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時面冷,時而熱的昏沉與黑暗,讓他就像是跌落了無底的深淵般,不斷地向下沉去,一身的虛乏,讓他就連半點力氣也使不上。
此刻的他,或許離死亡已經不遠了。
這種已經分辨不清現實與虛幻的感覺,當年,他的大哥也曾經親身體會過吧!
他永遠忘不掉,當他帶人趕到當場時,鮮紅的血從大哥被利刃貫穿的胸口緩緩滲出,卸下兵甲之後,他親眼看著那像是一朵碗大般紅色芍葯的血跡,逐漸地蔓延衣衫的全部。
忽然胸口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中斷了他的思緒,他就像負傷的野獸般喊了出來,緊握住拳頭,不料卻握住了一隻柔嫩卻微涼的纖手。
撐下去,求求你,撐下去。
附在他耳邊低語的柔軟嗓音透出一絲哽咽,貼靠在他額上的嫩頰有著未干的濕意,滴落在他的肌膚上時,還有著些許溫度。
她哭了。
他還以為她有多堅強,卻沒想到,她也會哭泣。
其實,如果他真的死了,對她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他不是一個好人,不能回報她的一片真心,最終,她能得到的,也不過就是被他傷得體無完膚的下場。
不準死,我不准你死……
聽見她一口一聲不准,他在心裡覺得好笑。
像她這樣完全只是悲咽的虛弱嗓音,究竟能命令得了誰呢?
黑暗就像是夜色般,再度一點一滴地將他給籠罩住,他逐漸地不能思考,漸漸地聽不見她的聲音。
菩薩……
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想要把她的聲音聽得更清楚些。
只要您能……十年也好,二十年……菩薩,鳳雛這一生……只要他好,我便於願足矣了……
此刻的他,並沒有足夠的神智判斷自己究竟聽見了什麼,但是,他可以確定她所說的話,對他而言非常重要。
他努力地想要聽清楚她所說的每句話,最後,終究不敵黑暗的襲擊,再一次地昏沉了過去。
她瘋了。
譚琢青、葛豫、洪飛,甚至於是綿柳、青桃,每個人都說她瘋了!
鳳雛像個無助的孩子般,依偎在心愛男人的身畔,眷戀的美眸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他俊挺的側顏,唇畔噙著一抹淺淺的微笑。
是啊!她瘋了,就連她自己也是如此感覺。
那日,她看見他受傷倒地,被抬送了回來,那一瞬間,她以為自己會崩潰,她不能想像,在這天底下沒有他齊天始的存在。
十日了!從他受傷那一天起,十日過去了。
好不容易才解了他的毒,所幸那毒只是發得快,毒性卻不強,下的份量也不多,在餵食了幾天藥之後,終於把他從鬼門關救回來了。
「我希望你快點醒過來,可是,我又怕你醒過來會責罵我,因為,我做了一件會讓你很生氣的事情。」她挪動了下身軀,偎得更緊,她無比地慶幸,在這一刻,感受到的是從他身軀透出的溫暖,而不是冰冷。
她遲疑了半晌,終於伸出纖手環抱住他厚實的胸膛,唯有在這個時候,他才不會將她的手從身上拿開。
真好,她可以緊緊地像這樣將他抱住。
在她的心裡有高興,也有悲傷,因為只有這個時候,她才能佔有他。
鳳雛開始上下其手,在他的身上不安分了起來,不過,所謂的不安分,也不過就是摸摸他的胸坎腰腹,或是牢牢抱住他修長的臂膀,掐掐他的臉頰,扯出個鬼臉來。
最後,她坐起身,跪在他的身畔,玩出興趣來了。
她用兩指食指將他的眼角拉得高高的。
「母夜叉。」
然後,再把他那根很挺的鼻子給往上一按。
「豬八戒。」
當她用兩隻手把他的兩頰給揪開時,忍不住噗哧一笑。
「齊天始,你絕對想不到自己的臉也有這麼像肉餅的時候!如果你現在睜開眼睛,用那種很冷的眼光瞪我的話,那樣子一定會更好笑……」
