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相識,是在臺北東區某家知名夜店。
乍見,他彷彿腳下地板突然崩裂,整個人忽然掉下的渾身一震。
那是一名美艷的女郎。
過胸的大鬈發襯托一張小巧的鵝蛋臉更形標緻,略長的水眸有著萬種風情,濃密的睫毛在每一個眨動時皆讓他心蕩神馳,高挺的鼻樑加深了五官印象,菱形紅唇嘴角微微上翹,像是在對每一個經過她身旁的人放電。
他也被電到了。
而且是狠狠的當場被電成焦屍。
他推測這名女郎年紀應該比他長,才有那樣的成熟風韻。
走上前,高大的身形完全擋住女郎的視線,她不得不抬眼瞧是哪個不識相的。
他清楚瞧見她的目光一閃,略略的怔愣,顯見他發射的電波亦被她接收到了。
走近細看,她的肌膚好得嚇人,充滿彈性,吹彈可破,三十的神韻,卻擁有二十出頭的細緻肌膚,故他降低年齡猜測,估算她可能二十五、二十六左右。
長他約四歲。
還在美國讀大學的他是陸仕集團,負責金融類子公司的陸蘇宇總裁的大兒子陸牧邢。
再過一年就將大學畢業的他,暑假回國進家族企業實習,身為貴公子的他白天忙於公事,晚上可是夜夜笙歌,未超過半夜兩點絕不回家。
繼承了陸家男人特有的俊美外形、高大身材,陸牧邢在女人堆中無往不利,加上他財大氣粗,出手闊綽,桃花開過一朵又一朵,同時百花齊放也不是新鮮事,但眼前的女郎卻是第一個讓他初相見就心頭悸動。
「吃消夜?」
他對自己的魅力太有自信,認定只要一開口,女郎就會乖乖跟著走,然而她只是斜睨了他一眼,就對他視若無睹,與旁邊的女性交談。
她裝得越不在意,他就越有興趣。
他不走,但也不再與她搭訕,靠上吧檯,環顧舞池內放浪形骸的男男女女,氣定神閒的好像這家夜店是他開的似的。
他的存在感太強烈,又賴在她身旁不走,從不在夜店跟任何一個男人交集的丁襄夜不得不轉頭正視身旁外型出采的男子,這一細看,心中打了個突。
她曉得他是誰,陸仕集團的陸牧邢,鑽石級單身漢,年紀輕輕不過才二十一歲,正在美國讀大學。
同時,他也是她同事尹曼蔓的前男友。
這男人與尹曼蔓交往了約兩個月時間,就以個性不合為由與她分手,不顧她怎麼苦苦哀求,就此一去不回頭。
狠心、絕情、自私,是個討人厭的花花公子。
據尹曼蔓說,他與她交往期間,尚有其他女朋友,但她萬般忍受,只因為堅信自己會是花花公子的終結者,誰知他還是離她而去。
傻啊。她歎息。
愛上花花公子的女人都有這樣的迷思,以為自己會是最後一個,亦會是與對方結婚的一個,但其實也不過是花園中的一朵玫瑰罷了,而這樣的玫瑰,滿園都是,不差她一朵。
意識到她的視線,陸牧邢轉過頭來,與她相視。
「改變主意了?」嘴角噙著笑。
她要笑不笑的一勾嘴角,「沒空。」說罷,起身離開。
陸牧邢一個箭步上前,抓住藕臂。
她比視覺上還要纖細,藕臂完全被五指所圈攏。
她不悅回頭,陸牧邢俊顏傾近,準確無誤的攫住芳唇。
她愕愣,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大膽,初相識就強吻她。
她掙扎想退開,但他力氣恁大,不只掙脫不了,他高超的吻功更是讓她在剎那間恍神,迷迷糊糊的任由他攫取檀口的芳甜,失了魂。
過了好一會,他放開她,長指撫過被吻得略微紅腫的唇瓣。
「走?」
她在頃刻間回過神來,腦中轉過千百個思緒。
關於陸牧邢,她自同事口中聽得夠多了,對他自有不少的認知。
陸牧邢每年的暑假都會奉父母之命回國,為接班做準備。他狂妄、驕矜自大,對自己有絕對的自信,不過是實習的身份,就對公司內部決策有諸多意見,他叛逆、獨斷,就算違背上意,也要往堅持的方向走。
不知是幸運還是他真有本事,他做下的決定未曾出錯,陸家太老爺亦是對他寵愛有加,將來極有可能成為主掌整個集團的總司令。
這樣的一個男人,誰也抓不住他。
他適才的「走」字,恐怕是「走」去夜店附近的飯店,春宵一度,醒來誰也不認誰,onenightstand。
她心底很明白,更讓她升起想挫挫他銳氣的衝動,讓他知道,女人不是給他玩過即丟,不要以為誰都會買他的帳。
於是她嘴角勾揚一抹魅力十足的微笑,纖指勾畫他的臉頰,傾身附耳,「去吃屎吧!」用力推開。
瀟灑俐落的離去,徒在他眼中留下一抹俏麗的背影。
陸牧邢大掌抹過被撫過的頰,忍不住低笑。
這麼有挑戰性的女人,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他一定要擄獲她的心!
