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唉……」分不清是深長歎息,還是疼痛的呻吟,自一名被病痛折磨得面黃肌瘦的婦人口中傳出。
「娘?」在一旁打盹的女兒孟雍荔被歎息聲驚醒,急忙起身關切詢問,「您醒了?要不要吃點東西?」
「不了。」鳳娘有氣無力的應,「妳去幫我叫妳弟妹過來。」頓了下,「也叫妳爹回來。」
那老頭子不知道又流連到哪個花街柳巷了!要不是她直覺自己僅剩一息尚存,非得把遺言交代清楚,她一點都不想見那風流死老頭!
一聽到母親竟然要把家人都集中過來,雍荔心中掠過不好的預感。
「快去啊……咳……」鳳娘咳了數聲,腥甜味傳入鼻間。
又咳到吐血了,恐怕她真的時間不多了。
「好……」
雍荔連忙叫來丫鬟,吩咐將妹妹們帶過來,再叫了家丁去將不知躺在哪個花魁大腿上的父親,以及應該又躲在賭場內的弟弟雍軾叫回。
人陸陸續續抵達,眾子女擔憂的望著病重的娘親。
鳳娘抬起混濁的眼,視線一一掃過子女們,唇邊揚起欣慰的微笑。
自她嫁入孟家也二十年了,幸虧她的肚皮爭氣,在孟老爺十名妻妾中,只有三房的她生出孩子,且一生就是五個。
尤其當她生下老三孟雍軾——孟家唯一一個繼承人時,大喜過望的孟老爺不顧大房翠娘、二房雁娘的反對,硬是將孟家綢布莊的命脈——紡織廠,交給了她打理。
母憑子貴,即便帳務皆由翠娘來管,鳳娘在家裏的地位仍是遠遠超過了翠娘與掌管綢布莊的雁娘。
孟老爺喜愛女人,可是更愛錢勢,故五個孩子的取名皆充滿了銅臭味——有利、有名、有勢、有權、有錢。
身為落魄秀才女兒的鳳娘哪能忍受她的孩子取了這麼庸俗的名字!
可她也聰明的不直接與孟老爺抗議,而是假借了算命之名,將五個孩子的名字改為——雍荔、雍茗、雍軾、雍荃、雍芊。
名字的諧音與孟老爺取的原名相似,再加上是算命算出來的名字,孟老爺自然從善如流,欣然允許。
身為獨子的雍軾在家中地位不用擔憂,可她四名女兒在重男輕女的孟老爺心中,卻是毫無分量。
鳳娘擔心她過世之後,這四名女兒會被其他妻妾隨隨便便就嫁了出去,過著含辛茹苦的生活。
「妹妹……」一聽到這尖銳的嗓音,就知道是二房雁娘來了。「我聽說妳把子女們都叫來啦,是不是不行啦?」
雁娘一向尖酸刻薄,說話不留餘地,鳳娘的子女們皆惱恨的暗瞪了雁娘一眼。
「妹妹,妳怎麼說得這麼直接呢?」大房翠娘虛偽的笑了下,「雖然許大夫說三妹是撐不過這幾天了,可做人還是要留點口德啊!」
快死吧!快死吧!死了紡織廠就是她們的了!哈哈哈……
「妳們……」老二雍茗握緊了拳頭,頗有欲上前揍人之勢,身邊的老四雍荃立刻握住她的手,搖了下頭。
適時,孟老爺回來了。
「夫人!」他帶著滿身酒味與濃濃胭脂花粉味,一路奔過來鳳娘床邊。
鳳娘就算病得快要斷氣,也聞得出他身上放浪形骸的味道。
以袖掩鼻,鳳娘難掩厭惡的說:「老爺,請您離遠一點,您身上的酒味讓妾身十分不舒服。」
「喔……」病者最大,孟老爺只得往後退了兩步,「這樣可以嗎?」
「可以。」胸悶的咳了兩聲,鳳娘道:「老爺,妾身明白天命已到,即將離開老爺了,看在妾身為老爺生了五個孩子的份上,在臨死之前,有幾項要求希望老爺能答應。」
「我答應!我都答應!」孟老爺一個勁兒點頭。
「首先,妾身死後,紡織廠交給女兒們管理,直到她們出嫁。」
「不行!」翠娘、雁娘尖聲抗議。
鳳娘對翠娘、雁娘的抗議置若罔聞,平靜續道:「女兒平日跟在妾身身邊,對紡織廠管理一事知之甚詳,必定能擔此大任。」
「好,我答應。」孟老爺頷首。
誰管理對他來說都沒差,只要別破產害他沒錢喝酒玩女人即可。
「第二,妾身希望女兒們的婚事能由她們自個兒作主。」
「娘?」女兒們訝異驚呼。
婚事由女兒家自個兒作主,這可是於禮不合啊!
