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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一章 送人

  周夫人也沒想到莊親王世子會突然來訪。

  往年宴請,周府也都給各王府下帖子,這是規矩。

  各王府多數是派個人來知喚一聲,以各種各樣的結果推了便罷了,沒想到今兒卻真來了,這倒是讓周夫人一時有些拿不准了,不過她心中卻明白,這定是與葉家人有關的。

  瞧這氣氛有些尷尬,周夫人便是道:“即是如此,咱們就再等一等”,話畢,又轉身吩咐著丫鬟們,“先給夫人和姑娘們端些點心、果子來墊著。”

  周夫人的目光一直沒離開葉雲水,而葉雲水此時卻是退縮到後面不言不語,沒有半點兒傲嬌的神態,這時候無論她說什麼都會讓人覺得她在顯擺,她這做派倒是讓周夫人和其他幾位夫人心中更高看了幾分,太后所選的人果然與旁人家的姑娘就是不一樣。

  約有一刻鐘左右,前院又來小廝回話,“老爺派奴才來回夫人的話,世子爺已經走了,夫人們可以開席。”

  周夫人猶豫一下卻沒再多問,便是張羅著女眷們吃席。葉雲水這桌都是各府的小姐和媳婦,說笑調侃之中便多了幾分親近,周靈珊更是提議吃些酒,卻被周夫人給斥了,“…一以為哪個都像你似的如頑猴一般,還吃酒!”

  周靈珊嘟嘟著嘴,央求著,便有其他夫人跟著附和,“……高興,就允她們也耍一耍。”

  “若然可喝不得。”聶夫人不忘叮囑自己兒媳,她可是懷著孩子。

  “放心,放心,就你疼兒媳,我們都是後婆婆。”朱夫h調侃著,倒是引的眾位夫人都笑。

  周夫人則讓丫鬟們給眾位夫人倒酒,“自家釀的果子酒,都嘗去。”

  周夫人示意丫鬟先給聶夫人倒,然後便是葉張氏,倒是讓葉張氏有些驚詫,連忙推脫著,“先給眾位姐姐倒。”

  “甭客氣了,有雲水這麼好的女兒,你還不多吃兩杯,可是讓我們都羡慕死呢!”周夫人如此讓著,其他夫人斷沒有爭這風頭的道理,葉張氏的臉上滿是笑著,可惜心裏卻不是滋味兒,恒不能那嫁入王府的是葉倩如,而不是葉雲水。葉雲水這一桌倒是清淨,礙著有眾位夫人在,她們小輩的也不好太過放肆,便只是說說笑笑,葉雲水附和著也喝了一小杯果子酒,臉上頗有些紅。

  這一桌的話題倒是要熱鬧一些,無非是如何打扮,誰家的姑娘有什麼樣的囧事、許了什麼樣的夫君如何如何,葉雲水只是附和著說,還是以周靈珊為主,她感覺到王若然總是不時的瞧她。

  葉雲水以為王若然是有什麼話要說,便將話題轉移到王若然的肚子上,“……過年要悠著些,你如今可不比旁人。”

  王若然臉色一紅,順著話茬低聲的問,臉上都是期盼之色:“就是不知道男女。”

  葉雲水掩嘴輕笑,原來她是惦記著肚子裏的是男孩兒女孩兒,可這卻是難為葉雲水了,她活的現代可是用B超檢查的,而這一輩子的大夫都是靠望聞問切,她雖是學了詮脈,也不過是皮毛,可不能像其他大夫那般能看出男女來,“…才一個多月,可瞧不出男女。

  王若然的臉色一怔,隨即便是笑了,“瞧我,還真當你是外面傳的女福醫了,連這孩子的時候都忘了。”

  葉雲水也不住的笑了,“你那是天天盼著,自是覺得過了很久。”

  兩個人撂下此話題不說,便是聽周靈珊講笑話,可葉雲水卻沒什麼心思笑,她的心裏一直在想著秦穆戎忽然來周府是什麼事,會與自己有關嗎?不過他一來,葉雲水明顯感覺周府的人看待葉張氏和的目光不太一樣了,如若說之前是親近,可如今卻是帶著幾分奉承和迎合的意味。

  看了一眼邊上呆坐的葉倩如,葉雲水示意丫鬟她夾了兩筷子菜,葉倩如渾身一怔,才明白她剛剛又發呆了,便是低頭用著,也不說話。

  葉雲水瞧她那模樣心中苦笑,倒真是被嚇壞了的,那麼刻薄的一個姑娘如今卻呆成了這副模樣,這對葉倩如來說並非壞事,就她之前那個性格嫁到哪個府上不是個惹事的?可不知道秦穆戎會將張宏和黃智德等人如何處置

  無論如何處置,葉雲水都不能過問半句,經歷過今兒的事之後,她算是明白了秦穆戎此人的脾性。

  如若說秦穆戎之前設計讓自己進了王府,可是他終究沒有對她百分之百的信任,無時不刻的不在考驗著她,興許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未逃過秦穆戎的眼睛,對待這樣霸道、大男子主義的男人,恐怕唯一能做的便是以誠相待,而葉雲水現在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消除秦穆戎對他的懷疑,爭取秦穆戎的信任,而爭取他信任的第一步恐怕就是聽話吧。

  眾人玩耍了一天,葉重天帶著家眷與各位大人的家眷們告別後,便是踏上了歸府的路途。

  回了葉府,眾人則先到老太太院子裏報平安,老太太此時正由二房眾人在陪著,二老爺夫婦和孩子們都在。

  葉雲水拿了周靈珊送的果子出來給大家分說白了不過就是翦世所說的蘋果在如今這時代可卻是好東西。價格也貴得很,一兩銀子也不過能買上兩三個。

  而此時葉張氏也才想起問道:“聽悅今兒見了世子爺?”

  葉重天點了點頭,“周大人給王府也下了帖子。”

  “下帖子這是規矩,就是不知世子爺為何親自到了?”二老爺在一旁問道。

  “這不是我等能打聽的事了。”葉重天長歎一聲,二老爺也知這話題有些逾越了。

  老aa卻是道:“剛剛王府送了兩個丫鬟來,是怎麼回事?”

  葉重天便是把今兒路上的事說了,“…許是一直派個侍衛暗中保護不妥當,送了兩個丫鬟貼身服侍著,在府裏也妥當。”

  老太太直拍胸口,口中念叨著:阿彌陀佛一.一

  葉張氏也是剛剛聽了這緣由,雖有些疑點卻也不敢多言,只是將目光投向了坐在一旁的葉倩如,葉倩如心不在焉,壓根就沒看她,葉張氏也只能咬牙把這事擱下了。

  “畢竟不是什麼好事,如今婚期在即,不能再生事,雲水出嫁前就莫要出府了。

  葉重天也滿心的後怕,如果會天真的出了什麼事,那可不僅僅是葉府丟人,王府的臉面可不是他們能抹黑的一.一

  “說得對,抓緊把1靜思居”收拾出來,如今王府送人過來,卻是瞧著大姑娘沒個正經院子,傳了去還指不定會瞧低咱們姑娘。”老太太說的這也不是沒有道理。

  葉張氏在一旁道:“前兒個還說要給大姑娘再尋教習嬤嬤來,王府忽然送了丫鬟來會不會起衝突?”

  “母親請的是哪位嬤嬤?”葉雲水在一旁坐了半都未插嘴,不過說到嬤嫦她忽然靈機一動。

  “是宮內新退下來的兩位。”葉張氏對葉雲水突然插話有些不大滿意。

  葉雲水道:“上次那位宮箱嬤請不來嗎?女兒是想從宮中新退下來的嬤嬤都心氣兒高,莫與王府送來的人衝撞了,無論如何都是我們的不是,宮嬤嬤為人正派,又出宮多年一.一.”

  葉雲水的意思是再清楚不過了,她除了宮嬤嬤其餘的人都不想要,什麼宮裏新退下來的她都未聽說過,指不定是誰給葉張氏出的壞主意。

  葉張氏要出言反駁,老太太卻是做了主,“那你就去再請一請宮嬤鎮,如若人家不得空,請教習嬤嬤這事就暫時罷了吧,讓王府的人瞧見,好似我們大姑娘缺了規矩似的。”

  葉張氏心中即便不願卻也是忍下來。

  這一會兒,外面有小廝進了來,“回老爺的話,三老爺托人捎信和禮物回來,在門外候見。”

  老太太的眉頭一皺,“不見!”

  小廝面露難色,葉重天卻是攔下了,“帶來見一見吧,畢竟是兄弟。”

  “說的好聽,許是聽說了大姑娘的婚事了,跑來奉承,以前不是最厭惡我們府上的銅臭氣嗎?”葉張氏在一旁添油加醋,老太太的臉色更沉了。

  葉重天也有些無奈,而葉雲水對這鮮少聽人說起的三老爺葉重綱壓根沒有印象,就更說不上好印象了。

  “祖母,父親,母親,王府送來人葉雲水還未曾見,就先回去了。”葉雲水是找個由子想躲,葉府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她不想參與。

  老太太自是應得,“該去的,先委屈她二人暫住跨院幾日,待‘靜思居1修繕完畢撥給她二人單獨的屋子,葉府不會虧待她們。”

  葉雲水又福了福,便是帶著花和畫眉下去了。

  葉雲水回到跨院,正瞧著小芳和春月站在一旁,而王府那兩位丫鬟也在一旁侍立著,臉上的表情卻是平淡。

  眼見葉雲水進了來,春月把目光投向了她,臉上似有詢問之意,小芳則有些慌,顯得手足無措。

  葉雲水落座後,小芳則搶著上前伺候,殷勤的很,葉雲水自知小芳是怕王府送來了人把她的差事頂了,她許是惦記著跟自己一起去王府的。

  春月白了小芳一眼,怨她沒有深沉,自是上前一步,“這位是我們府上的大姑娘。”

  那兩位王府送來的丫鬟經過引見,則是上前跪拜道:“奴婢巧雲、巧蓮見過大姑娘。”

  “起來吧,既是來了我這裏,那以後就是一家人了,倒是委屈了你們二位。”葉雲水心裏也在打鼓這二人她該如何對待

  第六十二章 送人(二)

  巧雲、巧蓮聽葉雲水這般客套,心中也有此忐忑,嘴上卻是道:“奴婢不敢,服侍大姑娘是奴婢的責任。”

  葉雲水打量著巧雲、巧蓮二人,都是中等的姿色,身材略顯豐滿,臉上的神色一直都很平靜,沒有露出不屑、不滿亦或者巴結的意思。

  “你二人來之前世子爺是怎麼吩咐的?”葉雲水不得不問問秦穆戎的意思,他忽然送來這兩個人到底是何意?是來服侍她的?還是來監視她的?

  巧雲上前道:“回大姑娘的話,奴婢二人兄長在軍中效力,自幼學過些拳腳。”

  葉雲水仔細的瞧了瞧巧雲,這卻是個聰明的,繞開了自己的話題,卻說明瞭二人的來意,一是說她們二人並非王府之人,二是說她們是世子爺派來保護她的。

  “即是如此,倒正合了我意,如今我以前所居的院子還在修繕,這兩日便委屈你二人先住春月和畫眉的屋子”,葉雲水轉頭看向花兒和畫眉:“你二人今晚去住翠紅那裏,跟老太太說一聲。”

  “是。”畫眉和花兒回道。

  葉雲水給春月使了個眼色,春月便去妝備匣子裏取了兩個荷包“既是跟了我,總要有份見面禮的,收著吧。”

  巧雲和巧蓮有些猶豫,春月卻道:“收著吧,這是大姑娘的規矩。”

  二人不再推脫,便是收下謝恩了。

  “今兒第一日來就莫當差了,讓春月帶你們去安頓下來。”

  葉雲水把這二人打發走了,她也實在是不知該與這二人說些什麼,又讓花兒去跟著春月收拾東西,卻是留下了小芳。

  小芳有些不安,心中頗為焦慮,有些不知所措,生怕葉雲水不再要她。

  “知道我叫你留下是為何?”葉雲水先是問道,小芳這個性子她是不會帶到王府去了,這是葉雲水早就做好的打算,可主僕一場,葉雲水知她做的不錯,便有心提拔一把,全了主僕的情分。

  小芳連忙跪下,帶著哭音:“奴婢知錯了,給大姑娘丟臉了。”

  “起來,沒怪罪你,坐那兒說。”葉雲水不太喜歡丫鬟們動不動就跪。

  小芳的眼淚都掉出來了,卻還不敢違了葉雲水的意思,便是戰戰兢兢的在小杌子上坐了。

  “你雖跟了我沒多長時間,卻也是個忠心的,今兒你也見了,世子爺送了兩個丫鬟來,定是要按一等丫鬟的例的,春月我已經許了親事嫁出去了,如今便是瞧你有個什麼打算?”葉雲水這話算是把小芳想跟著去王府的念頭給堵死了,連春月她就嫁出去了,那情分自是比小芳深厚得多,不是小芳能比得了的。

  小芳並不知道春月結親這件事,倒是一愣,心裏許是在盤算,半晌都未回話。

  葉雲水也沒急,倒是讓畫眉拿來蜂蜜水,還賞了她二人每人一杯“無妨,有什麼想法儘管說,只當我們主僕閒聊了。”請辛本站四址棚w儀陰N。

  葉雲水雖是這麼說,小芳卻不敢逾越“奴婢……沒什麼想法。”其實她是想說跟著葉雲水去王府當差的,可惜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

  畫眉瞧著主僕二人在一旁不做聲,此時她若多話,反倒會招小芳嫉恨。

  “既然你沒什麼打算,那我為你指兩條路如何?你可從中選擇。”葉雲水對小芳的安排其實早就想好,本打算臨嫁的時候再說,可秦穆戎忽然送了兩個丫鬟來倒是打亂了葉雲水的計畫,對小芳的事也只能提前了。

  “奴婢一切都聽大姑娘的。”小芳慌的從小機子上站了起來。

  “你是個上進的,你老子娘雖然在府上當差可卻並非是管事,日子算過得去卻也是緊緊巴巴吧?如今我給你兩條路選,一是嫁人,葉府家生子裏你瞧得上的儘管說,我去跟老太太說。”葉雲水說完,便是瞧著小芳。

  小芳顯然動了心思,心中咬了咬牙,卻是道“奴婢不想嫁人。”

  葉雲水頓了頓,便是再道:“那便是第二條路,如今老太太屋子裏的四個大丫鬟名額有個空額,畫眉被我要了來,香草許了親,現在只有翠紅一人,可也早就許了人,就是趙總管的大兒子,會比香草還嫁的早,如若你願意的話,我便把你送老太太那裏,許你個大丫鬟的名額,以後伺候老太太,你可願意?”最顆電影、電視刷、綜藝節目盡在酬田wN。

  葉雲水卻是為小芳真心的想過,也只覺得她去老太太身邊最穩妥,老太太身邊大丫鬟名額空虛,小芳又是個殷勤的,老太太定不會煩。

  小芳沒想到葉雲水會這般安排,愣了半晌,片刻便淚流滿面的跪地磕頭,i,奴婢謝大姑娘恩典!謝大姑娘恩典……,“

  葉雲水給畫眉使個眼色,畫眉連忙上前扶起她“在老太太身邊當大丫鬟是最輕省的了,老太太和善,你又是個討喜的性子。”

  小芳止不住的眼淚,她本以為葉雲水不要她,會隨便把她塞入哪個院子甲,即便是這樣,小芳也沒得話說,主子的意思她只能遵從,可是她卻沒想到是把她提了等還跟老太太屋裏伺候,如此一來,小芳的老子娘和家裏人臉上也增了體面,在府中的日子也會更好過。

  小芳的本意並非一定要跟葉雲水去王府,她只是以為跟了葉雲水,她一家人在葉府裏會有點兒體面,不會再被欺負,可如今跟了老太太當大丫鬟,卻是要比跟葉雲水去王府還要好,小芳如何能不感激葉雲水?

  “行了行了,別哭了,明兒我就抽空跟老太太說。”葉雲水這麼一說,小芳自又是千恩萬謝,哭的唏哩嘩啦,葉雲水示意畫眉把小芳帶下去擦擦臉,這才算是松了一口氣。

  葉雲水瞧見蘇媽媽的臉色有些彷徨,便知她或許是多心了,忙拉著蘇媽媽過來坐下“……您可不能這時候撇下我,那我就連個可信的人都沒了。”

  蘇媽媽心裏卻是欣慰“這些年我也沒練出來個潑性子,護不住你。”

  “您在我身邊,我就覺得心安。”葉雲水把頭枕在蘇媽媽的腿上,她上一世無父無母,這輩子生母又過世,唯一能讓她感覺到親情的人便是蘇媽媽“奶兄來搶我也不放您走,我都把春月給她了。”

  葉雲水就像是個小孩子似的在搶人疼愛,蘇媽媽悄悄的抹了眼淚“好,不走,我就陪在大姑娘身邊。”她將葉雲水一手拉扯大,對她何嘗又不是視若親女?

  葉雲水的嘴角扯出一抹孩童般的微笑,是那樣的滿足……

  一直到年十五,葉雲水便都窩在小院子裏,除了早晚給老太太請安之外,便沒有出去過。

  小芳的事葉雲水在第二天便跟老太太說了,老太太自是沒有不同意的,小芳也在當日就搬到老太太的院子,葉雲水還特意囑咐畫眉跟翠紅說一說,讓她帶著些小芳,起碼當得老太太用,翠紅自是沒得不同意的。請辛本站四址棚w儀陰N。

  巧雲和巧蓮二人除了每日陪在葉雲水的院子裏之外,葉雲水沒分配別的活計,倒是那六個新來的總是不時的在葉雲水的眼前晃悠,葉雲水也沒讓人斥了她們,倒要看看這六個丫鬟都有什麼心思。

  俗話說正月十五雪打燈,每年的這一天總是會揚起漫天飛雪,洋洋灑灑的落下,積得厚厚的,看上去就像是鵝毛落的厚厚的一層,甚是喜人。

  屋內生著兩個炭盆,葉雲水便坐於窗前瞧著窗外,花兒幫著葉雲水收拾裝箱,明兒她們就能搬回新修繕好的“靜思居”去了,巧雲和巧蓮本是在外候著的,葉雲水也叫她二人進了屋,這幾日的相處下來,葉雲水反倒有些喜這二人不聲不響、不驕不躁的性子,雖是秦穆戎派來監視的,可她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不是?

  巧雲和巧蓮瞧著花兒在忙,便過去幫忙,而畫眉這邊在跟葉雲水回弄這兩日的情況,小芳去了老太太屋子,那四家陪房的事就讓畫眉盯著了。

  “于家人除了他家的大兒子總出事端以外,其餘的都還老實著,昨兒韓家的要來給大姑娘磕頭,說是十五了,被我攔下了,那會兒大姑娘在午睡,她就留下些雞蛋,說是自家在莊子上養的,絕不是公家的,孫家的和梁家的沒什麼大事,只是昨兒奴婢去大廚房給大姑娘拿點心時,瞧見梁家的婆子也在,正與大廚房的廚娘敘話,見著我進去,寒暄兩句就走了。”

  畫眉事無巨細的跟葉雲水回著,說完便站在一旁不再言語,等著葉雲水的吩咐。

  葉雲水皺了皺眉頭“大廚房的廚娘?她一個灑掃的婆子去廚房做什麼……”

  “跟旁人打聽了,說梁家的婆子與大廚房的廚娘是同鄉。”畫眉繼續回著。

  葉雲水瞧著畫眉,畫眉卻沒說旁的,葉雲水知她是不願多嘴,免得引自己起疑,大廚房那地方是整個府裏最雜的地界兒,葉雲水不得不慎重。

  “你這幾日出去時散個風,就說我對韓家和於家印象不錯。”葉雲水吩咐著,畫眉自是應下。

  花兒這邊道:“大姑娘,所有的物件都裝箱打包好了。”

  這會兒卻聽見院子裏有人進來,花兒出去迎著,卻是葉倩如的丫鬟柳月。

  葉雲水瞧見柳月進屋那不安的模樣,心裏也有些忐忑,葉倩如自去周府赴宴回來後便不再出門,見了兩次也只是瞧著她偶爾發呆,並非太過異樣,難道說走出了什麼事?

  第六十三章 報應(一)

  葉雲水讓畫眉給柳月拿了小杌子做。柳月瞧著屋裏的巧雲和巧蓮,卻是她不識的,有些不好開口。

  巧雲和巧蓮自是有心眼兒,便欲退去,畢雲水倒甚攔了“不妨事,柳月儘管說。”

  既便如此,巧雲和巧蓮仍是站千迄處,柳月髒善葉雲火泣般禪,一倒也沒什麼拘謹的“……求大姑娘去瞧瞧我們二姑娘n”

  葉雲水有些皺眉“柳月,你是個懂事的,二姑娘有事你不先去找夫人卻來找我,你這是什麼意思?”

  柳月連忙搖頭“大姑娘莫怪,並非奴婢不願意去找夫人,而晏二姑娘攔著不讓。”

  “那你來找我她就同意了?”葉雲水反問諾,眼神中有此疑惑,柳月還真是個有主意的,居然把心思打到這兒來了?

  柳月有些語塞,絞著帕子咬著下唇“……奴婢渝越TA“

  葉雲水沉了沉“……她這幾日不是好的麼?”

  柳月瞧了瞧身後的巧雲和巧蓮,那二位正跟著掛兒收拾東西,便湊近些跟葉雲水道:“今兒二姑娘一早去夫人院子裏請安。 瞧見了上卿府的人……,回來就瞅著不太好。”

  多的話柳月是不敢說的,葉雲水上下打量了一番,瞧了瞧她,卻沒什麼好臉色“你先回去,我若得空自會去瞅她。”

  “奴婢謝過大姑娘,奴婢願……”柳月許是還想說些什麼,畫眉在一旁插話“大姑娘若無事奴婢便請柳月去我屋裏,前兒給大姑娘描的繡鞋樣子想請柳月瞧瞧,她的手藝比奴婢好。”

  “行,去吧。”葉雲水也不想再讓柳月多說件麼,雖她不願逼著巧雲和巧蓮,卻也不願柳月把話說的太明,柳月甚聰明過了頭。

  葉雲水覺得這柳月有些問題,卻也沒往心裏去,倒是有些納悶上卿府的人來找葉張氏什麼事?如若是閒事如何能又把葉倩如給嚇著?

  瞧著時間差不離,葉雲水便收拾一番,準備去老太太院子裏,這等事在老太太屋裏最好打聽,當作閒話也能知曉個一二。

  老太太院子裏已經開始熱鬧著,丫鬟們不斷的朝著飯廳傳菜,因今兒是十五,自是要吃元宵,取個團團圓圓的吉利。

  葉雲水進院子時,倒是葉薑氏陪著老太太存捏元宵,往年老太太都要自個兒捏兩個,應應節氣,說是自己動弄,也不過是丫鬟們弄好了面餡,老太太把口封上,丫鬟們再道兩句吉利話。

  老太太瞧見葉雲水進來,便是道:“你來晚了本想讓你也親手捏兩個應應節氣。”

  “那敢情好,我就坐等著吃便罷了。”葉雲水笑著,小芳伺候著老太太淨手,葉雲水笑著看她,小芳對葉雲水自是殷勤的很。

  “就你這嘴會說。”老太太如今瞧著葉雲水就只有高興的,又瞧向一旁的二老爺“老大那兩口子還沒到?”

  “大哥剛才回來了,剛到院門又被大嫂叫了去,說是有事商議,想必過會兒就到了。”二老爺回著,又瞧了葉雲水一眼。

  葉薑氏的眼睛一轉“一早聽說上卿府來人了,許是有什麼事找大哥大嫂商議。”歡迎你刪蹦君中立網,一聊。c曬本站提供精彩線上小說固讀服務讓你著得開心

  老太太面色不悅,上卿府來人卻沒有先回她。 老太太怎能高興?

  正是這時,葉蕭雲帶著一眾小的到了,瞧見老太太臉色不悅,剛欲說的話卻未敢開口,葉雲水在一旁瞧見,那幾個小的也是有此沮喪,再想到今天是十五,幾個小的定是商議好想出府去看掛燈,精燈謎,眼見葉蕭雲是不敢說,那葉蕭卿和葉蕭鵬的眼睛便看向了葉雲水,自然是希望葉雲水能替他們開口求。

  葉雲水只當不知幾人心思,並未挑這個頭 。坊間雖然好打,可據說是人山人海1年年都有擠丟了的孩子,就算是她開口,老太太也不見得放人,索性她還是不招這個麻煩。

  正說著閒話,葉重天和葉張氏二人便走到丫,二人的臉聲,都不太好。

  “二姑娘呢?就差她一個了。”老太太問著葉張氐,她如今對葉倩如是越發的不喜。

  葉張氏一怔,也沒瞧見葉倩如,此時正有丫鬟來回話“稟告老太太,二姑娘突然身子不舒服,跟老太太、老爺、夫人告罪,今兒便不來用晚飯了。”

  老太太臉色滿是不悅,“十五也是個節,罷了,回頭哪兒不爽利的使喚人去看看,莫在大過年的時候落毛病。”

  葉雲水知這是老太太忌諱過年時有人生病“回頭我去瞧瞧她。

  老太太欣慰的笑著,卻是葉張氏若有所恩的打量了葉雲水半天。

  “聽說今兒上卿府來人了?”上卿府來人卻沒來見老太太,老太太這是挑理了。

  葉張氏有些難言,葉重天卻道:“的確是來人了,出了些事。”

  老太太一聽這話便釋然了些“大過年的居然出事是夠糟心的,嚴重不嚴重?”

  葉重天看了一眼葉雲水,有此不知如何開口葉張氏沒得顧忌,張口便道:“張宏侄兒出事了……“說罷,還有此傷心不已,垂落淚的架勢。

  老太太的臉子立即就落下了,二老爺在一旁周旋著:“咱們移到飯廳用飯吧,許是都餓了。”

  如若是往常老太太定是要訓斥兩句的,可今兒是十五,老人都有話將初一、十五莫鬧彆扭,否則一整年都不安生,老太太一想到這就作罷了。

  吃過飯後,葉雲水提議去看一看葉倩如。葉張氏本欲同去卻被老太太留下“……讓雲水去瞧瞧就好。”

  葉張氏知這是老太太想支開葉雲水問一問上卿府的事。

  葉雲水帶著巧雲和巧蓮去了,花兒和畫眉全都回院子候著,儘管她在這四人中,她更信花兒和畫眉一些,但萬一葉倩如說此個什麼出來,巧雲和巧蓮知道無妨,畢竟是秦穆戎的人,倘若是花兒和畫眉,即便自己不疑她們,這二人也定會覺得彆扭。

  主僕之間並非是完會的坦誠相待才是正道,該有的距離如若渝越了,許是對主僕雙方都是錯。

  葉倩如的院子緊挨著葉張氏的荷苑,題名為“好上居”,這院子比之前的靜思居要大出三分之一,景兒也比靜思居亞好得多。

  瞧見葉雲水來了,柳月從屋子中相迎“奴婢貝討天姑娘n”

  葉雲水點了點頭,回身囑咐著巧雲和巧蓮“你二人在門口守著,旁人不許進來。”

  “是”

  巧雲和巧蓮站於屋子兩側,葉雲水抬腳進屜,柳月便要跟進。如被巧雲和巧蓮攔住了。二人也不多語,柳月知這二人是世子爺送來的丫鬟,自然不敢冒犯,只得在門口等,心中卻是忐忑。

  葉倩如平躺在床上,眼睛呆呆的瞧著床兩帝的帳子,臉聲蒼白無色,嘴唇也有幾分乾裂。

  聽見屋門口有響動,葉倩如只是抬眼掃了一眼,看到葉雲水站於門口,忽然瞪大眼睛,驚愕一般的坐了起來!

  葉雲水皺眉坐在床邊,“什麼天大的事值得你這般弄死覓活的?讓家裏人瞧見,這不是起疑嗎?”

  葉倩如的眼淚“唰”的就下來了!抓著葉雲水的衣服滿臉的驚恐,“你知道了?”

  “我知道什麼!”葉雲水冷喝道,“誰又跟你說了什麼亂七八糟的話?我撕了她嘴!”

  “你不知道……”葉倩如如癱了似的又躺回床上“張宏和黃公子都廢人了,那三個拿刀的也都死了……都死了……”

  葉雲水心中一凜,抓著葉倩如問道:“誰跟你說的?”

  “我聽到的,我親耳聽到的!”葉倩如哭的越發的凶,眼睛裏的目光充滿了恐懼,好似隨時有人要殺她一樣。對周圍充滿著警惕, “他們會不會也殺了我?會不會?”

  葉倩如忽然歇斯底里的指著葉雲水罵道:“都是你,都是因為你,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怎麼會跟他們同流合污,怎麼會要被人殺……”

  “啪!”的一聲!

  葉雲水狠狠的一巴掌抽了過去!

  “你給我閉嘴!”葉雲水把葉倩如推進了床裏,嚇的葉倩如縮到了床角,“你胡說什麼?那日只是因為馬受驚了才會如此,你若是想要你自己的命,就把這些事都嚼碎了咽肚子裏!如若膽敢說出來半句,傳出去連整個葉府都跟著遭殃,你更是討不到好!”葉雲水才不信是葉倩如親耳聽到的,葉張氏就算是個再不靠譜的,也不會當著葉倩如的面說這些個話。

  葉倩如嚇的窩在角落裏只是哭,“嗚嗚……我……我再也不說……”

  葉雲水知道葉倩如這是害怕了,她害怕跟張宏和黃智德一個下場,終究是個十四歲的女孩兒年紀,她的心可不如葉雲水這活了兩輩子的人有承受力。

  葉雲水坐於一旁,待葉倩如哭的差不多了,她才緩緩的說道:“善惡終有報,我既是不追究你了,你便不會有事,但如果你再這樣神經兮兮的,我可不保證別人不發現!”

  葉倩如連連點頭,抓著葉雲水一臉的乞求,“我再也不敢了,你告訴他們不要殺我,我再也不敢招惹你了!”

  葉雲水扒開葉倩如的手,“你好好休息……”

  葉倩如瞧著葉雲水一起身,連忙縮回床內,葉雲水則出了門。

  葉雲水一出門便瞧見巧蓮和巧雲還在門口守著葉倩如的丫鬟婆子們則在院子中朝著這裏偷偷的望過來,柳月看到葉雲水一出門便是上前道:“請大姑娘責罰,奴婢辜負了您的期望,沒照顧好二姑娘,…”

  說話間,柳月便是要跪,葉雲水怒喝一聲,“站直,”

  柳月葉的一怔,抬頭瞧向葉雲水,臉上佈滿著委屈,葉雲水冷笑道:“你覺得委屈了?”

  柳月連忙搖頭,“奴婢不敢!”

  “誰給你的膽子?把那些亂七八糟的話說給二姑娘聽?”葉雲火滿臉的怒氣,倒是把柳月給嚇著了!

  “奴婢不敢,是遵了二姑娘的吩咐……”

  “胡說!”葉雲水沒讓她把話說下去,“柳月,我一直以為你是個聰明的,卻沒成想你實在是聰明過頭了!你以為自己知道此事,便可以拿捏要脅了?便可以在府裏作威作福了?”葉雲水步步緊逼。 柳月則步步退後,滿臉是驚恐的神色,“大姑娘,奴婢不敢”…”

  “你不敢?你都跑到我跟前耀武揚威了,你還有什麼不敢?”葉雲水忽然站住,對著巧雲和巧蓮說道,“給我掌這個奴婢的嘴”,

  巧雲和巧蓮自是聽葉雲水的,幾步上前便是把柳月給抓了,無論柳月如何掙扎,她都沒有辦法掙脫開巧雲的手,而巧蓮則上前左右開弓的掌她的嘴,幾巴掌下去那柳月的嘴便滲出了血,

  葉雲水站在一旁冷眼看著,她並非是一個狠心的人,自來到這個世界上,她還是第一次親自下令罰人,可柳月的膽子太大了,她居然敢那這件事來要脅自己!

  如果不是葉雲水太瞭解葉倩如了,她是不會往柳月的身上想。

  今兒柳月主動去找她的時候,葉雲水便心裏起了疑惑,旁日裏從未有過二姑娘院子裏的丫鬟與自己親近,即便是她被指婚為莊親王世子側妃時也未曾有過,可自那日之後,柳月時常的存她面前提起葉倩如,而且今日卻還主動上門!

  葉倩如是個傻的,她雖是知道有些事不能說,可她那此反常的舉動卻足以讓人起疑,葉雲水心知柳月也不過是知道些皮毛“也是猜測,而今日上卿府來人時,柳月應該是聽到些什麼,再聯想到那日去周府赴宴時的情景,便試探著跟葉倩如說了,葉倩如忽然嚇成了那樣,明擺著告訴別人,張宏和黃智德的事跟她有關係!

  既是跟葉倩如有關,那麼當日同行的還有葉雲水,

  於是柳月的膽子便大了!她想以此事要脅葉雲水把她要討共隨著去王府,亦或是葉雲水給她安排個旁的差事,讓她離開刁蠻不好伺候的葉倩如!

