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臭野種,快滾回你的地方去!」小男孩雙手環抱着自己站在一旁,兩個年齡比他稍大的男孩竟然拿着小石頭朝他扔了過來,嘴裏還說着很難聽的話,「滾回去,小野種!」
被打中的小男孩狠狠瞪向他們,「我不是,我才不稀罕來這裏,我媽媽會來接我的。」
「哼,那就快滾!」兩人裏其中比較大的那個男孩對他冷哼道。
小男人蹲坐在階梯上望着大門口,媽媽說過等她摘完胡蘿蔔就回來的,可是爲什麽好久好久了,她都沒有回來?這座像城堡的地方他一點都不喜歡,那個自稱他爸爸的男人還有他要稱之爲大媽和哥哥的人,他都不喜歡。
媽媽,你快點回來,我不喜歡這裏,我要回家……小男孩雙手緊緊環住自己的小身子,在心裏不斷呼喊着媽媽。
然而他等了又等,媽媽一直都沒有再出現,直到那個冷酷的男人對他說,他的媽媽不要他了,把他送回黑家,永遠都不會再出現了。
「媽媽……」一張銀灰色大床上的男人猛然從夢中驚醒,他張開眼睛盯着天花闆,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已經很多年了,他都沒有再作這個夢了,沒有想到昨天在黑家大宅那一頓不愉快的晚餐,又勾起了他不願意回想的那段記憶。
黑曜頂着一頭淩亂的頭發,從床上下來,走到窗邊靜靜地俯瞰這座喧嚣的城市,即使淩晨了它依舊燈火輝煌,可溫暖不了他的心,他一直都生活在灰暗的世界裏,那麽的孤寂,那麽的冰冷。
爲了他這二十年來在黑家所受的待遇,黑家的一切他都要搶過來,想到這,黑曜的雙眸變得越發深沉,雙手緊緊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微微跳動着,早已被黑岩訓練得冷酷無情,不相信任何人的他,此刻就像一隻被放出閘的猛虎,蠢蠢欲動。
◎ ◎ ◎
黑石集團寬敞明亮的會議室裏,緊張的氣氛正彌漫着。
巨大的馬蹄形會議桌上,坐在首位的中年男人面無表情,眼神犀利地掃視着在場的人員。
身爲黑石集團的總裁,黑岩是商場上出了名的冷血殘酷,就連對待自己的兒子們也是以鐵血般的教育來訓練,此時坐在他右手邊第一個位置的是他大兒子黑晔,接着是二兒子黑晖。
而讓所有人都無法忽視的一個男人,卻是黑岩左手邊上的年輕男人,同時也是他的第三個兒子,才三十歲的黑曜不僅能力超群,而且就連冷血的程度跟黑岩也不相上下,是公司呼聲最高的繼承人之一。
「從今天起,黑曜正式擔任黑石集團執行長的職位。」中年男人冷冷地宣布,頓時會議室裏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爸!」坐在中年男人右邊第二個位置的一名年輕男人皺着眉頭,神情不滿地對着他大喊起來,「他憑什麽坐上那個位置?要坐也是大哥才對,大哥才有資格坐上執行長的位置!」
中年男人的眼眸往他的方向輕輕一掃,銳利的眸光讓年輕男人怯懦的縮了縮肩膀,「憑什麽?就憑他把巨峰的案子拿下,你們當中有誰能做到嗎?」
「我……」年輕男人頓時氣勢減弱,沒有再出聲。
「還有誰有意見?」中年男人黑眸一掃,語氣甚是嚴厲。
坐在位置上的衆人一個個都低下頭,不敢說話。
「很好,這個任命即刻生效。」
「是,總裁。」公司的高階主管及各個部門負責人異口同聲地回答。
「黑曜,你有什麽要說的?」中年男人扭頭看向坐在左手邊一直沒有出聲的男人。
被點名的男人一身黑色的經典西裝,英俊的臉龐讓人印象深刻,尤其是他那雙漆黑如夜的眼眸,猶如望不見底的深潭,渾身散發出的冷冽氣息讓人不寒而栗。