他勢在必得!
丁襄夜只在lady“snight才會出現,故每晚必光臨夜店的陸牧邢守了七天,才守出了俏麗佳人。
她一樣的美艷,一樣的讓眾人驚艷,就算店裡的燈光昏暗,她的出現就像百盞燈泡同時大亮,幾乎每個男人都回首。
她身邊有一名女伴,同樣濃妝艷抹,臉上粉塗得厚,假睫毛戴得濃,但還是遠遜一大截。
他未主動靠近,而是站在遠處端凝。
她的神經似乎挺敏感,很快的朝他的方向睨來,察覺是他時,彎細的柳葉眉微微一挑。
丁襄夜在上次相遇之後,隔天就告訴尹曼蔓這事。
「他主動跟你搭訕?」尹曼蔓心中訝異,但很完美的未在神色間流露。
陸牧邢本身就是個發光體,女人就像飛蛾撲火,他一出現就往他身邊聚攏,由他主動搭訕,是尹曼蔓第一次聽聞。
「嗯啊,就是我去夜店的時候。」丁襄夜輕啜了口免費紅茶道。
她跟尹曼蔓是同家安親班的同事,她負責櫃檯,尹曼蔓則是美工,交情還可以,而尹曼蔓是個很喜歡將自個兒的事跟週遭吐露的人,所以丁襄夜曉得她打小父母離婚,知道她愛情之路並不順遂,好不容易攀上一個鑽石單身漢,卻不過兩個月就被甩。
總而言之,她的人生路途很坎坷,讓丁襄夜有些同情,雖然尹曼蔓年紀長過她,還是忍不住就想多照顧她些。
中午的休息時間,兩人一塊兒去附近的自助餐店用餐,她順口就跟尹曼蔓提及她遇到陸牧邢一事。
記得,尹曼蔓是在去年的六月認識陸牧邢的,那男人並未將年紀的差距放在眼中,雖然尹曼蔓大他六歲,他還是與她交往。不過丁襄夜卻認為,陸牧邢將尹曼蔓當玩樂的對象,差幾歲根本不是重點。
這也可以解釋一旦上了妝,看起來就十分成熟的她,為何會成為陸牧邢的獵物。
其實她才不過二十三歲,剛入社會一年,還算是個新鮮人呢。
「那你覺得他怎樣?」尹曼蔓有些緊張的問。
「不怎樣,就花花公子一枚。」
「你不覺得他很有魅力?」
對,他的確很有魅力。她第一次被陌生人強吻,竟然被吻得意亂神迷,她自個兒也意外,但這也只是更證明這男人很沒節操,是個徹頭徹尾的玩咖,讓她更為鄙視。
「我討厭那種男人。」她語氣帶著嫌惡。
「是嗎?」尹曼蔓鬆了口氣。
她掌握不住陸牧邢,但不代表她樂見他被其他女人所掌握,那只會讓她覺得更不甘心。尤其丁襄夜上了妝後十分美艷,吸睛力百分之百,但未上妝時,卻不過是個清秀的女孩,不是特別美,與素顏也美麗的她相比,遜了一截,若被比她遜色的女人奪走她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她真的會嘔到胃都吐出來了。
但陸牧邢主動搭訕她啊…
「你最好離他遠點。」尹曼蔓假好心警告,「他是個玩家,女人是玩物,就算他先跟你搭訕,也不是認真的,一定是你化妝之後的樣子讓他誤以為你也是個玩咖,想跟你玩玩而已。」
「我知道。」丁襄夜點頭。
她也很清楚自己上妝前跟上妝後是截然兩個人,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一畫了妝,她就變成冷艷型的女人,很多男人因此靠近她,圖的都是一夜情。
她來夜店,只是想喝點小酒,跳跳舞,放鬆因工作而緊繃的神經,可不是來讓人把的,但她覺得看到那些男人急色樣很好笑,所以她一定畫過妝才來夜店,那也是她的盔甲,因她美艷的模樣而受吸引的男人絕對不碰。
包括陸牧邢。
但是,他那灼灼目光讓她暗裡發著汗,也總算清楚為何事隔一年,尹曼蔓還是對他念念不忘。
這個男人,真的太有殺傷力了。
想到尹曼蔓訴說被拋棄的過程,她不由得想是否該有人給這自信過剩的男人一點教訓,別讓他以為女人都是這麼簡單就可以獲取,因此毫不在乎。
她不是個玩咖,在男女之間也不是個高手,但她實在很想挑戰他的過人魅力,更想挫挫他的銳氣。
於是,她迎上他的直視,不退不縮,就看他打算怎麼做。
對視了約半分鐘,陸牧邢走上前來。
上鉤了。
丁襄夜緊張得手心冒汗,表面裝作泰然。
他坐上她身邊的高腳椅,很悠然自得的姿態。
「你只有在lady”snight才會出現?」他毫不避諱讓她曉得,他對她的注意與在意。
這男人該不會在上次相見之後,就一直往這家夜店跑,等候她出現吧?