  許是葉雲水對待下人們太好了,春月得了好親事,連跟了葉雲水不久的小芳都去了老太太屋子裏做大丫鬟,於是柳月便心中動了心思,如若她幫葉雲水做一些事,便自以為是的嚇唬住了葉倩如,還以此來像葉雲水邀功、威脅,期待著葉雲水抬舉她一番,

  只可惜柳月錯打了算盤,葉雲水對待下人好那是她的善良,她的恩典,可如若是有人為此而觸犯了她的底線,以此來拿捏著她,那葉雲水絕不會吝嗇自己一切能夠行事的權利,也要把周圍的威脅拔掉,

  第六十四章 報應(二)

  巴掌聲仍不斷的響起,柳月的嘴已經被打的滿是血。

  葉倩如院子中的其他丫鬟婆子嚇得戰戰兢兢,只是比剛剛少了一個小丫鬟,葉雲水便知,應是有人去尋葉張氏了。

  葉雲水並未阻攔,此時她早晚要交給葉張氏,而且還要葉張氏談一談。

  “停手。”葉雲水話一落,巧雲和巧蓮立即停下鬆手。

  柳月則因體力不支癱軟在地上,嘴上的血滴落在雪地上,讓旁邊的丫鬟們嚇得臉色刷白,直往婆子們的身後躲。

  柳月抹了抹嘴巴上的血,跪地道:“奴婢知錯……。。”

  “二姑娘是主,你是僕,她如今這般模樣就是你個當奴婢的不盡心盡力伺候,既是府中的奴婢就要守好奴婢的本分,莫想著那些歪的斜的,汙了府中的名聲,你自己想想是什麼後果!”葉雲水的話句句指柳月的心,就像一根刺狠狠的紮了進去。

  柳月得知自己那點兒心思算是失敗了,便是哭個不停,“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你已經不再適合伺候二姑娘了,稍後我會跟夫人說給你換個差事,如若再讓我知道你有什麼旁的心思,莫怪我不客氣!”葉雲水話一說完,柳月便是跪地叩謝,而此時葉張氏則也帶著人來了。

  瞧著柳月如此狼狽的癱軟在地,滿嘴是血,葉張氏自是有幾分不滿,“大姑娘的脾氣可真是大啊。教訓人都教訓到自己妹妹的院子裏來了”

  葉雲水早已習慣了葉張氏這種挑釁,絲毫未有惱怒之意,“母親此話倒是冤枉我了。”

  “還冤枉你了?不是來瞧二姑娘的麽?卻是打上二姑娘貼身婢女,這是打誰的臉呢?”葉張氏讓丫鬟們扶柳月起來,“帶她下去梳洗梳洗,大過年的弄這種響動被老太太知道還不大怒。”

  葉雲水知葉張氏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倒是不在意,讓巧雲、巧蓮退了後,葉雲水則上前倆步,“母親,女兒有話單獨跟你談。”

  葉張氏冷著臉,“有話你就說吧。”

  瞧著葉雲水看著王婆子和錦繡不開口,也張氏不耐的將她二人打發遠些。

  “母親可知我為何責罰柳月?”葉雲水問道。

  葉張氏倒是冷笑,“這話倒是問的蹊蹺。”

  “柳月今兒傳話,說是上卿府來人是詢問母親張公子和黃公子被打殘的事。是否與府上有關。”

  葉雲水的話音一落,葉張氏的心裏就一跳,嘴上半合了倆下卻是咽了回去,再看葉雲水的臉色就有些拿捏不准了。

  葉雲水得知葉張氏已是往她所引著的方向想,便是教訓言道。“這種話柳月傳到了妹妹耳朵裏,而且是事無巨細,倒是把妹妹給嚇著了,母親說我該不該罰她。”

  看著葉雲水那直逼的目光,葉張氏的臉上露出幾分狠厲的神色,側目回頭瞧了在遠處的柳月,心中自是恨不得揉碎了她。

  葉雲水才不管葉張氏如何想,只是逕自說道,“這話本就不該是一個奴婢說的,即便是無意中知道,也不該跟自己主子說,妹妹還是未許親出閣的姑娘家,聽這些個血腥的事,還能不嚇壞了麼?女兒責罰了柳月便是她多嘴,不守奴婢本分,壞了母親的規矩。”

  葉張氏雖然不情願,卻也不得不往深裏想,她早就懷疑當日葉雲水和葉倩如出事的真正原因,再加上今日上卿府來說張宏和黃智德兩個人全都成了廢人,葉張氏也往葉雲水身上想過,可如今再一聯想到葉倩如的身上……一股從頭到腳的寒意竄入,她的頭皮都嚇的發麻,連說話都帶了幾分顫抖,“你做的對!這樣多嘴的奴婢如若不嚴加懲治,早晚要壞了府中的名聲!”

  “能有母親這話,雲水便放心了。”葉雲水臉上那似笑非笑的模樣讓葉張氏心裏就像是有一面鼓一樣,敲的她滿是惶恐不安。

  葉雲水就是要給葉張氏似明非明的感覺,讓她自己嚇唬她自己!

  此間事了,葉雲水也不想多呆,“這事關乎到葉府的名聲,還是應由母親處理為好,女兒便先回去了。”

  葉張氏此時也不想多話只是擺了擺手,葉雲水便帶著巧雲和巧蓮二人走了。

  主僕三人往回走,到臨近院子時邊讓小轎停了,葉雲水想走一走,巧雲和巧蓮自是侍奉左右。

  “你們可是覺得我今日對柳月太狠了?”葉雲水似是無目的的問,她瞧著柳月今日那模樣心裏也是不忍,可是她卻強硬著讓自己狠下心來,如若她不狠心,枷月定會得寸進尺,那時的她便被動了,或許慧因此牽連出許多事,所以她不能不狠。

  巧雲瞧了一眼巧蓮,逕自回答道:“奴婢不敢妄加評論大姑娘的作為,但奴婢認為此舉沒有錯。”

  “說說你的理由。”葉雲水瞧著巧雲,巧雲和巧蓮二人,似是巧雲更有主意一些。

  巧雲道:“奴婢以為,柳月最大的錯誤便是對自己主子的不忠。”

  葉雲水扭頭看向巧蓮,“你呢?如何認為?”

  巧蓮想了想,“柳月不喜二姑娘這主子想要更好的差事這只算是私心,奴婢認為她錯在太自以為是了。”

  葉雲水笑了,“你們說的都有道理,卻不是根本,其實柳月的錯就在於她找錯了人。”

  巧雲和巧蓮似是詢問的看向她,葉雲水也沒賣這個關子,“她不應找我,而是應找老太太。”

  巧雲和巧蓮雖然有些懵懂卻也隱隱有些明白,葉雲水索性就解釋個透,“這個家唯有老太太是真把葉家的體面和名聲放在心裏的,瞧著我把跟自己多年的春月許了好親事,把小芳提了大丫鬟,那是因為她們對我忠心,對我好,並不代表我對誰都善良,爛好人、爛好心的下場通常都是很慘的。”

  巧雲和巧蓮自是無話回答,葉雲水為二人解惑的同時,何嘗不是在提點她們二人?

  這一路三人再無交談……回了院子進了屋,葉雲水才發現自已走了這一路,鞋早就濕了。

  春月連忙拿來乾爽的衣物,花兒將炭盆又挑了挑,畫眉則端來薑糖水,“……大姑娘用些,驅寒。”

  葉雲水用了,囑咐著畫眉,“……給巧雲和巧蓮也倒上兩杯。”

  巧雲和巧蓮自是謝過,卻也未用畫眉動手,她二人自己去弄了。

  “……回大姑娘的話,晚間老太太使喚人來傳話,說明日宴請陳府的舅老爺、舅夫人,讓大姑娘早早的預備著。”春月回著話。

  “怎麼忽然想起宴請陳府了?”葉雲水倒是納悶,葉府上還有葉張氏在,絕不會主動宴請陳府啊!

  畫眉打聽的仔細,繼續問道:“聽說是舅老爺使了人送帖子,想接您回陳府聚一聚,老太太和老爺都不同意您再出門,所以便決定宴請舅老爺、舅夫人,您這不也是見著了。”

  葉雲水點了點頭,如若是這個緣由,那必定是二舅母的主意,可既然葉府答應,葉雲水也只能應承著,吩咐著,“春月去裝幾個荷包,花兒,你跟畫眉去那嫁妝箱子裏挑點兒小玩意兒,不用太貴重的,明兒不知道都有什麼人來,先預備著。”

  丫鬟們領了差事自去忙了,葉雲水則想著陳府的事。

  自葉雲水封了親王世子側妃之後,陳府也只是派了大管家送來了賀禮,賀禮雖重,但態度卻並未表現的太殷勤,許是也因當時沒留葉雲水在府中避難而覺得慚愧,而現在葉雲水因禍得福,他們再殷勤的上前巴結,倒是讓人瞧扁了。

  其實葉雲水並非十分在意二舅母那日的做派,本就算不上多親近的關係,也就談不上失望和傷心。

  可如今陳府又忽然前來攀親,許也是為了修復關係罷了,怕葉府記恨,葉雲水雖不在意,不代表葉府不在意。

  葉雲水不願多想陳府這事,反倒是把張宏和黃智德二人想起來了。

  葉倩如說是二人如今成了廢人,卻不知秦穆戎用的什麼手段……不過既是廢人,倒沒弄死還各自送回府上,這樣的事恐怕也只有他能做得出來。

  葉雲水只覺得秦穆戎此人手段太辣,一想到可能要跟他周旋一輩子,葉雲水便覺得心裏發寒,有點兒膽顫,跟他這樣的人在一起還真是練膽啊!

  只是張宏廢了,而黃智德也跟著廢了,秦穆戎這一舉動是否在警告劉皎月,不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搞些旁的小動作呢?葉雲水自然不會自作多情的認為秦穆戎此舉是為了保護她,如果葉雲水有這般自戀的想法,那她早晚要被劉皎月給撕成碎的!

  葉雲水想著劉皎月,便是猜測她恐怕現在並不是害怕此事被秦穆戎發現,而是怨恨張宏和黃智德二人動手不夠利索而葉雲水卻仍好好的活著。

  經過這一次的事,葉雲水自知她和劉皎月的粱子也算是徹底的結下了。劉皎月不會恨秦穆戎,只會把所有的錯都歸結在她身上,她如今已是能夠預見到她嫁入王府之後的日子,那將是如何的驚心動魄……

  第六十五章 報應(終)

  二日一早,葉雲水早早的便收拾好,特意讓花兒準備了她很喜歡的那件藕荷色小襖,手上帶了蜜蠟串子,頭上卻是帶了朵素色的絹花。這是葉雲水將絹花抽在了一起,比單獨帶一朵多了幾分典雅,還不奪葉雲水本就姣好的面容。

  妝扮了一番之後葉雲水便帶著丫鬟們去老太太院子中,葉重天和二老爺已經到千元去迎陳家人,葉張氏和葉薑氏都在,葉倩如卻沒有來。葉雲水也沒問,不知葉張氏把柳月如何處置了。

  只是這話葉倩如不能問,葉張氏也不會說。

  眾人說著閒話在老太太屋子裏等著,不一會兒,小廝便傳話說是已經進了府門。

  老太太顯得很高興,畢竟是多少年的姻親了,總是有一份感情在。特別是人年老了更容易想起以前的人,以前的事,也就更有著期待。

  葉薑氏在一旁感慨著,跟老太太二人聊起了十幾年前的話題,惹得葉張氏面沉如墨,陳府的到來讓她感覺很不自在,若不是顧著身份禮數,葉張氏恐怕有拂袖而走的衝動。

  葉雲水倒是有些不喜葉薑氏這般挑事,明知葉張氏就是個針別兒心眼兒的性子還在火上澆油,便出言打斷,“應是快到了,還是派兩個妥當的人去接一接。。。。”。

  葉薑氏的話說一半卻被葉雲水打斷,面色有些不悅,老太太也不想一直扯著陳家人說個沒完,葉雲水一插話,老太太便借機轉了話題。

  “。。。叫幾個大丫鬟到院子門口迎一迎,莫失了禮數。”

  屋內的幾個大丫鬟便是領命而去。葉張氏半晌未開口,瞧著葉薑氏吃了個癟倒是笑著讓道:“弟妹說了半天口渴了吧?快吃杯茶潤潤嗓子。”

  葉薑氏悶聲不語,心中卻是氣的很,葉雲水才懶得理會他們妯娌二人之間的爭鬥,索性一直瞧著院子門口,晾這二位一個後腦勺。而就在這一會兒,院子裏便是落了幾頂小轎。丫鬟則是匆匆的前來回道:“回老太太、夫人、二夫人,陳家的舅夫人和表小姐都到了!”

  陳府來的是二舅夫人、三舅夫人和四舅夫人,帶著兩個媳婦兒靜雅、文蓮和四舅的女兒子芊。

  “給老太太問好了!”二舅夫人是個爽利的,還未聽見她的人便已是聞其聲,老太太坐在主位上站了起來,笑的甚是開心,“快進來,快進來,哎喲,多少年都不來瞧我這個老婆子了,可是老了就沒人惦記著了!”

  二舅夫人笑著回道:“這可真是我的罪過了!我任您罰!”

  老太太笑著看向後面的三舅夫人和四舅夫人,二人也自是跟老太太請安問好,葉、陳兩家如今就老太太一個年長的長輩,自是都以老太太為尊。

  說這話,老太太又把葉張氏和葉薑氏引見給這三位舅夫人,二舅夫人也聽說過葉張氏的脾性,只是面子上過得去便罷,沒有太過親近。卻也沒疏遠,葉張氏卻是滿心的彆扭著,目光不時的落在二舅夫人身上,同是嫁入黃商家的官家小姐,她卻是填房,而且上有老太太壓制著,過的自是不如二舅夫人舒心,橫豎一比較,葉張氏的心裏就更不是滋味兒了。

  四舅夫人抱著子芊給老太太行禮,老太太賞了自己的翡翠玉佛,是老太太帶了多少年的物件了,“。。。。這還是當初我那媳婦兒孝敬的,今兒就送了這小人。。。”

  四舅夫人有些為難,卻是二舅夫人出面攔了,“。。。給您留的念想,可使不得。”

  “使得,這小丫頭長的跟她姑母一模一樣,瞧著我心裏就想的慌。。。。”老太太說話間聲音都有些哽咽,倒是讓葉張氏覺得自己是最多餘的。。。。

  二舅夫人連忙讓子芊收下,給老太太磕頭謝了才算揭過。幾個舅夫人又與葉張氏和葉薑氏見過禮,葉張氏和葉姜氏自然也有準備,都賞了子芊見面禮。

  一直到現在,這三位舅夫人才算安穩落座,葉雲水帶著二房的葉雲蘭上前請安,“給二舅母、三舅母、四舅母請安”。

  舅夫人們也象徵性的給了葉雲蘭見面禮。

  二舅夫人則是上前一把扶起葉雲水。“才幾天不見啊,瞧你這客套的,本就早應該來,卻拖延到這個時候才來瞧你。。。。”

  二舅夫人的臉色有些怪,葉雲水卻未往心裏去。

  “陳府也是一大家子人,都托你一個人裏裏外外的忙著,哪就挑你的理了!”老太太把話接了過來,倒是抬舉了二舅夫人兩句。

  三九夫人和四舅夫人卻是笑著應和,臉上沒有半分的嫉妒的神色,似是早已習慣了一切以二舅夫人為主,倒是讓葉薑氏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心底估計也在揣摩這二人偽裝的夠深。

  二舅夫人感慨著:“唉,前些年還好些,這兩年孩子們都大了,娶親生子,事情越來越多,虧著大嫂常回來幫襯著我,不然我可轉不開。”

  “對了,她怎麼沒來?”老太太忙問,大舅母生前跟葉雲水生母的關係最好,來往的也是緊密。

  二舅夫人倒是正了正神色才回:“老太太莫願望了她,她如今乃是寡居之人,除了莊子上和家中,哪兒都不肯邁步,說起給您來請安,她雖是也想的很,卻礙於這身份。。。。。倒是托了我給您老磕頭了!”

  說話間,二舅夫人便跪地給老太太磕了個頭,老太太忙叫丫鬟們扶起,心中一酸便流了眼淚,“可憐的,跟她說,老太太我不礙這個,叫她儘管來!”

  二舅夫人自然是滿口應下。

  這一上午便是老太太和二舅夫人絮叨陳年舊事,葉姜氏和葉張氏,連帶著其他兩位舅夫人也就是聽著,偶爾附和兩句。

  葉張氏本是繃得很緊,可瞧著老太太和二舅夫人除了說些兩家老人的事並未再提起葉雲水生母,而另外兩位舅夫人對她也只挑著甜話說,也就逐漸的松了下來,儘管心中仍不舒服,可也怕被人挑了禮數。

  到了用飯的時間,丫鬟們來請示,“回老太太的話,老爺讓我來請示您,這席面擺在您這院子裏可行?”

  “行,有什麼不行的,都是自家親戚,哪那麼多避諱的,小四來了沒有?以前他可常到我們府上來,如今也不知什麼樣了,一會兒我得好好瞧瞧!”老太太自然願意熱鬧,丫鬟領了令就下去了。

  既定了席面開在老太太這裏,便是飯廳間掛了簾子,男女分席,小輩們各自一席。

  要開席之前,二舅夫人想要去淨個手,便刀,“。。。。叫大姑娘陪著我就成!”

  葉雲水知道二舅母是有話要說,便告了老太太,帶著她到了邊上的耳房中。

  “早就想來瞧你,可一直脫不開身。。。。”二舅母把身邊的丫鬟們都摒退了,獨自拉著葉雲水敘話。

  葉雲水笑道:“二舅母能者多勞,那一大家子都指著您呢!”

  二舅母瞧著葉雲水也沒跟她有太生分,心裏自是高興,拉著葉雲水神秘兮兮的噓聲說道:“今兒來是有個事跟你說,你聽了心裏可莫要慌!”

  “二舅母儘管說”葉雲水心中想著,二舅母說的許就是張宏和黃智德二人的事。

  果不出葉雲水所料,二舅母正是為這事兒而來,“。。。經過我也不太清楚,便知你在府內定沒有人與你講這些,又不好傳信進來,據外間傳說是那日一早王府的侍衛便把張宏和黃智德二人送回上卿府和黃府,手腳全是斷的,眼鏡也是瞎的,連舌頭都被。。。。也再無法人道。。。”二舅母拍拍嘴,“這倒是我渾說了,你個姑娘家的。。。”

  葉雲水心裏一冷,臉上卻是尷尬的低頭,她眼神中的那一抹寒意沒有叫二舅母瞧見,秦穆戎下手真是狠。。。。

  二舅母不知道葉雲水心中所想,卻是歎氣,“除了這二人之外還送去三名死了的屍體。。。。說是兩位公子在城外做那些個髒事,遇上了仙人跳,又都是不服的性子便被那三名歹人給害了,王府侍衛正巧經過,便把那三名歹人給殺了,還好這兩位公子還有一口氣,就一起給送了回來,還通知了涅梁府的府尹來定案。”

  “早前上卿府來尋母親,許便是這件事,未曾跟我提過。”葉雲水似是自說自話的道。“。。。倒真是惡人有惡報”。

  二舅母瞧著葉雲水的神色有些疑惑,“。。。不是二舅母多心,該防的點兒的終究是防著點兒,那黃家跟左相家可有著關係,你常年不出府,對這些歌官場中各家聯姻的事也不得知。”

  葉雲水面露不解,疑惑的看著二舅夫人,似是不明白她此話是何意?有些話也不用說的太明,即便她說了,葉雲水也不會認。

  二舅母還想在說些什麼,便有丫鬟前來尋二人,前院已經開席了,二舅母也無機會再敘話,也只得作罷。

  葉雲水瞧著來傳話的是錦繡,便知是葉張氏又多心了。

  陳府這邊來的自是二舅老爺、三舅老爺和四舅老爺,帶著陳耀揚和陳耀祖兩兄弟。

  三圍舅老爺自是與葉重天和二老爺同席,瞧這樣是之前也都給老太太請過安了,四舅老爺還給老太太磕了頭,老太太卻還賞了他一個大紅包,倒是惹得眾人不住的笑。

  葉雲水自是少不了上前拜見了一番。

  二舅老爺便是道:“外甥女快快請起,葉家、陳家就除了這麼一個出色的,你生母雖已不在,卻也流著陳家的血,葉陳兩家的姻親是斷不開的!”

  葉重天自然知道二舅老爺這話說的是何意,而今兒閒談之間,二舅老爺話裏話外都透著陳家背後的主子就是莊親王府,而葉雲水又剛剛被指為親王世子側妃,這橫豎瞧來,葉家跟陳家都是栓在一起的螞蚱,往後的關係應該更緊密才是!

  “二舅哥這話說的沒錯,雲水可要謹記啊!”葉重天這話雖是說給葉雲水,可也是給陳家人聽的。

  葉雲水只是笑著應承,二舅母的兄長便是秦穆戎的收下,陳府拴上葉府,也是想拴上葉雲水這個世子側飛的身份而已,有這一層關係在,葉雲水也相當於多了一份支持。。。。既是有共同利益所在,葉雲水當然樂意,但卻並沒有過於迫切和殷勤,話雖說著是葉陳兩府皇商的支持,可跟王府的女人根本沒得比,而就老爺想光拿話甜著葉雲水,可葉雲水哪是那一兩句話就能感動的稀裏嘩啦的主?

  “二舅謬贊了,雲水不過是命好。”

  葉雲水這般回話,倒是讓而就老爺有些摸不著葉雲水的意思了。

  “嫁妝鋪子上的掌櫃們可來見了?”二舅老爺扯了一個話由出來,葉雲水便是道:“還未曾見過。”

  “那四間鋪子都是頂好的,經營得善。比得旁人家十個鋪子。”二舅老爺此話的意思葉雲水又怎能不懂?他這是在說這個鋪子乃是陳家的陪嫁,不過葉雲水卻不領這個情,這鋪子本就是她生母的陪嫁,如今傳給葉雲水乃是正當,還想讓她再領一遍人情?她這而就可真不愧是商人出身。真是好算計。

  葉重天自是瞧向葉雲水,目光中隱隱有些不滿二舅老爺的托詞,二舅老爺也是看向葉雲水,似是在等著她如何回答。

  葉雲水倒是簡單話簡單聽著,更是簡單的回答;“經營之道雲水不懂,倒是苦了雲水生母陪嫁的那兩位大掌櫃了!待見面時,理應好好酬謝一番。”

  二舅老爺一愣,再瞧另外兩個兄弟的臉色,他索性心中苦笑,他還真是低估了自己這外甥女了,可別因為一點兒事把人得罪了,連忙把話補救回來,“無妨,待你大婚之時,你這些做舅舅的自會再送上一份大禮,你是葉、陳兩府如今最寶貝的晚輩,自要風光的嫁!”

  “那雲水就先謝過各位舅舅了!”葉雲水不再糾纏這些個話題。便是笑著退了出去,回到了女眷的桌席。

  剛剛那些個對話女眷在這一桌也是聽到的。老太太瞧著葉雲水的目光中全是滿意,便招呼著她坐下,葉張氏倒也沒一直冷著臉,起碼葉雲水不是那胳膊肘往外拐的……
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涼風冬有雪
若無閒事掛心頭
便是人間好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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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章 陪房(三)

  葉雲水在打量著花嬤嬤,花嬤嬤也在打量著她。

  花嬤嬤起身繞著葉雲水看了一圈,臉上遮不住的笑:“給葉姑娘行禮了,早就聽聞葉府的大姑娘是個標誌的人兒,難怪能被太后她老人家看中,許了親王世子側妃,這俊俏模樣連我這嬤嬤看了都不免歡喜著。”

  花嬤嬤可是個活泛的,連說連笑就把這距離拉近了。

  葉雲水只是笑著,並未回話。

  倒是老太太道:“花嬤嬤聽說我們府上到臨西閣托了你的婚嫁繡品,便是親自到府上來,這可是我們府上的榮幸。”

  “葉老太太這可是折殺我,這都是當得做的!”花嬤嬤笑著寒暄。

  葉雲水也只得再次道謝,並未有半點兒輕慢之意,這花嬤嬤可不比一般的嬤嬤,能親近自然是親近的。

  那陸娘子倒是柔聲細語的道:“先給葉姑娘瞧幾幅繡樣,如若滿意,奴家便就此做了。”

  葉雲水對這陸娘子倒是知道的少,便隨著她的意思看繡品的模樣,而一旁老太太和花嬤嬤則是繼續的閒聊,無非是寒暄客套的話,偶爾也說起一兩句其他府上的八卦事。

  葉雲水則將注意力放在了繡品上,看完了全套的繡樣,葉雲水便是道:“側妃的嫁衣就按照規制來,不要太過華麗,其次我要一套春、夏、秋、冬的四季錦被,其餘的便請陸娘子幫忙參謀著做便可。”葉雲水自認對繡品不熟,索性還是託付給陸娘子來選。

  倒是花嬤嬤聽到葉雲水所言臉上閃過一抹驚詫,莊親王府與葉府這樁婚事可謂是葉府攀了高枝的,而葉雲水就是雞窩中飛出的鳳凰,如若是旁人得了這份恩典,還不得大操大辦,達官貴人家的姑娘她見得多了,可往低調裏辦的卻還真是罕見。

  陸娘子思索一番,便是道:“既然葉姑娘喜景,那奴家便按此做其他的繡品了,畫好了繡樣再請大姑娘過目。”

  葉雲水道:“勞陸娘子費心。”

  花嬤嬤那邊與老太太也結束了談話,主僕二人便是回了,臨走時花嬤嬤說道:“葉姑娘將來定是富貴之人,往後有所需臨西閣的,知喚一聲便可,我便讓陸娘子來。”

  老太太自是感激的道謝,陸娘子乃是臨西閣第一繡娘,可並非是旁人都請的動的。

  葉雲水不明這花嬤嬤突然如此親近為何意,也是笑著謝了。

  這些宮中出來的人,葉雲水是能躲的遠便躲得遠,誰知她們背後的主子到底是何人呢。

  送走了花嬤嬤和陸娘子,老太太則牽著葉雲水的手回來道:“……得抓緊為你選兩戶陪房之人。”

  葉雲水心中一緊,陳姨娘上午剛說完自己陪嫁的兩房掌櫃,而此時老太太便又提出此事,這陳姨娘還真是個能掐會算的……

  葉雲水此時顧不得尋思陳姨娘的事,只瞧著老太太道:“昨兒問起蘇媽媽,說是我生母有兩房陪嫁的人,如今在莊子上。”

  老太太的臉色一怔,口氣有些猶豫,“那兩房人倒是可用,只是兩名當家的管著你嫁妝鋪子不說,一家子再伺候你日常起居,而且還有著陳府的瓜葛,這便不妥當了。”

  葉雲水略一思量,老太太此話說的也有道理,便問道:“那依照祖母的意思該如何是好?”

  聽到葉雲水問自己的意見,老太太自是滿意的,抬手拿了早已擺在桌上的名冊遞了過來,“這幾日便想著你陪房的事,晚間都睡不好,這是我選出的幾房人,尋個空你都見一見,都是咱們葉府三代家生子了,絕對信得過,選上兩房人,男的就在鋪子和外院上效力,女的便在內宅裏給尋個差事,都當得用。”

  葉雲水點了點頭,老太太早有打算她並不意外,收了那名冊,略一思量便是道:“下晌讓他們過來吧,我抽時間見一見。”

  “都隨你的心意。”老太太笑著拍葉雲水的手,葉雲水心中卻是不以為然,這四房人中恐怕又是不好論深淺了。

  今日是大年初四,老太太和葉雲水正閒聊著,陸陸續續便有大房、二房的人進來給老太太請安了,請安後也都未著急走而是陪著老太太說話。

  過年了,自是要喜慶的,孩子們圍繞著老太太敘話,還拉著老太太打葉子牌,倒是哄的老太太高興,發了孩子們點兒銅錢,更是止不住的樂。

  只是葉張氏和葉倩如卻遲遲未到,都快開飯了,這母女倆才姍姍來遲。

  “怎麼來的這麼晚?”葉重天不免問道。

  葉張氏給老太太請了安,便是說道:“……明兒上卿府來人接,替二姑娘尋了幾件妥當衣裳。”

  老太太頓了頓,“……選好的,別失了體面。”

  葉張氏自是點頭答應著,要回娘家了,她自然要有一番精心準備。

  吃過飯,便有小廝來傳話,說是給葉雲水選的幾房陪房人家都已經在跨院中候著了。

  聽這話,葉張氏一愣,便看向老太太,在一旁插話道:“……之前沒聽老太太說起給大姑娘選陪房的人。”

  老太太卻是淡然,“早前我就想好了,讓雲水再自個兒瞧瞧。”

  葉張氏癟癟嘴,顯然對老太太獨攬這件事有些不滿,她想插人進去的心思又被攪和了。

  老太太倒是沒理會葉張氏的情緒,逕自跟葉雲水說道:“好好的瞧瞧,都是府上家生子,絕對能信得過的。”

  葉雲水瞧葉張氏的模樣便知此事沒有她插手,心裏倒還松了松。

  二老爺有些猶豫,看向葉重天,“女眷們大侄女瞧自是沒問題,這主外跑腿兒的,大哥要不要幫忙參謀參謀?”

  葉重天瞧了瞧葉雲水,搖了搖頭,“不用,不過是選兩戶陪房而已。”

  二老爺也沒有再說,葉重天這個做父親的既然都放心,他就更沒有堅持的理由了。

  老太太倒是往心裏去了,使喚著她身旁的婆子,“你跟著大姑娘過去,替她在一旁提點著出身和差事便可,旁的不要多嘴。”

  那婆子姓朱,聽老太太指使,立刻領命跟著去了。

  葉雲水瞧著眾人再無話,餘光卻看到葉薑氏在捅咕著葉雲蘭,那葉雲蘭得了她的指使,很是怯怯的上前,“大堂姐,我……我想跟你玩。”

  葉薑氏在後面笑著,“這孩子,真是的,你大堂姐忙著正事呢,哪有功夫陪你玩。”

  葉雲水看著葉雲蘭那要哭了的臉,便是抓起她的小手,“無妨,這小人兒就跟我走吧,晚上再使喚人送過來。”

  葉薑氏說了兩句客套話,葉張氏則沒拿好眼神瞪她,葉雲水也懶得理會他們妯娌間的爭鬥,領著葉雲蘭,帶著丫鬟婆子們回去了。

  第五十七章 陪房(終)

  葉雲水回到自己的跨院,一進院門便見到一群人在院子的角落中候著,見到葉雲水進來,自是紛紛給葉雲水行禮。。

  葉雲水瞧著眾人凍的哆嗦,便是道:“天冷甭在外候著了,帶他們先到旁邊的屋內歇著,待會兒我再叫。”

  “謝大姑娘!”

  葉雲水只是不願過於苛待下人,雖然他們是僕自己是主,可總歸是受過苦日子的。

  葉雲水回了屋子,讓蘇媽媽帶著葉雲蘭坐在一旁,花兒和春月在堂屋中間掛了簾子,這才開始傳人進來。

  名冊上有四戶待選的,葉雲水要從中則其二,先看了名冊,再叫了人,“先叫於家這一房。”

  小芳到門口傳人,朱婆子立在葉雲水跟前上前一步便是道:“於家這一家子的男的叫于大志,是府上的二門,他婆子在內宅的洗衣房管著三個丫鬟,家裏有兩個閨女、兩個兒子,一個閨女是三少爺的粗使丫鬟,另外一個才七歲還沒行差事,兩個兒子一個是三少爺的小廝,另外一個暫時沒差事閑在家。”

  葉雲水倒是滿意這朱婆子的表現,而這說話間,於家這一家子大大小小的便是來拜葉雲水了。

  葉雲水叫女眷進了簾子裏,仔細的瞧了,那婆子一直低著頭不敢言語,而那丫鬟卻有著靈動的眼睛,模樣也不賴,小的那個看著有些乾巴巴的,帶著膽怯。

  “跟著三少爺都做些什麼?”葉雲水問那丫鬟,三少爺便是葉蕭卿。

  “回大姑娘的話,三少爺院子中的灑掃都歸奴婢管。”那丫鬟又說道:“奴婢還會納鞋。”

  葉雲水點了點頭,叫她們站在一邊,打量了外面那爺三個,男人長的看著實誠,那個跟葉蕭鵬的小廝也還算過得去,倒是那個閑在家的,看著不是個省心的。

  葉雲水朝著朱婆子一點頭,朱婆子便讓他們下去了。

  “那個沒差事的是有什麼問題?”葉雲水問著話,朱婆子答道:“那是于大志的長子。”

  葉雲水點了點頭,朱婆子的意思便是那長子是被家裏慣的,葉雲水倒是納悶,怎麼老太太給的人中會有這樣的?她倒是打量了朱婆子一二,卻見她並無心虛作假之色,便是讓她叫第二房人了。

  這一家子姓韓,男的叫韓永和,是府上的莊子的管事,婆子是老太太跟前的灑掃,家裏有三個閨女,一個兒子,三個閨女兩個是粗使丫鬟,有一個是二等,兒子跟著韓永和在莊子上幹活。

  葉雲水也只是簡單的問了幾句便叫他們下去了,第三戶人家姓孫,第四戶姓梁,基本上都在府上有差事,人口的數量也差不多。

  一連看完了四房人,朱婆子似是有意打量葉雲水的心思,笑著問道:“大姑娘看著可還稱心?”

  葉雲水略頓了頓,卻並不想一時半會兒的就拿主意,“先容我尋思尋思,不著急做決定。”

  朱婆子倒是意外,卻也不敢多說什麼,葉雲水不想多留她,就她給老太太回話去,便是把她打發走了。

  朱婆子走了以後,葉雲水把小芳叫了來,“……你去幫我打聽打聽這四家人的事,近期你就負責盯著,有什麼消息儘快回我。”

  小芳樂得領這樣的差事,笑呵呵的就應下了。

  葉雲水有些頭疼的摸了摸額頭,她又想起陳姨娘來了,陳姨娘的意思是很想讓自己重用穀家那一家子,不然不會提起他們被葉張氏攆到莊子上去了,不過老太太今兒說的卻也是道理,葉雲水生母過世,那兩家人家都是十幾年未見過真主子了,說不上有多忠心,與葉雲水終究隔著一層,能不能放心的用此時還不好說,而且鋪子他們管著,內宅裏又插了手的確不合適。

  可是老太太選了這四戶人家,葉雲水倒是相中了韓家那一家子,看著都是老實實誠的,而且葉雲水的嫁妝裏也有莊子,他們倒是合用,可是另外三家,一來葉雲水總覺得參差不齊,一家人中總有那麼一兩個不合心意的,索性便沉上一沉,看看這幾戶人家會不會主動跳出來讓她抓住些毛病,二來,她可不想這麼早定下,好讓葉張氏有時間從中做什麼手腳。

  葉雲水一直想事,葉雲蘭便悄悄的坐在一旁看著她不說話,她雖然年歲小,可如今也知道葉雲水即將嫁入王府,會成為尊貴的世子側妃,否則她的嫡母和姨娘不會讓她來巴結這位大堂姐。

  葉雲水扭頭便是看到了這個小人,看她那副戰戰兢兢的模樣,便是捏了捏她的臉蛋,葉雲蘭則是齜著豁牙子笑。

  葉雲水倒是感歎,孩子都是好孩子,這麼點兒卻要被利用為嫡母的工具,這個時代的女人如若沒有個好出身,實在是太難熬了。

  老太太屋裏,朱婆子在回著話。

  “……四戶人都見了,說是要尋思尋思再定。”

  葉張氏有些不滿的嘀咕:“還拿上喬了。”

  老太太沒言語,葉重天倒是插話道:“是應該謹慎,畢竟是要入王府的。”

  葉重天這般說,老太太那一絲不悅倒是釋然了,“就依她自己的意思辦。”

  “老太太選的人自都是挑不出錯的,許是大姑娘一時難以抉擇,四家都好!”葉薑氏在一旁捧著話說,老太太倒是笑了。

  葉張氏有些氣惱,提起明兒去上卿府的事了,可惜上卿府此時都快成了葉府話題的禁忌了,葉張氏忽然提起,眾人都繞著這話題走,自是沒讓葉張氏如意。

  正在葉張氏氣惱之餘,門口有小廝來傳話,王府的管事來了!

  老太太眼前一亮,立即讓人去請!

  此行前來的王府管事仍然是上一次那求庚帖的周管事,“……合了八字,乃是天作之合,王爺命我前來知喚府上一聲,過了十五之後,便開始拾掇院子,到時還要請府上差人去丈量,好準備屋內的擺設。”

  這個時代結婚乃是女方家裏去丈量臥寢,訂制傢俱。

  “師傅早已請好了,請王爺放心,有何差遣府上一定照辦。”老太太笑著回答。

  “王爺的意思,婚期已然時日不長,還是儘快的準備著,待過了年便開始籌備,既是太后的恩典,王府和葉府定要辦得妥當才是。”周管事倒是不客氣,王府能派他來跟葉府周旋已是給了葉府很大的體面,俗話說的好,宰相門前三品官,他一個親王府的大管事,旁日裏那有品級的大員們都要巴結的人。

  “一定,一定!絕不讓王爺和世子爺操心。”老太太此時笑的合不攏嘴。

  周管事得了話,便是又與葉重天寒暄兩句回去交差了。

  一時間,葉府卻又是雞飛狗跳了!