「沒有。」黑曜淡淡地吐出兩個字,面無表情的臉龐讓人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緒。
「好,散會。」說完,身爲黑石集團總裁的黑岩就率先起身離開了會議室。
衆人一聽散會便紛紛起身,趕緊逃離這個是非地,不一會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就隻剩下黑家自己人。
身爲黑家的次子,黑晖第一個沉不住氣,坐在自己哥哥左手邊的他立即站起來,怒瞪對面的男人,「哼,别以爲執行長的位置那麽好坐,小心被拉下來都不自知啊。」
「阿晖,坐下。」坐在首位右手邊第一個位置的男人低沉的嗓音緩緩傳來,制止了弟弟的魯莽,「阿曜的确比我們更适合坐上這個位置。」平穩的語調聽不出黑家大少爺黑晔說的話是否真心。
「大哥,這個位置應該是你坐,怎麽樣也輪不到他這個野種!」黑晖怒火中燒,臉上全是不服的神情。
黑曜像是沒有聽到他們的話一樣,迳自站起身向門口方向走去。
「黑曜,你給我站住!」黑晖對他大吼:「野種就是野種,果然一點教養都沒有,我們在跟你說話,你啞了還是聾了,不會出聲嗎?」
身爲長子的黑晔這時并沒有阻止弟弟的吼叫,反而像是在觀察黑曜的反應,看看他的底線在哪裏,可惜他失望了,黑曜依然沒有動怒的表現。
隻見黑曜緩緩轉過身,雙眼漫不經心地瞄了他們一眼,然後冷冷地吐出幾個字,「與你何幹?」随即邁着沉穩的步伐離開了會議室。
「混蛋!」黑晖憤怒地瞪着黑曜的背影,「竟敢這麽嚣張……大哥,你怎麽一句話都不說?」黑晖側頭看向自己兄長,不滿地埋怨說:「你沒看到那個野種有多嚣張嗎?你是長子,不管怎麽樣,黑石集團的執行長都應該由你來當,爸剛才說話的時候,你爲什麽不反對?」
「你認爲我能改變爸的決定嗎?」黑晔眸光一閃,陰狠的光芒在眼角微微閃動,看起來斯文清秀的臉龐逐漸被陰鸷的表情取代,「黑曜拿下巨峰的案子時,就已經注定了他将坐上執行長的位置,不管我反對與否,都動搖不了爸把這個位置給他坐的決定了。」
「那我們也不能坐以待斃,什麽都不做啊。」黑晖實在不甘心就這樣便宜黑曜那個野種。
「放心,來日方長,以後的日子還長,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黑晔雲淡風清地說道,瞳眸閃着幽幽的光芒,「走吧。」
「可是……」
「好了,不要說了,人多口雜的地方,不要落人把柄。」淡淡地喝斥弟弟,然後就轉身離開會議室了。
黑晖再有不滿也隻能忍下,跟在大哥身後離開。
而此時剛回到自己辦公室的黑曜才坐下,桌上的手機就傳來振動聲。
「怎麽樣,事情進行得還順利嗎?」一道好聽的男聲從電話那頭傳來。
「嗯。」黑曜悶悶地應了一聲,視線在電腦螢幕上遊移。
「看樣子是很順利啊。」電話那頭的男人笑着說:「不過相信你那兩位兄長的臉色一定很難看吧。」
「沒注意。」黑曜冷冷地回答,别人的反應從來都不是他關心的事情。
「嘿,怎麽說離你搶奪的目标又進一步了,你是不是該表現得開心一點呢?怎麽說才三十歲就成爲執行長,可不是什麽人都做得到哦。」男人不由得翻了翻白眼,這家夥未免也太冷靜了吧。
「不需要。」就算達到他的目标,也未必能讓他從心底笑出來。
「不管怎麽樣,今晚出來喝一杯,慶祝你首戰告捷。」男人不理會好友是否會拒絕,「記得晚上七點,老地方見。」說完男人就挂斷電話,根本就不給黑曜拒絕的機會。
黑曜的視線僅僅停留在手機上一秒,然後把秘書叫進來,開始一天忙碌的工作。
◎ ◎ ◎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時尚的大都市就像一座不夜城,到處都閃爍着五彩斑斓的霓虹燈光。