「這……」果然,孟老爺皺眉了。
一見孟老爺猶豫,聰明的鳳娘立刻轉彎,「當然親事主要是由老爺做主,可妾身希望別是蒙嫁,也就是女兒的夫婿必須是她們首肯、心甘情願嫁出去的才行。」可別像她一樣,聽了媒婆的花言巧語,傻傻的上了花轎,誰知竟然嫁了個「狼人」啊!
「好,我答應!我答應!」
「謝老爺……」為了讓孟老爺能深切的記住自個兒的承諾,病危的孟三娘顫巍巍起身,跪在床榻上,兩手往前搭。「請老爺務必完成妾身的心願。」
「一定!全部的人都聽到了!」孟老爺往後一吼,「以後紡織廠歸女兒管,女兒的婚配由她們自個兒作主。」
「聽到了!」在場的家僕與子女用力頷首,只有翠娘與雁娘氣得臉發青。
「娘……」淚滿腮的雍荔哭著扶娘親躺下。
母親臨死之前,還怕她們四姊妹受人欺負,教雍荔心頭更是苦澀。
「荔兒,妳是大姊,要好好照顧弟妹。」鳳娘輕歎了口氣。「別老是為人著想,忘了要先對自己好,知道嗎?」
「荔兒知道。」
「娘……」老二雍茗輕握住母親瘦不見肉的手腕。
「茗兒,妳個性粗枝大葉的,凡事可要謹慎些,明白嗎?」
「茗兒明白。」
鳳娘抬起顫巍巍的手,老三雍軾立刻握住。
「軾兒,娘明白你在玩啥。」鳳娘瞪了兒子一眼,雍軾乾笑了聲。「也好,別耽誤人家。你是家中獨子,可要好好照顧姊姊妹妹。」
「軾兒明白。」
「荃兒。」老手一招,雍荃連忙擠過人牆而來。「妳最聰明可性子也最烈,剛則易斷,曉得嗎?」
「嗯。」螓首一點,淚珠兒紛然滾落。
「娘……」年紀最小的雍芊爬上母親的床,膩在母親懷中。
「芊芊,妳要乖,要聽姊姊們的話,別老愛調皮搗蛋的!」
「芊芊會乖!」雍芊用力頷首,「那娘也要乖,趕快把病養好,陪芊芊蕩秋千。」
「芊芊……」鳳娘心疼的撫著小女兒的烏髮,「娘可能沒法答應……咳……咳咳……嘔!」一口鮮血嘔出,染紅了床褥。
「娘!」大夥頓時亂成了一團。
「快叫大夫!」雍軾朝家丁大吼。
「別忙了。」鳳娘喘了口氣,那雙混濁的眼不知為何突然變得清明,直勾勾的望著孟老爺,「老爺,請記得答應妾身的承諾。」
「我記得!我記得!」孟老爺用力點頭。
「記得就好……」一抹淺笑揚在鳳娘唇角,「記得就好……」
眸子緩緩閉上,細臂無力垂落床緣。
「娘……娘!」
號哭聲震動屋瓦,任憑子女們再怎麼殷切叫喚,鳳娘的眸子仍是永遠的閉上了。
翠娘的寢房內,兩個女人正氣憤的在咬耳朵。
「老爺真是老糊塗了,竟然答應三妹的要求!」一心想奪得紡織廠管理權的翠娘氣得吹鬍子瞪眼。
「這下該怎麼是好?」雁娘急得繞桌打轉。
這兩個女人平時也是勁敵,可為了同一目的仍可掩藏真正心意,表面化敵為友,共商制敵大事。
「三妹這一死,那五名子女還要守孝三年,要不是因為這樣,我非想方設法速速把她們統統嫁出去!」
獨子雍軾嗜賭,典型紈褲子弟,無能敗家子一個,沒啥好怕,況且她早未雨綢繆在繈褓中就將其牽制。
怕就怕那些常常跟她們唱反調的女兒,真以為有了母親遺言做後盾,就可在孟家作威作福了!