  王府某房中……

  秦穆戎看著手中合的八字詳批:烏雲遮日波浪起、海上日出貴無垠!

  第五十八章 試探

  忙碌過去已是年初五了,今兒是葉張氏帶著葉倩如和葉蕭飛三兄弟回上卿府的日子,一大早便來給老太太請安,之後便出府奔上卿府而去。

  葉雲水這一天便在院中未出去,去給老太太請安也是匆匆去,匆匆回,這個尷尬的日子讓她感覺渾身不舒坦,窩在自己的院子裏,倒讓她覺得心安些。

  葉雲水歪在榻上聽著小芳的回話,“……聽大廚房的婆子們說,於家那位長子以前是跟著大少爺的,因為犯了錯被少爺責駡,遣回家去了,為了這事兒還特意罰了他二十板子,休養了好久還病了一場,而後是他老子娘給老太太磕頭認錯,老太太特拿了好藥才算沒落下殘疾。”

  “知道因為什麼事嗎?”葉雲水問道,葉蕭飛雖不是個良主卻也鮮少苛待責罰下人。

  小芳努努嘴,有些欲言又止,臉上還有點兒紅,手中不停的絞著帕子。

  葉雲水瞧著她那模樣似是猜測道:“跟院子裏的丫鬟們有關?”

  小芳連忙點頭,卻不搭腔了,她雖然比較話嘮,可對男女情事這些話題還是知道規矩不多言半句的。

  葉雲水的眉頭緊皺,這個於家的膽子也真不小,連葉蕭飛身邊人都沾,就算是他真與那丫鬟情投意合,也是不該的,背著主子與丫鬟們有私情這是府裏最忌諱的事,此事如若是個明白人,自應請了主子恩典才是,不應私下裏傳出些風言風語,何況葉蕭飛還是葉府的嫡長子,難怪會被攆了出去。

  不過既是打了板子罷了差事,而沒遷怒到於家的其他人,顯然這事還不算太大,不過從葉蕭飛和翠綠那檔子事看還真有可能是葉蕭飛棒打鴛鴦,老太太想把于家人給了自己做陪房,許是也因這一家子在府中不大好過,不過葉雲水仍棄了於家這一家人,只因於家那男丁她看著不舒坦。

  “其他那三家如何?”葉雲水繼續問道。

  “其餘那三家這一兩日倒是沒什麼事傳出,他們之前也鮮少生事,奴婢會一直盯著的。”小芳回話道。

  葉雲水點了點頭,既是小芳都未打聽出什麼,那想必那三家人還真是老實的,“……早上老太太賞了點心,你與花兒一起吃了吧,我不喜歡鹹口。”

  老太太歲數大了,不敢吃太多甜食,旁日裏的零嘴都是鹹的,可葉雲水還真就是愛吃甜,這也是上輩子虧嘴,小時候看人吃塊糖都饞的不得了,長大了也養成了吃甜食的習慣,即便是現在,她仍是無甜不香,這些個鹹的便都賞了丫鬟們。

  小芳聽了後臉上大喜,“謝大姑娘賞!”都是小丫鬟,自是愛吃個零嘴的。

  葉雲水瞧著小芳有些局促,便是道:“端著走吧,讓你們在這屋子裏吃還拘謹。”

  小芳再謝過葉雲水之後便喜滋滋的端了點心去跟花兒分了。

  下晌的時候,葉張氏帶著孩子們從上卿府歸來,還帶回了不少上卿府的回禮,葉雲水沒上前湊那個熱鬧,不過躲卻也沒躲過去,不一會兒老太太便使喚人來請了,說是今天乃是初五,擺上幾桌席面全府上下都熱鬧熱鬧,連帶著大房、二房的姨娘們也都被叫了來。

  吃飯時,女眷這一桌便聽著葉張氏說著上卿府的事,老太太只是笑著聽,可卻很少回話,葉薑氏偶爾插嘴一兩句卻也都是奉承話,一家人倒是其樂融融。葉雲水也就從葉張氏的口中得知唯一一件跟她算有一點兒關係的事,那就是張宏年初二從大牢裏放出來了,身上的還有些傷,其餘的也是上卿府在牢裏打點了,提前送了藥進去,沒落下什麼太大的毛病。

  老太太不時的拿眼睛看向葉雲水,葉雲水倒是對此沒什麼壓力,張宏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葉張氏說出來不就是為了給她難堪嗎?可葉雲水卻不覺得如何,她一個現代穿越過來的靈魂,不忌諱討論這些,倒是讓葉張氏自討了個沒趣,眾人話鋒一轉,便又是去說旁的了。

  葉雲水看向葉倩如,她感覺葉倩如今兒總是在偷偷的看自己,卻又不知道她到底是為何,每當她瞧過去,葉倩如便心虛的別過頭,不肯對視她的目光。

  “妹妹今日用的這麼少。”葉雲水主動套話,明顯感覺到葉倩如身子一僵。

  “我不餓。”葉倩如硬邦邦的回道。

  “飯後到我院子坐坐,前兒個宮裏的娘娘們賞我的物件裏有一鎏金鏤梅花鑲紅蘭寶簪子,正想送與你。”葉雲水瞧著葉倩如總像是心虛似的,不知道她有打什麼鬼主意。

  “你姐姐就要嫁了,旁日裏也多親近親近,往後姐妹有幫有助的,這才是一家人。”老太太看葉雲水主動親近葉倩如,倒是樂得高興。

  葉張氏沒想到葉雲水會主動邀葉倩如,倒是頗感意外,看著葉雲水的臉色便多了幾分試探,可老太太這話說了葉張氏也不好推託,“既是你姐姐主動邀你,便過去坐坐也無妨。”

  葉倩如眼見葉張氏也這般囑咐,便是點了點頭。

  飯後,葉雲水便拽著葉倩如回自己的跨院了。

  葉倩如有些魂不守舍的,進門半晌才開始打量葉雲水這寢房,不屑的撇了撇嘴,葉雲水也並未在意,從妝奩匣子裏拿了個錦盒出來,“喏,看看可還合你心意?”

  葉倩如故作漫不經心的接了過去,打開看了看卻是真心歡喜,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了喜色,可一轉眼臉就冷了下來,“別以為你打了我一巴掌拿個簪子就能了事,我還是討厭你……我……”

  葉倩如似是有些欲言又止,到最後更是拿了錦盒風似的轉身就走,葉雲水也沒留她。

  蘇媽媽似是也看出些什麼,帶著擔憂的看著葉雲水,“大姑娘?”

  葉雲水點了點頭,葉倩如心裏有鬼,這是板上定釘的事,而且這種變化是從上卿府回來便是變得如此,她是個藏不住事的……

  葉雲水思索片刻,便是讓人把花兒叫了來,拿了二兩的碎銀子塞給她,“去和翠紅說,今天老太太屋裏主子們熱鬧,奴婢們忙碌一天也都累了,我賞銀子,讓大廚房置辦一桌差不多的席面,可著好的做,不夠銀子再來回我,把各院子的大丫鬟們都叫一起聚聚……叫著夫人屋裏的錦繡一聲,讓畫眉也跟著。”

  葉雲水這般囑咐,花兒便明白了,拿了銀子便是道:“奴婢謝大姑娘賞,這就去。”

  “甭著急回,耍的晚了就明兒一早再來回話。”葉雲水囑咐著,花兒便下去了。

  “怕是有什麼事要發生。”蘇媽媽有些放心不下。

  葉雲水又何嘗不是如此想?可她又不能直接去找葉倩如問,她定是不會承認!

  “全當不知道吧,看花兒和畫眉回來怎麼說。”葉雲水此時也心裏有些不安,“只能旁敲側擊的讓花兒和畫眉去打聽些,不過那錦繡是個嘴嚴實的,怕是也問不出太有用的信兒。”

  …………

  作者有話說:月末的最後一天啦!吭哧吭哧滴我又來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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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九章 宴請(一)

  二日一早,葉雲水剛起身花兒和畫眉就來回話了。。

  “昨兒奴婢和畫眉姐姐打著翠紅姐姐的旗號把各院子的一等大丫鬟都聚了一起,讓大廚房給辦了一桌席面,還喝了點兒酒,回來時大姑娘已經睡下了。”花兒自是回道,“三位少爺院子裏伺候的也都來了。”

  “銀錢可夠麼?別叫你們二人掏腰包。”葉雲水一邊洗漱一邊道。

  “足夠了,二兩銀子在大姑娘這兒不顯多,可卻是旁人家一大家子過兩個月的銀錢,已經是吃的相當好了,剩下些個銅錢,奴婢替大姑娘賞了廚房的婆子們。”畫眉在府中做的時間最長,自然知道大廚房是府中最雜的地方。

  葉雲水滿意的點點頭,畫眉如若真是為她一心做事,的確是個好幫手。

  “問出些什麼嗎?”葉雲水道。

  畫眉退後半步,顯然是讓花兒說,葉雲水瞧在眼裏卻不動聲色,畫眉這是在示弱,遇事退半步,不爭風頭。

  花兒見畫眉這般模樣,便是上前一步道:“回大姑娘的話,錦繡什麼都沒說。”

  葉雲水對此也並不意外,“其他人呢?”

  花兒看著畫眉,畫眉才上前一步道:“……儘是說些奴婢們之間的雜事趣事,不過奴婢倒是聽大少爺院子中的柳月說起他們回上卿府時,本以為會遭冷臉子,但似乎是並沒有。”

  “二姑娘院子裏的丫鬟倒是說起,昨兒去上卿府的除了葉府的人,還遇到了內務府黃大人家的公子,說是來瞧上卿府二公子的,她陪著二姑娘在院子裏歇息時還遇上了。”花兒繼續回著。

  “黃大人家的公子……那不就是內務府黃崇的孫子麼……”葉雲水似是覺得有些頭緒,卻又沒抓的很准,“其他的還有什麼嗎?”

  “倒是沒什麼,不過奴婢倒是打聽了另外一件事,於家的那個長子昨日被人打了,好像是欠了別人錢。”畫眉對這些細微的事倒是聽得很清楚。

  葉雲水的眉頭緊皺,那於家的被人打了,不排除是這四家人爭陪房而做下的,“你繼續幫我聽著。”

  畫眉應下了,心裏也松了一口氣,她在葉雲水心裏,是又近了一步。

  吃過早飯,葉雲水便去了老太太院子裏,葉重天此時也在。

  瞧見葉雲水進來,老太太便是笑道:“總是說到你,你就進來了,好似能聽到似的。”

  葉雲水倒並不意外,最近葉府的話題都是她。

  “祖母又排揎孫女什麼呢?孫女最近可乖巧的很。”葉雲水似是撒嬌。

  葉重天在一旁開口,“禮部上卿大人一早下了帖子,明日宴請禮部官員到他府上一聚,特囑咐了要你母親帶著你一起去,說是如今涅梁城裏的太太、夫人們都對你比較好奇,想要見一見。”

  “雲水旁日裏也不出門,怎麼會都要見女兒呢。”葉雲水對此很是詫異。

  老太太卻是忍不住掩嘴笑,還帶著點兒調侃葉雲水的意思道:“你一個姑娘家閨閣不出的自然是不知道了,如今外面都在傳,葉家的嫡長女乃是女福醫,瞅誰家的媳婦兒就能瞅出喜脈來!明明是趕巧碰上給聶夫人的兒媳瞧了個喜脈,倒傳成了這樣了,真是讓人笑破了肚皮!如今哪個府裏都是不怕子嗣多就怕子嗣少,有這話一傳出去,可不都巴巴的想見一見你!”

  老太太說完便是掩嘴笑,倒還真是讓葉雲水哭笑不得了,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不管怎麼樣,既是周大人親自叫我過去說的,還是得去一趟的。”葉重天正色道。

  葉雲水沒什麼理由拒絕,便是問道:“都請的哪些家?”

  葉重天卻是搖頭,顯然他並非十分清楚,“應該都是禮部的官員和家屬。”

  葉雲水點了點頭便是應下了,略一想,禮部跟吏部是兩個系統,應該不會請上卿府的人,她也沒什麼好擔心的,只是不知為何,這其中總好像有些事讓她不安呢?

  葉雲水這邊陪著老太太正說著閒話,葉張氏和二房的人也前後到了。

  聽葉重天說起禮部周大人宴請一事,葉張氏的眼前放亮,雖知這事是沾了葉雲水被太后指婚的光,可加入官夫人這圈子卻是葉張氏一直以來的夙願,以前只因身份不夠,在這圈子中總是被排擠,每年禮部大人宴請都沒葉府什麼事,可如今不但親自叫了葉重天去說,還給府裏下了帖子,那便是不一樣了。

  “……媳婦兒想帶二姑娘一塊去,見見世面。”葉張氏瞧向一旁坐的葉倩如,笑著請示著老太太。

  老太太略一想,便點頭應了,“見見世面是好的,都是些官家小姐,卻是要懂得規矩,凡事退半步。”

  葉張氏笑著應了,葉倩如卻出奇的沒有感到高興,反而好似心中有事一般,目光躲躲閃閃的,葉雲水詫異的看著她,葉倩如則是狠狠的瞪了回來。

  “好好備一份禮,莫太貴重了,顯得我們巴結上峰,也莫太輕了,不夠重視,你斟酌著辦。”葉重天囑咐著葉張氏,葉張氏這邊說上兩句就去大庫裏籌備禮品、為葉倩如準備明日赴宴的衣裝去了。

  葉雲水的親事已定,家中待嫁的便是葉倩如了,葉張氏提議帶她一起去,莫不是想讓各家的夫人們都相看相看,給葉倩如尋門好親事。

  下晌的時候,葉張氏打發了王婆子來幫葉雲水相看明日的裝扮,葉雲水倒也沒推託,打開妝奩匣子,讓蘇媽媽跟王婆子商量著辦。

  如若是以前,王婆子定會多嘴兩句,可自從她挨了老太太的板子,養好了之後就不敢多嘴半句,這倒讓葉雲水耳朵根上清淨了些許。

  王婆子走後,葉雲水叫了蘇媽媽來,“……總覺得二姑娘心中有事,而且與我有關,讓我感覺不安。”

  “明兒帶花兒和畫眉一起去。”蘇媽媽道。

  葉雲水也只能點頭答應,除此之外,她還真不知能做些什麼,只盼著別出什麼事才好。

  二日一早,葉雲水便早起梳妝打扮,今日要應酬一天,便讓春月挽了雙月髻,頭髮分成兩邊,一邊一個半月彎的髮髻,下垂著兩縷頭髮,插上兩根琺瑯彩的素金簪,穿著藕色襖裙,梅色小領金絲襖,外披大氂,臉上略施了些脂粉,顯得俏麗而又不失貴氣。

  葉雲水瞧著那血玉麒麟佩躺在妝奩匣子中,便伸手拿來掛脖子上,並將那玉佩放入小襖裏,她所戴這塊乃是秦穆戎當日給她的那一塊,許是帶些日子習慣了,如今摘下來還覺得不踏實,便又放于身上,全當個寄託了。

  花兒和畫眉二人也都特意的穿了新襖,雖顏色是素的,卻都瞧得出二人精心修飾過,葉雲水倒是很滿意,“今兒特意注意些二姑娘,也不要離我太遠,有人招呼你們出去,就想藉口推掉。”

  二人領了命,便是回道:“大姑娘請放心,奴婢一定寸步不離。”

  葉雲水點了點頭,便帶著人到老太太院子中去。

  第六十章 宴請(二)

  此時葉張氏和葉倩如都已經收拾妥當,在老太太院子裏等。.

  葉張氏更是穿上了她一直很喜歡的牡丹刻字褙子,帶了鎏金鑲翡翠的頭面,臉上特意施了香粉,整個人倒是多了幾分喜氣,而葉倩如則是橘色小襖,梅花髻,插了葉雲水送的鎏金鏤梅花鑲紅蘭寶簪子,更顯得俏皮一些。

  葉重天見三人收拾妥當,便帶著葉張氏、葉雲水姐妹還有葉蕭飛一同上路了。

  葉重天夫婦二人同乘,葉雲水、葉倩如同乘,葉蕭飛則選擇了騎馬,涅梁城裏的少爺們都有自己的馬,而葉重天也沒虧了自己兒子,倒是給他弄了一匹不錯的,今日各家少爺、公子都齊聚一堂,葉蕭飛自是不願被人嘲笑與女人同乘,於是便請示了葉重天,葉重天也應了他騎馬的要求。

  馬車緩緩的朝著禮部周大人的府邸而去……

  葉雲水這一路上便看著葉倩如,她總是偷偷的朝著外面看,並非是看景色,瞧著那焦慮的模樣似乎是在等著什麼人。

  葉雲水下意識的問了一句:“你在等誰?”

  “我在等……”葉倩如說了一半,忽然發現自己說漏嘴了,帶著些心虛的瞪了葉雲水,“用你管!”

  “你不要耍什麼把戲,否則後果不是你能想像的。”葉雲水已知她在等人,心中疑惑更重,撩開簾子,瞧了瞧馬車緊緊跟在葉重天和葉張氏之後,而畫眉和花兒都跟在馬車旁,她的心裏才略安了一點兒。

  葉倩如從上卿府回來之後就有些不對勁兒,可是葉雲水觀察了葉張氏,葉張氏卻是事事自如,沒有半分的差錯,只是葉倩如自己有些魂不守舍的……葉雲水聯想了這幾天的事,忽覺得是否跟張宏和那黃大人家的公子有關?

  葉雲水剛想到這裏,忽然馬車驚了似的,一個急轉彎,那馬車便是飛快的跑了起來!

  葉倩如也傻了!驚慌失措地在馬車裏被顛地東倒西歪!

  葉雲水撩開馬車的簾子怒斥車夫:“你是什麼人?要帶我們去什麼地方?”

  那車夫耳聽葉雲水這般說。一個縱躍。跳下馬車就跑了!

  葉雲水沒想到那車夫居然跑了!再一抬頭,這馬車正在朝著胡同地盡頭飛快的沖了過去,如若此時這速度沖到胡同盡頭的話,恐怕定會馬驚車翻!

  葉雲水再朝身後瞧,就這麼一會兒。後面地人全都被落下了。整個胡同裏連個人影都瞧不見!

  怎麼辦?葉雲水眼瞅著這馬越發的狂奔,顯然是有不對頭的地方!

  如果任由馬驚車翻,她和葉倩如的小命還能保住嗎?葉雲水心下一狠,抓著葉倩如就準備跳車!

  葉倩如早就像個受了驚的小白兔一樣,被葉雲水忽然抓住頓時大驚的叫道:“你幹什麼……啊!我不……”

  葉倩如邊喊著,卻被葉雲水一把拽下,二人在地上滾了幾圈!

  再抬頭時,卻看見那馬車已經沖到了胡同的盡頭,馬雙蹄一踏,那馬車慣性的超前衝撞過去,頓時就撞了個四分五裂……

  葉倩如已經顧不得疼,傻的不知所措了!

  葉雲水強忍著渾身的疼痛從地上爬了起來,揪起葉倩如便是罵道:“你個混蛋,被人耍了都不知道!是不是那什麼狗屁黃公子給你出了什麼主意?你給我說清楚!”

  葉倩如滿眼的驚駭,她的表情已經告訴葉雲水,葉雲水猜對了!

  葉雲水此時已知事情起因,再看此地四下無人,那姓黃的既然出了這麼個主意說不定還會有其他的後招,想到這兒,葉雲水抓著葉倩如就往回跑,可葉倩如被葉雲水從地上揪起來就拖著跑。沒跑兩步就摔了,剛剛跳車時擦破了腿,走路有點兒瘸!

  “還想走?”

  胡同一戶人家的大門忽然打開,裏面走出幾個人,其個是張宏,而另外一個看那模樣,許就是那個黃公子,身後則是幾個持刀的大漢。

  葉倩如看見二人,上前便是罵:“你不是說只要把她帶到這裏嚇唬一下就得了嗎?你剛剛差點兒害死我!”

  黃智德不屑的一笑,“難道你以為你還能活著?想活著也可以,恐怕就是要到那花街柳巷中伺候爺們兒了!”

  葉倩如瞪大了眼睛連連後退,“你……你們!”

  看著黃智德和張宏的奸笑,葉倩如害怕了!她是真的害怕了!

  葉倩如葉雲水的身後躲去,直到現在她才知道,她做了一件多麼愚蠢的事,她想要大喊,可是看到胡同裏那幾個彪形大漢,正拿著刀朝著二人走來,葉倩如的呼喊聲如同被噎住了一樣,怎麼都叫喊不出聲!

  葉雲水心中苦笑,早就知道葉倩如有問題,可是她卻沒想到,張宏敢鋌而走險,玩出這麼大的動靜來!看來他們二人是想要自己的命了……

  “張宏,你到底想怎麼樣?”葉雲水冷眼直視。

  “臭婊子,老子因為你,差點兒連這條命都丟了,你個小賤人,今日看你還要往那裏跑,老子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張宏一臉的猙獰,顯然他經過這一次事心裏產生了扭曲。

  “那是你咎由自取!”葉雲水拉著葉倩如慢慢的朝後退,此時只能拖一時是一時。

  “老子今兒倒要看看你用了什麼把那個世子爺給迷住了,也要把你玩夠了之後看你還能不能當上世子側妃!”張宏說著就要往這邊沖,那黃智德一把拽過張宏,“不要耽誤時間,先把他們弄走再說!”

  葉雲水拔下頭髮上的簪子攥在手中,“你不要過來!”

  張宏心裏一狠,“老子為了她受了這麼多苦,不玩夠了怎麼甘心?”

  張宏掙脫開黃智德的手,再次朝著葉雲水走去,葉雲水和葉倩如姐妹步步相退,已經退到了胡同的盡頭……

  葉雲水偷瞄身後,只有那受了驚的馬和一個支離破碎的馬車!

  黃智德有些不耐的朝著身後的人擺手,“快點兒給這兩個小娘們擒住帶走,免得一會兒招來人!”

  幾個大漢更是手持著刀也過了來!

  葉倩如嚇的整個人都篩糠了,不停的哆嗦著!而葉雲水的心裏也是怕,不停的想著該怎麼辦……

  就在張宏快要過來之時,葉雲水忽然轉身跑向那匹馬,抬起手中的簪子朝著那匹馬的**狠狠的刺下!

  那匹馬狂嘯不已,撒腿就朝著張宏幾個人而去……

  張宏、黃智德和那些手下似是沒想到葉雲水會突然來這樣一手,被那馬沖的閃開兩邊,而有一名持刀的大漢被發狂的馬踩了一腳,好似腳骨骨折了。

  那匹馬撒腿便是跑遠了,葉雲水並沒期望一匹受驚的馬能夠將眼前這五個大男人如何,她只期望有人看到那受驚的馬從胡同跑除,能夠發現這胡同裏出事快點兒來救人……

  黃智德氣急敗壞,“臭婊子,老子弄不死你!”

  說話間,二人便要上前!

  “我死也不會讓你們得逞!”葉雲水手裏持著簪子準備跟那二人拼了,可是仍舊掩飾不住她心裏的驚恐……

  忽然,門戶裏忽然湧出了大量的侍衛!將張宏和黃智德那幾個人團團的圍住!

  葉倩如嚎了一聲忽然的昏了過去!

  葉雲水驚愕之餘,猛一抬頭,卻正好對上了一雙幽深的黑眸,渾身頓時一僵,眼淚“唰”的就掉了下來!

  是他……

  第六十章 禁足

  葉雲水無論如何都沒想到一及時出現救了她的人是秦穆戎——

  秦穆戎揚了揚手,侍衛將那五個人全部繳了兇器,五花大綁,悄聲無息的拖走了。

  葉雲水手中緊緊攥著的簪子松落,掉在地上……

  葉雲水緊繃的神經在秦穆戎出現時已經瞬間的松垮了。

  秦穆戎站于葉雲水有幾米遠的地方望著她。 臉上仍是那一副冰冷模樣,約有十幾秒的時間,便是張口罵道:“蠢女人“

  葉雲水迅速低頭,抹了臉上的淚水,她有此不知所措的福了福身“民女叩見世子爺。”

  “把她叫醒,去赴宴,今日之後,大婚之前不許你再出門”秦穆戎顯然很生氣。

  葉雲水把發簪插回頭上,福了福身“是。”

  秦穆戎又看了她幾眼,“秦孝,你留左這裏陪著葉姑娘,與葉大人交待了再來回我。”

  “屬下遵命!”

  秦穆戎未再多看葉雲水一眼,快速的消失葉雲水的視線當中。

  葉雲水似是有些迷茫,還未從剛剛的事中緩過神,泰孝上前行禮道:“葉姑娘,事不宜遲,還是儘快將二姑娘叫醒。”

  葉雲水來不及思考,捏了葉倩如的人中,使勁兒的掐了她身上幾把,葉倩如醒來之後滿眼的驚駭之色“哇”的一聲就要哭,

  還未等她哭出聲,葉雲水便是厲聲的喝道“你給我憋回去!敢哭出來我就揍你,今日之事就說是馬受驚了,車夫怕事跑了,而你我二人跳車受了傷在此等候,其餘的事你若敢說出去半句,什麼後果你自己心裏清楚,你若是此時再不分輕重,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葉倩如此時哪敢不應,她自是知道二人得救了,可是她不知道秦穆戎出現了!

  葉倩如連連點頭,葉雲水拿了帕子擦了擦臉,心甲卻是在埋怨自己這個不爭氣的,看見他哭個什麼勁……

  不一會兒,葉重天和葉蕭飛便是匆匆的趕了討來,一眼就瞧見葉雲水和葉倩如,而王府的侍衛則守在胡同口處,離她二人保持著十米的距離。

  葉重天帶著疑惑上前,還未等他開口,王府侍衛便躬身道……,卑職秦孝給葉大人見禮。”

  葉重天立即回禮“敢問這位大人,剛剛發生何事?”

  秦孝自是說道:“卑職乃世子爺親衛,自太后指婚之後負責葉姑娘出行安全,今日卑職暗中護送之時,發現馬車忽然受驚,而車夫跳車逃跑,葉姑娘急智跳下馬車,卑職趕到之時二位姑娘就存此等候,倒是卑職護衛不利,自會向世子爺請罪!”

  葉雲水心裏一凜,怪不得他會出現,原來他一直派人跟著自己……

  他是不放心自己的安全,還是不放心自己?

  葉重天父子聽秦孝這般道來,連忙道謝:“怪罪之言不敢提,更應感謝這位大人護衛小女,否則小女在此等候,遇上賊人卻也是大事啊!還望這位大人代我像世子爺道謝。”

  秦孝自是不會與葉重天說些旁的,便是道“既然如此,還請葉大人快些帶二位姑娘梳洗一番,不要誤了赴宴才是。”

  看秦孝的打扮便知是世子爺的親衛之一,葉重天不敢有半分怠慢“理當如此。”

  秦孝的任務結束,便與葉重天父子告辭,回夾給奏穆戎報信了。

  送走秦孝,葉重天讓葉蕭飛重新雇了一輛馬車來“……先使喚小廝去回夫人一聲,讓她在前方稍等片刻,莫要著急,旁的話就不要說了。”

  葉蕭飛得了指使,半刻也不敢耽誤,立即轉身跑著去了。

  秦孝的話葉重天心中是有疑問的,可是他看向葉雲水,葉雲水卻是一臉的坦然,在幫著葉倩如整理衣裝,顯然沒有跟他說些什麼的意思,而葉倩如卻是低頭,壓根都不肯看他一眼。葉重天索性也不再問,在宮中伺候慣了人的,他自是知道好奇心是害死人的,既是王府的人希望是如此,那便是如此吧!

  剛剛跳下馬車時,葉雲水和葉倩如的衣服都沾了雪水和灰土,好好的衣服如今是不能再見人了,而葉重天也不好這樣帶著二人赴宴。

  此時,葉蕭飛已經叫了馬車來,隨同的還有花兒和畫眉以及葉倩如的丫鬟柳月。

  “大姑娘!”畫眉和花兒兩人齊齊跪地認錯,剛剛出事的時候,這幾個丫鬟被馬車撞倒在路上,也都有些小傷。

  “起來吧,此事不怪你們。”這件事不是花兒和畫眉能阻止得了的,葉雲水轉頭看向呆滯的葉倩如,有此不耐的道“柳月把你們二姑娘扶上馬車。”

  柳月能伺候葉倩如,絕不是個沒眼色,的,自知剛才或許是發生了什麼事,再瞧自家姑娘就跟呆樂意一般會憑葉雲水施令,她這個小丫鬟自然不敢違逆,便照著葉雲水的意思做了。

  葉倩如第一次這般乖乖的聽話,沒有半點“不願的意思, 倒是讓這幾個丫鬟心裏都是驚詫,只是互相瞅了瞅,便各司其職做事了。

  “父親,如今我與妹妹的衣服髒亂,回府換怕是已經來不及了,只好到成衣店現選兩套應付了事。”葉雲水瞧著特意穿的襖裙全是污漬,心裏也是歎氣。

  葉重天有些擔心“……不如送你二人回府?”

  葉雲水搖頭“既是答應了赴宴又中途不去,更失了禮數。”葉雲水是想起剛剛秦穆戎說起讓二人赴宴之事n

  葉重天自然也知不妥,便點了點頭……,那就快此,怕是已經有此遲了。”

  葉雲水不再多言,跳上馬車,而葉重天也與她姐妹二人同乘,葉蕭飛親自駕車趕到附近的衣裝鋪子重新買了兩套換上,雖是不如兩個人精心準備過的,卻還算得上合身,不失體面。

  收拾妥當,一行人連忙往周大人府邸趕去,而葉張氏的馬車已是在半路上等候多時,亟不可待,遠遠看到葉蕭飛駕車便是忍不住從馬車上下來,忙問道:“……出了什麼事?耽擱了這許久?”

  葉重天擺了擺手,顯然不想讓她多問“出了此意外,回去再說。”

  葉張氏心中有疑,待看到葉雲水姐妹二人的衣裝都換了,更是心中驚駭,臉色都變了,急急的回了馬車之上,不敢再多言半句,葉張氏雖看不得葉雲水得意,卻也知道輕重,絕不會存此事上糾結,傳出去半句風言風語,葉家就完蛋了!

  葉雲水瞧著葉張氏那模樣,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不過葉雲水不覺得葉家會完蛋,上卿府這次卻怕是躲不過秦穆戎的雷霆之怒了。

  葉府一行人整理過後,便是前往周大人府上。

  葉重天和葉舞飛自是留在廳上見過眾位大人,而葉張氏一行女眷則被直接請進了內宅。

  “瞧,正說這這一家子,便是來了,卻來得這麼晚,可是該罰!”葉雲水遠遠就瞧見聶夫人,而她此時正指著葉張日一行人在與旁人甲說笑。

  “路上有些小事耽擱了,莫怪罪,我認罰,“葉張日滿臉笑,眾位夫人也不過是開個玩笑,誰也不會真去計較他們路上因何事耽擱,倒是讓葉雲水松了一口氣。

  這裏除了品階最高的周夫人外,還有禮部郎中的錢夫人。 禮部主事的朱夫人、禮部員外郎的洪夫人,而太僕寺聶大人與禮部上卿周大人乃是世交,所以聶夫人也在受邀行列之中。

  葉張氏上前與眾位夫人一一見禮,然後才是引見各家的姑娘。

  “這便是被太后指婚給莊親王世子為側妃的葉家大姑娘,瞧瞧,多標誌的人兒。”聶夫人對葉雲水的印象很好,而她即是這般說了。其他的夫人自是隨聲附和,倒是把葉倩如給晾在了一旁。

  待葉張氏介紹葉倩如時,眾位夫人也是寥寥誇讚兩向。 倒讓葉張氐自覺有些失了面子。

  葉張氏被眾位夫人留下敘話,葉雲水和葉倩如則被帶到園子裏。與其他夫人家的姑娘們見面,葉雲水剛進園子,就瞧見了亭台中的王若然,此時她正被一群鶯鶯燕燕圍在中央,說著閒話,亭台裏升了炭,絲毫不冷。

  “葉姑娘來了!”周府的丫鬟們唱名,眾位小姐才抬眼瞧過來,王若然是知道葉雲水的,自是比旁人親近了幾分。

  “……聽說了你今兒來,特意也跟婆婆請示了來湊熱鬧,便是想見見你。”王若然仍是那般溫柔如水的模樣。

  葉雲水還未回答,旁邊一位小姐嘟著嘴道“若然嫂子可直是氣煞了人,難道你特意為葉姑娘而來,卻不是為了我們姐妹,好叫人傷心!”

  王若然用手指點了她的腦袋“就你會排揎人”說罷, 又轉向了雲水,“這位便是周家的三姑娘靈珊,出了名的刁蠻。”

  周靈珊自是起身與葉雲水行禮“葉姐姐莫怪罪,旁日裏與大家玩笑慣了的。”

  “周妹妹不比多禮,瞧見你的性子就帶著幾分親近歡喜,我旁日裏也是個愛鬧的!”

  葉雲水倒覺得這周靈珊是個爽利性子,合拍“這是我妹妹,葉倩如。”

  聽了葉雲水的引見,葉倩如在從她身後閃出來跟各位見了禮。葉倩如自剛剛的驚魂之事到現在,仍是有些驚嚇,顯得人有些呆扳,葉雲水也不勉強她,只帶著她在身後,旁人有問起葉倩如的,葉雲水便是代為回答,幾次下來,也無人再問葉倩如什麼丫。

  在這裏的除了王若然和周靈珊,還有幾位大人的家眷。 多數已是婦人,年紀小的只有禮部員外郎的小女兒洪春豔,今年八歲錢夫人的兒媳和孫女,三歲。

  葉雲水早前就準備好了禮物,自是給小一輩的做見面禮,眾人見葉雲水也是識得大體的,又是未來的親王世子側妃,漸漸的與她便話語多了起來。

  眾人聊了一會兒,便是有人問道“往次聚會都有許姑娘來,今日卻不曾見。”

  周靈——撇嘴便道:“許姑娘定是來不了的。”

  “為什麼?”有人追問著。

  周靈珊的眼睛轉了轉,低聲說道:“我告訴你們,可不要說出去,許姑娘許了人家了。”

  “哦?許了誰家的公子?”

  “內務府黃大人的公子。”周靈珊話一說,葉雲水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而且她也能感覺到葉倩如渾身僵砸。 葉雲水捏了她的胳膊一下,葉倩如才緩和幾分。

  葉雲水不由得插嘴道:“黃大人家有幾個公子?”

  只是葉雲水此話一問,便感覺眾人的目光多了幾分異樣,倒是王若然出來解圍道:“葉姑娘久不出府,哪里聽得過這此髒亂之事。”

  王若然此話一說,眾人倒是釋然了,看向葉雲火的目光中倒是多了幾分尊重,卻沒有一個人上來給她解答。

  葉雲水從這些人的態度裏便感覺出,這位黃公子不是什麼好人。

  葉雲水不再問,眾人則是轉了其他話題,倒是王若然偷偷的在葉雲水耳邊說道:“許姑娘的父親乃是禮部的主事,內務府黃大人只有一個公子,閏女倒是數不清,只是這唯一一個公子卻是個好男風的。”

  葉雲水驚詫的看著她,王若然倒是笑道“怕你再到處打聽,可莫說我教壞了你。

  葉雲水故作羞色的瞧了她,王若然倒是笑了不過話題涉及到黃公子,葉雲水倒是想多打聽一二“那許家為何要結這門親?”