晚上七點,黑曜準時地站在一間高級的酒吧門口,擡眼淡淡地掃視了上方閃爍的霓虹燈,沒有一絲表情地走了進去。
「嘿,我特地來爲你慶祝的,可不是要看你這一張沒有溫度的臉。」一道男聲從黑曜的身後傳來,穿着随意的俊雅男人走到他身旁,然後不客氣地拿起早已倒好的紅酒一仰而盡。
「哼。」黑曜不以爲然的冷哼,「多管閑事。」
「喂喂喂,這麽說話太傷人家的心了。」男人唱作俱佳,一副很受打擊的模樣,眼裏狡黠的笑意卻洩底了。
黑曜懶得理會他的自導自演,迳自起身走到包廂的另一側,視線落在窗外人來人往的大街上,這是一道雙面鏡,從外面看不進來,但從裏面可以看到外面的一切,這就是這間高級酒吧爲頂級客人準備的特殊包廂。
「現階段的目标達成了,是不是要好好休息一下?」身爲他的好友,風亦辰忽然轉換話題。
「你想幹什麽?」黑曜眉峰輕輕一挑。
「我派人去查過,你媽媽已經不在原來的地方住了,但是……」
「閉嘴!」黑曜猛然轉過身,怒瞪着風亦辰,「誰準你自作主張去調查她,我根本就不想知道她的消息,我恨她!」
風亦辰沒有生氣,反倒靜靜地盯着好友,「真的不想知道嗎?真的恨她嗎?如果你真的恨你媽媽,爲什麽你一直把她送給你的項鏈戴着?阿曜,你這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像是被好友說中心底的秘密一樣,黑曜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張着嘴巴卻吐不出一句話來。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黑曜咬緊牙根說:「别以爲你是我的朋友就可以窺視我的内心,要是你再這麽做的話,就别怪我斷絕我們之間的情誼。」說完他仰頭飲盡杯中的酒,然後就甩門離開了酒吧的包廂。
風亦辰則紋絲不動地靠在沙發上,慢慢地品着美酒,眼裏閃動絲絲笑意。
那家夥就是嘴硬,果然還是很在意他的媽媽呀。
◎ ◎ ◎
心情複雜的黑曜回到自己的公寓,再次被今晚好友的話勾起了那不願意想起的記憶。
「該死的。」他扯掉領帶狠狠地摔在地上,「既然都不要我了,爲什麽不徹底消失?」
爲什麽還要讓他知道她的消息,爲什麽?
從他知道自己被媽媽抛棄之後,他就逼着自己長大,再也不去想那個把他送回黑家的女人了,在一次又一次的等待中失望後,他就決定忘記那個生他的女人,即使長大了、有能力了,也不準自己去找她。
要不是大學時候的一次醉酒,讓他不小心對風亦辰說了出來,相信這世上除了黑家人就沒有人知道,原來他還有一個媽媽存在。
哼,真是太諷刺了!
就在他還沉浸在對媽媽的憤恨之中的時候,門鈴突然響起來了,他以爲是風亦辰追了過來,不想去理會,誰知按門鈴的人卻一直有耐心堅持不走。
「風亦辰,你到底有完沒完?」一開門,黑曜劈頭就罵。
門外的人明顯愣住了,呆呆地望着怒吼中的黑曜,不知該如何開口。
「你是誰?」發現門外不是他想的那個人,而是一張陌生臉孔。
站在門外的中年男人帶着一副斯文的框架眼鏡,整個人看起來很儒雅,就像一位學者。
「你是黑曜嗎?」男人語氣隐約帶着一絲激動。
「是。」黑曜眼眸微微一眯,注視眼前這個中年男人。
「真的太好了,總算找到你了。」男人激動的神情再也掩飾不住,在黑曜冷冷地凝視下,他冷靜下來解釋說:「我是你媽媽賀起舞的丈夫,你可以叫我玉叔叔。」
黑曜的臉色倏然變得鐵青,「你……說你是誰?她……結婚了?」
他怎麽也沒有想到那個恨了很久的媽媽竟然結婚了,原來她真的把他忘得很徹底,都已經有新的家庭了,那現在爲什麽還讓她丈夫來找他?
