緩吐出一句話,腳步停住,她懷疑是不是雨聲太大所以自己幻聽,他……說了什麼?
祁晟慢慢靠近她,重新將傘撐回沈夏至的頭頂,柔聲重新說:「妳要不要住我家?」
如果他沒聽錯,她似乎已經過得山窮水盡了。
沈夏至終於確定自己不再是幻聽,擡起小臉愕然看著祁晟,張口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怎麼組織語言,過了好幾分鐘,她才刻意帶上世故的面具,諷刺地說:「拜託!大叔……雖然我很可憐,但我一點也不想接受你的施捨和同情,還有,我承認啦,你是很帥,身材看起來也很棒,但我絕對不會為了生活出賣自己的,我……」
祁晟聽著,忍不住淡淡輕笑出聲,彷彿在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小孩子,「我們社區需要有人幫忙打掃清潔。」
「管你需要什麼,反正我……啊,你說你們社區需要有人幫忙打掃清潔?」怔住,什麼亂七八糟的念頭瞬間拋到腦後,沈夏至驚喜的說:「你是說你們社區要請人工作?」
「嗯,我家還有空房間,如果妳願意去我們社區工作,可以住到我家來,妳願意嗎?」
「我願意,我願意,我當然願意啊!」沈夏至瞪大眼睛,雀躍的抹去一臉的雨水和淚水,她都已經走投無路了,有這種天上掉下禮物的好事,她怎麼可能不願意呢?
「妳確定做得了嗎?清潔的工作並不輕鬆。」
「沒問題的!」沈夏至拍拍胸口保證,那張清麗稚嫩小臉上,滿是急於推銷自己的傻氣,「我再辛苦的工作都做過,只是清潔嘛,行啦,我一定會讓你們社區所有人都滿意的。」
看著沈夏至孩子氣的行為,祁晟忍不住拍拍她的頭,「小鬼。」
「什麼啦,我都說了我十八歲了,才不是小鬼呢,你這大叔。」做了個鬼臉吐吐舌頭,雖然口裡這麼說著,但她仍是一臉感激的看著祁晟,一開始她就知道他沒有侮辱她的意思,只是不想接受他的施捨,但原來他比她更早預料到她的心思,還願意給她找個工作,欸,不僅長得帥到不行,頭腦很聰明,人品也很讚,極品啊。
「妳都叫我大叔了,我為什麼不能叫妳小鬼?」祁晟依舊淡淡的笑著。
「是你先叫我小鬼的嘛。」沈夏至吸吸鼻頭,「你不叫我小鬼,我就不叫你大叔。」
「好,成交,妳叫什麼?」
「夏至,我是在夏至那天出生的,所以叫沈夏至,那……你叫什麼名字?」仰頭看著祁晟,沈夏至沒有發現雨已經漸漸停了,天空慢慢放晴,她看著他的眉眼一點點染上金色的陽光,整個人都被籠罩在光芒下,將他本來就絕佳的眉眼稱得更加奪目逼人。
她的心跳,漸漸失守……
他的名字,她不自覺屏住了呼吸,就像她問了一個對她非常重要的問題。
祁晟淡淡的笑開,「祁晟,示耳祁,日成晟。」
◎ ◎ ◎
平和社區
站在祁晟的身後,沈夏至傻楞的默念著眼前高高紅磚大門的橫欄上,幾個歪七扭八像是惡作劇的大字體,嘴角微微抽搐,她的目光再慢慢移到大門兩側,那有些血淋淋且乖張的字眼。
左側寫著:狗與姓諸葛者不得入內。
右側寫著:輪爆菊花為不信者下場。
寫這些字的人,為了加強生動和逼真的效果,還在「諸葛」兩字上,畫上了一朵朵綻開的菊花,昭示著決心是多麼堅定。
這……這是什麼社區?
沈夏至發現她開始不只有嘴角在抽搐了,緩緩轉頭四周看看,吞咽了口口水,半晌後,她才確定這裡是個距離市中心稍顯偏遠的郊區,這裡捷運明顯不會經過,用人煙稀少來形容都太客氣,因為周圍只有山水圍繞!
怎麼可能會有人住在這種地方?但這裡又實實在在的確有個社區啊,太見鬼了吧。
祁晟優雅自在的舉步走到側門,似乎根本沒有看見那些怪異的東西,蔥白的長指伸出,對上了一個極其不明顯的指紋認證區域,「嗶」的一聲,側門就打開了。
沈夏至飛快的跑到祁晟的身後,小手連忙自動自覺地拽住了他的衣角,看見他帶著疑問的神情微微轉過頭來,低頭看她。
她怔了一下,趕忙皺著小臉,諂媚起來,「嗯,我怕迷路,對,我的方向感不太好……是很不好!」
嗚……之前她的確不想活了,反正已經走投無路,可是不要在她覺得有希望能夠活下去的時候,再給她一個晴天霹靂,她已經決定不輕生了欸。
祁晟似乎看出了什麼,眸底閃過一絲笑意,就任由她拽著進入了紅磚大門。
沈夏至縮在祁晟高大的身軀之後,良久才敢露出一雙大眼,但只是一眼,沈夏至就震驚了,這……也太漂亮了吧,簡直是個世外桃源耶!
一眼望去,雨後晴空藍天的彩虹下,占地面積不小的土地上,有著十餘座各具特色,卻不誇張奢華的兩層式小洋樓住宅,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看不出用途的特殊建築。
其中,最高調的莫過於正中央那座,非常騷包的櫻桃色色調小洋樓,看得出它擁有一個猖狂不羈的主人,其餘不同設計風格的小洋樓,都以環繞的姿態分布在正中央那座樓的四周位置上,看起來似是隨意卻又規則的守護著它,每棟樓之間都有大片的柵欄花園,花朵五彩繽紛,色澤燦爛,看起來都是非常名貴的品種,風吹過,似乎就能聞到那清新而舒爽的香味。
沈夏至張目結舌,雖然大門非常驚悚,可是這住宅區也未免太……太豪華了吧!
「大……大叔……」
「祁晟。」
「喔,對,祁晟。」沈夏至依依不捨的收回目光,盡量使自己的表情看起來不是那麼窘迫,「這就是你說的……嗯,社區?」
「嗯。」祁晟看著她,清淡的點點頭。
「所以說……我到底是要幫你們社區清潔什麼地方呢?」沈夏至是不想問的,所以她的口氣實在聽起來不太佳,拜託,這個社區不要說是纖塵不染了,簡直就像個不容於世的仙境,她才不相信會在裡面看到一個果皮紙屑!