話才說著,她的眼淚已經是潰了堤,再也忍不住一串串地掉下來。
「我想殺了他們,他們這樣傷害你,其實我恨不得殺了他們……」她低頭輕吻了下他的唇,剔透的淚珠落在他的臉上,「你醒來吧!雖然,你醒了之後,就不能再讓我做鬼臉,不能再讓我想抱就抱,但我還是希望你醒過來,就像其他人一樣,覺得我南宮鳳雛做了天底下最蠢的蠢事,你可以罵我,可以不要理我,就是不要像現在這樣,躺在這裡一動也不動,看見你這個樣子,我真的覺得好難過、好難過……」
當他的眼睛再度睜開,看見光亮時,齊天始好半晌是恍惚的,他感覺自己好像陷在黑暗中過了百年,但卻又像只是昏睡了一瞬間,唯一真實的,是他轉眸時,映入他眼簾裡的那張嬌顏。
終於見到他清醒過來,鳳雛忍不住既驚又喜,勾起笑痕的唇畔微微地輕顫著,用盡了一身的力氣,才沒讓自己掉下喜極而泣的眼淚。
「哭了?」他曲指滑過她的眼睛下方,看見她的眼睛是紅潤的,雖然沒有掉下眼淚,但是可以看出來就在不久之前,才掉了不少眼淚。
鳳雛勾起微笑,輕輕地搖頭,「不,沒哭,方才出去透氣兒一個沒留神教風沙給惹了眼睛。」
「嗯。」他輕吭了聲,知道她是在扯謊,可是卻不打算拆穿她的謊言。
「很疼嗎?傷口還很疼嗎?」
「別擔心,我會好的,不必擔心。」
「是,你一定會好的,一定、一定會好起來的。」說著,一顆豆大的淚珠冷不防地潸然滾落她的臉頰,她飛快地拭去,不讓他瞧見。
「我傷得很重嗎?」他突然問道。
「當然不!你為什麼這樣問?你會好的,一定會好的。」她不想教他擔心,但眼淚卻像是不聽話似的,一顆接著一顆,滾落她的雙頰。
「如果我傷得不重,為什麼你要哭得像下一刻就要為我送喪一樣呢?」他伸出手,舉手之際才驚覺自己的無力,但他仍舊伸手以拇指輕撫過她染著濃厚陰影的眼下,「你累了。」
鳳雛搖搖頭,忍住了眼淚,努力讓自己擠出微笑,「我沒事,我不哭了,我不會再哭了,我讓人去看看藥煎好了沒,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留下來。」他冷不防拉住了她的手,揚起深沉的眸光,定定地瞅著她,「煎藥的事情就讓下人們去辦,你留下來。」
迎視他的目光,鳳雛心裡一陣狂跳,被他握住的手,肌膚上傳來他熨熱的溫度,她深吸了口氣,定了定神,「不怕我打擾了你歇息嗎?」
「怕被打擾,就不會開口留你。」他淺笑道。
不經意看見他勾在唇畔的笑意,好一瞬間,鳳雛幾乎快要喘不過氣,她覺得感謝,覺得激動,不敢想像自己差點就要失去他了。
她忍住了碰觸他的衝動,纖手握成了拳,她想像在他昏迷時那樣抱住他,但如今他清醒了,她便不敢再造次,怕惹他討厭。
齊天始與她四目相望,看穿了她的小心翼翼,對於她與他保持的那一小段微妙的距離,感到有些許的不耐煩。
雖說先前他昏迷的時間居多,但是,就憑著他稀薄的記憶,他能夠感覺到那時候的她與他是親近的。
「弟兄們呢?」
「他們都好,刺傷你的兇手捉到了,也處置了。」最後一句話,雖然有些遲疑,但她仍舊平靜地說完了。
「嗯。」齊天始淡淡頷首,不想在這個時候追究這件事情,他斂下眸光,深沉的眼瞳裡有著一抹深思。
「在想什麼?」她輕聲地問。
聞言,齊天始轉眸,定定地瞅了她一眼,看見她澄澈的眸光之中充滿了疑惑,曾經,對他而言,她像一張白紙般令他感到蒼白,對她,他談不上有任何感覺,甚至於想把她擱得遠遠的。
但,漸漸地,白紙不再是白紙,在他的面前,她這張白紙不斷地被添上了生色的筆畫,這一刻的她,不知不覺地,竟看起來就像是一朵新開的花蕊,那美好的姿態令人忍不住想要一看再看,教他忍不住想要緊緊地捉住她,看著她,直到看清楚她真實的模樣,令他感到不再迷惘困惑為止。
「我在想,當初真的有必要置他於死地不可嗎?這個問題我想過很多次,依然得不到答案。」他輕沉的語氣近乎呢喃。