  王若然有些意外,正猶豫是否要說,可葉雲水的問話卻被周靈珊聽見了,心直口快便說了:“黃家送了兩個女兒給劉左相做妾,在相府受寵的不得了,許家不過是巴結劉左相而已,不然誰願意把自家姑娘往火坑裏推……咱們姑娘家攤上個好雙親那便是輻分,像許姑娘便是個苦的了……”

  劉左相……那豈不是劉皎月的父親?怪不得、怪不得,葉雲水一直不明白為何黃智德咄咄逼人,非要至自己姐妹二人幹死地,他開始就是奔著除掉自己而去,這想必逃脫不開劉皎月的指使,

  葉雲水心中一凜,再聯想到當日在宮中劉皎月看向自己的怨毒,葉雲水滿心的氣憤,只是此時眾人還在閒聊,她也只得將這怒與壓在心底!

  如此說來,秦穆戎這次救了她並非是偶然,或許是秦穆戎早得了消息,卻一直任由此事發生!任由自己姐妹二人被劫,他不過是借著這個機會收拾掉張宏和黃智德,有了轄制劉皎月的把柄,而拋開此層,秦穆戎並非沒有試探自己的意思!

  如若葉雲水今日真的束手就擒,恐怕她如今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那麼霸道的一個人,如何會忍受自己的女人向其他男人低頭,這是絕不允許發生的事!

  葉雲水此時真是百感交集,說不出自己心裏什麼滋味兒了。不過葉雲水並非就此怨恨秦穆戎,一來她沒有怨恨的立場,因為那是她未來的夫君,二來,如若她是秦穆戎,恐怕也會跟他那般做吧,

  不過葉雲水此時倒是把劉皎月恨上了!

  葉雲水心裏很清楚,劉皎月不喜自己。可甚她卻能指傳人痛下殺手,置別人的生死於不顧,這實在是激怒了葉雲水內心的那顆鬥志昂揚的心!這一場爭鬥還未等她嫁入王府便已經開始了,既然如此,那便一鬥到底!

  葉雲水自知自己在劉皎月的面前沒有任何可比的東西,地位不如劉皎月尊貴、長的不如劉皎月美貌、更是沒有劉皎月強大的人脈和資源,可葉雲水只占了一條,那便是秦穆戎不喜劉皎月,

  這一點葉雲水能夠百分之百肯定!抓住這一點,葉雲太便不覺自己完全沒有機會!

  即便不想與命爭,可惜卻被捲進了無法操控的漩渦之中,葉雲水此時倒是冷靜了下來,與周圍人談笑風生,閒聊說笑,只有葉倩如剛剛感覺到葉雲水身上的變化,她此時心中覺得,葉雲水就像是一隻蓄勢待發的母豹一樣,雖然看上去美麗,其實卻張著利爪。

  就在眾人說笑之間,丫鬟們前來請眾位女眷入席,葉雲水隨著眾人朝著屋內走,故意落于眾人一二步,卻是為了囑咐葉倩如“今天的事我不追究,並不代表我以後不追究,把你那點兒小心思都給我收起來,跟我鬥你不配!”

  葉倩如渾身一怔,便是垮了下去,“妹妹以後再也不敢了”

  葉倩如心中覺得委屈卻不敢訴,她哪里敢說出去半向?不用旁人,即便是被葉張氏知道了,她這身皮也甭想要了。

  看著葉倩如那副被嚇壞的模樣,葉雲水也不再追究,拽著她跟上了眾人的步伐,把葉倩如嚇唬住就算了,她雖然恨, 卻也不能對葉倩如做出太過激的事情來,因為葉雲水非常相信,盯著她的絕不止秦穆戎一個人。

  眾女眷分座入席,正是說笑閒聊之際,卻半天都沒有開席,周夫人使人過去問話“都是貴客,怎可如此怠慢?”

  眾人都寒暄著不礙的,便是又閒聊起各家的閒事。

  不大一會兒,使出去的丫鬟便是回來了“……二門給了回話,莊親王世子秦大人來訪,大人們忙著應酬。”

  一提到莊親王世子,眾人的目共不免都落到T葉雲水的身上,葉雲水做低伏小,不肯抬頭,旁人都以為她是害羞著的,不住的捂嘴笑話,可葉雲水心裏卻是怕,一想起他罵自己為“蠢女人”並且下讓自己大婚前禁足的令,葉雲水的心裏就哆嗦,這樣的一個男人對她來說還真是挑戰……
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涼風冬有雪
若無閒事掛心頭
便是人間好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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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 丫鬟(終)

  畫眉瞧見葉雲水的目光帶著不悅,便是連忙解釋道:“大姑娘莫要多想,奴婢絕沒有旁的心思。。”

  畫眉瞧了瞧屋子裏的其他幾個人,有些難言開口,葉雲水瞧見她這副模樣,自是有些不滿,“畫眉姑娘有什麼事不妨直說,即便我無法幫你,這屋子裏的人斷不會出去亂嚼舌頭。”

  畫眉的臉色一紅,聲音帶著委屈道:“大姑娘莫怪,奴婢實在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葉雲水沒搭腔,而是自做著自的事,畫眉眼瞧葉雲水如此淡漠,便是一咬牙,跪著行到葉雲水跟前,“求大姑娘看在往日的份上,救我這一回。”

  葉雲水扒拉開畫眉的手,冷眼說道:“你口口聲聲說讓我幫你,你卻不說出原因,你覺得我是個善的,就應該幫你這忙是吧?可你想過我憑什麼幫你?”

  畫眉有些語塞,被葉雲水說的啞口無言,她貿然來找葉雲水的確是覺得葉雲水是善良的,一定能夠答應她的要求,可是她卻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她憑什麼讓葉雲水幫她?如今葉雲水乃是准世子側妃的身份,不是她一個丫鬟能隨意巴結得上的了。

  葉雲水皺眉坐在椅子上,目光冰冷的看著畫眉,畫眉堆坐在地上嚶嚶而泣,小芳旁日裏跟畫眉關係最好,有些想上前幫忙搭腔,卻被葉雲水一個眼神給瞪了回去。

  畫眉如若不說,葉雲水絕不會追問,雖然她在葉府的日子裏畫眉多多少少會帶人傳個話,葉雲水領她的情,卻不代表葉雲水會不分輕重,不分主僕身份,而且她求自己幫忙卻不說出實情,這本就是對葉雲水的不尊重,葉雲水怎能容她這囂張的氣焰?

  “你就在這裏哭,哭夠了想說的話便來找我,如若不想說便讓蘇媽媽送你回院子。”葉雲水有些煩了,便是起身要回寢房休息,畫眉忙上前一步攔在葉雲水跟前,“大姑娘救命,剛二老爺在老太太屋裏敍事,老太太有意把奴婢許給二老爺做姨娘,奴婢不願……”

  “你這是從哪兒聽來的?”葉雲水皺了皺眉頭轉回身坐下,她實是沒想到老太太會有這樣的打算。

  “是翠紅偷著告訴奴婢的,旁日裏我倆相依為伴,她不會那這話唬我。”畫眉低頭抽泣著。

  “老太太要把你給二老爺是抬舉你,你這弄的要死要活是為何?你本就是葉家死契的奴婢,老太太憐惜你,疼你,給你份體面,你倒是個有主意的,跑到我這兒來求援來了,好像葉家坑害你了似的,誰給你的膽子?”葉雲水的話凜冽如刀,倒是唬的畫眉臉色一僵,嚇的直哭,連連跪地磕頭道:“奴婢對老太太沒有半點兒違逆的心思,奴婢只是不想做姨娘,如若大姑娘收容奴婢,奴婢終身不嫁,侍候大姑娘。”

  葉雲水卻未全信了畫眉,“寧肯終身不嫁卻也不願做姨娘,難不成葉府還能吃了你不成?二老爺還配不上你不成?”

  “奴婢絕沒有這樣的心思,奴婢……奴婢的娘……娘就是別人家被主母趕出來的姨娘……”畫眉越說越是哭,到最後已經泣不成聲。

  蘇媽媽朝著葉雲水搖了搖頭,不想讓葉雲水趟這渾水,此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春月則是帶著些同情,而花兒則沒什麼表情,小芳的目光有些複雜。

  葉雲水沉了一口氣,畫眉在老太太跟前是個得利人,為人也伶俐,做事管家都是有一套的,她過了年就二十,不配人的話就晚了,老太太之所以一直留著,許是就是給二老爺留的人,葉薑氏也不是個能容人的,許是畫眉過去也過不得什麼安生日子,老太太跟前得利的,又年輕美貌,即便是葉姜氏容了,可還有其他兩位姨娘呢,二房許是要鬧翻天,。

  “回頭我跟老太太說說,在管事中給你挑個人。”葉雲水思前想後,還是想試探試探她。

  畫眉卻是頭搖得如撥浪鼓一般,“不是奴婢拿喬,奴婢立志終身不嫁,只願一直伺候大姑娘,奴婢知老太太對奴婢好,是為奴婢尋一個歸宿,可奴婢真不願為姨娘,許給管事們,可葉府上年齡相當的管事們只有趙大一人,卻是老太太早給翠紅留的人,旁個的年齡都太小,與奴婢不合適,而是覺得奴婢是老太太跟前的,又伺候過少爺們……”

  葉雲水自是不知道畫眉之前的事,瞧向蘇媽媽,蘇媽媽對此記憶的深刻,朝著葉雲水點點頭。

  嫁與二老爺為姨娘畫眉不願,卻也不願意低了自己配小廝,她還真是個難答對的。

  “你起來吧,容我想想再給你答復,就算老太太要把你許給二老爺,也絕不會在這一日兩日的,你且先放下心,該做什麼做什麼,別耽誤了差事。”葉雲水準備再沉上兩天,畫眉如果能用的話,自然是個得利人,可她瞧不得畫眉這副傲嬌的性子,還得再打磨打磨才行。

  畫眉雖有些不情願,可葉雲水的話已然說到這個份上,也算是讓她有了些底,不敢再多言生怕惹葉雲水不耐煩,而是跪地又給葉雲水磕了個頭,“奴婢謝過大姑娘恩典,奴婢先回去做事了。”

  葉雲水點了點頭,畫眉才起身,小芳卻沒有上前扶她一把,倒是花兒適時的搭了把手,畫眉感激的謝了,便是下去了。

  瞧著畫眉離去,葉雲水心中苦笑,她這才回來一天,這院子裏的下人們就已經耐不住性子了,許是往後這樣的事也少不了鬧騰,往日裏她呆的地兒是府中最冷清的地兒,連下人們都不願來,可如今卻是熱鬧了,都腦袋鑽著尖的要往這院子來。

  葉雲水掃過花兒和小芳,好在自己屋裏的這兩個暫時沒什麼鬧騰的動靜,春月是她早就安排好的,花兒是她栽培的,只有小芳一個人卻也是鬧騰不起來的,可她明顯感覺到小芳如今的腰板硬氣了,連帶著跟旁人說話聲調都大了幾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用這話來形容,實在是再貼切不過了。

  蘇媽媽伺候著葉雲水沐浴,她又是整個人泡在浴桶中,全身心的放鬆了下來,她捏著手中那一對的血玉麒麟佩,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秦穆戎的臉,葉雲水朦朧中已是不太記得他的容貌,只是對他那一雙幽深黑眸記得格外清楚,葉雲水想不透這個男人,如果把自己經歷的所有事串起來,都歸結到是這個男人的手筆的話,那秦穆戎這個人實在是陳府太深,太可怕了。

  葉雲水晃晃自己的腦袋,現在想著王府的事還為時過早,她起碼要先將葉府這些人、事都擺的順順當當,她才能安心的入王府搏她的另外一番前程,如果葉府不能順著她,為她所用的話,那便是她葉雲水最大的累贅,她絕不容許這樣的情況出現!

  …………

  作者有話說:三更之第二更新鮮出爐!嗷嗷嗷!跟大傢伙求收藏!

  第五十二章 爭執(一)

  這一晚,葉雲水睡的很踏實。。

  在宮裏的那晚,她幾乎未閉過眼睛,只是在太后塌旁的小杌子上坐了一宿,時時刻刻瞧著太后的狀況,生怕有半點兒差錯,

  雖然也有其他宮女一同跟葉雲水值勤,可卻都比她從容的多,而葉雲水則是如坐針氈,半點兒不敢含糊。

  而今日一早,又得了太后的指婚,她自己都不知道跪在地上僵了多久,回葉府時她已是身心疲憊!

  在熱水澡的緩釋下,葉雲水幾乎是一躺下便是睡了過去,連夢都未做一個。

  二日一早,葉雲水起身梳妝之後,便是聽院子裏有人,春月撩了簾子,“大姑娘,夫人屋中的錦繡來了。”

  葉雲水微微皺眉,這錦繡是葉張氏屋裏新添的大丫鬟,以前是二等丫鬟,頂了那個被葉張氏攆了的裳兒的位置,不過葉張氏一早派人來做什麼?

  葉雲水心下琢磨著,嘴上卻道:“叫進來吧。”

  錦繡進門便是福了福,“奴婢給大姑娘請安。”

  “坐吧,春月,拿點心給錦繡。”葉雲水使喚著春月打點,卻沒有主動問錦繡的來意,錦繡是個姿色一半的,旁日裏也不多話。

  “奴婢謝大姑娘賞,是夫人遣奴婢前來請大姑娘過荷苑一趟。”錦繡未敢坐,仍是站在一旁回話。

  “說了什麼事嗎?”葉雲水心裏冷笑,昨兒晚上選完人,今兒一早就叫自己過去,她還真是精力充沛。

  錦繡自是不願摻和進主子之間的事,便是回道:“奴婢不知。”

  葉雲水也沒逼問她,“你回了夫人,我稍後就到。”

  錦繡行了禮便是退下,葉雲水略一琢磨,便是讓春月叫了小轎,收拾妥當後便朝著荷苑而去,無論葉張氏出什麼花招,她接著便是,只當看最後哭的是誰。

  到了荷苑,三位姨娘都在此伺候著葉張氏用早飯,葉重天早早的就趕往了宮裏當值,這會兒卻是早不在荷苑了。

  “母親。”葉雲水微微福了福身,又與三位姨娘見了半禮,三位姨娘此時再見葉雲水的神情便是又一番不同,似是有些小心翼翼的,而陳姨娘則有些欲言又止,葉雲水看在眼裏卻未動聲色。

  葉張氏見葉雲水來了,便是撂下碗筷,“昨兒屋裏選了人了?”

  “留下六個。”葉雲水也未細說,葉張氏估計早就知道結果,今兒也不過是當個話引子而已。

  “你身旁的那個丫頭叫春月吧?年紀也不小了,也是個實誠的,王媽媽的兒子如今正當時,人也是個老實的,在咱們府上有著差事,王媽媽昨兒跟我提起,說是見了春月就喜歡,想討了她做媳婦,我便做了主,年後給她二人成親。”葉張氏似笑非笑的模樣讓葉雲水很是生氣。

  “春月我自有安排,母親再選個旁人給王媽媽兒子吧,我看那紅兒也不錯啊。”葉雲水心中冷笑,葉張氏還真是好算計,居然把手都伸到自己旁邊來了,還真當她是軟柿子隨便捏了?

  “怎麼?難不成你攀了高枝,連丫鬟都身份高過主子了?連她個奴婢的主我這個夫人都做不得了?別忘了,你是葉府的人,而她是葉府的奴婢!”葉張氏昨兒便忍了一肚子的氣,今兒算是全都泄了出來,她實在是不知道為何這個小蹄子忽然一躍而上,居然攀上了王府的高枝,這些都讓她很是想不通!如今老太太向著她,老爺也向著她,這也就罷了,連她的丫鬟居然也這麼護著!

  這怎麼能讓葉張氏這個做夫人的咽下這口氣!

  葉張氏心中憤恨不已,抓著此事不依不饒,此事她昨兒是請示過老太太的,老太太自也是不想讓葉雲水如此進了王府,忘了葉府的好,總得找點兒人牽著她,既是葉府如今不得不抱王府這顆大樹,那就要儘量的做得好,所以才有了選人和為春月做媒之事。

  葉雲水又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

  “母親還請自重!有些話是當不得說的,雲水的婚事乃是太后老人家親自指的婚事,莫非母親在說太后她老人家指的親事不對麼?”葉雲水自知今日之事絕對是沖著自己來的,她倒也不怕跟葉張氏鬧上一番,鬧的大了倒是讓老太太和葉重天那些個小心思也都揣起來!

  “我這兒是說春月之事,何曾有過對太后不敬,你少在這裏唬我,春月之事老太太已是允了的!”葉張氏便是要告訴葉雲水,此事老太太拿的主意,她即便是告到老太太那裏去,那也是討不到好的。

  葉雲水心中一凜,卻並未由此而失了氣焰,“母親既要如此說,那就跟我一起去老太太處當面說清楚!而且我要跟母親說上一句,春月乃是我的人,賣身契也在我的手上,她的婚事也是我說的算,旁人就是差不得嘴,我說做不得數,就是做不得數!”

  “你!”葉張氏有些氣惱,“別以為你成了王府世子側妃就能夠飛上枝頭變鳳凰了!我終究是你的母親!如若讓王府之人知道你是個不孝之女,後果你可想而之!”

  葉張氏這話顯然是吃果果的威脅!

  葉雲水目光中帶了幾分陰狠,她沒想到葉張氏居然這般撕破臉皮,便是冷冷的道:“母親也知道我是您的女兒?可是您提醒我的時候也別忘記您自己的身份!如今我就是被太后指婚的親王世子側妃,我若是汙名在外,想必您這位做嫡母的也討不得好去,您可別忘記,我這婚事乃是太后所定,若是因此而壞了我的婚事,便是得罪了當今太后!”

  “你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葉張氏冷言冷語,毫不退讓。

  “如果母親不信,盡可以試上一試!我今天把話說明白了,要春月絕不可能!即便是老太太來說,我也絕不讓步!”葉雲水說罷,便是瞧見正進門的葉倩如,許是聽到葉雲水和葉張氏的話,葉倩如一進門便是冷嘲熱諷,“喲,在這兒就跟我們擺世子側妃的架子了?還真是不要臉!”

  “啪!”

  葉雲水上前便是給了葉倩如狠狠的一巴掌!

  那紅紅的巴掌印赫然印在葉倩如的臉上!

  一屋子的人全都驚呆了!三位姨娘想要退去卻又不敢,而丫鬟們則能躲就躲,齊齊的低著頭,屋內似是空寂了幾秒鐘,便聽得葉倩如“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而葉張氏氣的直哆嗦,指著葉雲水道:“你,你居然敢打我的女兒?”

  葉雲水冷冷的回頭道:“你的女兒?難不成我就不是您的女兒了?女兒也要提醒母親,如今葉府與莊親王府已是姻親,莫要失了自己的身份,丟了葉府的體面,而您旁日裏不是最重規矩的嗎?妹妹居然口無遮攔,目無尊長,我便代您教訓她一番有何不可?”葉雲水的聲音更是冷,“這是我身為長姐的責任!”

  “你……”葉張氏被氣的說不出話,差點兒昏了過去,而葉倩如則是一直在旁邊哭,她有心再罵葉雲水,可是瞧著葉雲水那狠厲的模樣,她又怕挨打,臉上帶著全是恨意,卻不敢再出惡言。

  葉雲水似是很滿意她現在這表現,卻是贊許的點了點頭,“母親既然再無吩咐,雲水便去給老太太請安了。”

  說罷,葉雲水福了福身,便是帶著花兒轉身就走,只留下一屋子目瞪口呆的人,雖然眾人心中各有計較,可她們卻是有一個共識:如今的葉雲水已不再是任憑人拿捏的那個大姑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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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三章 爭執(二)

  葉雲水冷著臉坐在小轎中,想起剛剛的事便心頭難忍,雖然如今府裏人人都巴結著自己,可葉雲水卻自覺心墜冰窖般心寒。。葉雲水上一世為孤兒,而這一世又遇上如此人家,其實她何嘗不希望能夠有父母讓她膝下承歡,膝前盡孝,可為何他們不能留於自己一份餘地?

  葉雲水並非是落井下石的人,即便葉家對不起她,可她從始至終就未想過入了王府便一腳將葉家踹開。

  葉雲水心中苦悶,可卻無可奈何,這個時代,娘家是女人最大的後盾,雖然葉府與王府在地位上是天差地別,可終究比沒有要好……

  小轎抬進老太太院子,葉雲水強忍著心中酸澀,抹去眼角那委屈的淚水,起身下了轎,臉上表情雖然淡漠,卻無人看得出她剛剛哭過。

  進了屋,老太太和葉重天、二老爺一家都在,葉雲水上前福了福,“給祖母請安,父親安好,二叔、二嬸安好。”

  又與兄弟姐妹們行了同輩禮,老太太才笑著道,“剛剛還說起你,王府的周管事一早便來過了,拿了你的庚帖,雖然是太后指的婚事,可該有的禮數也得走,不能怠慢了。”

  “是啊,王府特意派了大管事親自前來。”葉薑氏此話倒是讓老太太和葉重天的臉色多了幾分喜色,這無非是顯著王府對此婚事的重視。

  葉雲水心中有數,怪不得今天一大早葉重天和二老爺全都在此,原來是王府來人,葉雲水並未針對這個話題說下去,而是轉到選人的身上,“……都是不錯的,還勞祖母掛記著,既是有了新人,我便準備把院子裏的幾個許出去,我琢磨著是把春月放出去,商量了蘇媽媽,男方就是蘇媽媽的兒子,人是個可靠的,我婚事前選個日子給她的事先辦了,嫁妝我來出……”

  老太太的神色一怔,似是在找葉張氏的人,可惜葉張氏此時還未到,葉雲水如今一開口,老太太倒是不好說話了。

  老太太心下一轉便是問道:“蘇媽媽雖照料大姑娘多年,可她兒子終究不是咱們府上的,虧了春月了。”老太太這話其實是在暗示著葉雲水挑個府上的家生子。

  “事兒我已經許了去,蘇媽媽也高興,一個丫鬟而已,有什麼虧不虧的,選個老實巴交過日子的人便成了。”葉雲水端起畫眉送來的茶水,逕自的吃茶,臉上微微有些不悅的表情。

  老太太也有些不太滿意,可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她卻不好再強硬著,而葉重天似是覺出什麼來,便是開口道:“回頭跟趙總管招呼一聲,按照府上的大丫鬟嫁的例給賞錢,既是不打算帶春月去王府,不如就留在府中做個媳婦子也好。”

  老太太的心裏一亮,卻是葉雲水回道:“此事不勞父親費心了,我自有安排。”

  葉雲水此話雖沒有過激的語言,卻已是明明白白的告訴老太太和葉重天,如若再得寸進尺的話,她是不會客氣的。

  葉重天臉色一僵,索性低頭吃茶,二老爺一家則不言不語。

  葉雲水瞄了一眼畫眉,心中已是有了計較,便是道:“還有個事要請示下祖母和父親。”

  老太太此時對葉雲水多了幾分不滿,話語上卻少了幾分親近,聲音有些冷淡,“有什麼要求就提出來吧,葉府不會虧了你的。”

  葉雲水只是笑,“此事還真的老太太做主,我想跟您要個人。”

  老太太一愣,葉雲水感覺到畫眉的身子一僵,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畫眉立即往老太太身後退了半步。

  葉雲水道:“我把春月放了出去配人,也是因她是個性子軟,腦子又不是個機靈的,許是在王府呆不長久,這才做了這個主意,雲水倒是相中了畫眉,就是不知道祖母您舍不捨得給孫女了。”

  葉雲水說完話卻是淡笑。

  老太太倒是頗感意外,葉重天的臉色露出了詫異。

  老太太略一思索,隨即便釋然的滿臉是笑,“……畫眉是個懂事的,從小賣來就跟著我,不過你說的對,王府那等地方不是我們這葉府家宅,丫鬟如若選不好,丟的是主子的體面。”老太太說話間就指了畫眉,“你可願意跟大姑娘?”

  畫眉立即站出來跪在當前,“奴婢一切聽老太太吩咐。”

  葉薑氏搶白道:“跟了大姑娘入王府可是畫眉的福氣了!”

  老太太似是滿意的點了點頭,旋即又有些感慨,“你年紀也到了,本來我還打算把你抬了身份託付給老二,可惜如今一隨了大姑娘,這婚事就要耽擱了!”

  二老爺臉色一紅,連忙轉過去。

  葉雲水知道老太太這是故意拿喬,不想讓她求的那麼痛快,免得好似坐實了要在自己身邊安插人一般,葉雲水倒也不拆穿,便是笑著調侃了兩句,“此事雲水可不知,倒是搶了二叔的人了。”

  二老爺臉色訕訕,欲言又止,他能跟葉雲水一個姑娘家說得什麼?

  葉姜氏此時臉色滿是憤恨的看著畫眉,憋了憋嘴。

  “姑娘家的怎可渾說話!”老太太笑著斥駡,卻沒有半分不滿的意思。“那這事兒就這麼定了,今兒個畫眉就回去收拾了,到大姑娘的院子去。”

  “謝老太太恩典。”畫眉顧不得滿臉通紅的連忙磕頭,低眉順眼的下去收拾東西了。

  老太太此時看著葉雲水只剩下笑,剛才葉雲水頂了她春月的事,老太太的確心中不高興,連葉重天似是也對葉雲水頗有不滿,剛剛封了世子側妃便想著一腳將葉府踢開,這不得不讓老太太和葉重天多想,可葉雲水雖是頂了春月的婚事,可卻主動跟老太太要了畫眉,這無疑是讓老太太和葉重天更放心了,說明葉雲水是個有良心的,根本沒想著拋開葉府!

  拋開這一層不說,春月畢竟是葉雲水的人,即便留在府裏不見得就能勾得住葉雲水,可如若畫眉跟了去可就太不一樣了!

  老太太親手將畫眉培養**,她是絕對相信畫眉的!

  而葉雲水則是低頭繼續吃茶,她本想沉著畫眉幾天,可如今看來,她若是不給老太太和葉重天一顆定心丸吃,說不定他們這些天會弄出什麼其他的事來,索性就坡下驢,倒是把畫眉順水推舟的要來自己身邊,不過任憑老太太也好、葉重天也罷,他們是絕對想不到,這事是畫眉自己求的。

  葉雲水並不怕畫眉有什麼小九九,她如若連一個丫鬟都治不了,也就別進王府那虎狼之地了,先找根小繩吊死算了。

  而眾人說話間,葉張氏便是帶著葉倩如和一眾丫鬟婆子到了,葉張氏一進屋就看到葉雲水穩穩的坐在椅子上吃茶,心裏那股子火頓時就冒了出來!

  “……回老太太的話,今兒我把春月的事跟大姑娘說了,只是大姑娘說那是她的人,她自有安排了,媳婦兒這都說好了的事,可是沒法跟王媽媽回話了。”葉張氏擺明瞭給葉雲水難堪。

  可葉張氏話說完就覺得這事不對了,老太太聽了這話怎麼一點兒不悅都未有,反而仍是看著葉雲水笑?而且葉重天也沒什麼反應,這不是昨兒三人商議好的嗎?

  葉張氏納悶的看向老太太,卻聽老太太忽然道::“那事兒雲水已經回了我了,就罷了吧,不過是一個丫鬟而已,還值當這些人操心,雲水自己做出就行了。”

  罷了?葉張氏眉頭緊皺,明明是老太太的指示,怎麼如今又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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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此感謝下:水繡、兔兒乖乖、薩灑三位童鞋,謝謝你們滴平安符,琴律會更加努力滴!

  第五十四章 爭執(終)

  葉張氏一臉的不解,可老太太卻沒有要跟她詳說的意思,葉張氏只好冷著一張臉坐在一旁。

  葉倩如對葉雲水又是忿恨,又是畏懼,一雙眼睛似是長在了葉雲水的身上一般。

  葉雲水對此仿若不知一般,一點兒都沒往心裏去。

  葉張氏臉色不悅的坐在一旁,老太太卻是道:“如今事情已定,過了年跟陳府商議一聲,請雲水嫁妝鋪子上的掌櫃們來認主子,”說話間,老太太轉頭看向葉重天和二老爺,“你們幫著在一旁提點一番,免得那些個掌櫃們年久不識主子了,糊弄了大姑娘。”

  葉張氏眼神中一抹不悅,“按說這些鋪子一直是葉、陳兩家幫忙打理,葉雲水一個姑娘家哪里懂得什麼生意經,老爺和二老爺能幫得了一時,卻不能總盯著。”葉張氏這話眾人心裏都明白的很,她這是不想讓這些鋪子脫了葉府的手。

  葉雲水並不知道自己身家幾何,她還未來得及仔細的查看自己的嫁妝,當初是要跟上卿府結親,她也沒那個心思,可如今看葉張氏這副恨的牙根癢癢的表情,她也知道定是不錯的鋪子,否則葉張氏也不能擺著一張肉疼的臉。

  老太太倒並非是貪葉雲水的鋪子,卻是想到另外一方面了,“王府進出可不能隨意,這些個掌櫃來往也不方便。”

  “使喚個把握的盯著,每個季度給我報一次帳便得了,本就是賺個零花錢的玩意兒,又不指著吃喝的營生。”葉雲水此話擺明瞭未想讓人插手的意思,老太太和葉重天等人也不好說什麼,葉雲水不想就著這話題繼續扯下去,倒是看向一旁的葉蕭飛,“弟弟可是過了年便要參加醫官考了?”

  葉蕭飛沒想到這話題轉到了自個身上,更沒想到是葉雲水主動問話,僵硬了半天才回答,“回大姐的話,正是。”

  “可有何把握?”葉雲水繼續問道。

  葉蕭飛思索一下,“盡力而為。”

  “葉家五代官商的責任還要靠著你,堂兄志在科舉仕途,而傳承祖業的重擔便是落在了你的身上,我雖是待嫁之人,根卻在葉府,如若往後有何需要,盡可跟我說,能幫襯得上的,盡會幫襯著。”

  葉雲水此話倒是讓葉蕭飛有些迷茫,聽著卻道是葉雲水在與自己親近,他只能躬身謝道:“謝大姐惦念。”

  葉雲水笑眯眯的繼續吃茶,可老太太和葉重天等人都是人精鬼靈的,自然是明白了葉雲水的意思,她即便是進了王府,也是不會瞧著葉府不管的,只要葉府做得不讓她難堪,她定會全了眾人的體面。

  老太太心懷寬慰,葉重天感慨不已,二老爺和葉姜氏不自覺的對視了一眼,心裏自有了計較,因為葉雲水剛剛也提到葉蕭雲志在科舉仕途一句,雖未明說,可卻是讓這夫妻倆心裏大喜,雖不知葉雲水進王府之後的日子如何,光有著她這親王世子側妃的身份,葉蕭雲便能借上她的勢,這可是求之不得的事。

  葉雲水給葉府的人一顆定心丸吃,其實也是為了她自己,誰也不知道進了王府會是什麼樣的境遇,如果葉府真的能夠全心全意的幫著她,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力也是能借得上的,總不好搞的太僵。

  葉張氏的心裏很氣惱,因為葉蕭飛此時想了個通透後,看向葉雲水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敬畏,這怎麼能讓葉張氏心中不恨?看向葉蕭飛的眼神便有些恨鐵不成鋼,可是她此時卻不敢多言半句,否則便是惹老太太和葉重天不痛快,這個該死的葉雲水居然把自己最疼愛的兒子拉攏過去,實在是可惡至極!

  葉張氏眼珠子一轉,便是又有了一番計較,“老太太,之前雖是請宮內出來的嬤嬤教過大姑娘和二姑娘規矩,可如今雲水嫁入王府,這王府中的規矩許是不熟,依照媳婦兒看,不如再請兩個嬤嬤前來教導一番,您看可好?”

  葉雲水神色一凜,這葉張氏還真是看不得自己舒坦,老太太思索片刻卻是點頭,“此事可行,便交由你去辦吧。”

  葉張氏的目光中閃過一絲得意,葉雲水心中猜想,她是否會請宮嬤嬤回來?如若真是請的動宮嬤嬤,倒是合意的,可如若不是的話,葉雲水少不得又有一番小麻煩,不過眼下這些卻不當事,葉雲水也並未太過在意。

  眾人又說了幾句閒話,便是將話題轉到過年之上,年三十和年初一都是眾人心神忐忑之下過的,那時候不論是主子還是下人們,都是膽戰心驚,哪里有什麼心思過年,而今兒雖然已經是年初三了,府裏卻真的如同守歲那天一般,到處是喜氣洋洋,眾人說話間也不斷有小丫鬟進來稟告府內的瑣事。

  而這陣子府中瑣事乃是由葉薑氏打理的,自是丫鬟們回話的物件也是她,葉張氏在一旁看的是咬牙切齒,心裏恐怕是在怒駡了。

  而就在這一會兒,趙二匆匆的進了院子,老太太叫他直接進了來,“什麼事這麼急?”

  趙二給屋內各位主子行了禮之後便是回道:“上卿府的管事送來帖子,問夫人年初五是否方便,如若方便的話上卿府初五派人來接夫人和姑娘、少爺們回上卿府團聚。”

  葉張氏的臉色一凝,她年三十那日親自上門回府卻是未曾進得去門,而今日上卿府又來接……

  老太太則看向了葉重天,葉重天思索片刻,“回了周管事的話,請上卿府初五來接便是了。”

  老太太看了一眼葉雲水,瞧她臉上沒什麼神色,便是沉了一口氣,而葉張氏雖然心中氣惱,其實她還是惦記著娘家的,聽到葉重天這般回話,也算是放下心來,這些日子沒了上卿府做後盾,她的氣焰自己就消了不少,而眼下上卿府派人來接,她不自覺的直了直身板,目光則瞧向葉雲水。

  葉雲水倒是沒什麼表情,心中暗道,就算上卿府來接又能如何?難不成葉張氏還想帶著她歸寧?上卿府八成是想從葉張氏這裏探聽點兒消息而已,葉雲水並未在意,此時任憑上卿府再厲害,也不敢在這個時候鬧騰了。

  眾人在老太太屋子裏吃了晚飯,便是各回各的院子,葉雲水則仍然居住老太太主院後的跨院之中,只是此時本是消停的跨院因為多了六個丫鬟而顯得有些熱鬧,葉雲水剛剛進院,春月便是跟了進來,在葉雲水耳邊噓聲道:“陳姨娘今兒使了人來,詢問大姑娘何時有空,她想過來坐坐。”

  葉雲水的眉頭微皺,這個陳姨娘雖然是她生母的陪嫁丫鬟,可是這幾次中的事情都少不了她的影子,而她這個時候來找自己,又是想幹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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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五章 陪房

  葉雲水始終心中覺得這陳姨娘似是有什麼目的,可她卻未能拿捏的准,“使個人去回話吧,就說我明兒上午有空,讓新來的墨蘭去。。”葉雲水有心開始試探試探這幾個丫鬟的成色,春月便是點頭應下,葉雲水又叫住了她,“叫花兒進來去傳話,你留下,我有事囑咐你。”

  春月到門口喚了花兒去傳話,而她則又挑了挑炭盆子中的炭,才回到葉雲水跟前,“大姑娘有話儘管吩咐。”

  葉雲水則是笑,其實她是想試探試探春月的意思,蘇媽媽雖沒帶春月回家探望奶兄,可是今兒奶兄來給蘇媽媽送東西時,卻是特意讓春月瞧見了。

  “你明年就十五了呢。”葉雲水笑著道,古人都按照虛歲算,所以春月過了年周歲十三,可按照虛兩歲的說法便是十五歲的年紀。

  春月不明白葉雲水為何如此問,一臉懵懂的看著她。

  “我知你對我是真心的,可我不想帶你去王府。”葉雲水索性開門見山的說了,她知道春月不如花兒那樣聰穎,話還是說白些好,免得這丫頭聽不懂。

  春月有些慌,“大姑娘可是不想要奴婢了?”