「死小子!你給姑奶奶我站住,你敢碰我的古董?啊啊啊……我要碰你全家。」
祁晟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被一個震天響的清脆怒吼打斷,一個極靈活的小身影和一抹豔紅的身影,就從正中央的小洋樓迅速相繼飛身而出,而那抹紅色身影,就站在距離他們不到五米距離的花園小徑內,正叉著小蠻腰,毫無形象可言的發狂,看得出她在生氣,是真的很生氣。
「老女人,妳別這麼小氣嘛,不過就是借妳的琉璃水晶碟觀賞一下,又不會死。碰我全家?去啊,看妳要碰我娘,還是我老爹……或者玩玩三P也不錯。」
花叢裡,看不見人影的地方冒出一句邪惡玩笑的調調,如此十八禁的內容,讓人不敢相信這句話是出自一個小孩的嘴。
「哇哩咧,誰要跟你家那對噁心巴拉的姦夫淫婦玩三P,還有,你那叫觀賞,你確定那只是觀賞?你刮花了,啊啊啊,你給我站住,今天我不拆了你,我就不姓晏!」
「哇塞,妳不如改姓賴啦,那個刮痕連用顯微鏡都看不見吧,妳個心理變態、斤斤計較的老女人,誰理妳。」說著,花叢一陣窸窸窣窣,小孩站著的地方就已經沒了人影。
「啊……我發誓,今天有你沒我,有我沒你!」
沈夏至木訥的站著,似乎因為眼前這場毫無營養的吵架場景而愣住,而祁晟仍舊是一副司空見慣的淡然表情,他在那抹豔紅身影即將離去的前一秒及時出聲:「小惜,等一下。」
第二章
只消一句,那抹豔紅的身影便即刻頓住,轉頭向他們看來,從她突變的驚喜表情可以看得出,她到現在才發現他們的存在。
她嬌小的身影二話不說衝到祁晟面前,一臉討好的,「大爺,你回來了?」
大……大爺!
沈夏至看著這個前後態度判若兩人,五官精緻且漂亮到不食人間煙火的小女人,忍不住噴笑出聲,莫名的,她覺得她還蠻喜歡這個小女人的。
「嗯。」祁晟似乎刻意無視她快流口水的表情,清淡的說:「我要徵求妳的同意收留一個人,她什麼都可以做,不會壞了妳的規矩。」
小惜流光溢彩的大眼轉而飄向沈夏至,上下打量著,很難看得出她究竟在想什麼,她只是諾諾的開口:「妳跟我家大爺是什麼關係?」
「呃……」沈夏至沉思。
「小惜。」
「好啦好啦。」小惜嘟嘟嘴,「隨你隨你,你是大爺,你說什麼就什麼。」
咧開嘴一笑,她衝著沈夏至說:「在平和社區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工作,剛好福言早就抱怨她根本忙不過,來跟我抗議好久了,花田的整理交給妳可以嗎?我會每個月定時給妳薪水的。」
「可以可以,我什麼都可以,我以前也在花房工作過,沒問題的。」沈夏至急忙回答。
「那就行了。」小惜搖頭晃腦的點點頭,像是想到什麼,倏地擡頭兇神惡煞、咬牙切齒的說:「妳不姓諸葛吧?」
「不,不姓諸葛,我姓沈,沈夏至。」有點被嚇到,沈夏至抽搐著嘴角回答。
「呼,那就沒問題了。」小惜變臉般漾起可愛笑容,迫不及待又重新冒著星星眼,看著祁晟,「大爺,嗚嗚……之前天璣幫我搶回來的古董碟被卓家那個死小子弄花了,我好可憐哦,我才拿到它一天而已,根本還沒欣賞夠它的魅力,你知道嗎?我心疼的糾結啊,我……」
「我知道了,兩天後給妳新的。」
「咦?」小惜自顧自憐的話瞬間頓在祁晟應承的話裡,驚愕,不,應該用驚嚇來說,他答應了,真的答應了?不可能吧!
「大爺,你今天身體不舒服嗎?」小惜的小手迅速貼上祁晟的額際,誇張的問,她只是哀怨的說著好玩,好吧,她是有抱著那麼億萬分之一的希冀啦,因為儘管知道只有他有途徑能弄到市面上已經有價無市的古董碟,可是她一點也不想觸及他的可怕底線,但他居然答應說要給她!
「……」
祁晟沒有接話,小惜立刻不再囉嗦,生怕他反悔似的,冒著桃心看著沈夏至,想她也許是奇蹟的來源體,便黏膩卻不討人厭的說:「親愛的,我愛死妳了,我現在沒空,改日去找妳玩,拜。」說著,小惜倏地就迅速不見了。
「欸?喔,好,再……再見。」沈夏至承認她有點胃疼,因為一時間實在很難消化目前的狀況。
祁晟拍拍她的頭頂,「回神。」
沈夏至皺著小臉擡頭,「我又不是小孩子,別拍我頭啦。」
「呵。」
「祁晟,她……是誰啊?她說的死小子又是誰?」
「小惜是平和社區的房東,她住在中間的住宅裡,她說的是隔壁住宅卓絕和柳默昕夫婦的兒子,默昕在這裡工作,妳以後會慢慢認識他們的,不用心急。」
「喔」了一聲,沈夏至摸摸鼻子,大眼偷偷瞟著祁晟,這個社區表面平和,卻四處縈繞著神祕感,包括他……也神祕得要命,其實她應該什麼都不要問的,反正她只是一個過客,有人肯收留她並給她工作,她就應該知足,不應該再期望什麼別的了,可是不知怎麼,她的心……就是不受控制的想了解他,欸,煩啊。
◎ ◎ ◎
「大叔,喔不,祁晟,你在嗎?」禮貌性的敲了一下,沈夏至打開祁晟的房門,稍稍露出一個小腦袋瓜,一雙大大的美眸在房間裡四處張望,咦,怎麼沒人?她沒聽見他出去了啊。
再探出小半個身子,她默唸著:「我沒有很好奇,真的沒有很好奇啦。」可是行動卻反其道而行,她緊緊的巴著房門,咬唇繼續觀望,他的房間跟他的那兩層式住宅的外表一樣,在所有住宅裡看起來最簡潔明瞭,清爽的洛可可式建築風格,再沒有別的花俏設計,大方舒適,嗯,很有他斯文乾淨的風格呢。
「大叔,大叔?」再試探的叫了兩聲,還是沒有反應,奇怪了。
沈夏至失望的撇撇嘴,去哪裡了呢?然而就在她準備關門離去的時候,房門卻霍地被一道強有力的力量打開,害她巴著門的小身體一時重心不穩,狠狠的向房間內倒去。
「啊……」
「妳在做什麼?」祁晟眼明手快且毫不費力的,一把接住了沈夏至的嬌柔身軀,怔了一下,開口問她。
咦,不痛,沈夏至倏地睜開大眼,就看見祁晟放大的俊顏在自己正上方,他似乎剛沐浴過,濡溼的柔亮黑髮微微貼在額際,晶瑩的水滴還時不時滴落,她看著他的眼眸,下移……再到他男性的喉結,明顯而迷人的鎖骨,然後……
他髮絲滴落的一滴水珠打在她的頰邊,冰涼的觸覺終於讓她回神,意識到了不對勁,她的臉倏地漲紅,跳離了祁晟的懷抱,捂著臉,惡人先告狀的大聲指責:「你你你……你怎麼可以不穿衣服!天哪,你快點把衣服穿起來啦,我一定會長針眼的。」
邊叫著,沈夏至卻無法自制的吞咽著口水,小手欲蓋彌彰的遮著臉,眼睛卻透過大大的指縫繼續欣賞面前的男色。
喔!他的身材真是棒到不行耶,古銅色的肌膚與王字型健碩精壯的腹肌,在水珠的映襯下閃著令人忍不住吞口水的光澤,結實的胸膛,寬闊的肩,精瘦的腰,強有力的手臂!