想到這,他沉下臉對門外的男人冷冷地說:「我不認識什麽賀起舞,你找錯人了。」說着他伸手要關上門。
「等等,黑曜。」男人快速用雙手抵住門,不讓他關上,「你媽媽病了,一直喊着你的名字,你去見見她好嗎?」
黑曜在聽到他這話的時候,眼神閃了一下,但很快又冷了下來,憤然地低吼道:「滾!我媽在二十幾年前就已經死了。」
「黑曜,能聽我說一下話嗎?」中年男人看見他眼裏的憤怒,不由得低聲請求道:「拜托,請聽我說。」
黑曜握住把門的手,青筋在隐隐跳動,可見他現在的憤怒有多強烈,要不是用盡全身力氣控制,他根本就不可能還站在這裏。
男人見他沉默了便緩緩開口,「不管你相不相信,這二十幾年來你媽沒有一天不惦記着你,可是她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能回去找你,現在她真的病得很重,你回去看看她吧。」
「有什麽苦衷能讓她把我丢給黑家?」黑曜永遠忘不掉自己在黑家苦苦等待媽媽回來的情景,也忘不掉那些年在黑家所過的痛苦日子,「既然她已經不要我了,那就永遠都不要來找我了!」
「不是的,她沒有不要你,隻是這個苦衷應該由她親口跟你說,我不能代勞。」男人依舊一副請求的表情,「她真的很想念你,隻有你去見她,她才能安心的養病,黑曜,就當玉叔叔求你了,這是我們家的地址,我會等你來的。」男人把一張字條硬是塞到他的手裏,然後轉身落寞的走了。
黑曜關上門後,全身的力氣頓時像是被抽掉了一樣,靠在門上緩緩地往下滑。
他恨了那麽久的媽媽終於回來找他了,可是他卻感覺不到一點開心,反而有說不清的複雜情緒,那種悶在心口的郁氣幾乎讓他透不過氣。
許久,他慢慢站起來,拿起手機撥通了風亦辰的電話。
「把你查到關於她的資料全都發郵件給我。」說完他就挂斷了手機。
窗外一片望不到頭的黑,他的心卻湧上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平靜。
黑夜過後,太陽就要升起來了……
當黑曜看完好友發過來的資料後,呆坐在椅子上許久,他沒有想到那個男人說的都是真的,她真的病了,而且已經很久了,一直都沒有好。
此刻的他心潮澎湃,苦澀的味道在嘴裏蔓延,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他該去嗎?