「老爺都答應讓她們婚姻自個兒作主了,哪能隨便找人嫁啊!」這才是最頭痛的地方啊!
翠娘雙眸陰沉一閃,「守孝不能嫁,婚姻自個兒作主不能逼,那咱們就想別的法子!」
「什麼法子?」雁娘好奇的問。
翠娘手指一勾,雁娘立刻附耳過去。
聽了翠娘的計謀,雁娘嚇得臉色發白。「當真?」
「當真!」翠娘堅定頷首。
狡詐陰險的光芒逐漸浮上雁娘雙瞳。「那要先對付誰?」
「平常跟在三妹身邊管事的雍荔!」她是頭號大敵!
辦完母親的喪禮,仍在守孝期間的雍荔著麻衣斬衰,頭綰喪髻,打起精神,收起淚水,前往紡織廠巡視。
這是母親以她最後的生命交給她們的產業,即便內心因母喪而悲痛得幾乎難以下床,為不負母望,再怎麼哀慟,也得暫時遺忘。
更何況,喜好漁色的爹爹花錢越來越不知分寸,昂貴的絲綢被拿來討花魁歡心,為了攏絡政府高官,只要一有新樣綢緞,立刻雙手奉上,銀兩更是大把大把的往外撒。
昔日的孟家可是揚州城首富,其富有無人可匹敵,排名第二的也只及零頭,然產業落到孟老爺手上後,財產就如沙山崩盤,現下竟只落了個第三大富的窘境,可孟老爺毫不在意,即便妻子過世的現在,還是笙歌徹夜,毫無悔改之意。
她若不振作點,這個家遲早會毀在爹爹的手上!
還有,翠娘與雁娘覬覦孟家命脈已久,只要稍有不慎,她們隨時會找機會奪走紡織廠,她自然沒有時間沉溺母喪。
還好,她還有親愛的弟妹們與她相扶持。
雙胞胎妹妹雍茗雖然脾氣壞,卻是她最值得信賴的夥伴;老四雍荃是四姊妹中最聰明的,只要一遇上麻煩事,皆有錦囊妙計可解決;年紀最小的雍芊雖然沒有什麼實質上的幫助,可她的燦爛笑靨是她的精神支柱,只要看到她無憂無慮的笑,所有的辛苦都得到了慰藉。
姑娘家最終是要嫁的,不管如何,她非得堅守崗位,直到妹妹們許了好人家為止。
孟家紡織廠擁有高級紗緞綢絨綾絹等織機各百張,紡織女工千名,繡工百名,廠房腹地深幽,光是來回一趟,就耗去了大半天的時光。
紡織廠前有一大塊空地,不少女工的孩子在那裏玩樂,一看到巡完廠房的雍荔皆開心的奔過來,拉著她的手吱吱喳喳。
雍荔微笑應和,喚來丫鬟小敏,拿來糖果餅乾送給小朋友們。
看到甜食,小朋友的笑容更燦爛了。
「大姊!」空地旁的木制大屋雕花窗櫺處,露出一張與雍荔面目相似的嬌美臉蛋。
那是孟家老二雍茗。兩人雖是雙胞胎,可雍茗的臉兒為下頷較尖的瓜子臉,雍荔則是豐潤的鵝蛋臉,仔細一瞧,還是可將兩人辨仔細。
「姊姊該去忙了。」雍荔笑著摸摸其中一個小朋友的頭,提起裙襬,走進木屋。
屋內擺設極簡單,正中央擺放大桌一張,平日雍荔就在這看綢樣、算計訂單、抄帳冊、用膳等等;後方置放軟榻,是疲累時歇息用的;屋子的最裏邊有暗門,內藏有孟家紡織帳冊,謹慎心細的鳳娘還會另抄一份放置家中。
鳳娘過世後,這抄錄備份帳本的工作就分派到雍茗頭上了。
雍茗這人一向不拘小節,太過細密的工作等於教她蹲在地上數螞蟻一樣,沒一會兒就抄得頭昏眼花。
在桌前抄備份帳冊的雍茗一看到姊姊進來,立刻擺了張苦瓜臉給她看。「大姊,我可不可以不要做這工作?」
雍荔一瞧見她臉上、身上都沾了墨水的狼狽模樣,忍不住笑出聲來。「教妳抄帳冊,還真是難為妳了。」
雍荔挪過帳冊來,上頭的文字之扭曲,還真教她皺了眉。
外祖父是個秀才,開設私塾辦學,故四名姊妹皆被鳳娘送去讀書。
可只要一坐上椅子,體內就好像有萬蟻鑽動的雍茗卻是連三字經都背不完整,一手書法也寫得歪七扭八。雍荔暗歎了口氣,心想這工作以後還是交給老四雍荃來吧!