哇哩咧,這實在不能怪她垂涎啊,明明他表面上看起來斯文又儒雅,沒想到衣服底下竟有著這麼野性勁爆的身材!
祁晟居高臨下看著沈夏至有些耍寶的行為,眼眸閃過笑意,「有人洗澡的時候是穿著衣服的嗎?」
「那……那你現在趕快穿啦!」
不然,她可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日有所思,夜有所「做」的想撲到他身上。
看著祁晟轉身走到衣櫃處,取出一件浴袍慵懶的披上,沈夏至才慢慢放下遮住臉的小手,欸,好可惜哦,沒得看了,沈夏至,妳真是個女色魔!
祁晟拍拍她的頭,「有事嗎?」
她嘟嘟嘴,拍掉祁晟的手,沈夏至擡頭,「你幹嘛又拍我的頭啦?」
「因為妳又叫我大叔了。」祁晟挑起唇角,淡然且理所當然的說。
「欸,順口了呀。」
「我看起來真的那麼老嗎?」
老?沈夏至急忙搖搖頭,他才不老呢,他看起來的確大她很多,但絕不是老,而且他看起來這麼優質極品,下至十歲,上至六十歲的女人都會抵抗不了他的魅力吧!
「你很極品。」沈夏至老實說。
「極品大叔?」祁晟故意問。
「欸欸,你是故意要抓我語病是不是?」沈夏至氣呼呼的跺腳,看著祁晟。
「不是,不過我的確大妳很多。」祁晟捏捏沈夏至的小臉,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忍不住逗她,看她這些可愛的舉止,明明他是厭惡跟人肌膚接觸的啊,呵。
下意識拍掉祁晟的手,沈夏至好奇,「所以你多大了?」
「二十七。」
原來只比她大九歲而已嘛,調皮的一笑,沈夏至學著他的動作也踮起腳,拍拍他的頭,故作老成的說:「別傷心,其實你真的不老,你帥死啦。」
祁晟愣了一下,笑開,她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敢拍他頭的女人,因為從來沒有人敢這般對他,想這麼做的人不是還沒出生,就是已經去跟上帝見面了吧。
「小鬼。」
「大叔!」
祁晟呼口氣,連忙打了個暫停的手勢,決定結束這個沒營養的話題,「夏至,可以嗎?不是叫妳去洗個澡,換下溼衣服嗎?怎麼不聽話,會感冒的。」
沈夏至驀地想起了自己來找他的目的,苦著小臉低下頭,「我也想啊,可是大……不,祁晟,可不可以拜託你借一件襯衫給我?」
借襯衫?祁晟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真大意,她就這樣孤零零的跟著他回到平和社區,怎麼可能會有換洗衣服,嘴角微微上揚,他說:「等一下。」
看著祁晟從衣櫃裡取出一件白色襯衫遞給她,沈夏至吐吐舌頭,有些羞澀的接過,半晌,才撓撓頭,真摯的看著他,「祁晟,謝謝你,真的非常謝謝你。」
「呵,說什麼呢。」
沈夏至神情非常認真的看著他,「我真的很感謝你,你不僅收留我,還幫我在社區找工作,我不知道該跟你說什麼,但我保證,我一定會好好努力工作,等我賺到錢一定會付你房租的。」
「我沒說要收妳房租。」祁晟輕笑,柔聲開口。
「雖然你沒說,但是我必須給!」沈夏至堅持,她……好像必須用這種方式跟他劃清界線似的,她清楚的知道像祁晟這樣的男人對自己的殺傷力,她不能變得越來越依賴他,不能有這樣的幻想……
「我知道了。」金棕色的眼眸凝著她,沒有過多的疑問或者不解,只是應承,但這讓沈夏至的心好受多了。
如釋重負的咧嘴一笑,沈夏至點點頭轉身,「那我回房間了。」
「好……對了,夏至。」
「啊?」聽到祁晟叫她,沈夏至頓下腳步,回頭一臉詢問的表情。
「妳有換洗的內衣褲嗎?」
噗……沈夏至瞬間覺得自己掉進了冰火兩重天的尷尬境地,臉頰不禁紅了,他……他怎麼可以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表情還像在問「妳中午吃了什麼」一樣的淡然!
「沒……但我可以等身上的洗完曬乾了再穿。」沈夏至怨念的瞪著祁晟。
而他似乎根本沒有看出沈夏至的窘迫般,繼續問:「如果明天沒乾怎麼辦?」
他是有多想知道她內衣褲乾的速度?
沈夏至小臉有些扭曲,「那可以先向你借點錢,明天去買嗎?」
「嗯,是可以。」祁晟低語:「那今晚怎麼辦?」
「你……」沈夏至小宇宙爆發了,臉漲成了絳紅色,「不穿!不穿可以了吧,莫名其妙。」
看著沈夏至迅速的轉身跑走,祁晟不明所以的呆楞了一下,繼而不可抑止的低笑出聲,這才想起她還是一個十八歲的小女孩,有著十八歲的羞澀,搖搖頭,祁晟笑意慢慢收斂,直至面無表情。
讓這樣一個小鬼突然進入自己的生活,是他從來沒有想過,也幾乎不敢想的,為什麼會帶她回來,連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只是單純的不忍心看她一個人太累、太孤單,心疼她的佯裝堅強嗎?不知道……
畢竟他,呵,絕不是她以為善良的爛好人,其實他自己也難以理解自己的行為,但也許他是累了太久了,這兩年,他一直想要努力學習怎麼過正常的生活,卻總覺得少了點什麼,突然她出現了,給他一種措手不及的真實感,觸手可及,所以,失控了。
◎ ◎ ◎
他,還沒起床吧?