  “你慌什麼,不是我不想要你了,其實我也捨不得你。”葉雲水歎口氣,便是繼續說道,“你性子軟,到王府那等地方不合適,我有心給你先許門親事,你覺得蘇媽媽家的奶兄如何?今兒你也是見了的。”

  春月就算再笨也知道今兒蘇媽媽帶自己見人是大姑娘授意的了,頓時臉色有些紅,搓著衣角低頭不語。

  “怎麼?不樂意?是瞧著他沒了差事?還是怎麼著?”葉雲水瞧春月那模樣,便知她是不厭煩奶兄宋皓,況且葉雲水小時也是見過宋皓的,那時宋皓便是長的眉清目秀的,長大後雖未見過,但想必也差不到哪兒去。

  對於春月這樣的丫鬟來講,主子給指門親事斷沒有拒絕的道理,可葉雲水仍然想問問春月的意思,如若她不願,葉雲水絕不會勉強。

  聽著葉雲水這般問話,春月連忙搖頭,“我沒有嫌棄他沒差事。”

  “那是願意了?”葉雲水故意調侃著她。

  春月唯唯諾諾的說了半天,“其實……大姑娘指的親事,奴婢斷沒有拒絕的道理,也不是奴婢瞧不上宋皓,而是奴婢……奴婢捨不得離開大姑娘……”說話間,春月的眼淚就下來了。

  葉雲水忙拿了帕子給她擦,“……多大的人了,還動不動就哭,就你這軟性子,我把你許了旁人,是絕放心不下的。”

  春月止了眼淚,卻仍是抽泣著,葉雲水便是繼續安慰道:“我不是就此棄了你不管,你跟了宋皓,將來一起幫我打理鋪子,交給你們二人,我也放心。”

  春月聽葉雲水這般說哭的是更凶了,連忙跪下給葉雲水磕頭,“奴婢……奴婢一定不辜負大姑娘的期望。”

  葉雲水連忙拉她起來,蘇媽媽正巧進來,瞧見這情形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喲,這是怎麼了?”

  葉雲水笑著道,“媽媽坐。”

  蘇媽媽瞧見春月那躲躲閃閃,畏畏縮縮的模樣,再一瞧葉雲水滿臉的笑似是明白些什麼,笑著對葉雲水點點頭,顯然蘇媽媽也問過自己兒子的意思,宋皓這也是同意了的。

  春月雖是個性子軟的,模樣也屬中上等,宋皓能同意,葉雲水並不意外。

  事情既是這般定了,葉雲水並不想拖拉,“這兩日跟奶兄打個招呼,許是鋪子上的掌櫃們要過來見見,到時通知他也一起來。”

  蘇媽媽老懷欣慰,知道這是葉雲水對她的特殊照顧,“謝大姑娘恩典了。”

  “媽媽這麼說可不是折殺我了。”葉雲水笑著瞧春月,而春月自得了親事之後,再見蘇媽媽就有些抹不開面子,倒是惹的葉雲水和蘇媽媽齊齊的笑。

  定了春月的事,葉雲水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媽媽明兒把嫁妝單子拿來給我瞅瞅。”

  蘇媽媽立即點頭,“早就該好好瞧瞧,這些日子也沒顧得上。”蘇媽媽一片感慨,可是瞧見葉雲水終於因禍得福,她也是滿心的喜悅。

  墨蘭不大一會兒就過來回話,“回大姑娘的話,陳姨娘說明天一早必定來。”

  葉雲水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先去歇著吧,有事我再叫你。”

  墨蘭行了禮便下去了,蘇媽媽似是明白葉雲水的意思,便是提點道:“觀察了一日,還算穩當。”

  葉雲水點了點頭,門口又來回話,說是畫眉帶著行李到院子裏了,問葉雲水如何安排。

  葉雲水自是看向蘇媽媽,蘇媽媽不用葉雲水開口也知道該如何做,便是出去了。

  葉雲水瞧見春月還貓在自己身後,不由得把她拽了出來,“出來吧,蘇媽媽都走遠了,難不成以後還不見了?”

  春月紅著臉跑開了,門口傳來畫眉請見的聲音。

  葉雲水琢磨了一番,便是讓畫眉進來了。

  畫眉進屋便是跪地磕了三個頭,“奴婢謝大姑娘恩典。”

  葉雲水擺手叫她起來,“起來吧,有些話放在心裏不必說,以後記得好好當差,不指望你能做什麼大事,莫丟了我的臉面便成。”

  畫眉知道這是葉雲水在敲打自己,“奴婢一定盡力做事,絕不辜負大姑娘的期望。”她若是想成為葉雲水的心腹,必是要做出些成績來看的,眼下說什麼漂亮話都是沒用的,畫眉知道葉雲水不是那用甜話便能糊弄住的人,索性也就閉了嘴。

  葉雲水倒是很滿意她現在這種態度,“下去吧,跟院子中的人好好熟悉熟悉,等靜思居修好,我們就搬過去,這段日子你就負責教那六個新來的丫鬟規矩,正好把蘇媽媽替下來,她年紀大了,當不得這麼整日的陪著丫鬟們鬧騰。”

  畫眉得了差事,心裏倒是松了口氣,她就怕葉雲水把她晾起來不得用,那可比什麼都難受,只要葉雲水肯給她差事,便是給了她一個機會,如何把握就看畫眉自己的了,“大姑娘請放心,奴婢一定將她們教好,為大姑娘效力。”

  二日一早,葉雲水便起身到老太太屋子裏請了安,陪著老太太吃了早飯,便回了院子中等著陳姨娘的到來。

  辰時末刻,門口的丫鬟們陳姨娘來了,依舊是穿了一身素色衣服,淡青色的襖裙搭了個醬色的褙子,外披一件灰鼠皮的斗篷,臉上脂粉未施,頭上只是一根翡翠素銀簪子,顯得整個人有些老氣。

  葉雲水也並未太過親熱起身去接,而是由丫鬟們引領著陳姨娘進來,葉雲水與陳姨娘行了半禮,陳姨娘似是感覺到葉雲水帶著的疑惑之意,也未曾過多的寒暄,直接道明瞭來意,“我聽老爺說起,大姑娘近日要見鋪子上的掌櫃們,便想著大姑娘這些年從未與他們接觸過,我好歹在陳府出來的,對這些掌櫃們還算是知道個一二,所以才來跟大姑娘說一說,怕大姑娘貿然見了對不上號。”

  葉雲水昨晚便是在想著這個問題,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可惜她對這些個掌櫃們可是絲毫不知,正想著如何探聽些掌櫃們的消息,陳姨娘便自告奮勇的來了,這無疑算是雪中送炭,可葉雲水卻總覺得心中有種不踏實的感覺呢?

  …………

  作者有話說:哦哦哦,第三更送上了!吐血!絞盡腦汁了,最近嚴重腦癱,今天做飯的時候想著書的情節,居然把剛切好的青椒大大方方的就扔垃圾桶裏了!

  嗚嗚嗚……我滴青椒炒肉……就這樣滴杯具了……

  第五十五章 陪房(二)

  葉雲水總是覺得陳姨娘這人讓她有種說不出、猜不透的感覺。。

  不過葉雲水眼下也的確是很需要掌握掌櫃們的資訊,便是道:“勞姨娘一直掛念著,雲水此時正為此事擔心,您當真是雪中送炭了。”

  陳姨娘只是笑,便是說道:“其實按說大姑娘的奶娘蘇媽媽也是知這些人的,都是陳府的老人了,只是後來蘇媽媽忙著照顧大姑娘,旁日裏這些掌櫃們來報賬,嫡夫人她……常叫我在一旁聽著,所以知道的比蘇媽媽多上一些,可如今十來年過去了,卻不知這些陳年舊事還能不能當得一說。”

  葉雲水感謝的一笑,“姨娘但說無妨。”

  “嫡夫人嫁妝鋪子一共有四間,其中兩間在東市最繁華的街上,另外兩間在南市,這四家都是珠寶鋪子,只是同樣是鋪子也分個三六九等,東市那兩間所銷的物件都是貴的,沒有二兩銀子以下的,旁的普通百姓怕是鮮少進的,而南市那兩間則是高低貴賤的物什都有,大到珠寶玉器,小到珠子絹花,都是有得賣的。”

  葉雲水瞭解的點了點頭,看來陳家人真不愧是做生意的材料,此時就已經知道開闢高端市場與普通市場分銷了,那些個有錢的人就要一個身份,二兩銀子夠普通百姓一大家子過兩個月的,可那鋪子中隨意一個物件最低就是二兩起,說白了就是專門開給有錢人的。

  “姨娘繼續說,我正聽著。”

  “東市的兩間鋪子有一個大掌櫃,叫王友發,管著兩家鋪子,兩家鋪子各有一名二掌櫃,管著平常的瑣事,而南市的兩間鋪子也是有一個大掌櫃,叫谷勇,兩個鋪子也是各設二掌櫃一名。”陳姨娘說的滿聲細語,而葉雲水則是認真的聽著。

  “王友發是陳家三代的家生子,他的父親一直是老太爺的長隨,而他剛進府時則是跟了大舅老爺做小廝,後被大舅老爺安排給嫡夫人打理嫁妝鋪子,穀勇並非是陳府的家生子,他的母親是老太太的陪嫁丫鬟,老太太後給了體面出府配的人,而她的兒子長大後得了老太太的恩典,在鋪子上做事,他們那一家子在嫡夫人嫁入陳府後就做了陪房,嫡夫人抬了谷勇的身份,讓他管兩家南市鋪子。”

  陳姨娘說完此話,倒是特意瞧了下葉雲水的表情。

  葉雲水還真不知道這些事,“穀勇一家既是做了陪房,可我卻從未見過?倒是王掌櫃曾托人送來過絹花。”

  陳姨娘便是道:“這不能怪谷家人,嫡夫人過世之後,除了谷勇一直管著鋪子外,穀家的其他人被打發到莊子上去了。”

  葉雲水聽她這般說心中卻是有了些疑惑,卻也未表示出來,“這四名二掌櫃又是?”

  陳姨娘苦笑著搖頭,“這四名二掌櫃已不是之前那四名了,所以我也不知。”

  葉雲水瞧了瞧陳姨娘,她卻在低頭吃茶,陳姨娘似是在告訴自己,那四名二掌櫃已是兩名大掌櫃後提拔起來的人?還是說陳府或者葉府塞進去的人?如果是前者的話,那就說明這兩名大掌櫃有背主的野心,如若是後者呢?

  瞧見葉雲水面露疑惑,陳姨娘則是轉了話題,“……大姑娘終究是個有福氣的,嫡夫人泉下有知,也會為你高興的,雖說王掌櫃一家和谷掌櫃一家都已不在葉府裏做事,但終究是嫡夫人留下的奴才,當得用的。”

  葉雲水知她這是扯到了陪房的話題上,“此時還要看老太太如何定。”

  陳姨娘沒有答話,葉雲水便是繼續道:“姨娘往後如有事即可拖人來尋,能幫的上的,雲水絕不會推辭。”

  葉雲水此話便是在試探著陳姨娘,她到底目的何在。

  陳姨娘的臉上多了幾分苦澀,“府中的吃穿用度都是好的,我也沒什麼可求的,手上這些年也有些積蓄,年老之時也有個傍身的,虧不到自己。”

  葉雲水的心裏也是一動,陳姨娘沒有一兒半女的,獨身一人,此時還算好說,起碼占著姨娘的身份,而且事事不出頭,不招災惹事,葉重天在時,她便可安居在府中,可如若葉重天有一日不在了,無論是葉張氏還是葉蕭飛,許是都不會容陳姨娘在府中養老,必是攆出去的。

  不過這前提是陳姨娘要比葉重天更長壽,否則此話不提也罷。

  既便如此,陳姨娘這話題葉雲水卻是不能接茬說的,畢竟是與葉重天和葉張氏有關,如若她貿然許了什麼承諾傳了葉張氏那裏去,葉雲水是嫁人了,可陳姨娘往後的日子可絕非好過。

  正巧春月進了來,葉雲水靈機一動便將話題扯到了春月的身上,“……做主許了蘇媽媽的兒子。”

  春月的臉上緋紅一片,嘟著嘴念道:“大姑娘又拿我打趣。”

  陳姨娘倒是驚喜,連連誇讚這親事合心合意,“……今兒來也沒預備著什麼,稍後托了丫鬟送添妝的禮。”

  春月紅著臉低頭給陳姨娘福了福,陳姨娘此時也就起身告辭了。

  葉雲水並未挽留她,畢竟這不是靜思居,而是老太太院後的跨院中,被人瞧見傳到葉張氏那裏,不定又鬧出什麼麻煩。

  陳姨娘一走,葉雲水便是想著王掌櫃和谷掌櫃二人,這二人起碼她現在知道了根底,可那四位二掌櫃的脈搏葉雲水此時便拿捏不得,一切都要見了人才能探出一二了。

  陳姨娘走後不久,老太太屋子裏的翠紅便過來了。

  畫眉自被葉雲水要過來之後,翠紅成了老太太身邊的一等一的紅人,如今連說話都帶著三分笑,葉雲水本以為她是來看畫眉的,誰知卻是老太太請她去前院。

  “可是有什麼急事?”葉雲水問道。

  翠紅笑著道:“是老太太請了臨西閣的人來給大姑娘量尺寸。”

  看著葉雲水有些茫然的神色,翠紅便是道:“……老太太把您的嫁衣託付給臨西閣了,聘請了最好的繡娘。”

  葉雲水倒是忙的忘記了嫁衣這件事,許是世子側妃規制的嫁衣府上的繡娘是不成的,便是收拾妥當,隨著翠紅一起到前院去了。

  到了前院,老太太屋子裏果然有兩個中年婦女,老太太看葉雲水到了,便是介紹著:“這便是我家的大姑娘,葉雲水,雲水,這位乃是臨西閣的掌櫃花嬤嬤,還有臨西閣最好的繡娘陸娘子。”

  葉雲水上前行了禮,“有勞二位了。”

  那臨西閣的花嬤嬤原是宮中尚衣局的嬤嬤,乃是得了主子賞賜出宮後便獨身一人開了這臨西閣。

  因花嬤嬤與貴人們都相熟,而且臨西閣中的物什又美觀、大方,繡工也不是旁人的店能比的,便成了涅梁城中第一號繡莊了,不過花嬤嬤是個會做人的,她的臨西閣只接繡活,不賣料子,都是人們拿了料子去比對繡樣,這樣一來便不會搶了綢商的利益,在這達官貴人的府上也自是混得風生水起。

  葉雲水早前聽眾人聊閒話時便聽說過這位花嬤嬤,便覺得此人不簡單,再一聯想到後來的宮嬤嬤,宮中出來的人可真是都長的七竅玲瓏的心眼啊!
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涼風冬有雪
若無閒事掛心頭
便是人間好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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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六章 指婚

  二日一早,乃是大年初二,內外命婦在這一日紛紛前來朝見,本應是初一,卻因太后重病而延到今日。

  太后一早便身著明黃色朝袍,批領及袖俱石青色,貂緣片金,上繡文金九龍,五色祥雲,頭戴薰貂朝冠,頂三層上鑲嵌東珠一顆,朱緯上綴七金鳳,雍容華貴之氣更具幾分威嚴。

  太后一個心力衰竭重症之人昨日才醒來今日卻仍堅持要見眾命婦,在葉雲水一個醫者的角度看來,這無非是在自尋死路的行為,葉雲水有心勸阻兩句,可卻怕觸了什麼規矩不敢說,看著那沉重的朝冠壓在太后的頭上,葉雲水總感覺似是搖搖欲墜一般。

  許是太后瞧見了葉雲水欲言又止的表情,便是道:“有人活一輩子為權,有人活一輩子是為勢,宮中的人活的卻是這身份這體面。”

  葉雲水心頭一凝,太后若有所思的瞧了她一眼,由著宮女扶她坐上四人抬的布輦,“你便是跟我一同過去吧,見見世面。”

  “是。”葉雲水隨同太后布輦朝著正殿而去,卻是時不時的抬眼瞧一瞧這位年旬七十的太后,她知道太后明知自己身體不行卻硬撐著起來,只因她是太后,她必須撐起這一片屬於她的天空,她的威嚴和傲氣不容任何人褻瀆,葉雲水忽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活的安逸自如,包括尊貴無比如太后,卻也依然如此,而她這種螻蟻一般的小人物該當如何適從?

  安和宮的正殿之上,皇后及幾名皇貴妃早已等候在此,眼見太后乘布輦而至,便是齊齊跪拜,而眾人見禮之後,葉雲水服侍著太后端坐于安和宮的正殿之上,待太后端坐安穩,葉雲水便要回避于殿后,太后卻是喚道,“你就站旁邊候著吧。”

  葉雲水一怔,雖不明白太后此為何意,卻也不敢多言多行,便站在太后指定之位低眉順眼的看著自己的腳面,不敢東張西望,她感覺到有幾股目光在打量著自己,就像是一根根的刺一樣。

  葉雲水心中正盤算著自己的心事,皇后娘娘遞上名冊,“……母后大病初愈,不易在外久坐,今兒遞了牌子請見的都在名冊上,母后不如就點您想見的人,其他的便讓其回了吧,如若真有心孝敬,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太后點了點頭,看著皇后端在手中的名冊,似是漫不經心的問道:“莊親王一家來了嗎?”

  皇后立即回道:“已在門外候見。”

  “傳。”

  太后一聲令下,葉雲水的心裏便是咯噔一下,莊親王一家,不就是世子爺那一家嗎?來的必是王府女眷,許是還有他的世子妃在其中,葉雲水有些好奇,她很想知道,那位劉左相的嫡女,世子爺的正妃是一個什麼樣子。

  黃太監到門口通傳,不一會兒便是進來五名身著命婦朝服的女眷,其中有兩名年齡較大的,許是莊親王的王妃、側王妃,另外四名年輕的便是乖巧的站在後面,齊齊的給太后、皇后叩拜。

  “起吧。”太后的話語帶著冷淡。

  而皇后和四妃則開始與幾位女眷閒話幾句,話題無非是圍繞著莊親王的身體是否康健之類的客套話,葉雲水此時只能靠聲音辨別這些人的身份,卻不敢貿然抬頭瞧,此時她已是知道,那兩名年紀較大的女眷都是莊親王的側妃,王氏、馮氏。莊親王的正妃、世子爺的生母已過世十年,而另外四名年輕的命婦乃是莊親王三個兒子的正妻和莊親王大公子的孫媳婦,世子爺秦穆戎雖為嫡親世子卻並非王府長子,長子乃是王氏所出,名為秦慕雲,在兵部任職。

  而這四名年輕女眷之中,其中一名身著世子妃朝服,皮膚白皙、面容姣好的便是世子爺秦穆戎的世子妃,劉左相的嫡女劉氏,而皇后等人則叫著她的閨名,皎月。

  “昨日得知太后身體有佯,今日卻見氣色大好……”莊親王的側妃王氏笑著道,她嫁於王府多年,雖為側妃實則莊王妃過世後,王府一切內宅瑣事均由王氏掌管。

  太后一早便少言,王氏這不過是奉承著太后說話罷了,也怕眾人多嘴多舌的招了太后的厭煩,誰都知道太后雖然年過七旬,卻是服侍三代帝王的女中豪傑,如今跺一跺腳,明啟帝都不敢招惹的人物,而且太后本人對莊親王一家甚是看重,雖是明啟帝繼承大統,可莊親王也是太后的親生子,旁人自是比不得的情分。

  “皎月的肚子還沒有動靜呢?”太后這一早都未搭腔一句,開口這一句話便讓站在王氏身後的劉皎月渾身一僵,臉色刷的慘白無色,低頭不語。

  連皇后似也是詫異的瞧了瞧太后未敢多言,幾名貴妃更是立即噤聲,只瞧著熱鬧不敢做聲。

  王氏本想討好兩句卻未曾太后突然問及此時不由得面色尷尬,劉皎月的兩個妯娌都低頭不語。

  太后見眾人不言,便是繼續說道,“你嫁到王府已有四年了,肚子卻是一點兒動靜兒都沒有,找太醫瞧過沒有?這種事莫要瞞著。”

  葉雲水瞧瞧的抬頭望去,她感覺到劉皎月已經渾身抖了起來,對於皇室宗親來講,無所出可是大罪,太后這帽子扣的可是夠大的了。

  劉皎月有心解釋,“回稟太后,不是我……”

  “恩?”太后看向劉皎月的目光帶著幾分不滿,劉皎月立即不敢再多言,連忙將後半句話咽回了肚子裏,只是滿臉的委屈,許是要落淚卻只敢憋回去忍著。

  “莊親王乃是當今聖上嫡親的弟弟,而穆戎又是嫡親世子,哀家的親孫子,你身為世子正妃,卻四年無所出,這耽誤了開枝散葉的大事,豈可是好啊,哀家實在是放心不下。”太后此話一說,連皇后都不由得附和著兩句,可臉色卻是頗為尷尬,那劉皎月可是明啟帝和她為秦穆戎物色的世子妃人選,而且還親自指了婚,“太后說的正是,莊親王府子嗣本就不多。”

  “是啊,世子可是太后的心頭肉呢。”這話許是那位文貴妃所說,這話無非是給皇后的心裏紮刺,皇后聽她這般說辭,果然臉色又難看了幾分。

  王氏不知該如何回話,只覺得如坐針氈,她瞧向身後的劉皎月,劉皎月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卻是無所適從,無所出可是皇家最大的忌諱,她就算是有委屈卻也不敢說出口。

  太后瞧著眾人的表現莫不是不屑和冷笑,抬眼瞧向站在一旁的葉雲水,葉雲水此時仍是鼻眼觀心的站在一旁,太后緩緩的開口道:“這乃是葉太醫之嫡長女,就是這一次救了哀家的那個姑娘,哀家這就做主,把她許給穆戎了。”

  王氏心裏一驚,劉皎月更是猛的抬頭,滿臉的駭然,葉雲水也是震驚的一抬頭,卻是正與劉皎月對上!

  葉雲水立即發覺自己的失態,連忙跪下,心中一片雜亂,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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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七章 指婚(終)

  黃公公找到葉雲水的時候,葉雲水還捧著那盒子跪在原處一動未動,渾身僵硬不堪。

  黃公公見狀連忙上前扶起她,“哎喲,葉姑娘怎麼還跪在這裏,快快起來,恭喜葉姑娘了,咱家可聽說了您的喜訊,先給您道喜了!”

  “黃公公。”葉雲水搭著黃公公的手起身,卻是連站都站不起來,她跪在這裏太久了,兩條腿都已經僵了,葉雲水苦笑著道:“黃公公莫急了,我許是跪的太久有些緩不過來。”

  黃公公見狀,便拿了個坐墊給她,“先坐地上緩緩,不急,不急。”

  葉雲水朝著黃公公擠出一絲笑,她明知這黃公公是個見錢眼開、逢高踩低的主,可是葉雲水對他卻並無半分厭惡,這宮廷中人有哪個不是靠著心眼兒過活的,像黃公公這種人她是得罪不得的,也得罪不起,何況黃公公拿了葉家塞的銀子對她也的確是頗有照顧,能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便已是不錯的人了,總比拿了錢不辦事的強。

  葉雲水坐在地上,捶著自己酸疼的腿,心裏卻已經是接受了她即將面臨的命運,嫁給那個他救過的男人,葉雲水心中苦笑,她剛剛跪在地上,將這前前後後的事重新的縷了一遍,卻是發現這一切都有可能是這個男人所授意的,原因只因是葉雲水救了他,或許他的初衷就是這麼簡單,不過話說回來,還真的是冤家路窄,自己不但救了他,還得嫁給他,如果太后賜婚真的是他刻意安排的,那此人必定是個霸道的!

  葉雲水很想親自去問一問他為何要這樣做,可是她卻沒這個膽量,想起劉皎月,想起皇后,葉雲水心中苦笑,太后當著劉皎月的面指了自己給世子爺,無形中的便是將她放到了這位世子正妃的對立面了,而劉皎月這婚是明啟帝和皇后共同指與的,她算是間接的把皇后也給得罪了,看來她還真不是個命好的,即便得了份體面的婚事,卻仍要想辦法求自保的法子。

  瞧著黃公公還站在一旁,葉雲水也不敢多歇,活動開雙腿她便是站了起來,朝著黃公公福了福,“多謝黃公公了。”

  “歇好了?那便跟著咱家走吧,車已是在外等著了。”黃公公滿臉堆笑,好似得了喜事的是他一樣。

  葉雲水似是忽然想起一般,“公公慢行,民女還未再給太后謝恩。”

  “不必了,太后她老人家已經發下話了,讓咱家直接送您回去,如果葉姑娘心中念著這份恩寵,以後多念著太后的好就成了。”黃公公必是已經得了太后的令,否則也不會攔著葉雲水去謝恩了。

  葉雲水卻是知道這宮規,老老實實的跪下朝著太后正寢的方向磕了三個頭,起身隨著黃公公出去了,她能夠看到黃公公滿意的笑,許是太后也會因此而滿意吧。

  安和宮外,送葉雲水歸府的馬車上裝了滿滿的物件,葉雲水有些茫然,“黃公公,這些……”

  黃公公只是笑,“這些都是太后和各宮娘娘賞賜的。”

  葉雲水有些吃驚,黃公公見她一臉迷茫,便是笑,“葉姑娘可真是實在人,您恐怕還不知道呢吧?太后剛剛已經下了懿旨,許您為莊親王世子側妃,二月初二的吉日。”

  葉雲水這次是真的驚了,她沒想到太后居然給了她一個側妃的身份,她顧不得目瞪口呆,連忙不確信的看向黃公公,看著黃公公又是笑話著她點了點頭,她心中才是真的相信了這個事實,她本以為有個世子侍妾的身份就不錯了,卻沒想到是這個結果。

  跟著黃公公上了馬車,葉雲水感覺自己的心就像是被踢了一腳似的,顫抖個不停,是啊,太后親自指婚怎麼可能是身份低下的侍妾,一個側妃的身份,實在是太抬舉葉雲水了!

  葉雲水此時心中疑惑,這個側妃的身份,是太后給的,還是世子爺授意求來的?他又是怎樣說服太后給自己退了婚又塞入王府?跟太后坦白自己救過他?葉雲水之前的名聲許是很糟,而且還傳言跟世子爺有染,他不會就借坡下驢真的認了吧?葉雲水的心猛的一顫,她想起太后縷縷那探究的目光,後背不由得出了一身汗,想起太后臨別時說的那句:“莫要讓哀家失望……莫要給哀家丟臉……”

  葉雲水是真的認命了,太后這是明著告訴她,無論你之前如何,抬了你的身份,就算是一筆勾消,至於你能不能在王府中生存下去那便要憑你自己的本事,贏了,這是太后提攜的恩典,輸了,太后不但不會提攜反而第一個治葉雲水的就是太后,只因她丟了太后的臉。

  太后不喜劉皎月這是真,太后偏愛秦穆戎這也是真,可劉皎月是明啟帝和皇后指的婚,難道秦穆戎和劉皎月之間並非是世人所傳的珠聯璧合?葉雲水覺得自己的資訊不夠用了,想著坐在一旁的黃公公,她很想跟這位公公打聽一下內情,可惜她卻不敢開口,像黃公公這樣的太后身邊的近侍一個人能長八個心眼兒,她自認實力不濟,別沒打聽到消息反倒被被人套了話語。

  葉雲水不好冷落了黃公公,便是跟黃公公聊著閒話,給他說了幾個養生的方子,都是針對黃公公這種常年在主子跟前沒日沒夜伺候,累的筋骨酸痛的毛病,許是葉雲水態度謙卑溫和,黃公公卻也跟她相談甚歡,葉雲水深知這些宦官都有著心裏扭曲的一面,最怕人瞧他們不起,葉雲水便句句捧著他說,卻又不捧的太高,倒讓黃公公覺得葉雲水是真心實意的替他著想,沒有嫌棄他這廢人之意,臨到葉府時,黃公公噓聲的提點了葉雲水兩句,“世子爺可是太后最疼的孫子,只是世子爺近些年帶兵常不在涅梁城王府,太后可想念的很。”

  葉雲水自知黃公公這話含有深意,無非是告訴她,太后對秦穆戎比對皇孫還好,世子爺不在涅梁城王府,那劉皎月四年無所出是秦穆戎的問題,而非劉皎月不願,這兩個資訊的背後可是有著太多的含義可以挖掘,葉雲水感激的朝著黃公公福了福,不管黃公公背後目的如何,他的資訊對葉雲水卻是大為有利的。

  葉府的人此時早已等候在大門外,葉雲水一下馬車便瞧見了老太太顫顫巍巍的拄著拐杖站在門口望她,眼眶中含著淚,其他的葉府家眷站了滿滿,葉雲水此時心裏悵然若失,葉重天與黃公公寒暄幾句,又送上一份厚重的謝禮,黃公公則滿意的收下,隨著侍衛回宮了。

  再一次駐步在葉府大門,葉雲水卻是另一番心境,她瞧見葉張氏那複雜的目光,葉倩如嫉妒憤恨的抿著嘴,葉蕭飛那保持著戒備和距離的神色,弟弟妹妹們的好奇和喜悅,葉蕭雲的期盼,葉重天和二老爺臉上掛著滿意,葉姜氏則滿臉巴結的笑,葉雲水此時是半點兒也提不起高興的心思,因為只有她知道,自己接下來的生活會是另一番挑戰。

  ……………………

  作者有話說:俺家女主的婚事這一段終於告一段落啦,大家會否想到是這樣滴結果呢?嘿嘿,不過接下來女主要面臨另外一番強勁的挑戰了,也算是她真正開始為自己的小日子拼搏的階段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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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八章 指婚(終)

  黃公公找到葉雲水的時候,葉雲水還捧著那盒子跪在原處一動未動,渾身僵硬不堪。.

  黃公公見狀連忙上前扶起她,“哎喲,葉姑娘怎麼還跪在這裏,快快起來,恭喜葉姑娘了,咱家可聽說了您的喜訊,先給您道喜了!”

  “黃公公。”葉雲水搭著黃公公的手起身,卻是連站都站不起來,她跪在這裏太久了,兩條腿都已經僵了,葉雲水苦笑著道:“黃公公莫急了,我許是跪的太久有些緩不過來。”

  黃公公見狀,便拿了個坐墊給她,“先坐地上緩緩,不急,不急。”

  葉雲水朝著黃公公擠出一絲笑,她明知這黃公公是個見錢眼開、逢高踩低的主,可是葉雲水對他卻並無半分厭惡,這宮廷中人有哪個不是靠著心眼兒過活的,像黃公公這種人她是得罪不得的,也得罪不起,何況黃公公拿了葉家塞的銀子對她也的確是頗有照顧,能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便已是不錯的人了,總比拿了錢不辦事的強。

  葉雲水坐在地上,捶著自己酸疼的腿,心裏卻已經是接受了她即將面臨的命運,嫁給那個他救過的男人,葉雲水心中苦笑,她剛剛跪在地上,將這前前後後的事重新的縷了一遍,卻是發現這一切都有可能是這個男人所授意的,原因只因是葉雲水救了他,或許他的初衷就是這麼簡單,不過話說回來,還真的是冤家路窄,自己不但救了他,還得嫁給他,如果太后賜婚真的是他刻意安排的,那此人必定是個霸道的!

  葉雲水很想親自去問一問他為何要這樣做,可是她卻沒這個膽量,想起劉皎月,想起皇后,葉雲水心中苦笑,太后當著劉皎月的面指了自己給世子爺,無形中的便是將她放到了這位世子正妃的對立面了,而劉皎月這婚是明啟帝和皇后共同指與的,她算是間接的把皇后也給得罪了,看來她還真不是個命好的,即便得了份體面的婚事,卻仍要想辦法求自保的法子。

  瞧著黃公公還站在一旁,葉雲水也不敢多歇,活動開雙腿她便是站了起來,朝著黃公公福了福,“多謝黃公公了。”

  “歇好了?那便跟著咱家走吧,車已是在外等著了。”黃公公滿臉堆笑,好似得了喜事的是他一樣。

  葉雲水似是忽然想起一般,“公公慢行,民女還未再給太后謝恩。”

  “不必了,太后她老人家已經發下話了,讓咱家直接送您回去,如果葉姑娘心中念著這份恩寵,以後多念著太后的好就成了。”黃公公必是已經得了太后的令,否則也不會攔著葉雲水去謝恩了。

  葉雲水卻是知道這宮規,老老實實的跪下朝著太后正寢的方向磕了三個頭,起身隨著黃公公出去了,她能夠看到黃公公滿意的笑,許是太后也會因此而滿意吧。

  安和宮外,送葉雲水歸府的馬車上裝了滿滿的物件,葉雲水有些茫然,“黃公公,這些……”

  黃公公只是笑,“這些都是太后和各宮娘娘賞賜的。”

  葉雲水有些吃驚,黃公公見她一臉迷茫,便是笑,“葉姑娘可真是實在人,您恐怕還不知道呢吧?太后剛剛已經下了懿旨,許您為莊親王世子側妃,二月初二的吉日。”

  葉雲水這次是真的驚了,她沒想到太后居然給了她一個側妃的身份,她顧不得目瞪口呆,連忙不確信的看向黃公公,看著黃公公又是笑話著她點了點頭,她心中才是真的相信了這個事實,她本以為有個世子侍妾的身份就不錯了,卻沒想到是這個結果。

  跟著黃公公上了馬車,葉雲水感覺自己的心就像是被踢了一腳似的,顫抖個不停,是啊,太后親自指婚怎麼可能是身份低下的侍妾,一個側妃的身份,實在是太抬舉葉雲水了!