幾乎是他出口的同時,鳳雛就明白了他所指的人,正是自己的兄長。
她輕抿著嫩唇,靜靜地聽他繼續說下去。
「那天,事情結束之後,我只派了琢青去見爹,告訴他大哥死了,那時我真覺得自己是個懦夫,我不敢親自去見爹,告訴他自己的兒子死了,而且,兇手就是他另一個兒子。」
「是,你確實是兇手沒錯。」她以極平靜的語氣說道,話才一出,就看見他望向她的眸光透出了一絲訝異,但卻沒有見怪,「無論他是否你親手所刃,他終究是因你而死的。」
齊天始揚唇笑了,「你很大膽,我以為你應該會安慰我才對。」
「你希望我安慰你嗎?我覺得不是,你想要有人責備你的不是,所以我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她聳了聳纖肩,偏首微笑,露出了有些淘氣的表情,轉瞬間,她的臉色忽然一換,清澄的瞳眸心虛地從他的臉上稍稍別開。
「你說得很對,我真的很大膽,所以就算知道你會生氣,還是做出那樣的事情,你可以罵我沒關係,但是,除了傷你的那個人之外,這幾日還查出了跟他同夥的一票黨羽,可是我沒罰他們,就算傷你的箭上塗毒,存心是要你命的,但我還是放過他們了。因為,他們一個個都是你大哥的忠心黨羽,雖說他們都明白自個兒的主子不成氣候,遲早是會出大事的,但他們不服氣,因為在他死後,不僅葬不進祖墳,還被按上了罪人的名義,他們想給他討個公道,所以,我替你還給他們公道了。」
聽她一口氣把話說完,咬牙似乎在等著他責難,那副從容赴義的表情,令他頓時間哭笑不得。
「你——」他才想開口,就被她打斷。
「我撤了大伯罪人的名義,還告訴他們,等到有朝一日你當上了皇帝,會再追加給大伯封號,還有他的妻妾家人,一律都不會虧待的。」說完,她像個做錯事的孩子閉上眼睛,只差沒有蒙上頭,心想他就算打她也不為過,從這一刻起,他再也不搭理她,也都是她活該應得的。
她話聲歇落,隨即而來的是他的沉默,她硬是吞下內心的不安,對於他一直不開口說話,心裡害怕她的擔憂成真了。
齊天始看著她,忽悠勾起一抹淺笑,眸光深沉得就像是幽潭之中激現的一道光芒,心想他真該好好獎勵她才對,藉著她的手,做了他一直想要解決的大麻煩,他抬起手,並非要打她,只是輕輕地撫著她的頭。
「謝謝你替我出面做了這件事,這些年來,我曾經想要這麼做過,但是,我不能,當年那一役,大哥死了,他的人馬傷亡不少,但跟隨我的弟兄死傷也不少,我必須給他們一個交代,以慰借他們兄弟的在天之靈。」
「所以,你不怪我?」她睜開雙眸,喜出望外。
他搖搖頭,沉靜地瞅著她好一會兒,「我值得嗎?值得你如此全心全意的喜歡嗎?」
「值得。」她雙手握住他厚實的大掌,貼在臉頰邊,「是我自己決定要喜歡你的,一開始,我就沒有期望你能夠回報。」
齊天始眼眸注視著她,指尖感受著她臉頰微涼的膚觸,此刻,在他心上的,是一種他不曾識解過的溫潤情感。
「你說這話,是代表你不想要我的回報嗎?」他挑了下眉梢,話裡有話,「就算我一輩子都不喜歡你,也都沒有關係嗎?」
「不——」鳳雛一時語塞,後悔自己將話說得太滿,她想說剛才的話全都不作數,卻臉皮薄得連一句話也開不了口。
看見她嬌顏漲紅,他輕輕地吃笑了起來。
成親那麼久,她從未見他這般笑過,那爽朗的笑意就像是久違的晴天,令她瞧了舒心,也就像教一陣春風給拂過了心坎。
笑聲漸歇,齊天始閉上了眼睛,像是不堪負荷般喘了口氣,「我想歇歇,可以等我睡了你再走嗎?」
「嗯。」她乖順地點頭,感覺被他掌握的手緊了一緊,被他緊握的充實感,令她的心頭不由得一陣浮熱,紅著臉,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小院裡,飄散著濃厚的藥香味。