沈夏至縮頭縮腦的,輕輕的將一隻修長光裸的美腿跨出房門,再探出小腦袋瓜左右看看,安靜沒人,安全!
踮著腳尖幾乎不發出任何細微聲音,沈夏至像個小老鼠般,「嗖」的一下從二樓竄到一樓,來到開放式廚房的冰櫃前,長長呼了口氣,定了一下神,她開始四處找水喝。
這一覺真是睡得太棒了!
沈夏至打開冰櫃搜索,臉上的笑意還無法褪去,她有多久沒有睡過這麼舒服的覺了呢?不用擔心跟蟑螂共舞,不用擔心第二天會不會打工遲到,唉,這樣的轉變也是有點可怕的吧。
「哈,找到了!」沈夏至發現冰箱裡有幾瓶礦泉水,急忙拿出一瓶扭開瓶蓋,立刻「咕嚕咕嚕」的喝了起來。
「早上就喝冰水不好。」
「噗……咳咳,咳咳咳……」儒雅而誘人的磁性嗓音忽然響起,讓沈夏至根本來不及轉頭就一口把水噴出,嗆得小臉漲紅,幾乎快不能呼吸。
「妳還好吧?」祁晟走到沈夏至的身後,溫熱的大掌撫著她的背替她順氣,「別喝得那麼急。」
拜託!沈夏至想說話,卻咳得更加厲害,不是她急,是被他嚇到了,好不好!
祁晟輕輕蹙眉,微微湊近想詢問,卻不由得怔住……
她噴出的水珠順著她的下巴滑下,流過她白皙優美曲線的頸項,微微敞開領口的完美鎖骨,再更深入……他偌大的白襯衫,慵懶而散漫的套在她嬌小卻穠纖合度、凹凸有致的身軀上,小露香肩,她沒有穿內衣,飽滿圓潤的雙峰,粉紅精緻的花蕊在其中若隱若現,一雙修長的玉腿光裸在外,只要有一點微風吹過,似乎就能掀起襯衫,讓人一覽無遺她的神祕幽谷。
這是一幅令任何男人都會血脈賁張的美景!
金棕色的眸底迅速竄起的慾火,身體毫不掩飾的反應讓祁晟忍不住低聲咒罵,他一向自認自制力過人,卻神奇的無法抵抗她身上傳來陣陣青春的幽香,身體的躁動提醒著他對她的慾望,一個他以為的小鬼。
「咳咳。」沈夏至撫順自己的氣,擡頭看著祁晟,嘟著小嘴氣呼呼的說:「你幹嘛一大早就嚇人,人嚇人會……」對上祁晟金棕色的眸子,沈夏至怔了一下,臉驀地燃燒起來,看不懂他眼底的寓意,她卻能感受到那炙熱的溫度,「你……你幹嘛這樣看著我?」
祁晟深吸一口氣,轉身走到開放式廚房的煎鍋邊,「客廳沙發上有衣服,去穿上。」
「啊……喔,好。」他的話讓她恍然大悟他的眼神從何而來,小心臟如擂鼓般跳動,沈夏至連忙背對著祁晟,奔向客廳,懊惱的捶捶自己的頭,他該不會以為她在誘惑他什麼的吧,唉,就算她覺得他很極品,潛意識裡……不,打住,潛意識裡也沒有呀,絕對沒有。
所有的亂七八糟想法,在沈夏至看到沙發上的衣物時統統拋開,有些訝異且驚喜的伸手輕觸擺放著的那件薄紗米白色小洋裝,很淑女、很公主系,卻絲毫不顯幼稚,反而有種高貴大方的感覺,旁邊還擺放著嶄新的同色系蕾絲內衣褲。
她,從來不是個虛榮貪心的女孩,但每個女孩的心中,曾經都有著浪漫公主夢吧,而她,還來不及作夢的時候,就硬生生的面對了現實,而現在有人卻把這樣的夢替她找了回來。
摸起來,她就知道這一定是件價值不菲的名牌小洋裝,就這樣接受的話,會不會欠他太多?
沈夏至微垂著眼眸,半晌之後,給了自己一個笑,她現在似乎沒得選擇,總不能穿著他的襯衫到處跑吧?何況,太矯情不是她沈夏至的風格,說了要賺錢付房租還他的,也不介意多欠點以後再還了吧,想著,她開心的拿起了衣服……
「咳咳……」走到開放式廚房旁,看著祁晟正熟練做著早餐的身影,沈夏至有些小彆扭的輕咳兩聲引起他的注意,很快的如她所願,祁晟緩緩轉頭看向她。
所以,他究竟在想什麼呢?