  葉雲水此時心中疑惑,這個側妃的身份,是太后給的,還是世子爺授意求來的?他又是怎樣說服太后給自己退了婚又塞入王府?跟太后坦白自己救過他?葉雲水之前的名聲許是很糟,而且還傳言跟世子爺有染,他不會就借坡下驢真的認了吧?葉雲水的心猛的一顫,她想起太后縷縷那探究的目光,後背不由得出了一身汗,想起太后臨別時說的那句:“莫要讓哀家失望……莫要給哀家丟臉……”

  葉雲水是真的認命了,太后這是明著告訴她,無論你之前如何,抬了你的身份,就算是一筆勾消,至於你能不能在王府中生存下去那便要憑你自己的本事,贏了,這是太后提攜的恩典,輸了,太后不但不會提攜反而第一個治葉雲水的就是太后,只因她丟了太后的臉。

  太后不喜劉皎月這是真,太后偏愛秦穆戎這也是真,可劉皎月是明啟帝和皇后指的婚,難道秦穆戎和劉皎月之間並非是世人所傳的珠聯璧合?葉雲水覺得自己的資訊不夠用了,想著坐在一旁的黃公公,她很想跟這位公公打聽一下內情,可惜她卻不敢開口,像黃公公這樣的太后身邊的近侍一個人能長八個心眼兒,她自認實力不濟,別沒打聽到消息反倒被被人套了話語。

  葉雲水不好冷落了黃公公,便是跟黃公公聊著閒話,給他說了幾個養生的方子,都是針對黃公公這種常年在主子跟前沒日沒夜伺候,累的筋骨酸痛的毛病,許是葉雲水態度謙卑溫和,黃公公卻也跟她相談甚歡,葉雲水深知這些宦官都有著心裏扭曲的一面,最怕人瞧他們不起,葉雲水便句句捧著他說,卻又不捧的太高,倒讓黃公公覺得葉雲水是真心實意的替他著想,沒有嫌棄他這廢人之意,臨到葉府時,黃公公噓聲的提點了葉雲水兩句,“世子爺可是太后最疼的孫子,只是世子爺近些年帶兵常不在涅梁城王府,太后可想念的很。”

  葉雲水自知黃公公這話含有深意,無非是告訴她,太后對秦穆戎比對皇孫還好,世子爺不在涅梁城王府,那劉皎月四年無所出是秦穆戎的問題,而非劉皎月不願,這兩個資訊的背後可是有著太多的含義可以挖掘,葉雲水感激的朝著黃公公福了福,不管黃公公背後目的如何,他的資訊對葉雲水卻是大為有利的。

  葉府的人此時早已等候在大門外,葉雲水一下馬車便瞧見了老太太顫顫巍巍的拄著拐杖站在門口望她,眼眶中含著淚,其他的葉府家眷站了滿滿,葉雲水此時心裏悵然若失,葉重天與黃公公寒暄幾句,又送上一份厚重的謝禮,黃公公則滿意的收下,隨著侍衛回宮了。

  再一次駐步在葉府大門,葉雲水卻是另一番心境,她瞧見葉張氏那複雜的目光,葉倩如嫉妒憤恨的抿著嘴,葉蕭飛那保持著戒備和距離的神色,弟弟妹妹們的好奇和喜悅,葉蕭雲的期盼,葉重天和二老爺臉上掛著滿意,葉姜氏則滿臉巴結的笑,葉雲水此時是半點兒也提不起高興的心思,因為只有她知道,自己接下來的生活會是另一番挑戰……

  ……………………

  作者有話說:嗚嗚嗚,今天居然做了丟人的事,把章節弄錯了,大家莫要責怪這個……重新上傳一下,今日的三更絕對送到,還望大家不要怪罪琴律一時犯了腦癱之症,掩面羞愧而遁……

  第四十九章 丫鬟

  葉府內,人人都喜氣洋洋,葉家人都聚在老太太的院子中,葉雲水扶著老太太坐回座位上,便是行之以禮,“讓祖母掛念了。.”

  老太太此時望著葉雲水滿眼都是笑,“你終於熬出頭了,熬出頭了……這是咱們葉家的大喜事!”

  葉重天在一旁低頭不語,許是心中對葉雲水有愧此時無法面對,葉張氏在一旁臉色變得複雜起來,幾次欲開口說話卻是都咽了回去,如今葉雲水的身份不同,乃是太后親自指婚于莊親王世子側妃,不再是那個任她拿捏的大姑娘,她自覺怎麼說話都似是氣短巴結,索性就閉嘴不言。

  葉姜氏則是滿臉的笑,“大姑娘如今可算是因禍得福,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光耀門楣。”葉薑氏捅咕著葉蕭雲讓他上前說話,葉蕭雲則帶著幾許尷尬,“給堂妹道喜了。”

  葉雲水頷首微笑,福了福身算是謝過,二老爺對葉雲水滿是讚賞,他仍然記得當日往宮內送藥之時葉雲水那毅然堅決的面容,是那麼的沉穩和勇敢,饒是他一個大男人都自覺膽顫的事,所以葉雲水能得太后垂簾並非太過意外,“此事的確乃是葉家五代以來最大的喜事,一定要好好的辦。”

  “是啊,那嫁妝物什再都拿出來斟酌斟酌才好。”老太太親自發話,頗有著要大操大辦的意思,“時候也不多,要按照世子側妃的規制繡一套嫁衣。”

  葉重天也是點頭,“這是太后給的恩典,自然不能怠慢了,反而顯得我們不尊敬。”

  “父親此言差矣。”葉雲水瞧著葉家眾人便是駁道,“雲水更覺得低調行事為好。”

  眾人頗為驚訝的瞧著葉雲水,葉雲水卻是道:“葉家本是官商之家,如若嫁于旁人家裏許是操辦得當襯女兒身家貴氣,可嫁入王府,再貴氣也比不得王府的門檻,雲水倒覺得低調為妙,免得惹人說葉府張揚,倒是失了體面。”

  葉雲水話語一出,倒是讓老太太和葉重天等人神色一僵,葉重天隨即點頭道:“有道理。”

  葉張氏看不得葉雲水那副得意的面孔,心裏暗自的恨著,葉倩如更是滿臉的嫉恨,她恨不能當初送藥的是自己,被太后指婚的是自己,為什麼總是這個葉雲水奪了她的好處?葉倩如此時早已將葉雲水的側妃身份想成應是她的,一股怨氣卻是不言而喻的散發出來。

  老太太自是沒理會那母女二人的異色,便是道:“大姑娘所住的靜思居實在是太過偏僻窄小了一些。”

  “今兒趙總管已經雇了工匠,明日裏開始動工修院子,往東北向再擴一倍出來。”這事是二老爺經手辦的。

  葉重天倒是抬眼瞧了葉雲水,“你自己有什麼想法可跟你二叔說。”

  葉雲水心中卻暗笑,這一個世子爺的小老婆身份還真是管用,連葉重天都破天荒的徵求了她的意見,即是葉府給她長體面,葉雲水也沒有客氣的意思,“女兒想在院子中修一竹園。”

  “竹園……那竹子乃是南方之物,北方很難養活。”二老爺倒是沒過心思便說了出來。

  “也不見得,聽說太僕寺聶大人家後花園便是有一片竹林,四季常青。”葉薑氏倒是個嘴快的。

  葉重天點頭應著,“那就改日送個帖子過去拜會一下,順便向人家請教一番……”葉重天又覺得貿然去請教此事有些張揚,“前兒不是才跟聶夫人打過交道,就算是回訪順嘴問問罷了。”

  這話自是說給葉張氏的,葉張氏冷著一張臉,只能硬著頭皮應下,葉倩如想諷刺兩句卻也不敢,她自然知道如今葉雲水的身份水漲船高,如若葉雲水跟她起爭執是絕沒有自己好果子吃的,索性只能強忍著。

  “女兒再無其他要求了。”葉雲水坐在一旁不再言語,以前她只是角落中最不起眼的那一個,如今葉府之中不但有她一席之位,還成了眾人關注的焦點,這種失德她絕不會拒絕,反而很樂意看到葉張氏母女倆那憋著一肚子火的臉。

  葉雲水越是如此淡然,葉張氏和葉倩如心裏的火氣就越大。

  “好了好了,旁個的事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說得清楚,大姑娘從宮中回來許是早就累了,快點兒擺飯吧,吃過後好讓大姑娘回去歇著。”老太太此時怎麼看葉雲水都是好的,眾人自沒有什麼異議,便是一家人轉到飯廳用飯。

  老太太拉了葉雲水坐自己跟前只管吃,還不停的有老太太和葉姜氏給她夾菜,葉雲水只是笑著,卻並未拒絕,她不虧欠葉家人半分,老太太之前雖對青睞有加,可惜在利益關頭仍能舍了她而保全府,葉重天雖是猶豫不舍,可在關鍵時刻卻也是犧牲了她的幸福而要親手送她入狼窩,葉張氏說的沒錯,如若沒有老太太也葉重天的應允,光是她一個人堅持著讓她嫁上卿府是不可能的,葉雲水並非是聽了葉張氏的挑撥,她活了兩輩子的人對這些清楚的很。

  來到這個世界日子雖短暫,可惜葉雲水卻真的明白了一個道理,日子是靠自己去掙的,人活著的就是這個身份,這份體面,故而葉府現在對她的態度,她坦然,毫無半分壓力。

  飯畢,老太太留了葉雲水在跨院裏住,待靜思居擴建好之後再讓她回去,葉雲水也沒拒絕,陪老太太說了會兒話便帶著春月和花兒回去了。

  此時的院子中再不是往日那冷清的模樣,屋子內早被燒的暖烘烘的,連帶著丫鬟、婆子們的臉上都堆滿了笑,吉祥家的早在跨院中等著葉雲水,瞧見葉雲水歸來便是立刻上前,“給大姑娘請安了。”

  “有什麼事?”葉雲水上一次見吉祥家的媳婦還是她靜思居用人的時候,而這一次卻是吉祥家的自個兒找來,葉雲水便是有幾分戒備,這媳婦子一向是葉張氏跟前的得利人,她心中犯忌諱。

  “奴婢先給大姑娘道喜了,夫人說您新院子擴建後必定缺人,便使喚奴婢先領了人給大姑娘瞧著,定下來,免得院子擴建後再選人耽誤了大姑娘的事。”吉祥家的笑容滿面,那巴結之色溢於言表。

  “領人來給我瞧吧。”葉雲水的神色冷淡。

  吉祥家的把人都領了進來,一共十六個,葉雲水抬頭瞧著,卻是比之前帶花兒那一批人的顏色要好上太多,其中不乏幾個粉妝玉琢、如花似玉的,瞧著就不是來當奴婢用的,葉雲水心中冷笑,這哪里是給她選奴婢,這是葉張氏在讓她選陪嫁的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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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章 丫鬟(二)

  葉雲水一瞬間便是反應過來葉家人的打算,他們這是仍想把自己攥在手心裏,怕她一招進了王府便天高任鳥飛,不再拿葉府當回事,今兒送人來這事恐怕絕非葉張氏自個兒的主意,許是也得了老太太和葉重天的應允。.

  吉祥家的瞧著葉雲水沒搭腔,卻也不敢任意的說話,只能等著,如若是旁日裏的葉雲水許是她就搬出葉張氏來說嘴了,可今日不同往日,全賴這位大姑娘自個兒的心思,吉祥家的只能滿臉堆笑的等著,葉張氏在來之前已經私下裏透話給她,這事兒也有老爺的意思,不容葉雲水自個不願,吉祥家眼珠子一轉便是說道:“大姑娘可有鐘意的?這些個都是經過人伢子調教好的,識得字,繡活也都拿得出手,絕不會丟了大姑娘的臉面。”

  葉雲水靜了靜心氣,“把頭都抬起來,讓我瞅瞅。”

  十六個丫頭羞赧的抬起頭,卻是沒有左右旁顧,顯然是人伢子之前都訓好的。

  葉雲水站起來挨個走近瞧著,這十六個人裏,有的面帶羞澀,有的一臉討好,有的則眼神躲閃,只有那麼一兩個神色淡然,葉雲水看了一圈,又回到了座位上,抬手指著其中兩個。

  吉祥家的慣會看眼色,立即叫那兩個丫頭出來,“大姑娘點了你二人,報名字、出身,都有什麼手藝。”

  那二人互相瞧了一眼,便是最左邊的站出來福了福,“回大姑娘的話,奴婢名為柳兒,父母雙亡跟著兄嫂過,擅長女紅。”柳兒拿了自己的繡活遞上,葉雲水看過後放在一邊。

  “回大姑娘的話,奴婢名為青霜,識得幾個字。”

  葉雲水又指了幾個,自都是上前報名字和手藝。

  沒點到的自是神色有些焦急彷徨,來之前人伢子便是告訴他們,今兒選人的乃是未來的莊親王世子側妃,能跟了這位主子日後有說不盡的好處,於是各個都躍躍欲試,希望自己能夠被葉雲水選中,瞧葉府選的這些個人便知道,她們是很有可能當通房丫頭的人選,心中也自是都有著小九九。

  “留下左邊的那六個,其餘的帶回去吧。”葉雲水選了人,其他的人不免臉上有些失落,吉祥家的瞧見葉雲水選了其中顏色最好的兩個,自是覺得放下了心,滿臉笑的五官都攢成了一團,“那大姑娘歇著,奴婢先帶著人回了。”

  葉雲水點了點頭,春月自是又抓了一把銅錢塞給吉祥家的,吉祥家的開始推脫,死活不肯收,葉雲水卻道,“幾個銅錢兒而已,媽媽不必掛心上。”

  吉祥家的瞧見葉雲水似是臉色有些不耐,便也是笑著收了,連忙帶著人回去了。

  屋中六個丫頭站在葉雲水面前,葉雲水又仔細的打量了這幾個,叫了長的最好的那兩個出來,“以後你們兩個的名字就叫彩青、彩鳳。”

  彩青、彩鳳自是出列跪拜葉雲水,“奴婢彩青、彩鳳見過大姑娘。”

  葉雲水點了點頭,這二人琴棋書畫都通些,一看便是人伢子調教的最好的,估計價錢也不菲,二人出身貧苦人家,一個是被兄嫂賣了,一個是被父母賣了,情況雖有異卻也差不多。

  葉雲水又點了另外二人,“你們倆以後叫惜春、惜秋。”

  “奴婢惜春、惜秋見過大姑娘。”這二人瞧著會巴結主子的,繡活都很不賴,一個是家生子,一個是外頭買來的。

  葉雲水看著最後這二人,心下琢磨了下,“你們以後改叫墨蘭、墨雲。”

  墨蘭、墨雲二人上前跪拜主子,葉雲水對這二人最是滿意,瞧著是穩當的,沒有刻意的討好和巴結,繡活都說得過去,也識得字,姿色屬中上等,比不得彩青、彩鳳,比其他幾個卻是要強得多。

  “你們六個先不上差事,按二等丫鬟領例錢,明天開始跟著蘇媽媽學規矩,何時用你們,我自會再叫,都下去吧。”葉雲水給花兒使了個眼色,花兒自是帶著六人下去了。

  蘇媽媽有些納悶的問著葉雲水,“你如今身份不同,何必隨了他們的心意。”蘇媽媽指的自然是彩青和彩鳳,那二人一看便不是省油的燈,長的一副勾人的模樣,明眼人一看便知這葉家人打的什麼主意。

  葉雲水笑道,“媽媽您就放寬了心,這個虧我自不會這麼容易吃的,她想拿捏我,卻也要掂量掂量分量,這二人我自有打算。”

  蘇媽媽瞧著葉雲水心中有數,便也不再多言。

  葉雲水瞧著一旁在收拾衣裳的春月,心中便有了主意,“……明兒我閑著,你帶春月回去看看奶兄。”

  蘇媽媽一愣,隨即便明白過來了,“難為你還惦記著他,跟著他倒是委屈了春月。”

  葉雲水瞧蘇媽媽已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就不再遮掩,“春月是個乖巧的,性子卻太軟,王府不合適她,與奶兄年齡也正相當的,先讓她二人見見,若真的沒那心思,我再給奶兄物色,若是有戲的話,先訂下來,待春月及笄了就成親。”

  葉雲水一早便有心將春月給了蘇媽媽當兒媳,蘇媽媽兒子宋皓與葉雲水年齡相當,也是個勤勉懂事的,而且葉雲水已是打算讓宋皓幫她打理嫁妝鋪子,許了春月於她,更是親近許多,拋開這一層關係來說,葉雲水也是真希望春月能有個好歸宿。

  蘇媽媽自是滿意春月的,便是答應了點點頭。

  一旁還不明真相的春月倒是一張小嘴喋喋不休的跟葉雲水說著那陳舊的衣裳,又舊又老氣,不再合適葉雲水身份如何云云,葉雲水卻是和蘇媽媽對視著笑。

  葉雲水這邊正跟蘇媽媽敘話,小芳卻突然撂簾子進了來,回話道:“稟大姑娘,畫眉姐姐要見您,在堂下等著。”

  葉雲水有些納悶的瞧了瞧蘇媽媽,蘇媽媽卻是搖頭。

  葉雲水頓了頓便道,“讓她進來吧。”

  小芳出去傳話,葉雲水則正了正衣裝,坐在堂桌前等著。

  “奴婢畫眉見過大姑娘。”

  葉雲水笑著叫起,“何時這麼客套了,坐下說話吧。”

  畫眉神色有些慌,卻仍是在旁下的小杌子上坐了。

  葉雲水自是瞧了她的那忐忑不安的神色在眼中,卻仍是故作他言,“老太太有什麼吩咐?我這兒剛選完人,正想跟老太太回話呢。”

  畫眉怔了怔,“大姑娘,是奴婢自己有事求您。”

  “哦?”葉雲水笑著道,“畫眉姐姐有事兒不妨說說,能幫的我一定幫。”

  畫眉的神色有些急,連忙跪在地上,一臉乞求般的道:“奴婢不敢當大姑娘一聲姐姐,折殺奴婢了,奴婢此次前來,是希望大姑娘能跟老太太把我要了去,隨著您去王府。”

  葉雲水的眉毛一挑,難道還有這自薦枕席的?

  …………

  作者有話說:嘿嘿,今天得了一個好消息,恩,琴律的收藏終於過千,興奮的我一大早便爬起來吭哧吭哧的碼字,嗚嗚嗚……這都是大家對琴律的支持!三更以回報大家,此乃第一更!
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涼風冬有雪
若無閒事掛心頭
便是人間好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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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章 年夜(二)

  葉雲水從耳房處出來,兩位表嫂便已是看到了她。

  “婆婆惦記著表妹,讓我們二人來瞅瞅。”說話的是靜雅。

  葉雲水福了福,“讓二位嫂嫂著急了。”

  “客氣什麼,屋內也是太悶了,婆婆說如若表妹覺得悶,便讓我二人陪著表妹在院子中走走,稍後爺們出來放煙花,再喊咱們過去。”文蓮是新嫁婦,娘家雖不是高門大戶,幾個兄長都在軍中任職,很得二舅母的心意。

  “那就辛苦二位嫂嫂了。”葉雲水其實也不想回屋子裏去,雖然晚上有些冷,可是卻能讓她的頭腦更清醒一些,剛剛得出的結論實在是讓她的心裏不能平靜半分。

  院子裏雖清淨,卻到處掛的紅彤彤的燈籠,將整個院子映照的通亮,甚是喜慶,三人便沿著院子的小路邊走邊閒聊,倒也是讓葉雲水剛剛緊繃的心弦放鬆了些許,與靜雅、文蓮聊一些養生養顏的法子,倒是讓二人聽的甚是入迷,葉雲水乃是醫藥世家出身,即便她說的不過是一些簡單的法子卻能讓二人深信不疑,而且前陣子葉雲水瞧出了聶府王禦史女兒有喜的事,也傳遍了各個府中,都說葉府出了個女大夫,倒是當成了稀奇事,這年代女人是不能抛頭露面出來學手藝的,大家也當成是閒話談資,可這又讓靜雅和文蓮二人對葉雲水多了幾分親近。

  三人正閒聊之餘,忽聽遠處有幾聲爭吵的聲音,三人俱是一愣,不約而同的朝那方向看去,卻是三舅家的陳耀沖在責駡一個小丫鬟,文蓮有些尷尬的看了一眼葉雲水,便走近陳耀沖斥責了兩聲,“……葉姑娘在此,三弟別丟了體面。”

  那小丫鬟跪地嚶嚶而泣,見忽然有人說話,哭聲戛然而止,滿臉含羞的低頭不語,陳耀沖也覺得很意外,見人群中站著葉雲水,氣頭正盛,便回道:“什麼體面不體面的?體面的人還鬧的滿城風雨的謠言,都體面到狗肚子裏去了。”

  “你……你怎麼這樣無理!”文蓮氣的上前斥責著。

  陳耀沖只是白了一眼葉雲水,一甩袖袍子冷哼的走了。

  葉雲水的臉色一怔,文蓮欲上前教訓兩句,卻被靜雅拉了回來,文蓮看了一眼靜雅,二人都顯出幾分恨鐵不成鋼的神色,連連跟葉雲水解釋著,“葉表妹莫聽他渾說,旁日裏大家都寵著,都被慣壞了!”看文蓮那神色,許是這陳耀沖旁日裏就是個不省心的。

  “是啊,回頭讓三叔訓他,也該打,咱們還是回去吧,估計這會兒該使人找了。”靜雅在一旁圓場。

  葉雲水也沒說什麼,許是這府裏只有陳耀沖對待自己的反應才應該是正常的。

  兩位嫂子小心翼翼的瞧著她,葉雲水自然也不願在這裏長待了,隨著二人往屋子裏走,靜雅和文蓮顯得十分尷尬,扯了幾個話題來說,葉雲水也只是不鹹不淡的應著。

  回了屋子,幾位舅母的葉子牌早就不打了,瞧著三人回來,二舅母自是上前拉著葉雲水,把自己的手爐塞給了她,“外面多冷,快過來暖和暖和,一會兒你四舅帶著他們放煙花,咱們娘幾個也出去湊湊熱鬧。”

  許是靜雅悄悄把話遞給了大舅母,大舅母的眼神掃向三舅母多了幾分淩厲,三舅母本是正聽閒話看熱鬧,卻不料為何大舅母如此看她,有點兒摸不到頭腦,便聽得大舅母臉色沉著說道,“耀沖的親事該定了吧?別整日裏跟小丫鬟們混,能混出什麼好來?說個厲害媳婦兒管管他,將來也好接管鋪子的生意。”

  三舅母不明大舅母為何如此說,再一看靜雅和文蓮的臉色,便知自己兒子又惹事了,“已經選了幾個人家,到時還請大嫂和二嫂幫忙看看。”

  二舅母雖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可大舅母旁日裏最和善的人如今卻這般說,定是那小子又招惹了誰,再看兒媳文蓮正朝著自己使眼神,便明白了個五六分,附和著大舅母說道:“改日把他院子裏的那些個小丫鬟們都清理清理,烏煙瘴氣的,說親時也免得被人說嘴。”

  三舅母惹不起兩位妯娌,只有點頭稱是的份,心中許是在疑惑著到底兒子闖了什麼禍,有些放心不下,“嫂嫂們先歇著,我今兒這為了過年的新衣裳有些薄,回去換個厚實好出去看煙花。”

  “恩,去吧,快些回。”二舅母知她這是藉口回去尋兒子了,也沒有揭穿,三舅母便帶著丫鬟婆子們出去了。

  葉雲水一直保持著她往常的那副掛著微笑的臉,並未因這一個小小的插曲而有半分的不悅。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看來大舅母雖然寡居莊子上,可在這家裏說話還是有分量的,定是幾個舅舅對她頗為敬重,二舅母當家主母,再有大舅母幫襯著,三房、四房這兩位舅母許是連話都不敢說。

  如若世子爺真是有話交代下來,許是三房、四房的人並不知道,而大舅母是否知道葉雲水也不得知,因為大舅母與他生母之前關係交好,或許真心待她也說不準,看著二舅母的眼神,總是那麼奇怪,她到處打聽自己在廟裏的事,許是她也只知皮毛罷了,具體的事連蘇媽媽都不知曉,甚至當事人之一春月都不知曉,她又能從哪兒打聽到。

  只是二舅母這般的殷勤,讓葉雲水的心中打著激靈,她此時拿不准二舅母的心思,其實也是拿不准那位世子爺的心思,他到底要幹什麼?

  當初謠言散播出來的時候,眾人都想著王府會有什麼動作,可是從頭到尾王府連根草都沒動,這不免讓葉雲水覺得世子爺根本就不稀罕搭理這些個謠言小事,一個吏部上卿還不足以讓他一個最得寵的王爺世子出手,所以葉雲水把這一條線埋心裏了,也就遲遲未拿出那血玉麒麟佩來尋求幫助。

  而現在卻讓她知道,世子爺不是未動,而是在她身邊的人開始下手,或許這其中還有其他事是他做的只是葉雲水根本不知,這不能不讓葉雲水感覺後脊樑骨發冷,他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呢?

  葉雲水慣性思考從來都是做最壞的打算,可是這個最壞的打算她卻不願意深思,因為她無能為力,還有什麼能比嫁去上卿府更壞的事了嗎?無非也就是再丟了這一條命罷了,可如若那位世子爺想要自己的命,何必這麼費這麼大的周折。

  葉雲水心中苦笑著搖頭,她倒是真想暫且放下所有,好好的過一個年。

  前世裏過年,她往往都是孤家寡人一個,每年都是自己包了餃子看春節聯歡,一個人想著已過世的父母孤獨的哭,可今年她卻在一個不同于以往的時空內聽著身旁這些嬉笑熱鬧,葉雲水其實是打心眼兒裏有幾分歡喜,只可惜這歡喜背後的代價是什麼,卻又是她心中的一個迷了。

  …………

  作者有話說:第二更送上,求收藏!

  第四十二章 年夜(終)

  這一夜的煙花很炫麗,葉雲水隨著陳府的女眷們站在遠處望向高空,她的心也隨這姹紫嫣紅的煙花升高,碩然綻放,頹然而隕,美好,總是最短暫的……

  陳府的女眷們各個臉上都帶著笑,丫鬟婆子們也是樂得合不攏嘴,小廝們三三倆倆的站在主子們周圍,護著不讓爆竹崩到主子身上,眼神中卻也都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葉雲水望向空中的煙花,忽覺得有人在看自己,她扭頭看去,卻是陳耀沖。陳耀沖瞧見葉雲水望了過來更是冷哼著扭頭,滿是輕蔑,葉雲水卻也未往心裏去,許是被三舅母訓斥了,倒是把她恨上了,這種事葉雲水見多不怪,反正明日一早便是回葉府,平安的度過這一夜便好。

  放完了煙花爆竹,便是等著吃年夜餃子,這其中還有著一個多時辰的功夫,大舅母卻是覺得有些乏,準備回院子裏先歇歇,待吃年夜餃子時再過來,其他幾個舅母也都各自回了院子,葉雲水本也要回她暫落腳的院子中,卻被二舅母留下,“到二舅母那裏歪一下,回院子裏多冷清。”

  葉雲水也不好推脫,畢竟這裏不是葉府,便答應了。

  二舅母的院子只是步行跨幾道門便到了,離主屋很近,葉雲水進了院子,瞧見幾個婦人正站在院子當中閒聊,二舅母的神色忽然嚴肅了起來,幾個婦人立即低眉順眼的過來行禮,卻是二舅老爺的姨娘們。

  即是遇上了,二舅母也不好不介紹她們,只是淡淡的說了句:“這是葉府的葉姑娘。”

  幾位姨娘似是也聽說過她,便是上前行了禮,葉雲水不願摻和這些主母與姨娘之間的雜事,便是道:“二舅母既然有事要忙,不如請念雪姑娘為雲水帶路吧。”

  二舅母似是有些不情願,可瞧著三位姨娘也的確是有事,便允了葉雲水的請,“念雪好好伺候著葉姑娘,我稍後就到。”

  念雪領了差事,將雲水請到內屋的塌上,“葉姑娘現在這裏歇歇,奴婢這就去給姑娘再加個炭盆。”

  “不用麻煩了,倒是要請念雪姑娘使個人去我院子中知喚那兩個丫鬟一聲,免得她們等急了。”一直跟在葉雲水身邊的是蘇媽媽和春月,留了花兒和小芳在院子中。

  “葉姑娘真是體恤我們這些做奴婢的,您放心,奴婢這就使喚人去告訴她們,一會兒吃年夜餃子也送過去一份。”念雪似是深有同感,臉上又多了幾分笑意。

  葉雲水點了點頭,念雪便出去了。

  屋子裏只剩下蘇媽媽和春月,葉雲水沒有半分的睡意,便是跟蘇媽媽說著,“今兒媽媽想見的人都見了嗎?”

  蘇媽媽自是點頭,“見了,都還在這府中管事。”蘇媽媽的臉上多了幾分憂慮。

  “是有什麼事嗎?”葉雲水瞧蘇媽媽的臉色有些心不在焉。

  “沒什麼,沒什麼。”蘇媽媽言辭閃爍。

  “有什麼跟我還不能說的嗎?”葉雲水太瞭解蘇媽媽了,“是不是奶兄那裏有什麼困難?”

  蘇媽媽長歎一口氣,“他一直在櫃上做學徒,跟著的是三舅老爺,他有什麼困難也不跟我說,倒是今天才聽說,掌櫃的要把自己女兒給他說親,他不中意得罪了掌櫃,被尋了錯罷了差事,唉……”

  “怎麼還有這樣的事?”葉雲水聽著便是皺眉,“那掌櫃家的閨女是怎麼回事?”

  蘇媽媽張了張嘴卻沒說出什麼,葉雲水追著問,蘇媽媽卻說道,“大姑娘這話不該聽,都是些髒事。”

  “有什麼事不能說的,就咱們娘倆。”葉雲水覺得這其中定然不那麼簡單。

  “掌櫃的閨女跟三表少爺……”蘇媽媽這話說了一半,可意思卻已經很明確了!

  三表少爺?那不就是陳耀沖?葉雲水心中冷笑,看來他還真不是個什麼好鳥!自己造孽想讓旁個人來頂這綠帽子。

  “媽媽別急,罷了差事就罷了,正好我也想讓你跟奶兄說說過來幫我打理嫁妝鋪子。”葉雲水倒是早就有這想法,她那最後一抬嫁妝的匣子裏全都是莊子、鋪子的契,葉雲水這麼些年都未見過那些個掌櫃,說不定其中有什麼貓膩,她自然要安插她的人進去,而蘇媽媽的兒子就是最合適的人。

  蘇媽媽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擔憂,“大姑娘,您甘心嗎?”

  葉雲水自知她指的是什麼,卻是笑道,“事情未到最後一刻,便不是最終的結果。”

  蘇媽媽以為她這是安慰自己,卻只是欣慰的笑,將大氂蓋在她的身上,用手輕輕的拍著葉雲水,促她閉上眼休息,葉雲水似是真覺得累了,感受著小時母親般的溫馨,合著那節奏卻是睡著了。

  葉雲水這一覺睡的很香甜……

  忽的,院子中一陣嘈雜聲響起!

  葉雲水被驚醒了,起身瞧著周圍的人卻也是跟她一樣的茫然,葉雲水揉了揉眼睛問道,“蘇媽媽,怎麼了?”

  蘇媽媽搖頭,這時二舅母卻已是急匆匆的走了進來,走近瞧著葉雲水已經起身,一臉擔憂的看著她,“醒了。”

  “二舅母,出什麼事了?”葉雲水瞧她的臉色也甚是難看。

  二舅母一把抓住葉雲水的手,“雲水,你聽了可不要慌……”

  “二舅母您儘管說。”葉雲水瞧她這模樣已然有些焦急。

  “剛剛葉府來人,說是太后病危將你父親召進宮了……”二舅母的臉色帶著些許惶恐。

  “太后病危……我父親……”葉雲水心裏一驚,“我父親他不是已經自辭了醫正之位了,怎麼還會被召?”

  二舅母瞧了瞧周圍,便是噓聲說道:“來宣人的太監偷偷說,是太后在園子中賞煙花,受了驚嚇便昏了過去引發舊疾,幾個太醫都束手無策,聖上勃然大怒,已經……已經砍了倆……又將你父親召進……”。

  二舅母說話聲越來越小,到最後幾乎是聽不到,葉雲水的頭皮像炸了一般!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有人故意讓葉重天送死?讓葉家倒楣?太后病危幾名太醫都束手無策怎麼就會有人想起葉重天的?還是葉重天醫術高明有人將他推了出來?可是無論如何,如若太后真得薨了,那……那葉家不就……

  葉雲水不敢再繼續往下想了,二舅母欲言又止,葉雲水瞧著她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二舅母這是怕她連累了陳府。

  “勞二舅母費心了,還望二舅母能使喚人送雲水回葉府。”

  二舅母許是也覺得這樣做有些不合情理,可她總要為一大家子的人考慮,如果葉府真得出事了,那陳府也只能自保,這是突發事件,誰都不能預料得到的!安慰的話許是二舅母也說不出口,只是拍拍葉雲水的手便出去使喚人套車送葉雲水回葉府。

  葉雲水此時一顆心也顧不得想其他事,只是把胸前的那血玉麒麟佩摘了下來塞在了蘇媽媽的手裏,“一旦葉府出事,想辦法把這個送到莊親王世子手裏。”

  “這是……”蘇媽媽一時反應不過來。

  “媽媽不要多問,你今兒就別跟我回去了,去奶兄那裏,等我的消息。”葉雲水顧不得蘇媽媽的追問,帶著春月和花兒匆匆的上了馬車,她現在已經顧不得嫁不嫁什麼上卿府了,能夠保住一家子的命才是真的。

  。

  馬車快速的賓士在路上,葉雲水的心裏卻是想起了那個男人,他會幫忙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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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三章 入宮

  葉雲水回葉府之時,已經是丑時,葉府內已經是一團混亂。

  下了小轎,葉雲水直奔老太太屋子裏而去,此時,葉家一家子人全都在此,沒有一個人缺席,除了已經入宮的葉重天之外。

  老太太瞧見葉雲水風塵僕僕的趕了回來,眼眶不由得發紅,連連拍著葉雲水的手,“好孩子,好孩子。”

  葉張氏此時也只有哭的份兒,瞧見葉雲水回來心裏也沒說什麼太過分的話,“這個時候回來做什麼?”

  葉雲水只是福了福,道了一聲,“母親。”

  葉張氏瞧了她一眼,許是張口想說什麼卻又閉上了嘴,她剛剛就想讓幾個孩子去上卿府,可惜上卿府大門緊閉,這個時候早躲了去,陳府想必也是如此。這個時候,什麼姻親都是惘然,葉張氏此時的心裏早已冰涼一片了。

  幾個小的都坐在一旁灰著臉,也沒有了往日鬥嘴、玩鬧的精神,許是知道家中出了大事,各個都老實的很。

  二老爺瞧見祖孫倆又要落淚,便是安慰道:“母親稍安勿躁,太后心悸的毛病並非是一天兩天了,一直都是大哥專門診治,說不定能逢凶化吉。”

  其實二老爺這話說的也沒什麼底氣,太后如今已是七十餘歲的年齡,在古人中就算是高夀了,而且還是心悸的毛病,那還不是說沒就沒,可惜一干診治的太醫們卻一個都得不了好,如今已經砍了倆,說不定下一個就是……二老爺不敢想。

  葉雲水聽是心悸,便是繼續問道,“父親可說明具體症狀了嗎?”