鳳雛坐在小火爐旁,纖手執著小扇輕輕地掮著,小爐裡黑呼呼的藥翻騰著,藥香味隨著燒紅的炭火不斷地蒸發,飄散在空氣中,與桂花的香氣交揉成一種和諧的暗香,似有若無的,鑽入人的鼻息裡。
鳳雛看見爐子裡的火勢穩定,融融地燒紅著,才停下手,雖然已經是深秋時分,但是久待在火爐旁,那蒸騰的熱氣讓她巧挺的鼻尖兒冒出幾顆細細的汗珠,白嫩的臉蛋也是透著兩抹淡色的嫣紅。
她才抬眸,就看見了蘇嬤嬤不知何時來到了她的跟前,她看了看那不斷冒著熱氣的藥壺一眼,然後將視線挪到鳳雛身上。
「不後悔嗎?嫁給二少爺,你真的幸福嗎?」
「從你的眼底看來,我幸福嗎?」
「不,你不幸福,因為你所愛的男人,他不愛你。」
聞言,鳳雛並不急著辯駁,只是揚起柔嫩的唇瓣,勾起一抹如花般美麗的微笑,側首出神似的遙望著遠方,「是,他不愛我,或許,終我一生都得不到他的愛,這也將是我這一生最大的遺憾。可是,我不難過,因為,他並不是不愛我,而是他根本不愛任何人,這是我的遺憾,但也將成為我的慶幸,嬤嬤,你不是我,你不會懂的。」
「是,我是不懂,好好的一個人兒,為何要如此委曲求全?」
「其實,誰說委曲求全就不快樂呢?只要在他身邊,我就覺得好,經過至贊汗王的事情之後,讓我知道,我是可以幫他的。嬤嬤,總有一天,他會知道我的好,然後喜歡上我,我現在只希望這一天早些到來,我相信這一點微薄的心願,上天是願意成全我的。」
「傻孩子。」蘇嬤嬤忍不住搖頭歎氣,才又想要開口說話時,就聽見了外頭傳來了人聲。
「夫人。」千總管的聲音從門牆後傳來。
鳳雛轉眸望向聲音的來源,看見千總管帶著一名小廝繞過門牆走進小院,見到她,立刻是笑容滿面。
「千總管。」她笑喚了聲。
「夫人,剛才你是在跟誰說話?」說著,他張目四下望了望,卻沒見到人影,心裡頗是納悶,分明就聽見聲音的啊!
「跟……」她眸光一掃,已經沒見到蘇嬤嬤人影,隨即笑著搖頭,「沒有,是我在自言自語。」
「夫人,這藥燙手,讓奴才來端吧!」
「不礙事,我行的。」鳳雛笑著想拒絕,最後卻拗不過千總管的盛情,還是將湯藥交了過去。
千總管將冒著騰騰熱氣的藥碗擱到一旁奴才遞上的承托,頓了一頓,才吶吶地說道:「夫人,要是以前奴才有對不住你的地方,就請你多見諒,經過這一役,齊家上上下下的人都能夠看出來,夫人對二爺是真心真意的,以後,我們這些奴才會像對二爺一般,對夫人忠心耿耿,言聽必從。」
「做什麼說這些呢?都是自己人,不必客氣了。」她笑著搖搖頭,不明白為何他會有感而發,一直以來,他已經算是齊府裡最照顧她的人了。
聞言,千總管低首乾笑了兩聲,掩飾一臉的心虛,畢竟,他做過什麼,自個兒最清楚不過了。
佛堂中,一線清煙裊梟升天。
鳳雛靜靜地站在佛前,雙手合十,仰望著肅靜的佛顏,嘴裡唸唸有詞的,彷彿在訴說祈求著什麼。
或許是因為太過專心了,所以她沒聽見在身後門外,有人踩雪而來,無聲無息地走進了門。
直到她默念完心裡的話,擱下了手,已經站在她身後好一會兒的人才悠悠地開口:「聽下人們說,你經常都到這個佛堂裡上香祈求。」
鳳雛沒料到會聽見齊天始的聲音,微微吃了一驚,轉眸看見他的視線越過她,停駐在佛身上,那眸光像是在審視,也像是在評判。
她點點頭,「嗯,成親以來,我就常來這裡求神拜佛,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他們都說些什麼,青姚這丫頭什麼本領不會,就最會把這些閒言閒語帶回來給我。」
「喔?我倒不知道,府裡的人都談論你些什麼?」他的眸光挪回到她的臉上,挑了挑眉梢,表示疑惑。
鳳雛知道他的話不假,一向他都不管這些閒事的,「他們總說,我在向佛祖祈求寵愛,希望你可以疼我些,畢竟得了寵,我這正妻之位才能坐得穩實,不怕教人給搶了。」
聽罷,他好半晌沒說話,眸光深沉地瞅了她一眼,「你是嗎?你所求的真如他們所說的一樣嗎?」