沈夏至的臉微微發燙,大眼瞅著他希望他說點什麼,但那雙金棕色的眸子只是凝視她,不發表任何意見,欸,哪有這樣的,她會不好意思好不好。
「很怪對不對?」沈夏至自己找臺階下,尷尬的笑笑,「我從來沒有穿過這麼淑女且這麼貴重的衣物,是不是有點畫虎不成反類犬了感覺?我看以後……」
「不,很漂亮。」祁晟將最後一個煎培根裝盤,回頭,嘴角微揚出柔和的笑意,「不用擔心,來,吃早餐吧。」
「喔,好。」得到他的評價,沈夏至這才安心傻笑了兩聲,沒意識到自己心情瞬間像飄在雲端般雀躍恍惚,他說,很漂亮呢。
面對面坐在餐桌邊,看著精緻而美味的早餐,沈夏至不禁小失落的輕喃,感歎著:「到底還有什麼是他不會做的?」
「妳說什麼?」執起刀叉,祁晟詢問。
「啊,沒什麼。」沈夏至趕忙搖搖頭,開始享用早餐,「對了,這衣服……」
「這衣服是跟小惜拿的,她整個衣物間裡,起碼有一半以上的衣服都沒拆過標籤,所以妳不用跟她客氣,先放心穿。」
「好。」沈夏至了解的應承,同時好奇心萌發,「你跟女房東,我是說小惜,很熟嗎?」
「準確來說,社區裡的人關係都不錯,像家人一般。」祁晟柔聲解釋。
真好,沈夏至大眼流露出羨慕的神色,像家人一般呢……而她跟自己的親姊姊,呵,卻如同冰冷的陌生人,她們的之間只有金錢利益關係。
「妳現在也是社區的人。」
「嗯?」他突如其來的話,讓沈夏至不明所以的愣了幾秒,繼而恍然的明瞭他的意思,用力笑著點點頭,「嗯!」
風捲殘雲的吃完早餐,沈夏至才挫敗的發現對面的人正吃得一派優雅,唉,她果然只能跟粗俗掛上邊,默默的用餐巾紙擦了嘴,等了好一會兒,無聊的沈夏至才小心翼翼地問:「祁晟,我能問你一個不太禮貌的問題嗎?」
「說吧。」用餐完畢的祁晟放下刀叉,點點頭。
「你……一個人住嗎?我是說……父母、女朋友之類的。」她其實蠻怕打擾到他的。
「沒有。」
沒有……好容易的兩個字,她卻捕捉到他眼底的一絲落寞,沈夏至的心微微泛酸,卻努力漾起一個很燦爛、很勸慰的笑,「沒關係,我也沒有啊,不對,我其實還有一個親姊姊,欸,不過也沒差啦,有跟沒有一樣。」
良久,看著祁晟清淡的表情,沈夏至小窘迫,落寞?果然是她眼花看錯了吧,而且她會不會太開心了一點,哪有人安慰別人,說自己有沒有親人都一樣的時候,還一副與有榮焉的表情,緩緩垂首,臉上一副懊惱的神色,「呃,不好意思。」
半晌後,輕笑聲從祁晟的嘴角逸出,他說:「妳真可愛。」
沈夏至狐疑的擡頭看他,「你沒有不開心?」
「我為什麼要不開心?」
「可是你看起來很落寞……」戛然而止,沈夏至指控的說:「吼,祁晟,你耍我。」
「我沒有。」祁晟很無辜的揚唇,笑容永遠的如沐春風,「我只是覺得看妳表情的變換很有趣,小鬼。」
這還不叫耍?沈夏至漲紅的鼓起包子臉,「大叔!謝謝你玩得很開心。」
「不客氣。」
看著他柔和真誠的微笑,沈夏至定格,彷彿覺得場景很動漫的在頭上豎起三條黑線,默默起身,她乖巧的說:「我去工作了。」
「等一下。」祁晟喚住她。
「什麼事?」挫敗的沈夏至轉身,一副細心聆聽的模樣。
「整理花圃前,妳先去找福言比較好,她會教妳具體要做些什麼。」
福言?貌似從女房東的口裡聽過這個名字,注意力轉移,「她在哪兒?」
看看牆上的掛鐘,祁晟起身說:「這個時間她應該在社區的公共休息餐廳裡,我陪妳去找她。」
「你要陪我去?」
「不然妳知道福言是誰?」
「說的也是……」沈夏至窘窘的笑了一下,「那麻煩你了。」
走到沈夏至的身邊,拍拍她的小腦瓜笑著,「那稍等一下,我去換件衣服。」
還沒等她抗議,背對著她準備上樓的祁晟又傳來淡淡的嗓音:「其實,真的太久遠了,所以妳說的沒錯,已經沒關係了,不要放在心上……」
手還放在頭頂,沈夏至呆了一下,撇撇嘴,沒用的紅了眼眶。
其實,怎麼會沒關係呢,她怎麼會真的相信他一點都不落寞,只是在耍她呢?她也曾經那麼痛的希望自己能有父母的陪伴啊,而他,卻一臉淡然,是要有多大的勇氣才能說出太久遠了,已經沒有關係了,從而將自己掩飾得這麼好呢?她到現在還是會時常心酸委屈呀。
她看不透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但至少……她真的好喜歡他,不管是感激的喜歡,同情的喜歡,抑或是來不及收回就變調的喜歡,她就是喜歡這樣溫柔給予她體貼關心的他。
第三章
「平和社區」,就跟它的名字一樣,這裡平靜而祥和,各棟小洋樓和建築物相通的雨花石小徑邊,無一例外的種滿了各色名品花卉、藍天、微風、山水環繞下的社區,還有比這更愜意的生活嗎?
社區的公共休息餐廳就位於西北角落的位置,那是一座一層式的歐美懷舊風格咖啡餐廳,落地玻璃上爬滿青翠的綠藤,隱隱約約透出餐廳內的隨意擺設,還沒有進門,就可以聽見裡面傳出男性沙啞性感的英文經典老歌。
跟在祁晟身後推門而入,風鈴噹噹作響,一道歡快異常的年輕男子聲音傳來:「歡迎光臨。」
偌大的餐廳陳設如家居環境般肆意自由,中央是圓形的米白色軟皮沙發,其間的長形高級琉璃臺上擺滿各式的點心、水果還有飲品,牆上斜斜的釘著許多看似雜亂的木闆,但從木闆上擱著的大量書籍和擺放的次序,就能看出設計者的巧思,靠著落地窗有單人沙發,也有供人談話的面對面的雙人沙發,甚至裡面還有鞦韆架之類的可愛玩意兒……所有的一切都很難用言語來形容,沈夏至只知道,她很喜歡這裡。
順著年輕的男聲望去,沈夏至看到了位於吧檯內,一道近似完美男模的身影,白襯衫,黑夾克,極其帥氣而陽光,男生一邊不停擦亮玻璃杯,一邊興致勃勃的說:「祁,這是新房客?」
為了表達自己的友好,不給祁晟丟臉,沈夏至趕忙換上笑臉,「你好,我是沈夏至。」
「妳好,隨便坐。」男生一臉燦爛的笑容,非常親切。
祁晟走到吧檯前,神色淡然,口吻卻很輕柔:「小爵,福言在嗎?」
「在啊。」小爵四周察看,蹙眉,「咦,剛剛還在這兒……福言,鞠福言!」
「吼,別叫了,耳隔膜都快被你震穿了。」倏地,一道輕飄飄的身影,從吧檯內的小爵的身邊站起,除了祁晟之外,小爵和沈夏至都被嚇得倒退一步。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沈夏至在場,小爵幾乎快把牙齒咬斷也保持著完美笑意,「妳什麼時候跑到這裡來的?」