  二老爺搖頭,“宮中的事不許外傳,除了幾名診治的太醫外,其他人一概不知。”

  眾人皆是無語,只有默默的等著消息,這一夜顯得無比的長,葉府卻無人入睡。

  到了寅正之時,天色已經大亮,丫鬟們端上來幾碗稀粥,卻無一人能食得下。

  忽然門外響起了小廝傳來的聲音,邊喊便回著話:“回老太太的話,宮中來人了,剛剛進府門口。”

  老太太一聽,忽覺得心裏忽悠一下,顫抖著手看向二老爺,二老爺也是面色晦暗,“早來晚來都一樣,準備下吧。”

  葉張氏此時也慌了,連忙召喚著孩子們隨著眾人到府門口,葉雲水扶著老太太,一邊囑咐著葉張氏,“母親,備些銀錢。”

  葉張氏一愣,便是反應過來,宮中來人必是要打點一番探聽點兒消息,她卻是把這最重要的事給忘記了,老太太便是回頭說道,“別回去拿了,畫眉,去我匣子中拿銀票來。”

  畫眉領了差事立即笑跑著去了,眾人則上了小轎往府門口處去,老太太年事高,行動慢,此時卻也亟不可待,“快這點兒,別擔心我,我挺得住。”

  一干人到了府門口,那前來宣示的公公已經等了半天,老太太讓畫眉把銀票給了二老爺,二老爺則直接塞進了公公的袖子中,“敢問這位公公,我大哥如今?”

  那公公捏了捏袖中銀票的厚度,便是綻出了一個笑,卻是那般的假,那細膩的嗓子有些尖銳,“放心,葉太醫如今還在太**中伺候著,咱家來是為了另外一件事。”

  眾人聽見葉重天暫且沒事,一顆心算是放下來了,老太太忙問,“這位公公有何指示?我們葉府一定盡力的配合著。”

  那公公尖銳的聲音甚是刺耳,“咱家來是取藥來了,這是葉太醫寫的單子,有幾味葉府特製的藥,便讓咱家到葉府來取,其中最重要的是這什麼……九宮丸,咱家便是不懂了,哪位動作快這些,太后她老人家還等著用呢!”

  眾人聽到“九宮丸”這三個字臉色都刷的變了色,二老爺上前一把接過藥單,“公公稍後,我這就去取。”

  二老爺的速度很快,幾乎是用上了他這輩子最快的奔跑速度,一盒子的藥全都放在手上便是要遞過去,那公公卻是未接,“你們府上哪位跟咱家一起入宮送藥?”

  眾人一愣,二老爺最先反應過來,這太監是怕藥有問題擔責任,便是站出來道:“我跟公公去。”

  那公公卻是擺手,“你一個大男人如何進得了太**中?”

  二老爺瞧了瞧身後的女眷們,臉上帶著些難為的神色,這一堆老老小小的,誰能擔得了這個責?葉張氏有些膽怯,而葉薑氏則自朝著二老爺身後退了一步。

  “我去。”一個清涼的聲音響起。

  眾人看著說話的聲音卻是葉雲水,葉張氏面露驚詫,老太太則是驚過之後流露出不忍,兄弟姐妹們則都已經呆了,誰都沒想到葉雲水此時主動站了出來。

  葉雲水毅然上前朝著那太監福了福,“民女乃葉太醫嫡長女,見過這位公公。”

  那太監瞧了葉雲水兩眼,再一看那府中老老小小也沒個妥當人,“是給太僕寺聶大人府上兒媳瞧過喜脈的?那這就跟咱家上路吧。”

  “雲水……”二老爺擔憂的喚了一聲。

  葉雲水顧不得眾人那複雜的目光,毅然從二老爺手中接過藥便跟著那公公上了馬車。

  葉府的人都知道,這已經到了生死攸關的一刻。

  因為葉府的九宮丸是葉重天特製的藥,這藥除非到生死一刻之時是不會隨意給人用的,所以連禦藥房中都未曾留這個藥,從那太監不願接藥便可以看得出,太后的情形很不好,這個時候誰沾上一點兒,都有可能就此丟了性命。

  葉雲水如此毅然的前往,一是除了她無人可以前往,二是,她畢竟是現代人,許是還有另外救好太后的辦法。

  馬車的速度飛快,就像是在與時間賽跑一般,此時街市上已有了行人,卻都被開路的侍衛呼喊著退到兩旁,葉雲水的一顆心在這些天來從未有過如此平靜,就好像是一面如鏡的水面,沒有半分波瀾。

  越是到這種緊急的時候她越是能異常清醒,這是葉雲水上一世就留下的習慣,這一路上她都只是在想著一個問題,救活太后!

  莊嚴的皇宮透著肅靜,葉雲水上一輩子隻在電視上見過那傳說中的故宮卻從未親身參觀一番,那是她的遺憾,可如今卻是親眼見到這一座恢宏、雄偉的皇宮,她卻沒有半點兒好奇的心思,反而覺得這肅穆讓人心裏發寒,發怵。

  開路的侍衛拿著安和宮的權杖,馬車一路駛進了宮中,而在內宮門口則是有兩頂轎子在等候著,葉雲水下了馬車便被塞進了轎子之中,無人多言一句,幾個小太監抬著她向太后所在的安和宮跑去……

  葉雲水在小轎內被顛的是七葷八素,連連忍著胸口不斷上湧的噁心,她將轎簾子掀開一個小縫,讓外面的冷風吹進來一些才讓她好受一些。

  到了安和宮門口,那太監領著葉雲水便是一路的跑,一邊跑一邊喊著:“葉太醫所需的藥來了。”

  葉雲水冷眼看著這太監,剛剛在葉府擺足了架子,如今卻是跑得飛快,人的忠心真的是有限的。

  心中雖然不滿,葉雲水卻仍是緊緊的跟在太監的後頭,想起宮嬤嬤曾給她講過的那些宮內規矩此時卻是一樣都用不上,葉雲水也從未想過,她這輩子有機會進宮,而且是以這一種方式。

  安和宮中有許多焦急等待的人,葉雲水低眉順眼的跟在後面,餘光卻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太監引著她叩見皇上、皇后,“回稟聖上、皇后娘娘,此女乃葉太醫嫡長女,便是送藥之人。”

  葉雲水的腿還未等跪下行叩拜之禮,便聽見一個渾厚的中年男人聲音焦急的響起,卻是當今聖上明啟帝:“什麼時候還顧得上這些個虛禮,太后的身子要緊,趕緊送進去!”

  那太監便是立即領了命不敢有絲毫怠慢,帶著葉雲水便往內殿中小跑而去,葉雲水捧著手中的藥卻是心頭一凜,怎麼他也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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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四章 生死(一)

  太后的寢殿中透著一股壓抑,讓這偌大的華麗宮殿顯得死氣沉沉。

  寢殿外跪著一溜的人,其中有一個身影便是葉重天。

  聽見身後有簇簇的腳步聲,跪著的人都只是微微回頭卻不敢發出半點兒聲響。

  “葉太醫。”太監上前輕聲喚道,葉重天此時已經看到了跟在太監身後的葉雲水,眉頭微微緊蹙,卻是連著爬起身,噓聲的道:“黃公公。”

  那領著葉雲水進來的太監便是道:“葉太醫不必多禮,藥已送到,您還是快些服侍著太后她老人家用下才是。”

  葉重天點了點頭,接過葉雲水手中的藥,自是親歷親為的燒水化藥,太后此時已處於昏迷之中,這一丸藥下去,太后的生死也決定著葉家的存亡,葉重天端藥的手不免有些顫抖,哆哆嗦嗦的一碗熱水灑了半碗,葉雲水一把扶住他的手,噓聲道:“父親,交給我吧。”

  葉重天抬眼望著她,眼神中有些不忍,卻是斥責道:“不懂規矩,太后不是你隨便能伺候的!”

  葉雲水仍是堅持著,問一旁的黃太監,“黃公公,父親身體有佯,由民女伺候太后服藥可行?”

  黃太監不敢擅自做主,卻聽得後身一個清冷的聲音想起:“去吧,本世子在一旁看著。”

  葉雲水渾身一激靈,她自然聽得出這個聲音是誰,不就是那個冤家嘛?她低著頭不敢回頭看,只覺得這屋子中忽然多了許多人,她餘光看到幾個明黃色的衣角,許是皇上、皇后等人都已經進來了吧?

  葉雲水跪下叩頭謝恩,心中不敢多想,只是拿著九宮丸和葉家秘方配藥用熱水化開,用託盤端著往太后所臥的塌上而去,因葉雲水是女眷,更是得了應允便直接進了珠簾之後,葉雲水才得以見到太后真容,第一次近距離的接近皇室中人,葉雲水的心不由得顫了一下。

  儘管是處於昏迷之中,太后的身上仍透著尊貴、顯耀之氣,只是臉色因病顯得蒼白無色,周圍八名宮女在旁守著,葉雲水將藥放於一旁,仔細的觀察了太后的面色和身體,這根本不是心悸,而是心力衰竭!

  葉雲水是一個現代的靈魂,她自然能夠分得出心悸和心力衰竭的區別!太后的手明顯有浮腫的症狀,而且面色蒼白,接觸她的皮膚有著濕冷的感覺,葉雲水長呼一口氣,看來太后心衰的毛病絕不是一天促成的,這應該是因許久時間而落下的毛病!

  葉雲水心中有數,可是卻湧上了一股恐懼之感,心衰到昏迷,顯然太后的病症已是非常嚴重,如若她無法將太后救醒,恐怕葉家將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了!葉雲水回身跪在地上,“回稟聖上,皇后娘娘,太后因心悸而昏迷,開窗增加空氣流通對太后病情更為有利,民女懇請聖上應允。”

  “哦?葉太醫?”明啟帝帶著疑問看向葉重天。

  “理應如此,對服藥有利。”葉重天自是順著自己女兒的話說,可是他的心裏已經開始在打鼓了,因為他根本不知道葉雲水為何如此要求!一身冷汗順著葉重天的後脊背便是流了下來。

  “准。”

  宮女們得了聖命,便是將幾個小窗通通打開,一股清新的空氣順著窗戶流了進來,讓本是燒的暖暖的屋內多了一份清冷。

  葉雲水長吸一口氣,“回稟聖上,服藥需用大量的青豆湯送下,輔之以按摩穴位手法,請聖上應允。”青豆中含有大量的鉀元素,而心衰的最大的特點便是血壓升高,而服用大量的鉀不但可以消除浮腫還可以降低血壓,所以葉雲水準備給太后灌大量的含鉀的水,可如今沒有現代的鉀片,便只能煮青豆水了。

  “准。”

  葉重天的心裏更是咯噔一下,“請聖上准臣去準備青豆湯。”

  皇上掃了葉重天一眼,便是點頭,“去吧。”

  葉重天一溜小跑便是下去了,而葉雲水則是先給太后幾個穴位按摩,待葉重天準備好青豆湯之後便可服藥。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葉雲水能夠明顯的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此時她的腦中一片空白,什麼想法都沒有,許是當人真正面臨生死困境的時候,除了恐懼和坦然之外還有另外一種心境,那就是空白。

  很快,便有幾名太監抬了青豆湯過來,後面跟著滿臉是汗的葉重天。

  葉雲水定了定自己的心神,端起藥碗,一勺一勺的將藥灌進了太后的口中,這九宮丸乃是一劑猛藥,葉雲水並未敢給太后服下太多,她更期待的是能夠以此藥為引,利用大量的含鉀的青豆湯讓太后消除浮腫,降低血壓而自然蘇醒,相比較孤注一擲的九宮丸,葉雲水更相信自己來自後世的醫療知識。

  給太后灌了半碗化開的九宮丸之後,葉雲水便是又灌下了大量的青豆湯,一碗接著一碗,一直足足灌下了五大碗之後,葉雲水才停了手,而她卻也沒有閑著,而是開始為太后按摩,每當按到心臟之處,她的手便用上一些力道,刺激心臟的脈動,雖然她的力氣有限,但這總是一種啟動心臟脈動的方式。

  許是灌了太多青豆湯的緣故,不大一會兒,太后的下身便有了反應,宮女們急急的為太后換了濕了的衣褲和錦被,而太后接連幾次排水,一時間寢宮內的宮女們忙碌不停……

  而葉雲水則是堅持不斷的將青豆湯給太后灌下去……然後是再次按摩。

  如此迴圈的折騰了一個時辰,葉雲水的額上已經佈滿了汗水,她的手也因不斷的用力麻木的沒有半分力氣,所有的動作已經變成了最原始的機械的動作,只是她略感欣慰的便是太後手上的浮腫有褪去的跡象……這也是她繼續下去的唯一動力了!

  葉雲水能夠感覺到簾子後面幾道淩厲的光芒正瞧向這裏,而明啟帝已經幾次出聲詢問進度,葉雲水卻都只是回答:“還須些時辰才能奏效。”

  縷縷這一個答案,葉雲水不知道何時明啟帝一個不耐煩便下令將自己父女推出去問斬,帝王心思不是她這種螻蟻似的存在可以猜度的,葉雲水此時更是在跟時間、跟命運賽跑,如若太后此時一旦醒不過來,她便可以以死謝罪了,只是葉雲水心中雖急並未有強烈的恐懼之意,她現在心中卻只有一個想法:救醒太后,只要她現在醒過來……

  又過了許久,葉雲水仍舊在不停的為太后的手做著按摩,猛的,她忽然感覺手上一緊,下意識的抬頭看去,卻是太后醒了!

  葉雲水猛然一驚,立即跪地低聲泣道:“太后萬安!”

  許是聽到葉雲水這邊的聲音,幾名宮女更是抬頭看了過來,便是喜極而泣的跪地回稟,“回稟聖上、皇后娘娘,太后醒了!”

  太后醒了!太后醒了!

  這四個字讓葉重天整個人不由得跪在了地上,渾身上下都癱軟了……

  此時,他伏在地上,老淚縱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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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五章 生死(二)

  太后醒了!

  這一刻,原本清冷寂靜的寢宮內似是重新活了一般,這一刻,所有人紛紛叩跪,這一刻,葉雲水的心沉回了肚子裏。

  葉雲水始終低頭跪在地上,她不由自主的落淚,許是得知自己的命又在死亡線上繞了一圈而慶倖的哭,她此時的眼淚中蘊含了太多的因素……

  跪地之余,葉雲水感覺幾個衣著明黃色的人影閃到了簾子裏,不斷的詢問著太后身體的情況,葉雲水的身體微微的發出顫抖,她此時才感覺自己的後脊背早已被冷汗濕透了,那開著窗的冷風吹在她的身上,讓她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她感覺到有一道目光一直在看著她,她卻不敢抬頭,因為她感覺此人便是他——秦穆戎。

  幾許對太后的詢問之後,明啟帝開口道:“葉太醫父女救太后有功,賞黃金千兩、各色錦緞百匹,葉太醫仍居醫正之位,葉太醫之女……”那個渾厚的聲音說到這裏頓了頓,許是不知該如何封賞葉雲水。

  葉雲水此時更不敢插話,只是跪地叩拜著。

  “留她在哀家身邊,哀家自有打算。”一直躺著的太后發話了,葉雲水能感覺到,太后的目光一直在打量著她。

  “這……”明啟帝似是有些為難,上卿府的事他也是聽說過的,卻又不好在此時駁了太后,“一切都聽母后的意思。”

  太后未多言一句,便是轉過身閉上眼睛歇下了。

  明啟帝不再多停留,只是吩咐著葉雲水在此好生侍奉,便帶著皇后和一大群人匆匆的離開了寢殿,葉雲水瞧見葉重天臨走時那擔憂的目光,心中也湧起一股酸楚,她不知道自己接下來的命運如何,生死線上又滾了一遭,她此時已無雜念,起碼,太后留她于宮中,與上卿府的婚事許是就這樣的解了吧?這是她一直想要的結果,如今這個目的雖然達到了,可是她卻又陷入到一個讓人迷茫的境地,這讓她有些無所適從。

  葉雲水一直在旁小心翼翼的伺候著,偌大的宮殿不過是一間空曠的屋子,倒顯得有些冷清。

  太后一直沉睡未醒,直到晚間,那黃公公悄聲的叫她出去,給她傳了個話,是葉重天傳進來的,叫她好生在宮中侍奉太后,不必惦記家中事。

  葉雲水知道葉重天這話便是算給她的一個答復,她與上卿府的婚約定是就此作罷。

  葉雲水不知自己要在這宮裏呆多久,身邊也沒個相熟的人,只與這黃公公有過一面之緣,身上也沒什麼可給黃公公謝禮的,便摘下手上那串大舅母賞的檀香珠串,黃公公是個有眼色的,一看這就是個古物,其實葉家早已給了他塞了銀子,可錢這東西誰都不會嫌多,便是收下了,對葉雲水的態度也好了幾分,“……葉姑娘如若有何需要的,只管來找咱家,咱家便是這安和宮裏伺候的。”

  葉雲水福了福身,算是道謝,便是匆匆的趕回太后身邊,而這一會兒,太后便已是醒來。

  “民女葉雲水叩見太后。”葉雲水感覺到太后那威嚴的目光正在打量著她。

  “抬頭讓哀家看看。”太后的聲音仍是虛弱。

  葉雲水緩緩的抬起頭,她早在太后熟睡之時去清洗過,此時只因勞累緊張過度而顯得臉色有些蒼白。

  太后的眼神中沒有任何的表情,只是這樣看著葉雲水,許久才吐了一句,“……是個俊的,就是出身差了些。”

  葉雲水不知太后是什麼意思,也不敢深想,更不敢說話。

  半晌,太后才又說了一句,“明兒是你大喜的日子?”

  葉雲水渾身一怔,“回太后的話,是。”

  “如若哀家一直留你在身邊,你可願意?”

  “民女願意。”葉雲水二話不說便答。

  太后只是抿了抿嘴,似是自言自語的道:“嘴上願意心中卻並非願意,都是哄我這老婆子罷了。”

  葉雲水卻不知這話題該如何的接下去,便聽到太后轉了話題:“你膽子很大,可知你已是觸了規矩?”

  葉雲水渾身的弦都崩的緊緊,“請太后贖罪,民女情急之下逾越了。”

  “哀家不怪你,倒是應該感謝你救了哀家。”太后的聲音仍舊那般淡漠冰冷。

  “民女不敢承恩,民女只是盡自己身為醫者的責任,為太后盡忠。”葉雲水雖對答如流,心中卻是顫了又顫,已是沒了心思對太后的這些話深思。

  “你的那個什麼婚約就罷了,哀家另為你選一良婿如何?”

  葉雲水心頭一凜,太后這是要親自指婚,就算給她幾個膽子,她也不敢拒絕啊,有太后出面擺脫上卿府的這樁噁心的婚約葉雲水自是感激的回答:“民女謝太后恩典。”

  太后不再多言,她的身體仍是很虛弱,顯得有些有氣無力,此時伺候的宮女已端來了藥湯,葉雲水伺候著太后服下,又端了一碗青豆湯,“啟稟太后,您往後的飲食中要少糖,少鹽,每日餐後喝一碗青豆湯,亦或綠豆湯都可,可消您身體虛浮,旁日裏所用的點心可多食帶杏仁、黑棗等物。”

  太后又灌下一碗藥,苦著臉說道:“回頭讓黃公公跟禦膳房說。”

  葉雲水不再多語,伺候著太后又喝了青豆湯,便站在一旁低眉順眼的不言不語。

  許是感覺葉雲水是個乖巧的,太后臉上的神色也多了幾分柔和,而此時,天色已是漸暗,明啟帝和皇后娘娘又前來探望了一次,葉雲水本應退下回避卻被太后留在了身邊,太后只是在歪在榻上有一句沒一句的回著,葉雲水一直在旁邊眼觀鼻、鼻觀心,連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母后,明兒是大年初二,內外命婦前來朝見,您這裏……”明啟帝有些擔憂的道,“如若您身體不適,我便讓他們免了見。”

  “見,我還死不了呢。”太后輕咳兩聲。

  寢殿內的氣氛又驟然冷了下來。

  “這葉家還真不愧是五代行醫,連這女兒家都能學到幾手醫術,聽說王禦史女兒的喜脈是你瞧出來的?”皇后娘娘許是見氣氛有些壓抑,正巧看到了葉雲水便隨口扯了個話頭。

  可葉雲水一聽這話轉到了自己身上,便是渾身不住的哆嗦,“正是民女。”

  葉雲水餘光只瞧見皇后那一身華貴的服裝,聽得她如夜鶯般繚繞的甜美聲音,卻不知皇后的尊容如何,許是應該是一高雅、大氣的女子,只是這樣的女子卻更讓葉雲水心驚,她不過是隨便給一個禦史之女瞧了喜脈都能通到內宮之中,而且似乎是人人皆知,可見這宮中人脈糾葛太過複雜,前世的宮鬥戲看得多了,她對這些宮廷中的女人有著一股發自內心的抵觸。

  “哼,那些個太醫院的老傢伙整日裏滿嘴的仁義醫德,光長了爭強好勝的嫉妒心眼,到真用到他們時各個都不行。”提起這話題,明啟帝倒是一肚子火,“葉太醫倒不愧是醫藥世家的傳人,還是有些能耐的。”

  太后瞟了葉雲水一眼,瞧她滿身的不自在,“哀家也是這麼覺得,葉醫正已是醫正之位,又深知哀家的病症,不好再行封賞,哀家也不願放他從太醫院離開,不過論功行賞,卻是不能不做的,光是賞些個身外之物不足以暖臣心,哀家便做主給他這嫡女嫁個好人家,算是圓了哀家報答了他們父女倆的救命之恩。”

  葉雲水當即跪地叩頭,“太后洪福齊天,長命百歲,民女不敢邀功。”

  太后倒是樂了,“這丫頭還真是個有趣的人。”

  皇后娘娘瞧了一眼明啟帝,便是試探的問道,“太后心中可有中意的人了?”

  太后倒是賣了個關子:“明兒你們就知道了。”

  明啟帝的臉色有些猶豫,皇后見太后沒有把葉雲水給明啟帝的意思,心中也自然是放下了,便是不再多問。

  葉雲水此時心中無感,她雖然從生死線上逃了回來,她忽然感覺自己此時就像是掛上欄杆待價而沽的豬肉,這命又不是自己的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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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涼風冬有雪
若無閒事掛心頭
便是人間好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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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 事端(二)

  葉張氏帶著葉雲水等人趕回葉府之時,葉重天和二老爺一家正在老太太院中敘話,葉重天並未斥責葉蕭飛,倒是葉張氏多說了幾句聶夫人,還不忘白一眼葉雲水,“……倒是幫起仇家的閨女看病了。”

  葉雲水低頭不語,葉重天看她的目光卻多了幾分遺憾,只是誰都不知他這份遺憾到底是為了什麼。

  葉張氏見眾人不語便是問道,“我大哥前來如何說?”

  葉重天搖搖頭,“與內宅的事無關,你不要多問了。”顯然這是葉重天不想告訴她。

  葉張氏如同被噎住了一般,臉色自是難看,心中卻是在想上卿府未談退婚之事,便是有意緩和兩府之間的關係,想到這兒她的臉色便多了幾分柔和。

  老太太又把話題轉移到葉蕭飛的傷上,眾人說了幾句便散了,葉雲水感覺到葉重天臨出門時看向她的目光中帶著幾許猶豫,可他仍是沒有跟自己說什麼。

  葉雲水伺候老太太休息後便回了小跨院,花兒自是前來回去陳姨娘取信的事。

  “陳姨娘怎麼說?”葉雲水接過信未拆開,卻是問著花兒陳姨娘的反應。

  花兒仔細的想了下,便是詳細的回答著葉雲水的問話,“陳姨娘問了奴婢一些大姑娘起居之事,便拿了信給奴婢,還叮囑奴婢貼身放好,此外陳姨娘特意讓奴婢帶回些為嫡夫人大祭時的用品,都是陳姨娘自己折的紙元寶的物什……”花兒頓了頓,繼續說道,“奴婢特意跟陳姨娘身邊的丫鬟閒聊幾句,那丫鬟名叫小蓮,不是府上的家生子。”

  葉雲水瞧了瞧陳姨娘折的紙元寶,吩咐春月拿下去跟祭品放於一起,而她則是拆開了信來讀。

  這信是莊子上大舅母回的,只是噓寒問暖的幾句客套話,倒是提了句過年會接葉雲水回陳府一趟,跟舅舅、舅母們、表兄弟姐妹們聚一聚。

  這信中地話語雖淡卻並未有半分指責怪罪之意,這倒是有些出乎葉雲水的意料,如果說因為她是女兒家而未將這事遷怒於她,可如若真地是對葉府行事不滿也不會來信欲接她回陳府相聚?這其中的緣由定不會如此簡單。並非是葉雲水多想,而是這事實在透著蹊蹺。

  葉雲水想著葉重天今日瞧自己地表情,不免想到了上卿府地來意。葉重天說是與內宅之事無關。也就是說上卿府並非是來退婚的。那便是來跟葉府談利益地,這一點葉雲水篤信不疑,除卻這兩件事她實在是不認為上卿府還有何事能與葉府相商。

  而看葉重天和二老爺的表情。恐怕上卿府背後代表地那一系利益已經豎起了一把刀。就懸在葉府的頭上,如若葉府不從便立即一刀落下,如今卻不知葉重天有何打算了。

  蘇媽媽前來伺候葉雲水洗漱,葉雲水坐在浴桶中跟蘇媽媽閒聊了兩句。“陳府來消息。過年來接我回去團聚。”

  蘇媽媽聽了很高興。葉雲水定會要她陪同,她也能與多年未見的老姐妹們聚一聚。

  蘇媽媽還欲再問些今日義診時發生的事,卻發現葉雲水坐在浴桶中睡著了,那俊秀的臉龐卻帶著一絲愁容,兩條柳葉秀眉的眉頭卻是緊緊的擰在一起,蘇媽媽伸手輕輕的扶平,不下片刻就又皺了起來。

  蘇媽媽不忍擾她清夢,只能自歎葉雲水命苦,叫了春月和花兒來扶她從浴桶中出來擦幹了身子,葉雲水迷迷糊糊的被攙扶到床上,她太疲倦了。

  這一宿,葉雲水做了一個夢,夢裏她見到了自己前世的父母,葉雲水不停的追問著他們為何丟下自己不管,她奔跑著,一直追,可她父母的影子卻一直離她遠去,直到淡淡的消失,而轉眼,便是一聲槍響,那黑洞洞的槍口對準她的心臟,一抹炫麗的血花湧出,那狠厲的眼睛死死的看著她生命逐漸消逝……瞬的,那雙眼睛又變成雪地中幽深的黑眸!

  葉雲水猛然驚醒,她坐起身時只覺得渾身冒著冷汗,再一看,外面天色蒙亮,春月許是聽見了她起身的響動,過來服侍她起身,“大姑娘怎了?臉色如此不好,奴婢這就去取早食給您用。”

  葉雲水擺擺手,“等會兒再用,打些水,我要洗澡。”

  春月擔憂的看了她一眼,仍是轉身去了,叫了花兒過來守著葉雲水,二人很快幫葉雲水洗漱完,卻又是小芳前來回著葉雲水的話,“大姑娘,事情不好了。”

  “慢慢說。”葉雲水的臉上並未有任何驚慌之色,昨夜的夢魘讓她的情緒有些倦怠,對這些個糾葛之事也少了一些耐心。

  小芳湊近葉雲水低聲的說著,“老爺一早便被禮部來人叫走了,老太太使著小廝跟去,這會兒還未有消息回來。”

  “這又如何?”葉雲水此時有些懶得思考了。

  小芳眨眨眼,“我是聽老太太院子裏的丫鬟們說的,說是禮部上卿大人遣人來的,那氣勢可凶了。”

  葉雲水頓了頓,舀了兩口粥卻覺得乏味,“罷了,去老太太院子裏便知道是何事了,花兒跟著,春月留下吧。”

  小芳的臉色訕訕,她縷縷主動討好葉雲水,可葉雲水從不把她帶在身邊,不是帶著春月便是帶著花兒,春月倒也罷了,那是跟了葉雲水許久的貼身丫鬟,她是比不得,可花兒是跟她一天進府的,怎麼葉雲水就是重用那個悶葫蘆也不重用她呢?

  葉雲水自是把小芳那點兒小心思看的透了,卻也不願這個時候自己的丫鬟們中出什麼事,“你今兒幫著春月準備我生母大祭的祭品,你是勤快的,多幫襯幫襯春月。”

  小芳頓時樂得領命,在她的眼裏,能幫著葉雲水準備生母大祭祭品這自然是大事了,她剛剛那一點兒陰霾立即煙消雲散。

  花兒和春月了然的笑了笑,春月帶著小芳做事,而花兒則伺候著葉雲水往老太太主屋走去。

  大房、二房的人都在,唯獨缺了葉重天一個人,老太太的臉色也多了幾分焦慮,比昨日上卿府來人時少了幾分沉穩,葉雲水與眾人一一問候之後,便是站于老太太跟前,葉張氏則斥責了她幾句,“今兒怎麼最後一個到的?來的這麼晚,老太太憐惜你,你卻不要不自知。”

  葉雲水淡漠的回了話,“母親教訓的是,雲水記下了。”

  老太太則沒心思瞧她們鬥嘴作伐子,只是問著二老爺,“遣去的小廝還未回來?怎麼如此拖遝。”

  二老爺則語帶安撫之意的回話,“許是還未得消息,母親莫要擔心。”

  老太太長歎一聲,不停的擦著自己的眼角,年歲大了她的視力每每下降,眼睛中更是多有模糊的白膜,葉雲水知那是後世稱為白內障的毛病,老年人很常見,如若在前世自然是手術、滴藥都可治癒,只是這個時代卻只是要從內調理肝腎脾胃,效果卻是慢了許多。

  “回來了,回來了!”

  丫鬟前來回道,一個小廝匆忙的進了老太太的院子,在門口處給老太太請安,“奴才見過老太太、夫人、二老爺……”

  “行了,少說這些個沒用的,說正經事。”老太太急不可耐。

  “回老太太的話,老爺使小的前來府中回話,今早朝時有禦史彈劾禮部上卿周大人馭下不嚴,太醫院醫正家風不正、德性有虧,被聖上怒駡,如此雞毛蒜皮小事也拿朝堂上來議,雖是斥責了禦史,可周大人仍覺此時面上無光,便召了老爺前去問話,奴才回時,老爺仍在周大人處敍事,奴才恐老太太著急便先行回來稟告,另有人在老爺處候著,一旦有消息立即來回。”

  眾人皆是心驚不已,老太太唏噓不已,“唉,這個年怎麼就這麼難過啊!”

  葉張氏悶聲不語,想必是想不通為何聖上責駡此事,禮部上卿為何還叫了自家老爺去訓話。

  葉雲水倦怠了一早的腦子此時卻不得不開動了。

  禮部上卿顯然是被葉府拖累了,恐怕這事是沖著葉府來的,那些禦史們整日就怕無事可奏,這抓到一點兒雞毛蒜皮的事還不上綱上線,就恨不能撞死在朝堂上留一世清名,這些人是最好被人用作槍使。

  葉雲水猜測是上卿府那背後的人給葉府一個下馬威,利用禦史彈劾讓葉重天的頂頭上司也跟著吃了瓜落,那周大人定是會惱了葉府,葉府孤立無援,只要還想保這皇商的生意,恐怕就得答應上卿府提出的條件,他們這是要逼葉府進死胡同裏了!

  恐怕如若不是葉府如今盛名在外,義診得民心,那些人恐怕直接就會摘了葉府皇商的帽子吧。

  果真是人情薄如紙,葉雲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葉張氏,在利益面前,上卿府恐怕也未考慮過葉張氏的感受吧?活在這時代的女人,有哪一個能是被可憐的?

  未過半個時辰,趙大親自來回老太太的話,而此話一出,葉府上下全都驚了!

  葉重天今日跟禮部上卿周大人自辭醫正之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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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章 事端(終)

  葉重天自辭醫正之位元,這個消息實在是讓葉府上下無一人不驚,就連旁日裏只知道玩的葉蕭卿和葉蕭鵬兩兄弟的臉上也多了幾分茫然,朝著大人們這一方看過來。

  老太太還未開口,葉張氏便率先問道,“老爺呢?你怎麼沒跟著?”趙大旁日裏是幾乎寸步不離葉重天的,今日葉重天能讓他回來報信可見事情很棘手。

  趙大回話道,“老爺去了陳府,使了奴才先回來給各位主子報信。”

  老太太有些慌,撫著胸口憋悶的喘不過氣,葉雲水和畫眉連忙上前幫著老太太順氣,葉雲水服侍著老太太含了一丸藥,用水助其順了下去,“祖母莫急壞了身子。”

  葉雲水也很奇怪葉重天這樣做的目的何在,可是眼下家中卻是不能亂。

  老太太一口氣緩了過來,眾人的臉色也松了松,葉張氏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語的嘀咕著,卻誰也未聽清她說什麼,葉薑氏此時也沒了爭強好勝的心思,眼神中也顯露著茫然的看向了二老爺,二老爺雖然也吃驚,只是吃驚過後便是冷靜下來,“母親、大嫂莫要著急,大哥做事一向沉穩有度,他如此行事定有他的緣由,還是等大哥回來之後問清楚得好。”

  老太太剛剛也是一時情急沒緩過勁兒來,如今聽二老爺一說,雖是心情沮喪,卻也只好無奈的歎口氣,“罷了罷了,等他回來再議,你們都該做什麼做什麼去,咱們坐這裏乾著急也沒用!明兒是雲水生母的大祭,事情都準備妥當沒有?”

  這話自是應由葉張氏來答,可她此時心中想的都是葉重天自辭之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老太太語氣沉著又問了一遍,她還是沒反應,葉姜氏瞧見老太太的臉色很難看,則在一旁提醒的說著,“大嫂,老太太問話呢。”

  葉張氏恍然一愣,“什麼?”

  老太太面露不悅,“明兒大祭的事都準備妥當了?”

  葉張氏未想到老太太是問這事,心裏更不痛快了,“老太太,如今老爺都辭官了,眼下哪里還顧得上大祭啊。”

  “渾說!”老太太怒氣熾盛。本就是因上卿府的緣故才致使葉家受難。而葉張氏此時還心不在焉的。老太太這股火便是發在了她的身上。“別在這裏哭喪個臉子,你給誰看地?如今事情還未得真相,你就慌了,你是當家主母卻連這點兒沉穩都未有?”