「不。」她毫不遲疑地搖頭。
「如果不是,你在求什麼?」
鳳雛頓了一頓,仰起美眸,沒瞧他,轉而望向總是沉肅不語的佛顏,啟唇輕輕地吟道:「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願,一願郎君千歲,二願妾身常健,三願如同樑上蒸,歲歲長相見。」
別人以詩映景,她則是以詩映情,她回眸望著他俊朗的臉龐,臉蛋微紅,心裡有些忐忑,看見他也在瞧著她,兩人四目相望,雖是無聲,卻勝有聲。
以為他會說些不太好聽的話,嘲笑她的天真,但是,他沒有開口,只是抿起一抹淺笑,伸出大掌輕撫著她的臉頰,執起一束青絲,在指間把玩著。
「我喜歡你的頭髮,像絲緞一樣柔軟。」
好半晌,鳳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沒料想到他突如其來的溫存言語,讓她一顆心就像是揣了只小兔,狂亂地怦跳著,絲毫不受她的控制,「那我就為了你,這一生都會好好養著它,好與你一輩子結髮。」
「嗯。」他不置可否地悶吭了聲,噙在嘴角的笑容淡淡的,較之他所說的溫柔言語,他眼底的神情稍嫌冷淡了些。
是的,她令他感到迷惘。
至今,他仍舊不懂,眼前這女子究竟可以多愛他呢?
可以為了他,就連性命都捨棄嗎?
是不是只要給她一點呵護與溫柔,她就可以連命都給予他呢?
驀地,胸口的傷傳來痛楚,他摀住胸口往前傾倒,就在這時,鳳雛大步上前扶住了他。
「你以為自個兒的力氣有多大?」他及時按住一旁的几案,沒將自己全身的重量壓上她,他挑起眉梢,一臉不以為然,「如果我真的跌在你身上,你這纖細的身子骨只怕被我壓斷幾根肋骨不止。」
他瞅著她,卻見她沒有被他的嚴厲給嚇到,反而嬌巧地笑了。
「鳳雛承認自個兒的力氣真的不大,可是,我會用盡全身的力氣扶住你,倘若全身的力氣不夠,至少,還能給你當個墊背的,讓你可以少吃些疼,只要你好,我心裡就樂意。」她仰起嬌顏,衝著他甜甜一笑,想起那一日,她給昏迷的他所做的鬼臉,她的笑容就不禁更甜了。
看著她的笑臉,驀然間,齊天始感覺心口就像是被人給使勁擰住了,一口氣險些喘不上來,她毫無保留的喜愛幾乎到了令他震驚的地步。
齊天始瞇細銳眸,定定地凝視她好半晌,這瞬間,在他眼前的女子令他感到一絲痛恨,因為她無怨無悔的付出,只是更突顯出他的自私與殘酷。
「怎麼了?」她疑惑地眨了眨眼,「是傷口還疼——?」
最後的話尾未及出口,她柔軟的唇瓣已經被他覆落的薄唇給吻住了,在四唇接合的那一剎那間,鳳雛腦袋一片空白,無法思考。
屬於他嘴唇的飽滿觸感,成了她所能夠感覺的全部,他陽麝的氣息隨著溫度,不斷地、不斷地熨進她的身子裡,入侵她的思考。
「不喜歡我親你嗎?」他抬首勾起一抹邪氣的笑,沉聲問道。
她搖搖頭,迷濛的神情有些急切,「不會不喜歡,只是不習慣,這是你第一次主動親我,我只是不習慣而已。」
「是嗎?那再來親幾次,你就會習慣了,是這個意思嗎?」話落,他再度封攫住她柔軟的唇瓣,輾轉地碾揉著她的唇,雖然不是激烈的狂熱,但卻是十分堅定的佔有。
承迎著他的吻,鳳雛的心臟狂跳著,她狂喜而且不敢置信,他的溫度與觸感都是如此地鮮明,但她仍舊感到有些不切真實。
久久一吻方畢,鳳雛喘息著,視線片刻也不願從他的臉上移開,生怕只要自己一閃了神,再回神時,會發現這一切只不過是她的白日夢。
但,不是夢。
就在她還恍惚著不能自己時,已經被他強而有力的雙臂給摟進懷裡,她的臉頰被擠貼在他的胸膛上。
她閉上眼,感覺在她耳邊響起的心跳聲,一聲一聲的,有力而且沉穩,是如此地真實,熨在臉頰上的溫熱,暖得令她想要落下眼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