面對一個富有魅力,還將她擱在心上的男人,有哪個女人能抗拒?
丁襄夜暗裡吞了口唾沫,告訴自己,絕對不能中了他的招。
「這麼在意我?」她略略傾身,讓他感覺到她願意相熟的意思。
「很難不在意。」他撩起她肩上的一綹發,在指上纏繞。「你沒染髮?」他有些意外。
純黑的髮絲透著健康的光澤,頭頂處環繞一層光圈,他猜測她的鬈發是電棒所捲,故彎曲的角度十分有型而美麗。
所以她平常是直髮?
這樣一張美艷的臉孔似乎難以跟清湯掛面長直髮聯想在一起,他真想知道日常生活中的她,是怎樣的一個人。
「我喜歡我的髮色。」她退後,讓髮絲自他指尖抽離,就像他絕對別想掌握她。
她決定要利用他對她的在意,釣上這名絕情的男人,然後再將他狠狠甩掉,讓他感同身受像尹曼蔓那樣的女孩所承受的苦痛。
他該受一點懲罰,才會有同理心、良心與同情心,否則,接下來不曉得還有多少女孩蒙受其害。
「我也喜歡黑髮。」他說,「更喜歡留有一頭黑色長髮的女孩。」
很明顯的告白。
她不由得心一跳。
他完全不迂迴、不轉彎,這麼大剌剌的、赤裸裸的,反而更讓人相信他是真心真意,沒有任何虛假。
其實骨子裡虛偽透了。
難怪尹曼蔓會陷得這麼深。
摔跤吧!她在心裡冷哼。
她一定要讓他狠狠跌上一跤,教他以後休想再玩女人。
「請我喝杯酒吧。」她轉動高腳椅面對吧檯。「亞歷山大。」
他微笑,對酒保彈了指。
酒保玩弄著雪克杯,花樣百出,令人目不暇給,過了一會,一杯調酒以兩指夾著,推來她面前。
她拿起,輕啜一口。
「你叫什麼名字?」陸牧邢問。
「小蔓。」她故意報尹曼蔓的名號。
尹曼蔓說過,陸牧邢都喊她「小蔓」。
「本名?」
他的面色未有任何波動,恐怕早就將尹曼蔓拋諸腦後了吧。
「在這種地方認識的,需要說出本名嗎?」她雙臂相疊在吧檯上,微偏螓首,眼神略迷濛的勾引著他。
「我倒不介意讓你知道我叫什麼,我是…」
娟秀小手捂上他的嘴,「別說,我不想知道。」她傾前,盯著他的唇。「匿名的遊戲,不覺得好玩嗎?」
「很好。」
他彎下腰,歡迎之意明顯,丁襄夜心想既然她現在是「玩咖」,當然也不能太扭捏,於是昂起下巴輕啄了下薄唇。
「給我一支手機與號碼,以後我們就用那手機聯絡,你不知道我是誰,我也不要知道你是誰。」
這是玩咖遇上玩咖了?陸牧邢略挑眉。
是什麼樣的女子可以這樣放肆的玩著成人遊戲?
連姓名都不用曉得,擺明著為以後的分手鋪路了,而且還由他給一支手機跟號碼,是讓他將來想找她也不行?