鞠福言軟綿綿的趴在吧檯上,「我餓,想找點吃的,結果什麼都沒有。」
祁晟面無表情,卻看得出眼底的笑意,「通宵了?」
「嗯。」滿眼淚花的點點頭,咬著紅唇,鞠福言很傷心,「我為那個無良女人賣命,可是她卻連我的肚子都餵不飽,我覺得非常難過,祁,我乾脆跑路算了,你覺得如何?」
「糟透了!」小爵笑著,牙齒咯咯作響,「妳跑路,那個變態女人一定會把所有罪過算在我餵不飽妳,然後倒楣的是我,妳應該問我覺得如何才是!」
「那你到底要不要餵飽我呢?」鞠福言淚眼汪汪。
「那裡水果點心都有,為什麼妳不吃?」
「我要吃烤雞,我要吃和牛,我要吃很多很多肉,很多很多!」鞠福言悲切的抗議著。
「拜託,哪有人一大清早吃這麼多肉的?鞠福言,妳將來一定會下地獄的。」小爵笑容快掛不住。
「我寧願下地獄!」
最終,小爵妥協了,因為他深深知道餵不飽這個女人的後果是多麼嚴重,看著小爵認命的走向廚房,沈夏至才強迫的告訴自己,她絕對沒有從眼前這女人的眼底,看到一絲得逞的惡魔眼光。
上一秒還病懨懨的女人,突然睜著水汪汪的大眼對沈夏至伸出手,「嗨,我是鞠福言,妳叫我福言就可以了,聽那個無良女人說妳是她的救世主。」
救世主?她沒這麼偉大吧,沈夏至定定心神,伸出手握住鞠福言,「妳好,我是沈夏至,以後我的工作是幫助妳整理花圃,我會努力的!」
「安啦,我充分相信妳。」鞠福言跳上高腳椅,撐著吧檯興致勃勃的看著她,笑嘻嘻。
只是一句簡單的相信妳,都讓沈夏至有種感激涕零的衝動,她對社區的每個人印象都好到爆了,她們都很善良……
「所以,妳跟祁是什麼關係,妳是他的女人嗎?你們上床了嗎?祁的技術還可以嗎?」
看著面前無辜的表情,沈夏至嚴重收回上一秒還存在的想法,嘴角微抽,「我只是社區的房客而已。」
「不會吧,社區從來不收……」
「福言。」在鞠福言還沒說完的當口,祁晟以清淡卻不容置喙的口吻打斷,明明聲音很輕柔,但沈夏至發現不管是女房東還是福言,聽到後都會很適時的住口。
撇撇嘴,眼裡分明還是好奇寶寶的光澤,卻摸摸鼻子委屈的像在自問自答,可聲音卻是整個休息室都聽得見:「好啦,不問就不問嘛,沒想到祁這麼遜,好不容易弄個女人回來,還玩什麼房東房客純潔的友愛關係,也不知道我們多擔心他的身體需求,難道祁對女人真的沒有興趣,難不成……」
沈夏至確定,她真的聽到了祁晟難得的深深歎息,她憋笑著,這時,大門又突然被打開,一小一大的兩道身影飛身而入,大的沈夏至認識,是女房東小惜,小的她沒見過……
「老女人,是怎樣,一大清早又不安於室了是不是?拜託妳找個人嫁了算了,不要每天這麼亢奮可以嗎?」
調侃的稚嫩聲音一出,沈夏至立刻想到了這就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聽說是卓絕和柳默昕夫婦的兒子,單單從這個只有六七歲小男孩模樣看來,即使沒有見過那對夫婦,沈夏至也絕對相信,那一對夫婦一定漂亮得人神共憤。
「死小子!昨天的帳我還沒跟你算清楚,你又做了什麼好事?」
「喔,我看了一下妳新搜刮的冷兵器而已,會死嗎?」
「混蛋!那個不是我的,是上官女王要的,你快拿回來,你找死嗎?」女房東小惜東竄西竄的逮人。
「嗨,妳就是沈夏至,喔,比老女人可愛多了,我喜歡妳。」不知道什麼時候,卓家的小子竄到沈夏至身邊,眨了一下電人的桃花眼。
沈夏至小暈了一下,她深深感悟,這將來一定會是個妖孽,「嗨,謝謝。」
兩人東躲西藏,身影亂竄,直到一聲清脆的玻璃碎裂聲傳來,一切才歸於平靜。
小惜和卓家小子相視窘迫了一眼,不到一秒,一道巨怒的吼聲從廚房由近而遠傳來,小爵此時此刻已經崩潰:「真是夠了!哪次來不摔壞我的東西,你們就不甘心是不是?我要殺了你們!」
說著,失控的小爵從手上飛出十來把鋒利的西餐刀,「刷刷刷」射向女房東和卓家小子,就在沈夏至還呆楞的當口,所有西餐刀「蹬蹬蹬」的全部釘在了牆上,卻一絲一毫沒有傷著原地不動的兩人……
接下來發生了什麼事情,沈夏至是不清楚了,因為等她反應過來,她已經被祁晟安全的帶到了餐廳外,祁晟笑得無奈,敲敲沈夏至的額頭,「妳還好吧?」
「啊?」回神,沈夏至尷尬的笑著,「社區……欸,社區的人都挺特別的。」
去他的特別,那是一群瘋子吧!早知道這些人不簡單,可是沒想到如此陽光親切的男模型男小爵也這麼暴力,哭!
「是很特別。」祁晟微瞇金棕色的眼眸,笑著,「但其實不用怕,他們並不會真正傷害對方。」
她當然知道,可是心臟不夠強也扛不住啊,沈夏至默默的點頭並且告訴自己,她已經充分做好隨時強健心臟的準備了。
看看祁晟,其實她很想問,那你呢,究竟是什麼人?
她不是傻瓜,從小惜、福言和所見到的每個人口裡或多或少都感覺到了,這裡不是外人可以隨意出入的,既然他能將她帶來這裡,是證明他沒有將她當外人看了,她很怕,真的,害怕越了解他,害怕他對她越來越好。
◎ ◎ ◎
「我有一隻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牠去趕集……」伴隨著輕快的兒歌哼唱聲,沈夏至抹抹汗珠從花圃裡起身,微風拂過,帶來一陣清爽的舒適和淡雅花香,讓她忍不住閉上眼睛,享受置身於其中的感覺。
不知不覺來到平和社區已經將近一個月,這個月簡直美妙得像在作夢,不僅每天可以睡到自然醒,而且工作也不累,雖然花圃占地面積很大,但因為花圃的基礎狀況已經非常好了,她只要小心翼翼注意天氣變化,根據不同花種的性質照料就好了,花圃的主人福言和房東小惜也絲毫不嚴苛,嗯,準確來說是根本不在意吧,她只能安慰自己,這是她們充分相信她的能力,而不是完全不上心的散漫。
還有最重要的是,她能一天三餐吃到祁晟做的美味食物,他似乎不用出門工作,偶爾出門也會很快回來,總之比她還清閒,不過話說回來,這不在她操心的範圍之內,反正他在家就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
首先他很賞心悅目,尤其剛開始的時候,他總是沒意識到家裡多了她,赤身裸體的讓她享受了不少福利,不過等他終於習慣了,她的福利也消失了,真倒楣!