黑曜的内心在掙紮着,多年的怨恨不可能就這麽消失,但他很清楚其實媽媽在自己的心裏從來都沒有抹去,隻是他選擇逃避,不曾面對這個問題而已。
◎ ◎ ◎
黑曜在經過幾天的掙紮,最終沒能敵過内心對媽媽的想念,下定決心去見那個二十幾年不曾見過面的媽媽。
他随意找個藉口向黑父請了幾天假,安排好工作之後,就拿着那一天姓玉的男人給的地址出發了。
他一路開車前往玉家,越靠近目的地,心裏越忐忑不安。
終於他還是到了,站在門外,他遲遲沒有按下門鈴。
「你……是大哥?」不确定的男聲突然從黑曜的身後傳來。
黑曜轉身一看,隻見一個二十四五歲左右的男人站在那裏,面容俊秀斯文,隐約可以看到姓玉那男人的模子,看來這是他們的兒子。
「我不是你大哥,不要亂叫。」黑曜冷着一張臉說,對他的友好笑容視而不見。
清秀的玉衡微微一笑,對他的冷臉并不以爲意,拿出鑰匙打開家門。
「大哥,請進。」他語氣裏還含着絲絲激動,「媽要是知道你來,一定會很高興的。」
站着不動的黑曜盯着他的背影,雖然對他開口喊自己大哥很不高興,但還是跟在他後面進了門。
「爸,你快來看誰來了。」玉衡一進門就大喊起來。
玉父急忙從房間裏出來,「怎麽了,誰來了?」
「你自己看呀。」玉衡身子一側,讓爸爸看清楚身後的人臉。
「黑曜!」玉父驚喜地喊道:「你真的來了。」
他急忙上前,忘情地抓住黑曜的手,激動不已,「我們一直在等你來。」
黑曜掙開他的手,依舊一副冷冷的模樣,「我來并不代表我原諒她。」
「沒關系,隻要來了就好。」玉父神情激動地點點頭,「走,去見見你媽媽。」說着他帶領黑曜往剛才出來的那個房間走去。
偌大的房間裏彌漫着淡淡的藥味,黑曜眉峰不由自主地微微一蹙,「既然病了,爲什麽不去醫院?」
「你媽媽這個是老毛病了,她的體質本來就弱,一個小感冒都能變成大病,這些年她去醫院去怕了,說什麽都不願意再去了。」玉父趕緊跟他解釋說:「好在玉衡是學醫的,現在在醫院裏做實習醫生,所以每次都是他回來給你媽媽看病,哦,玉衡是我和你媽媽結婚後生的兒子,剛才你們應該見過了。」
黑曜沉默不語,視線從一進這間房就不曾離開過床上的人,她老了好多。
黑曜緩緩走向她,隻見她緊閉着雙眼,眉毛微蹙在一起,可見睡得不安穩,身形也比他記憶裏的消瘦了許多,頭發也摻雜了絲絲白發。
他心中湧出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歲月如此的殘酷,在她的臉上留下了一道道痕迹,這就是他的媽媽。
「你媽媽她剛才吃完藥,睡着了。」玉父見他神情多變,小心翼翼地解釋道。
就在兩人輕聲對話的時候,床上的人呻吟了一聲,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
「起舞,你醒了。」玉父趕緊上前扶起妻子,開心地對她說:「你看誰來了。」
被扶起來靠在床頭的賀起舞順着丈夫的視線望去,黑曜冷硬剛毅的俊臉就映入她的眼簾。
「曜兒……」賀起舞神情變得激動了起來,眼眶瞬間濕潤了,「我的兒子!」
「我是你的兒子嗎?」黑曜表面冷靜,然而内心早已起伏萬千,要不是用力克制住自己,他早就對她怒吼出來了,「如果是,那你當年爲什麽沒有回來,爲什麽?」
「對不起,對不起。」賀起舞淚水撲簌簌地往下掉,對這個兒子充滿了無數的抱歉。
「不需要,以後有你沒你,我照樣能活得很好。」黑曜冷冷地說:「我今天來是要弄清楚當年你爲什麽那麽做的原因,不過看來沒有必要了。」
有夫有子,她怎麽還會記得有一個兒子被她抛棄在黑家呢?他冷冷一笑,覺得自己今天來真是太諷刺了,太多此一舉了。
就在黑曜轉身打算要走的時候,床上的賀起舞一時着急想要起來抓住他,「曜兒,不要走。」
「起舞。」玉父趕緊扶住快要倒地的妻子,「不要激動。」
「大哥,難道聽完媽說話都不行嗎?」攔住他的玉衡直視他的雙眸,神情嚴肅。