她將掌控權完全收在自己手上了。
他從不曾遇過這樣的女孩,沒有索求,不冀盼將來,今朝有酒今朝醉,簡直將他當成一時打發時間的玩物。
呵,有趣。
他還不曾被這樣對待。
「明天,這個時間,我們在這見。」臨行前,略涼的素手撫上他的頸,投予嬌媚的一笑,轉身離開。
一離開夜店,丁襄夜整個人像被放氣的氣球般,差點就因膝蓋發軟而坐上地。
她捂著猶發燙的頰,不敢相信她竟然有辦法演出剛才那一段。
哇塞,丁襄夜,你可以去角逐奧斯卡了。
還好夜店的燈光夠昏暗,他應該瞧不出她其實雙頰熱燙,膝蓋還微微顫抖著,畢竟這樣勾引男人,甚至還主動親吻男人,對她而言可是頭一遭!
說不定她真有惡女的本事。
好了好了,她現在得叫計程車趕快離開,為明天的戲碼作準備,想一想該怎麼繼續惡女的花招。
她覺得她的血液在奔騰,整個人充斥在興奮之情中,迫不及待明晚的到來了。
八成是因為平常的生活太平淡,沒什麼波瀾起伏,這次的「壯舉」才會讓她熱血賁張。
陸牧邢,一定要讓你成為甕中之鱉,最重要的是,「分手」兩字,一定是由她提出…啊,不對,她的同伴呢?
她竟然把葉紫斐放在夜店裡,自己跑出來啦。
她忙拿出手機撥打。
她手上的小提包傳來震動。
慘了,她忘了葉紫斐為了專心跳舞,先把手機放在她這了。
這下怎麼辦?她帥氣的出來了,總不能再進去吧?
思考了會,她躲到一旁的暗處,撕掉假睫毛,用濕紙巾擦掉臉上大部分的顏色,再穿上小外套後,重新走回夜店。
才進入,就看到陸牧邢站在入口不遠處。
不知道他會不會認出她來?
挺起胸膛,她強裝鎮定的走過,那與友人談笑的男人果然沒看她一眼。
只注重美色的色胚!
踏入舞池,很快就找到舞得忘我的葉紫斐。
「紫斐。」
葉紫斐轉頭看到妝幾乎卸掉的丁襄夜,嚇了一跳。
「你幹嘛卸妝啊?」她們上夜店都是濃妝艷抹的啊。
「沒有啦,剛臉有點癢,我怕是過敏,所以擦掉了。」
「喔,那你要去看醫生還是回家抹藥?」
「不用不用,我們繼續跳。」反正某人看不出來!哼!
還在意她咧!
色胚!
我呸!
一早九點,陸牧邢進入自家公司──陸仕保險經紀公司,負責的工作是替客戶做壽險規畫。
陸仕集團分為金融跟實業兩大類,早期子孫輩的實習與掌管並未特別分類,是這幾年,陸家太老爺決定將金融業交與二房的子孫,實業類交由大房來管理。
也因為這樣分家的關係,陸牧邢大學就讀的是金融學系,暑假時分別在金融控股、銀行等實習過,這次則是在保險經紀。
他的工作是規畫新型保單,讓已呈飽和的保險市場有新的產品可以推銷。
除此以外,他也跟著資深業務作售後服務與客服,以更深入瞭解被保險人的需要。
進了辦公室,他就對行政助理道,「麻煩幫我弄一支手機跟號碼來。」
「為什麼?」行政助理好奇的問。
「麻煩你了。」陸牧邢一笑,行政特助立即心花朵朵開。
「我馬上幫你處理。」行政助理紅著臉點頭,癡癡望著他走向辦公桌的身影。
好帥喔…行政助理滿眼愛心符號。
不知道她有沒有可能被未來的總經理甚至董事長給看上呢?
若她被看上的話,將來就是總經理夫人,可以過著貴婦的生活了!