雍茗雖不擅文,可活潑好動的她卻是跟著紡織廠的武師學了功夫,閒時常找老三雍軾單挑,完全沒個姑娘家該有的賢淑溫順。
「大姊,妳找別的工作給我忙吧!譬如說,紡織廠的守衛呀!護送綢緞的隨從啊!這些我都做得來的!」雍茗笑瞇了眼。
聽聽,這該是一個姑娘家做的工作嗎?
「我看妳……」
「嗯?」雍茗張大一雙美眸,等待吩咐。
「護送我回家吧!」一時之間,她實在想不出來有啥工作是適合她的。
當大姊的護衛?美眸亮起!
誰都知道翠娘跟雁娘不安好心眼,尤其紡織廠落在四名女兒手裏後,她們的存在就如芒刺在背,而這其中,主要管事的大姊必被視為心腹大患。
雍軾曾交代過她要多注意大姊,尤其大姊心太軟,只要一個柔情攻勢就可讓她掏心掏肺,身為雙胞胎妹妹的她當然要挺身保護。
「好!那從今天起,茗兒就是大姊的護衛了!」雍茗霍地站起,抱拳一揖,還真有那模樣。
這妹妹喔……雍荔輕笑搖頭。
「天色暗了,該回家了。」雍荔抬眼望了窗外西斜的夕陽一眼。
今日巡廠房的時間過久,待回到家恐怕已過晚膳時間了,她急忙吩咐小敏請家丁備馬車。
既是護衛,雍茗為扮得有模有樣,堅持不坐馬車,換了簡易裝束,一頭油水光滑的烏黑長髮高系成長辮,騎馬跟在後頭。
妹妹的玩性重,雍荔明白,也不阻止,拉開車簾吩咐馬夫,驅車歸家。
如雍荔所預料,馬車才離開織廠沒多久,天色就暗了。
馬夫停下馬車,欲點亮車上燈火時,一旁的靜謐小巷中,突然沖出了三名黑衣人,將馬車團團包圍。
穿黑衣、縛面,一看便知來者不善,雍茗拉緊韁繩,握住身側的長棍,嚴陣以待。
「誰是孟雍荔?」帶頭的黑衣人大喊。
這些黑衣人是沖著大姊來的?雍茗心頭一凜。
坐在馬車內,不曉得發生何事的雍荔正想探頭出來,馬上的雍茗出聲了。
「是我!」雍茗怒目瞪視黑衣人。「你們想幹啥?」
賊人瞇眼仔細打量雍茗清麗的面容,確定跟他們所要狙擊的人擁有相同的特點。
「要妳的命!」黑衣人怒吼一聲,沖上前來。
「救……救命啊……」車夫嚇得大喊。
下一瞬,猩紅鮮血噴出,車夫捂著被利劍劃過的肚子,躺在地上抽搐。
這些人……是玩真的?雍茗咬牙驅馬,手執長棍擊打黑衣人。
「茗……茗兒……」馬車內的雍荔眼見雍茗與手執長劍的黑衣人交手,嚇得臉色發白,手腳發軟的她連開門的力氣都沒有,與小敏一塊兒抱著發抖。
「大姊,別出來!」怕雍荔跑出馬車,受賊人所傷,雍茗連忙警告。
對方攜帶兇器,而她僅帶護身長棍,饒她武藝再高強,也敵不過。
很快的,她身上出現了大小不一的傷口,人也逐漸無力。
這樣下去,她跟大姊都會命喪在此!
轉念一想,雍茗將手上的長棍拋出,不偏不倚打中馬車前懸系的駿馬。
馬兒受了驚嚇,拔腿狂奔,黑衣人沒料到她會出此招,來不及阻止,狂奔的馬兒就此消失在夜色中。
「馬車跑了!」其中一名黑衣人緊張的對帶頭的喊。
「沒關係,我們要殺的是孟雍荔,馬車跑了無所謂。」帶頭的奸笑,「妳手上的武器沒了,人應該也累了吧,看妳還怎麼抵抗!」
眼色一使,三人一起沖上前去。
「嘿嘿……」看到三人來勢洶洶,雍茗不驚反笑,「以為我怕嗎?」
不用擔心大姊受到連累,她就可以毫無顧忌的出手了。
素手往馬臀一伸,拉出馬鞭來,揮手就抽掉帶頭臉上的縛面巾。
「啊!」帶頭的哀叫一聲,面頰一道長長的血痕。
「來啊!」雍茗挑釁的勾手,「不怕死的就來啊!」
「殺了她!」帶頭的大喊!