再者,他讓她感受到了家真正的溫暖,有人會跟她說早安和晚安,有人會陪她看晚間電視節目,有人不管出門還是回家,都會說一句「我出去了」或是「我回來了」……實在有一種無法言語的幸福感。
早知道他對她的影響力空前強大,她本想著要防備的,只是再怎麼努力,也比不上他無意間點點滴滴的溫柔滲透,就算他偶爾開玩笑逗弄她,像是故意看她咋呼生氣,自己卻笑得雲淡風輕,但過後,她還是覺得甜蜜到不行。
呼,也許他只是把她當小鬼、當妹妹,但她就是沒用的淪陷在他的溫柔體貼裡。
「祁晟……」
「什麼事?」
「啊?」不自覺的呢喃出聲,卻突然有人應聲,是誰都會被嚇到吧。
「咳咳咳……」
「妳沒事吧?」溫暖的大掌輕柔撫上沈夏至的背脊,一股自體內湧起的電力讓她酥麻虛軟,她連忙逃開他的撫慰,一邊輕咳,一邊指控。
「喂!大叔,你怎麼總是神出鬼沒的?人嚇人真的會嚇死人的。」
每次祁晟靠近她的時候,幾乎都沒有腳步聲,搞什麼,又不是鬼魂。
揚唇柔聲笑了一下,祁晟因為大叔這個稱呼頗為無奈,不知道是不是越來越熟悉的關係,這傢夥也越來越不怕他,每次不滿的時候就叫他大叔,以報復他每次不經意就叫她小鬼。
看著祁晟的笑容,沈夏至又沒出息的心醉了一下,來了一個月,社區的人多多少少也都打過照面了,有越來越熟的,也有只見過一次就再也沒見過的,不過總體來說,她得到了一個資訊,祁晟原本是不愛笑的,也許說是根本不笑的,所以大多數人看到祁晟對她笑,都是一臉驚愕的表情,從那以後,每次看到祁晟笑,她都會覺得在他心中,她也許還蠻特別的吧……
「工作結束了嗎?」祁晟問。
「嗯,今天只要整理這片火鶴花叢就行了,福言說明天實驗要用。」拍拍圍裙,將手中的工具自然的遞給祁晟,她跳出了花圃。
接過工具,兩人並肩走上雨花石小徑回家,祁晟將一個信封遞給沈夏至,「這是小惜讓我給妳的。」
「是什麼?」沈夏至接過,打開瞇著眼睛瞅,很快,她驚叫:「薪水嗎?」
「大概是吧。」看著她雀躍興奮的表情,祁晟跟著笑起來,「不知不覺都一個月了。」
「可是……」沈夏至大略數了一下,「這裡差不多有十萬塊,我只是整理花圃,一個月薪水會不會太多了點?」她不喜歡佔人便宜,很怕小惜對她這麼好是因為祁晟的關係。
看穿她的心思,祁晟拍拍她的頭,「也許對妳來說只是簡單的整理花圃,但對於福言和小惜來說意義卻不同,因為這些成本不算太高的花卉,將來提供實驗研究後,卻會帶來巨大的利潤,所以不必覺得過意不去,這是妳應得的。」
「這樣哦……」沈夏至握著信封,也不再矯情囉嗦,揚起小臉咧嘴:「今天是我第一次拿到在社區工作的薪水,晚上你開車陪我出去好不好?我去添置點自己的私人物品,然後我請你吃飯。」
「好。」他輕柔的回應。
「耶!」大聲呼喊,沈夏至像個孩子一樣跑到祁晟前頭蹦蹦跳跳,喊著要買好多喜歡的東西,請他吃大餐。
不是像,她根本就還是個孩子吧。
祁晟的笑容凝在唇邊,有些寵溺的味道,對於他來說,沈夏至是什麼人,他弄不清楚,只是自從她在他身邊以來,他便有種真實感,不再一到黑夜就覺得孤寂冰冷,她在電視機前叫著、笑著,甚至是一把鼻涕一把淚都讓他覺得心安,回到家,只要她在,一切都很好。
夏至……如果想把妳永遠留在身邊,單純享受有妳的陪伴,會不會是一個很貪心的想法呢?對妳,是不公平的吧?
◎ ◎ ◎
捧著肚子,從一家高級的法國餐廳出來,沈夏至非常嚴肅的告訴祁晟:「他們做的東西還沒你做的好吃。」嘖嘖,但價錢還真不是普通人能瞻仰的欸。
瞟了瞟沈夏至脹鼓鼓的小肚子,祁晟微微挑眉,似乎在示意她的話可信度非常低。
「吶,我才不是因為好吃才吃得這麼撐的,這麼貴的東西,就算不好吃我也要全部吞下去吧。」沈夏至立刻反應過來的申明著。
輕笑了聲,祁晟點點頭表示理解。
「我說真的!」沈夏至偏頭仰視祁晟,加強語氣,然後諂媚的笑笑,「以後還是自己買食材來做比較好,這個偉大而艱巨的任務就交給你囉!」
「小鬼,妳的如意算盤倒是打得叮噹響。」敲敲她的頭,祁晟勾唇。
似乎是被敲習慣了,而且反正他的力道也是不痛不癢的,沈夏至不介意的扮個鬼臉,「我怕你廚藝生疏了,這是為你好啊。」
他還真要感謝她不成?
突然想到自己下午的那個奢念,祁晟淡淡的微笑收斂了幾分,望著街道的遠方,忽而聲音更加輕緩:「夏至,有空我可以教妳,這樣以後妳嫁人了做得一手好菜,不僅能抓住丈夫的胃和丈夫的心,也能討得公婆的喜歡。」
腳步驀地頓住,看著前方祁晟的背影,沈夏至笑容完全褪去,不自覺眉頭皺緊。
感覺到身邊的人落後,祁晟也停住,慢慢旋身看向沈夏至,「怎麼了?」
「你是不是覺得跟我住在一起被打擾到了?」他的話,讓她心裡莫名湧起酸澀的感覺,於是忍不住口吻也變得有些嬌蠻任性。
「當然不是。」祁晟錯愕了一下,走到她面前,擡手敲敲她的頭,「小腦袋在想什麼呢?」
「如果不是,為什麼要突然講那些莫名奇妙的話?」
他們不是相處的好好的嗎?如果不是他嫌棄她,覺得被打擾了,為什麼會這麼說呢?