她得趕快把他交代的事情處理好,讓他對她讚譽有加。
她拿起電話,打到與公司有合作關係的通訊行去。
「麻煩送一支最新型的手機過來…iPhone4好了。」她想陸牧邢就該配最新款的。「還要一個sim卡,要最好的號碼喔…」
陸牧邢在座位上忙了一陣,行政助理就將手機送過來了。
「陸先生,你要的手機。」行政助理紅著臉說。
「你的效率真好。」陸牧邢免費送迷昏人的微笑一朵,「謝謝。」
啊…她要昏倒了啊。
「不客氣,以後有需要我的地方儘管吩咐,我一定使命必達,效率精準…」
「開會了!」保險業務襄理呂長亭走過來打斷行政助理的一廂情願。
他也是帶陸牧邢的人。
「好。」陸牧邢將列印出來的資料敲平整,放入資料夾中,隨著呂長亭一起走進前方的會議室。
開完會後,呂長亭對陸牧邢道,「向日葵安親班老闆的母親得癌癥得手術摘除腫瘤,我們過去跟他談有關於手術理賠跟住院費的事,我跟他約好十一點半,該過去了。」
「好。」
他們坐上呂長亭的車子,一塊兒驅車前往向日葵安親班。
這是家連鎖安親班,一進門可看見兩名櫃檯人員,後方則坐著三名不清楚職位的女孩,清一色都是女生。
安親班位於一處住宅大樓內,透明玻璃門可清楚瞧見裡頭的情形。
坐在櫃檯的女孩皆低著頭,看起來十分忙碌的模樣,後頭那三名女人則不知在書寫什麼,或者在畫著什麼。
「我們進去吧。」
呂長亭與陸牧邢推門而入。
離大門最近的櫃檯女孩抬起頭來,那臉色很明顯的一怔,手上的筆霍然掉落,咕嚕嚕滾落桌下。
丁襄夜驚異的眨了眨眼,矮身撿原子筆。
她萬萬沒料到會在工作場所遇到他。
此時的她脂粉未施,連眉毛都沒畫,還戴著一副遮住半張臉的黑框眼鏡,徹徹底底的素顏,曉得他絕對認不出來她就是夜店裡的「小蔓」(上回殘妝模樣就認不出來了,素顏一定更認不出來),但心中還是難免忐忑。
還好尹曼蔓去二店做教室佈置,否則讓她看見陸牧邢,不曉得會發生什麼事。
說不定會上演像玫瑰瞳鈴眼或夜市人生那種灑狗血橋段哪。
「小姐,請問老闆在嗎?」呂長亭問的時候,還別有深意的瞟了身旁的陸牧邢一眼。
漂亮的男人真是罪惡,走到哪都讓女人心猿意馬。
陸牧邢略聳了下肩,一臉「人不是我殺的」無辜樣。
又不是他存心教女人注意他的,可她們就是容易受他吸引,能怪他嗎?
「請問哪裡找?」丁襄夜直起身,視線直盯著呂長亭。
這聲音似乎有點耳熟。陸牧邢的濃眉因困惑而略蹙。
他幹嘛用研究的神色看著她?
該不會被認出來了吧?
以眼角餘光注意陸牧邢動向的丁襄夜更惴惴不安了。
可沒道理啊,只要是熟識的人,都說她妝前跟妝後是兩個人,陸牧邢只見過她兩次,且是在燈光不明的夜店裡,沒道理他有通天眼的本事,認得出她另一張臉。
而且上回在夜店裡,她卸掉大部分的妝容後,他也沒認出來,不是?
說不定是她對他意識太深,才會在腦中上演小劇場,其實人家根本沒注意更沒在研究她!
「我們是陸仕保險經紀,跟老闆約了十一點半。」
丁襄夜轉頭問身邊的同事易瑄琇,「老闆有交代嗎?」
真的很耳熟。陸牧邢眉蹙得更緊。
她的嗓音很微妙,不是太細緻纖細的嗓子,但是語調有種小女人特有的黏膩,像在跟誰撒嬌似的,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特別味道。
「我問一下。」看帥哥看得臉紅紅的易瑄琇拿起內線電話。
「請稍等一下。」丁襄夜說完,就心虛的低下頭去忙她的工作。
「老闆說有。」易瑄琇對丁襄夜道。
幹嘛跟她說,還要她轉達,明明人就在前面啊。
再看易瑄琇的雙頰發著紅,有著小女兒不敢直視心上人的嬌態,她心中豁然開朗──易瑄琇是害羞啊!
天啊!又不是沒見過男人,有啥好害羞的啊?
丁襄夜想到還要跟陸牧邢打照面,就快要發冷汗了。
冷靜冷靜,他絕對認不出來的。
冷靜冷靜啊!
「老闆的辦公室在那。」丁襄夜只得抬起頭來,要笑不笑的一勾嘴角,臉跟手皆朝向左前方緊閉的辦公室大門,就是不要讓陸牧邢有直接瞧見她正臉的機會。
「請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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