「曜兒,不管你相不相信,如果可以,媽媽絕對不會把你送回黑家。」再次躺回床上的賀起舞看着兒子不諒解的表情,心裏難過極了,或許當初她應該答應黑岩的要求跟他回去的,可是這一切都晚了。
黑曜沉默不語,就站在原地看着她。
「我與黑岩都是孤兒,一起在孤兒院長大。」靠在床頭的賀起舞緩緩向他講述往事,「我曾經以爲你父親是我這一生的依靠,然而他卻爲了利益選擇跟那位千金小姐結婚,從此讓我由他的女朋友變成了見不得光的情人。
我太年輕,相信愛情勝過一切,因爲愛那個男人,所以甯願選擇這麽一條不見光的路,直到我發現有了你才幡然醒悟,我不能讓我的兒子跟我一樣一輩子也見不得光,所以那時候我逃了。」
玉父緊緊握住妻子的手,給她力量繼續往下說。
「可是終究還是被你父親找到了,他給了我兩個選擇,一個是跟他回去,另一個就是永遠都見不到你。」說到這,賀起舞再次哽咽,「我不想再回去做他見不得光的情人,但是我也不想失去你,我曾想過帶着你再逃,可是這談何容易,我逃不了,最後隻能把你送回去,我真的後悔了,在送你回去之後就後悔了。」
賀起舞掩面低泣,「可是我已經要不回你了,這麽多年來我沒有一天不想你,曜兒,是媽媽對不起你,是我的錯啊!」
「起舞,你不要這樣。」玉父摟住哭泣的妻子,輕輕安撫她。
黑曜腦子已經一片混亂了,他怎麽也沒有想到真相會是這樣,他的媽媽,他一直怨恨的媽媽原來遭受的是這樣的待遇,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恨她了,真的不知道了。
「曜兒,媽媽不奢望你能原諒,隻希望能偶爾看看你,我就滿足了。」她沒有盡到一個媽媽的責任,所以也不奢望兒子會原諒自己了。
「你不要說了。」黑曜倏然出聲,表情極不自然,「既然身體不好就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來。」說完他轉身走出了房間。
「大哥。」玉衡追出房間叫住黑曜,「不管你承不承認我是你弟弟,但我從小就知道有你這麽一個哥哥的存在,我真的很希望你能經常來看看媽,真的。」
「黑曜,其實你媽媽并沒有抛棄你。」從房間裏走出來的玉父來到他面前,「你看看這些就知道了。」
玉父把一疊照片遞給黑曜,然後語重心長地說:「她知道面對黑家那麽有錢有勢的人家,是搶不回你的,所以隻能偷偷的去看你,偷拍這些照片來慰藉對你的思念,這二十幾年來都不曾間斷過。」
「你知道我是怎麽認識你媽媽的嗎?」玉父看着黑曜,思緒彷佛回到了過去,「有一天,你媽媽昏倒在路上了,我送她上醫院,也是從那時候開始認識你媽媽的,那時候她剛剛把你送走,身體不好的她整日以淚洗面,弄到最後身體都快垮了,如果不是萬不得已,這樣的她怎麽會舍得抛棄你呢?
孩子,叔叔是跟你媽媽生活了二十幾年的人,最清楚她對你的感情了,希望你不要再恨她了,好嗎?」
「玉叔叔,麻煩你照顧她了。」黑曜好半天才吐出這麽一句話,「我明天再來。」然後他就匆匆離開玉家。
在接下來的日子裏,黑曜每天都會來玉家探望媽媽,看着玉叔叔特地請長假爲的就照顧媽媽,他漸漸地擺脫了内心對媽媽的怨恨。
對於玉叔叔以及玉衡,他心底還是有個小小的結,然而在看着媽媽越來越紅潤的臉色,他的心結也慢慢解開,開始接納了這些新家庭成員,隻要在這個家裏媽媽生活得很開心,那就夠了,其他都不重要。
爲了方便日後前往玉家探望媽媽,黑曜決定從公寓大樓搬到離玉家較近的社區,這一帶都是高級住宅社區,環境清幽,都是獨立的花園式洋房,能保護隐私,更重要的是離玉家隻有二十分鍾的車程就到了,對黑曜來說很方便。
他就這樣開始了他真正有家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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