另外兩名黑衣人對視點頭,舉劍沖了過去。
「大街上殺人,目無王法了嗎?」
一名白衣男子不知何時出現在殺人現場,他的個子修長,體型偏瘦,白衣穿在他身上迎風飄揚,像是突然從天而降的仙人。
這男人啥時出現的?
雍茗一愣,其他的黑衣人也同樣一臉莫名。
「擋者,死!」帶頭者再一次喊話。
白衣人就擋在兩者中央,黑衣人勢必得先殺了他,才能對付雍茗。
只見三個人輪流沖上去,白衣人不知使了啥詭譎功夫,手一揮一彈,三名黑衣人即往後飛去,扭動了兩下,臉上泛著青綠,再也沒有聲息。
雍茗傻愣的看著死掉的黑衣人,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
就這樣……掛了?
功夫會不會太好啊?
正當她驚訝的時候,白衣人轉過身來,黑瞳忽地緊縮,點足輕躍,才剛靠近雍茗的身子,她立刻感覺到背上有什麼穿過了她的身子,疼痛爆裂開來。
「你……」這個人是來殺她的?
她還以為他是救命恩人……
「該死!」白衣人袖子一揮,一枚暗器朝隱身在暗巷中的黑衣人射去,直直插入對方喉中。
白衣人雙足落了地,中箭的雍茗也跟著落下馬來。
他雙手相接,柔軟的身子就落在他懷中,胸口箭矢穿過,鮮血染透縞衣。
這麼輕的身子……黎恪非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在馬背上一人單挑三人的竟是女流之輩。
這名姿容秀麗的姑娘膽識真是過人!黎恪非心中浮起敬佩之意。
長指迅速點上雍茗胸口大穴,阻止血液繼續往外漫流。
雍茗小手用力抓著他的衣袖,吃力的問,「你是誰……為何……為何要殺我……」
「不是我放的箭。」
「是誰……誰派你來的……」
她得問出名字,得知道是誰欲殺大姊,好通風報信,以免大姊遭遇不測……她是大姊的護衛,得保護大姊……
意識在抽離,可抓著衣袖的臂膀仍不放,就怕她這一放手,這人就要追上大姊,取她的命了。
「別……別殺大姊……求求你……」這是她昏迷前最後的一句話。
載著雍荔狂奔的馬車在街上被人所制止,那人正好是綢緞莊的掌櫃,連忙護送大小姐回家。
回到孟府,驚嚇過度的雍荔蒼白著小臉,坐在椅上的她全身虛軟,一句話也說不出。
「快去端熱茶來,還有熱水跟毛巾。」雍荃見大姊嚇得魂不附體,必是遇到什麼可怕的事,連忙吩咐丫鬟端來熱茶讓她定定心神。
「掌櫃,我二姊呢?」雍荃擰著心問。
二姊跟大姊一起巡視織廠,沒理由大姊遇到狀況,二姊竟未跟隨在身旁。
「我沒看到二小姐。」掌櫃搖頭,「馬車上只有大小姐而已。」
「怎麼會……」雍荃一顆心沉到了穀底。
「荃兒……」終於能開口說話的雍荔擔憂的喚著妹妹。
「大姊。」雍荃急問,「發生了什麼事?二姊呢?」
「快去……」雍荔朝外揮著手,「去離織廠北方二裏處的街上,看茗兒還在不在,我怕……」清淚滾淚腮邊,「我怕她出意外了!」
天啊!雍荃臉上血色盡失,慌忙派家丁出外搜尋。
半個時辰後,家丁回來了,向惶急的兩姊妹報告了可怕的事實。
「那裏躺著三具屍體,其中兩名穿著黑衣,另外一名是馬夫小陳,可是我們沒看到二小姐。」家丁一臉沉重道。
「附近街上找過了嗎?」雍荃急問。
「都找過了,可是就是沒看到二小姐的蹤影,只看到二小姐的馬匹。」
怎麼會……
雍荔與雍荃兩姊妹震驚不已,腦子一片空白,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再去找……」雍荔用盡最後力氣大吼,「一定要找到二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