「呵,小鬼。」祁晟笑了起來,只有自己知道這些許的苦澀,「我只是為妳好,妳將來始終是要嫁人的,難道要一直跟著我這個大叔?」
「我以後再也不叫你大叔!」忽的,沈夏至就紅了眼眶,握拳嬌嗔,明明大叔這個稱呼只是鬧他的,沒想到他會真的聽進去了,像是下定決心般,她咬著唇看他,「你一點都不老,別說自己像七老八十一樣,真的,我以後再也不叫你大叔,你不要趕我走。」
祁晟歎口氣搖頭,無奈笑起來,「欸,笨蛋,我沒有在趕妳,我只是……好啦好啊,不說這個好不好,怎麼一副要哭的樣子,真像個孩子。」
她可憐兮兮且要哭不哭的樣子,讓祁晟陌生的心軟情緒再起,這個小傢夥真是懂得怎麼磨人,其實……她的反應他該是開心的吧,不想讓她離開的人明明是他,貪心奢望的也是他,現在她不肯走,他怎麼會覺得不好呢?
「我才不要嫁人,而且,我一輩子都學不會做菜啦,也沒有人肯娶我的,真的!」
直到前一刻,她才意識到自己心裡那股變調的感情是什麼,她喜歡祁晟,甚至愛上了祁晟,所以想到她必須要離開他就會不知所措,會害怕。
她一點都不需要他為她好,為她著想,至少,在他遇上真愛之前,就讓她這樣陪著他啊,即使是做他眼中長不大的小鬼都好!
「不准老是說孩子氣的話。」祁晟的斥責真是連一點威懾力都沒有。
「我才沒有。」眼淚還沒掉出來,就被硬生生憋了回去,她吸吸鼻頭,真摯的說:「反正我不嫁人,我不要離開社區,除非……除非你將來有了喜歡的人,要娶她,那時候我一定不會再留下,不會打擾你,好不好?」
說出這句話,沈夏至的心很痛,但也不是玩笑,她不會因為失去了祁晟,就要死要活這麼沒用,只要他開心幸福,她也會在另一個地方好好生活下去的,這是她的決心,只是她希望那一天不會這麼早來到。
喜歡的人,要娶的人……怔住,會有這麼一個人嗎?遇上她以前,他一直以為自己會孤獨終老,有多少人說過,他冷血,沒有感情,以至於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沒有心的人,只是她的出現,卻給了他太多真實。
「胡說!這個話題到此結束,我保證不提了,好不好?」看她難受,他也很不開心。
有了祁晟的保證,沈夏至破涕為笑,他會保證那麼就一定萬無一失。
心情平復也不再多想,她才又嬌氣的拉住了祁晟的胳膊,繼續跟他耍嘴皮子,不知道沿著街道走了多久,沈夏至心情依舊不錯的笑鬧著,只是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她忽然頓住腳步全身僵硬。
「怎麼了?」偏頭看她,發現沈夏至眼神怪異的看著某處,順著她的眼光,祁晟也看到不遠處街邊停靠的一輛名車。
名車旁,一個緊身皮衣短裙的妖嬈女人,正在跟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黏膩的吻別分手,終於送走了男人,妖嬈女人才甩甩皮包,扭著纖腰正面向著他們的方向走來……
有一刻,沈夏至是想躲的,只是動作不夠快,妖嬈女人已經看見了她,驚叫一聲,踩著十二寸細高跟的女人,跑到沈夏至面前一把揪出她,尖聲的大吼:「好哇,沈夏至,妳終於出現了,我以為妳躲到天涯海角瀟灑去了呢,可惡,妳知不知道上個月妳沒給我錢,我差點活活餓死!」
被揪得有點痛,不停掙紮,沈夏至蹙眉,反唇相譏:「妳不是又勾搭上一個老頭了嗎?他不至於讓妳餓死吧!」
「妳還敢說!」加重手上的力道,女人惡狠狠的說:「妳不給我錢,我當然要找人養,不然要等死嗎?」
「可是他老得可以當妳爸爸了,啊……」吃痛的呼喊一聲,沈夏至剛想把手臂抽回,就看見女人已經高高舉起了手臂,對準她的臉頰就是一巴掌。
臉上火辣辣的刺痛,沈夏至認命的閉上眼,她知道,這僅僅是開始而已……但下一秒不僅手上的痛感消失,整個人也被拉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熟悉的氣味讓沈夏至驀地睜眼,眼眶酸澀,對了,她不怕,她現在有他在了……
「住手,我不想跟一個女人動手。」
聲音冰寒刺骨,一時間,沈夏至幾乎不能將聲音的主人跟一向溫柔儒雅的祁晟聯想在一起,她只能呆呆的看著祁晟一張刀斧雕刻般的俊顏變得森冷,金棕色的眸子似乎盯著自己紅腫的臉頰,浮動著隱忍暴戾的情緒,這……真的不是她熟知的祁晟。
女人似乎瑟縮了一下,才壯著膽子嘲諷的大笑,「還有臉說我,哈,沈夏至,原來妳也靠男人過活嘛,不過我找的是金主,妳找的是牛郎嗎?」
「沈美萊,妳不要太過分了!」她怎麼說她都可以,沈夏至就是不允許她侮辱祁晟。
「生氣了?」沈美萊惡毒的尖聲哼笑,「沈夏至,我沒心情管妳找什麼男人,妳趕快給我錢。」
「我沒錢。」沈夏至有種又氣又傷心的感覺,雖然早知道自家姊姊是什麼樣的人,但她還是不可避免的難過,這麼久不見,她不關心自己的死活就罷了,仍舊張口閉口不是錢就是打罵,不逼死她就真的不甘心嘛,「就算我有,也不會給妳!」
「沈夏至,妳找死!」說著,沈美萊又要上前抓沈夏至。
祁晟當然不會允許剛剛的情況再次發生,摟著沈夏至一閃,眼眸一沉,就讓沈美萊嚇得邊退後邊大叫:「喂喂喂,我跟我妹妹的事情關你什麼事,你給我滾開一點,就算我罵她打她都好,你最好別多管閒事。」
原來,她就是所謂的姊姊,眸光陰森,可怕沒有暖意的嗤笑從唇角溢出,嚇得沈美萊又退遠幾步,半晌後,祁晟摟緊著沈夏至柔緩宣布:「不好意思,從今天開始,她所有的事情都歸我管,妳不僅動不了她一根汗毛,也休想再見到她,更別提錢的事,因為……她已經嫁給我,所有的事情,由我作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