  葉張氏被訓地一愣,心中有怒卻也不敢再說些什麼,此時葉張氏也拿不准上卿府的意思。自是不敢忤逆老太太。“老太太教訓的是,媳婦兒這就去著手準備。”葉張氏福了福。便帶著丫鬟婆子離開了。其實她說是準備大祭之事。葉雲水卻知她必定是使喚人回上卿府打探消息去了。

  葉薑氏也自請去幫葉張氏地忙。其實她是怕礙了老太太地眼躲了出去。二老爺則一直陪著老太太敘話,怕一時冷清了老太太心裏不痛快,葉雲水則帶著幾個小的在東次間裏吃點心等葉重天歸來。

  葉蕭卿和葉蕭鵬兄弟二人一直對葉雲水沒什麼交集。只是跟葉蕭春在外屋裏玩。葉倩如被禁足在院子裏並未出現,眼下這屋子裏自就剩下葉蕭飛、葉蕭雲兄弟二人。葉雲蘭坐在葉雲水一旁。瞧著幾人不說話,吃著奶娘遞給她的點心。

  葉蕭飛地臉色有些難看。一直沉著臉悶聲不語,葉蕭雲則挑著話題與葉雲水說些著不鹹不淡的話。最終也實在是未能把這氣氛緩和半分,反倒是更尷尬了。

  葉雲水在想葉重天自辭醫正之位這一步到底為何,對上卿府表示葉府的妥協?可如若葉重天應了上卿府一系提出的條件,何必自辭?許是今日彈劾之事並非是上卿府背後搗鬼?而是另外有人?那葉重天自辭又是為何?以退為進?可是他這一步退回來葉府該如何自處?上卿府會有什麼反應?葉雲水怎麼想都覺得這事情有些不對勁,可卻又說不出哪里不對勁來,也只能將疑惑壓在心底。

  眼瞧著快到晌午之時,院子中忽然響起嘈雜的響動,丫鬟們說是葉重天回來了,與老太太單獨敍事,連二老爺都未參與。

  屋中的三人面面相關了許久,葉雲水仍是坐於屋角桌前吃茶,葉蕭飛則有些耐不住性子在屋裏踱步,葉蕭雲雖也有些焦急卻能看的出他在克制著。

  大約過了兩刻鐘的功夫,老太太使畫眉叫他們用飯,葉雲水此時才見到葉重天。

  葉重天顯得很平靜,並未有何不妥,凡是進屋的人無一不瞧著葉重天的臉色,而葉雲水則上前給葉重天行禮後便到女眷一席,此時葉張氏和葉薑氏也前後趕來,葉張氏忍不住問了葉重天兩句,葉重天卻只囑咐了幾句明兒的大祭之事,再就是拜託葉薑氏將過年的事籌備起來。

  葉張氏未得到她想要的解釋,心裏有些不甘,可眼下是眾人用飯的時候,她也不好多說,轉而到女眷這一席指望著老太太能透透風,還破天荒的伺候起老太太用飯。

  老太太並沒有拒絕,倒是由著葉張氏立規矩,不過對於葉重天自辭醫正之位的事卻半句都沒有說。

  葉張氏有些忍的不耐了,帶著焦急的問:“老太太,他這就把官辭了卻連句解釋都沒有。”

  老太太只是瞄了她一眼,用帕子擦擦嘴角,“你是怕四品醫正夫人的身份沒了吧?”

  葉張氏的臉色一怔,她的確是怕少了官夫人這份體面,可眼下她卻不敢鬧,自然也有娘家未給她顏面氣短在其中。

  “老太太,不是媳婦兒想著自個兒,就是為了葉府,他也不能半句解釋都沒有啊,還有二房一家人呢。”葉張氏把話頭扯到了二房身上,葉薑氏倒是個反應快的,“大嫂您說這話可不妥當,我家老爺一直都奉大哥為主,凡事都聽大哥的,大哥做事哪能是我們過問的。”

  葉薑氏此話有些誇張,卻也不過是想將二房摘出去。

  葉薑氏此話說著雖是抬舉大房一脈,可此時卻是將葉張氏噎的半分說不出話來,她只能眼巴巴的看著老太太,不是葉張氏學乖了,而是眼下情勢容不得她鬧了,上午她使了人回上卿府打探消息,她母親卻是讓人帶話給她,告訴她謹記自己的身份。

  葉張氏不傻,她自知此時已經失了上卿府的靠山,她母親這是要她記住她是葉府的夫人,上卿府的事已經不容她摻和了。葉張氏氣了許久卻也無可奈何,此時她也只能巴著老太太,雖然那份往日自傲的架子還在,卻也能看得出她不同於往日的態度了。

  老太太見她如此不依不饒的,便是淡淡的開口,“把你的心先放肚子裏,他不過是跟周大人遞了辭呈,周大人還未准,只允他暫且年休,過了年再議,那官帽子還沒奪了去。”

  葉張氏算是提著的一口氣落了肚子,更是殷勤的給老太太夾了兩筷子菜,葉薑氏臉色一動便是笑臉奉承著,“大哥醫術高明,貴人們都信得著大哥的醫術,哪是那麼容易放人的,也是能者多勞。”

  葉張氏聽的順耳,可葉雲水卻感覺到其中的玄妙,思前想後只覺得這其中失了一個環節,可她的信息量實在是太少了,也難為她推測不出這些個彎彎繞繞。

  眾人的心放了肚子裏,這話題也逐漸的轉了風向,葉張氏的官夫人身份轉了一圈又回來了,心情也好了不少,只是跟老太太回著話說道,“……大祭的事都準備妥當了,只等著明兒時辰一到便行禮。”

  老太太滿意的點了點頭,這頓飯還算是吃的暢快,可飯畢之後,老太太則打發了眾人回去,獨留下葉重天和葉雲水說話,葉張氏有些眼氣,卻也只能瞪葉雲水幾眼撒撒氣而已。

  葉雲水知道,眼下老太太和葉重天是要跟她攤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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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章 大祭

  祖孫三人坐在這屋子中議事是第二次。

  上一次卻是因翠綠之事,葉雲水借著苦肉計在葉府站穩了腳,而這一次卻是比上一次要複雜的多,葉雲水從葉重天瞧她的目光就可以推測出,葉重天的心裏在做著某種決定。

  “上卿府仍堅持要你嫁過去。”葉重天開口道,“你做好心理準備。”

  老太太長歎了一口氣,只是瞧著葉雲水沒有說話。

  葉雲水的心裏卻也是一歎,葉家這是要犧牲自己了嗎?

  瞧著葉雲水沒有答話,那臉上甚至未有半絲表情,倒是讓葉重天準備了一肚子的安慰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張虞山年後升任工部掌督,正三品。”葉重天許久才冒了這樣一句。

  葉雲水自知葉重天的意思為何,張虞山乃張宏之父,葉重天是想說她嫁給二品吏部大員的嫡孫、三品官員的嫡子為平妻不沒了她的身份吧。不過如若葉重天真的辭去醫正之位的話,那還真算是葉雲水高攀了。

  可葉雲水仍未有半句回答。

  葉重天和老太太對視了一眼,便是起身離開了,他臨走時臉上帶著晦澀,葉雲水以為他是為了自己的官位一事,絕不會自作多情到以為他是對自己愧疚,這個時代的父愛許是就像夜晚水中倒影的月亮,看得見,可那瑩瑩光輝永遠都無法真的溫暖人心窩子。

  老太太握了葉雲水的手,“祖母知道你心裏苦,可女人這輩子哪有由得自己的時候?”

  葉雲水強擠出一絲笑,“祖母放心,孫女省得如何做,斷不會讓葉府為難。”葉雲水這話說的斬釘截鐵。可是她心中卻已是另外一盤打算。

  老太太的眼神中流露出幾分憐惜。葉雲水知她是真地不舍。卻也有幾分動容。可這並不能讓葉雲水抹去心中地怨,無論是對她自己,還是對已經自縊地前身。二人都想擺脫這份噁心透頂的婚姻。卻誰都沒有得逞。

  也許生活就是如此,委屈不算難受,委屈還要無怨才是難受。葉雲水第一次有些忍不下去。便跟老太太辭別回了自己地小跨院,自到第二日一早。她半句話都未言,誰都不知道她在想著什麼。蘇媽媽幾次欲上前勸慰,卻都只見她手中一塊血玉,卻也未惱怒,“母親有何要囑咐的?”

  “不急,有些需囑咐的事喜日子前一晚上我會交代於你的,斷不會讓你在人面前失了體面。”葉張氏這話裏的意思葉雲水也不想往深琢磨,“有老母親費心了。”

  “我知你怨恨我,可如若沒有老太太和你父親的應允,這婚事也是促不成的。”葉張氏此話倒讓葉雲水有些驚訝,她旁日裏只會挖苦諷刺自己,怎麼今兒這話說的除了挑撥她跟老太太、葉重天的關係外,還有些軟的意思?

  葉雲水可不認為葉張氏覺得她自己要嫁了,這顆眼中釘終於要拔了能有些什麼良心發現,“父母之命,雲水哪敢不從。”

  葉張氏帶著幾分得意瞧了她兩眼,便沒再多話,葉倩如許是又想起了葉雲水那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妝,臉上帶著的滿是嫉妒和恨意。

  葉家的宗祠並非有多年,而今日葉府大祭,倒是有不少族親前來觀禮,而葉雲水也在此時第一次見到她的四舅,陳府的四舅老爺陳仲書,陳家許是派他前來同祭,其他的陳家人卻未露面。

  葉雲水下車時感覺到陳仲書在望她,而她則沒有躲避目光,與其對視相望,陳仲書默許的點了點頭,葉雲水則由蘇媽媽陪同上前請安,陳仲書未多言,只是道:“先行大祭之禮,自有相聚之時。”

  而此時,葉張氏則前來喚葉雲水行禮,為葉雲水生母大祭之禮就此開始。

  先是依次供上祭品,由葉重天、葉張氏行禮,在葉雲水生母的牌位前,葉張氏只得行妾禮,哪怕只是個死人的牌位,她卻也要恪守規矩,這也是葉張氏為何心中有刺的原因。

  葉重天和葉張氏行禮過後,便是葉雲水這嫡女上前,葉雲水認真的對著牌位三叩首,心中一股沒來由的酸楚湧上心頭,眼淚瞬得如珠串般掉落,梨花帶雨,越哭越凶,看的周圍知些真相的人莫不心酸。

  葉張氏的臉色有些不好看,朝著葉雲水身邊服侍的蘇媽媽使了個眼色,蘇媽媽雖不情願,卻也只得上前扶起葉雲水到一旁,噓聲的安慰著,葉雲水不知自己為何落淚,許是在哭前身,許是在哭自身,兩輩子的委屈都在這一刻發洩了出來,頗有些擋不住的趨勢。

  往後的祭祀之禮葉雲水並非記得很清楚,只是按照程式規制走個流程。

  葉重天請了靜安寺的和尚前來念經,葉雲水還看到了箜真,箜真此時一副認真的模樣跟隨著他的師兄們坐在蒲團之上,單手做偮,口中念著經文,那模樣甚是專注。許是只有單純的人才有這樣淨化的心,葉雲水心中不由得自嘲道:她從未有如此靜謐之時,她這輩子已註定脫不開一個鬥字,這就是人的命。

  祭祀之禮進行了有兩個時辰,而這些和尚要一直在此念經七日,會持續到年初五,葉雲水隨著葉府眾人歸府,把見到箜真的事說給了春月,春月倒是高興,還特意把攢了的糖果包了包裹,“回頭我托花兒的父親給他送去。”

  葉雲水並未阻攔,她已經開始為春月想出路了,春月跟著她受了不少的苦,她不想讓春月跟著自己進上卿府那虎狼之地,即便她要孤注一擲,卻也不會拉上身邊人,摸著貼身放著的那塊血玉外祖家的下人都眼界高,這話提前給葉雲水紮個刺,告訴她葉雲水乃是葉府的人,外祖再親也親不過葉家。

  葉雲水自覺得老太太這小心思很無趣,便說是先回去準備給表兄弟姐妹的見面禮,提前告辭了。

  這一晚,葉雲水都在想,陳府為何會在年三十接她過去?旁日可沒有姑娘在年三十這天回外祖家的道理,難道真是因為她要嫁了,所以湊巧這一天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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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章 陳府

  第二日一早,陳府的馬車很早便到了,來接葉雲水的人是四舅老爺陳仲書,與葉重天在前院敘話,待葉雲水裝扮整齊,帶著丫鬟婆子們上了馬車後,陳仲書才與葉重天告辭帶著葉雲水離去。

  葉重天一直望著馬車淡出他的視線才進府,葉雲水的心裏卻沒有軟半分,葉重天既能犧牲了她的幸福何必還擺出如此一副慈父的模樣,如若是前身的葉雲水說不定會感動涕零,可她終究是來自現代的靈魂,見不得這樣的虛偽。

  陳府在東城,離葉府有一些距離,約莫要一個多時辰才能到,葉雲水則想起給眾位舅舅、舅母和表兄弟姐妹的禮物,便問著旁邊的蘇媽媽,蘇媽媽自是回道:“早都準備妥當了。”

  葉雲水這一次不但帶了蘇媽媽隨行,連著春月、花兒、小芳全都帶了來,蘇媽媽是回去敍舊的,而其他三人則各有其職,昨晚葉雲水便已是安排完了。

  春月和花兒自是陪著葉雲水,而小芳則被葉雲水指使給了蘇媽媽,話雖未明說,小芳卻知道葉雲水用她做什麼,便是一口應下,絕對幫大姑娘多探些消息回來,葉雲水對她也頗滿意,讓春月給了她兩串子銅錢,畢竟不是自己府中都是相熟的,來往也需有個花銷,葉雲水更是囑咐了錢不許剩,事情辦好了她另有賞賜。

  行至陳府,門口自有備好的小轎,還有等候的僕婦們,直接將葉雲水抬進了內宅,一路上葉雲水都未撩開轎簾偷看,這並非是葉府,貿然撩開轎簾被陳府的下人們瞧見也是不妥。

  只是心中有一個感覺,陳府的府邸比葉府似是要大上一些。

  從側門行了有兩刻鐘的功夫,那小轎終是停了,下了小轎,自有一群丫鬟婆子在此候著。

  “奴婢們見過葉姑娘。”

  丫鬟婆子們上前行禮,自有一些目光打量著葉雲水,葉雲水笑著輕指著春月,春月自是拿了早已預備好的荷包出來,賞了眾人。

  “不必客氣,過年了,大家討個喜。”葉雲水語氣溫和帶著笑意,這些個丫鬟婆子拿了賞臉上也堆著笑。

  “給葉姑娘請安,奴婢乃是二夫人跟前伺候地念雪,老爺和夫人們都在屋中候著,葉姑娘快隨奴婢進去吧。”

  葉雲水抬眼望去卻是個皮膚白皙、年約十**歲地大丫鬟。許是二舅母身旁得力的人,便是笑著道。“有勞念雪姑娘了,拿個荷包討個喜吧。”

  春月上前遞了個荷包。念雪也未推脫便是道了謝,那荷包裏是個一二咐水特意日水生母的大祭之日。葉府一早便忙碌不堪。先是和一種僕婦兩的銀裸子。葉雲水特意吩咐春月準備出來賞這些主子跟前得利的丫鬟婆子的,念雪將荷包收了。親自上前攙扶著葉雲水朝著主屋內走去。

  這幾步路便是有丫鬟們不斷的通傳著。穿過月亮門。擺臺上是一尊半米高地黃綠兩色翡翠雕兩色搖錢樹。那黃翡自是雕成的銅錢狀,渾然天成。美輪美奐。葉雲水瞧在心中。再看著府中陳設,便知陳府的家底果真是比葉府厚的多。

  繞過一道四扇雙面繡山水人物地屏風,葉雲水便見著一群各年齡層的女眷都望向自己。知這是陳家的舅母們了。

  “這位是大夫人。”

  葉雲水抬眼瞧去,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婦人,一身素色服侍頭上未有半點兒裝飾,葉雲水知這是她寡居的大舅母,便是上前行禮道:“雲水見過大舅母。”

  大夫人瞧著葉雲水眼眶有些微紅,拉著她的手過來仔細的端詳著半天,只說了幾句,“好,好。”大舅母送了一串紫檀珠子,卻也不是普通物什,每一顆珠子上都雕著多心經,是個古物,“……這是我戴了多年的物件了,在廟上請大師們念過經的,保你平平安安。”

  葉雲水接過道了謝。

  “這是你二舅母。”大舅母引著葉雲水識人,葉雲水特意多看了幾眼陳家這位當家主母,卻是個消瘦的人兒,長的雖非個美人卻透著幾分旁人未有的精明,便是低聲細語的上前道:“二舅母。”

  二舅母只是笑,“這些年才接你來聚一聚,倒真是我們這些當舅舅、舅母的不是了,看這孩子生的多俊俏,跟她生母好似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二舅母此話倒是引起了大舅母的感慨,“是啊,一晃這都十幾年過去了……”

  “大過年的,大嫂想點兒喜慶的,這雲水不是都被我們接來團聚了嘛。”二舅母一邊說著安慰的話,又送一套今年才制好的鎏金鑲紅藍寶的頭面首飾給了葉雲水,“家中就是這些物件多,喜歡什麼明兒帶你到大庫裏好好的挑。”

  葉雲水抿嘴不言,對這二舅母卻是與心中的那個印象有些不符,卻也未露出疑惑之色。

  這邊二舅母又引著葉雲水見過三舅母和四舅母,三舅母和四舅母各自送了些物件,卻是與大舅母和二舅母不能比的。

  葉雲水特意關注了二人,她跟蘇媽媽打聽過這兩位舅母的癖好,連蘇媽媽都有些說不清楚,許是旁日裏不愛鬧騰的,可越是如此,葉雲水越是多關注半分,在宅門裏混日子的女人,有幾個是省心的?

  一一見過眾人,葉雲水便讓春月和花兒送上了禮盒,“……都是些尋常的補品,舅母們莫要嫌棄。”

  眾人各自命丫鬟們收了,二舅母則喚了陳府的表兄弟姐妹們過來,一一介紹給葉雲水認識。

  葉雲水只見了二房、三房、四房幾個小的,一一送了見面禮,而這幾個小的也都給葉雲水回了禮。

  “你其他的表兄弟們還在鋪子上未回來,過年雖是休憩之日,卻也是各鋪子忙碌的時候,晚些回來再介紹於你認識。”二舅母簡單的解釋了兩句,葉雲水自是沒有多往心裏去,“晚間再見也不遲。”

  葉雲水倒是覺得陳家這一點就做的比葉府好,凡是十歲以上的孩子都派到鋪子中長見識,而葉家那幾個還在院子中玩耍,難怪陳府不聲不響的卻也將這皇商生意做的紅紅火火,這也不是沒道理的。

  “母親,表姐的眼睛好漂亮,跟父親一樣漂亮。”

  說話的是四房的小女兒陳子芊,五歲的年紀,還由四舅母抱在懷裏。

  四舅母一怔,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倒是大舅母接話道,“你四舅與你生母長的最像。”

  四舅母倒是如釋重負的喘口氣,葉雲水只看著陳子芊笑著道,“芊芊的眼睛更漂亮。”

  小女孩兒被誇讚兩句,臉蛋像紅透的蘋果一樣,害羞的將臉埋在四舅母的脖頸裏,二舅母卻打趣道,“喲,我們芊芊居然害羞了呢。”

  一時間這初見的尷尬被芊芊一句童言打破,接下來便是二舅母使了人問前院的老爺們何時方便見一見葉雲水,眾人閒話了幾句家常,大舅母則更多的說起葉雲水生母年輕的趣事,二舅母時常打斷她的話題,問些葉雲水的起居、喜好,三舅母和四舅母不多言只是聽,葉雲水倒是如實的回答著,她能感覺到大舅母眼神中的關切和憐愛,許是見到葉雲水本人便是想起了她的生母,只是為何會有“憐”,葉雲水卻是不得而知了。

  又跟著眾位舅母敘了半天的話,便有小廝前來回話,“只有四老爺一人在府中,說是等晚飯時人全了再與葉姑娘見面,免得來回折騰葉姑娘勞累。”

  “那就依四老爺的話,先帶葉姑娘去收拾好的院子裏歇著。”二舅母自是吩咐著人,而葉雲水這一路坐馬車而來,又是見了許多的人,卻是有些乏了,“如此就麻煩各位舅母了。”

  “說這些個客套話作甚,都是自家人。”二舅母笑的很燦爛,葉雲水卻是心中藏著不解,與眾位舅母們一一告辭,葉雲水便是隨著丫鬟們離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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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 年夜

  葉雲水暫且落腳的院子比她在葉府的靜思居要大上一半,許是特意為她到來而收拾出的,院子裏還特意留了兩個粗使丫鬟和兩個守門婆子,葉雲水讓春月賞了四人,便讓她們下去了。

  春月和花兒服侍著葉雲水歇了,蘇媽媽則帶著小芳去會她以前的那些府中舊友,葉雲水閉著眼睛卻無半分睡意,她心中有二事未明,其一便是陳府為何會忽然接她在年夜這一天相聚,二來,便是幾位舅母的態度。

  如若說因葉府為葉雲水生母大祭,又恰逢葉雲水要出嫁,陳府為了做面子接葉雲水團聚倒也是勉強說得過去,畢竟之前葉重天曾來過陳府,許是與陳府達成了什麼共識,可是這幾位舅母的態度又實在讓葉雲水疑惑,她當初寫信卻是寫給了大舅母和四舅,卻並非是當家的二舅一房,可二舅母今日的熱情卻讓葉雲水有些摸不到頭腦,蘇媽媽曾說過她生母與二舅一房關係冷淡,而且二舅母為人刻薄小氣不太容人,出身也好自有些不與常人的傲氣,可今日這二舅母待她卻比其他幾位舅母還要熱情,甚至超過了與葉雲水生母關係最好的大舅母,這就讓葉雲水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大舅母的眼中有憐惜,這葉雲水能理解,而二舅母的熱情又是為何?甚至這熱情中還帶著些討好的意思,她一個當家主母對一個關係淡漠的外甥女,似是用不著如此熱忱吧?說是做給他人瞧的?可老一輩的人早已不在了,她也犯不上演這份親情大戲啊!

  而三舅母和四舅母的表現倒是很正常,客套中帶著距離。

  葉雲水有些不解,二舅母她到底是為什麼呢?

  葉雲水歇了一會兒,便聽到門外有噓聲說話的聲音,便是道:“進來吧,我醒了。”

  說話的是小芳和春月,二人聽見葉雲水的召喚,便進來伺候她梳洗,春月補了一句,“陳府的下人們來給院子裏掛年夜燈籠。”

  葉雲水點了點頭,今天是大年三十,她們這清淨,陳府上下卻是喜慶忙碌的,葉雲水瞧見小芳卻不見蘇媽媽,便是問道:“你怎麼沒跟著蘇媽媽?”

  小芳回話道:“我跟蘇媽媽回來後,二舅夫人使人來請蘇媽媽過去一趟,沒讓奴婢跟著。”

  二舅母?她召蘇媽媽過去又是作何?葉雲水有些納悶,任由著春月和小芳幫她洗漱梳妝,自宮嬤嬤教導後,春月特意在梳頭上下了苦功夫,如今一些複雜的髮髻她也能梳的上了,小芳在一旁有些眼紅,卻只能打打下手。

  此時已是申初。葉雲水正惦記蘇媽媽。外面便是二舅母的大丫鬟念雪和蘇媽媽一同進了院子。念雪瞧著葉雲水正在梳妝便是上前道:“葉姑娘可歇好了?老爺們和少爺們都已經回來了,等著葉姑娘過去。”

  葉雲水探頭過去看。蘇媽媽朝著她微微點頭。葉雲水才是放心。“有勞念雪姑娘了。你稍歇下。我馬上就收拾好。”

  花兒引著念雪到旁個小桌上吃點心。葉雲水這邊請蘇媽媽過來幫忙上頭面,蘇媽媽輕聲地在葉雲水耳邊道:“叫我去問大姑娘日常瑣事,”蘇媽媽頓了頓。“還特意問起了你上次去廟裏休養。”

  葉雲水地心頭一凜。“都問些什麼?”

  蘇媽媽正要再說,念雪這時已經朝著她們這邊過來,雖是葉雲水賞她點心。可做奴婢地卻是不敢拿大。只是意思下而已。

  葉雲水眼下跟蘇媽媽卻是說不成悄悄話只要暫把這疑問放肚子裏,隨著念雪帶路,朝著內宅主廳而去。

  今兒是大年三十,往主廳去的一路上都是喜氣洋洋,紅燈籠高掛,樹枝上掛了彩條,牆壁上隔上幾米便是倒著貼上一張大大的紅福字,取個“福到”的諧音。

  僕人們相遇時都提前拜個早年,而葉雲水這小轎一路上聽了不下十來次的拜年磕兒,她自是讓春月賞了人,討個吉利。

  主廳內此時熱鬧非凡,葉雲水的小轎一落,便是有白日見過的小表弟妹們喊著“表姐來了”,葉雲水被丫鬟婆子們扶著進了屋,主廳上正說笑的是二舅母,瞧見葉雲水來了,立即上前迎了幾步,笑臉相問:“可歇好了?剛還在跟你的舅舅們說起你,過來見一見。”

  葉雲水隨著二舅母的引領到了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跟前,“這是你二舅。”

  葉雲水上前行禮,二舅老爺只是點點頭,“回來的好,早就該聚一聚了。”

  “這就是大姐的遺女?倒是跟大姐長的有七八分像。”說話的是三舅老爺,葉雲水自是上前見禮,她未聽蘇媽媽提起這位三舅老爺,可如今看來是個活泛性子。

  三舅老爺只端詳著葉雲水,倒是一直笑著,葉雲水又給她之前已經見過的四舅請安,四舅倒是沒多說什麼,也並未表示出太多的關心。

  兄弟們倒是有五六個,比葉雲水年歲大的不過只有二人,陳耀祖、陳耀揚,分別是大舅母和二舅母所生,已經成家立業,陳耀祖更是有個一歲的小兒子,由他母親抱在懷裏,葉雲水給她這表嫂子和小外甥一份大禮,陳耀祖自是代妻兒謝過。

  其餘的三個兄弟也只比葉雲水年少一兩歲,分別是三舅和四舅的兒子,其中有一年歲最小的陳耀輝卻是四舅的姨娘所生。

  葉雲水一一見過,又送上了早已預備好的禮物,而眾位兄弟也各有所贈,對這位表姐妹也只多好奇,亦或是平淡,只有三舅的嫡子陳耀沖露出幾分不屑來,許是聽外面的謠言多了,葉雲水倒也沒放在心上。

  “你的表姐妹們都已嫁了,要到初二才能回來,你怕是一時見不著了。”大舅母有些感慨的說著,她還有兩個女兒,一個嫁在涅梁城,一個卻遠嫁在外鄉了。

  二舅母卻道,“是啊,我也想子玉了,前個月她婆家來信說是有喜了,今年卻也回不來了。”

  “可準備了補品送去嗎?”大舅母關切的問著,子玉是二舅母的女兒。

  “早就預備好了,連一年四季的小衣裳都備著了。”二舅母答著話,卻又一擺手笑著,“看我說這個幹嘛,耽誤了飯食,快快入席吧,這一頓吃了,還有頓年夜餃子呢。”

  這一頓飯吃的倒是氣氛活躍,並未因葉雲水這外人突然加入而有半分尷尬,其原因也是二舅母挑動著氣氛,葉雲水倒是心中越發的疑惑這二舅母所圖為何了,不但對自己的態度異常熱情,而且還特意叫了蘇媽媽過去問……

  飯畢之後,幾位舅母們湊一起打葉子牌,兩位兒媳婦在一旁伺候著,葉雲水在一旁坐著看,尋了個去小解的由頭叫了蘇媽媽陪同,不知為何,她心裏總有一陣不安的感覺,好像會有什麼事發生。

  蘇媽媽自然知道葉雲水的意思,二人走到無人之地,蘇媽媽輕聲的回著:“是有一些奇怪,特意很詳細的問了你去廟上的經過。”

  葉雲水心中一怔,連蘇媽媽都覺得奇怪了,那事情便沒那麼簡單,可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呢?不但二舅母反常,甚至連他的舅舅們對自己的表現也有些意外,大舅跟二舅母一般,帶著些熱情,三舅似是為人就那般活泛,雖是笑著卻仍能感覺出距離,四舅她之前就見過了。

  今天見的所有人,最讓葉雲水覺得異常的便是,他們之中無論是舅舅、舅母或是兄弟姐妹,無一人提到葉雲水的婚事,這便是最大的異常。

  無論葉雲水嫁的好壞,終究是一門親事,況且葉重天之前曾來陳府與舅舅們會過面,如若他們不願沾這份外人非議的事,那麼他們便不會接自己到陳府團聚,既是接來了,卻又不提,他們心中卻是如何?是因為顧念著葉雲水的體面不願在她的傷口上撒鹽,還是她們心中認定葉雲水與上卿府這門親事不會成?

  想到這兒,連葉雲水自己都覺得很是害怕,她又把思緒放在了最初的原點,就是二舅母追問不放的廟上那一段,廟上……廟上……葉雲水的心頭一緊,她在廟上唯一做過的一件特殊的事恐怕就是救了世子爺,可這件事外人並不知道!

  “二舅母的娘家哥哥是西北軍的?”葉雲水的眉頭更緊,眼神中帶著焦急的目光看著蘇媽媽。

  蘇媽媽不知為何葉雲水忽然問起這個,便是點頭道:“是的,她娘家兄長在西北軍任指揮同知。”

  葉雲水險些驚歎出聲,是他!絕對是他!這件事必是與世子爺有關係了!

  “葉表妹在嗎?”

  葉雲水忽聽有人喊她,便努力壓抑住心底的惶恐,蘇媽媽替她整了整衣襟,二人便是到院子之中,卻見是陳耀祖的媳婦兒靜雅和陳耀揚的媳婦兒文蓮在四處找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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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涼風冬有雪
若無閒事掛心頭
便是人間好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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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硬娶

  葉雲水偷瞧了一眼葉重天,他的臉色很難看。

  “那個小賤蹄子,我早晚要收拾了她,她不是不想嫁嗎?這回已經由不得她了,跟我作對,她也不看看她是個什麼東西!不是使喚人去叫了嗎?她怎麼還不過來?”葉張氏淩厲的聲音響起,誰都知道,葉張氏口中說的那個“她”是葉雲水。

  王婆子的聲音在一旁勸慰著,“夫人您消消氣,此事還得跟老爺商議一番才成。”

  “商議什麼?那個小賤人就是跟我對著幹,她若是讓張宏掃上一眼,何苦出這麼多的瓜葛?現在倒好了,娘家的人看我都跟看喪門星似的,母親對我的臉色你也看見了,就跟看著個仇人一樣,還不如她身邊的大丫鬟!姨娘更是把我給臭駡一頓,連她都跟著吃了瓜落,這都是拜那個小賤人所賜!她以為老太太護著她,她哭鬧幾回就能退了這門婚事了?她休想!”

  “夫人,小聲些。”王婆子苦口婆心的勸著。

  “小聲什麼?我怕誰啊?老太太以為奪了我的權她就可以為所欲為了?這府中哪一個不是我的人?就是他葉重天不也是要看上卿府,看我表舅的臉色行事?”

  “夫人!”

  葉雲水感覺葉重天的臉色驟然冷了下來,她不動聲色的退了一步,旁邊的丫鬟婆子們此時早已經哆哆嗦嗦嚇的不知該怎麼辦了,葉張氏就是吩咐他們幾個在院子門口看著的,一旦老爺回來便通知她,可是她們是先看到的葉雲水的轎子,誰想到後面緊跟著的是老爺啊!再想動的時候卻已經被趙大給盯死了,誰敢冒這個險。

  葉雲水對此見怪不怪,她早預料到葉張氏回上卿府會惹一肚子的氣,不發洩出來算怪了,而葉張氏此時更是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口無遮攔的謾駡,旁日裏她跋扈慣了,卻想得到葉重天會突然到來,葉府如今是越來越熱鬧了,只是這熱鬧倒是葉雲水所樂見,只有這水越來越渾,她才能越來越穩。

  葉張氏在屋子中的尖銳叫駡漸漸的小了下去,一群人尷尬的站在門口半天,許久才聽得葉重天低著聲音說道,“去老太太院子裏。”

  葉重天扭頭就走,葉雲水自是不動聲色的跟在後面,而趙大則把門口那幾個丫鬟婆子警告了一番,讓她們把嘴都閉得嚴實些,這些事自然是不用葉重天吩咐的,趙大跟了葉重天這許多年,不是葉重天肚子裏的蛔蟲也起碼能猜測出葉重天的八分心思了。

  這一路上,父女倆沒有坐轎,而是一路步行而去,葉重天的步子大,似是洩憤一般的大步流星的往前走,而葉雲水則深一腳淺一腳的跟在後面,她並沒有緊跟葉重天的步伐,而是逐漸的讓葉重天把她落在後面,故而一直到葉重天在老太太院子裏喝了兩盞茶之後,丫鬟才回跟老太太回稟:大姑娘到了。

  葉重天沒有看她,而是老太太看她那濕著的裙腳和鞋子,讓丫鬟們服侍著換了。

  葉雲水是故意落在後面,她知道那時葉重天定是心中憤怒尷尬,她若是一直緊跟,只會在葉重天的心裏添堵。

  不大一會兒,葉張氏自是帶著丫鬟婆子們進了院子,看見葉雲水她冷冷的一笑,走到老太太跟前福了福,“給老太太請安了。”

  老太太只是象徵性的點了點頭,“上卿府上怎麼說?”

  “回老太太的話,我母親說了,這件事是我那侄子張宏的錯,特意讓我帶了禮物回來給雲水賠個不是,而且我父親也說了,自是不會虧了咱家大姑娘,讓我跟您和老爺商議下,許給大姑娘平妻的身份,婚期的日子先把大姑娘抬去,待張宏出來養好傷後,再補上拜堂圓房的禮儀。”

  葉張氏的臉上掛著笑,可她這笑的卻是讓葉重天的眉毛更緊,老太太臉色更沉,葉張氏若有所指的看了一眼葉雲水,卻見她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倒是微微有些訝異,剛剛有小丫鬟回她話,說是老爺到院門口來過,請夫人到老太太院子裏敍事,可卻沒有一個丫鬟婆子敢多嘴告訴葉張氏,葉重天剛剛在院子門口站了半晌,因為這話是老爺吩咐的,而且出面警告他們的是趙總管的大兒子趙大,她們就算是一時巴結了夫人,可一旦事情被趙總管知道了,她們定是沒有好果子吃的。

  葉張氏見老太太和葉重天都未表態,便是繼續說道,“我倒覺得這是個好事,平妻可比側室的位置要高的多,老太太的意思呢?”

  老太太的嘴角微微一扯,“這事倒是不錯,不過即是平妻,那雲水的嫁妝則要好好的斟酌一番了,我要親自的看一看,別委屈了大姑娘,更讓上卿府瞧不起。”

  葉張氏一愣,她沒想到老太太會提到葉雲水的嫁妝,“老太太說的對,既是平妻,那嫁妝自是要重新的挑揀一番,媳婦兒一定親歷親為,絕不讓您失望。”

  “畫眉,把趙二給我傳過來,讓他帶兩個小廝把我西邊小跨院收拾出來,往後大姑娘就住我院子裏。”老太太吩咐完畫眉便跟葉張氏說著,“葉府這一輩第一個許親事的,千萬要慎重。”

  “是,媳婦兒一定辦好。”葉張氏橫了一眼葉雲水,此時卻是二老爺一家到了,孩子們都被打發到東次間去玩了,這屋裏唯一一個晚輩就是葉雲水。

  “給老太太請安了,老太太這是說什麼呢?大嫂都這麼謹慎的。”葉薑氏自是個會和稀泥的,此時不插嘴也就不是她了。

  “再說給雲水的嫁妝。”老太太回答著。

  “那可得辦好了,”葉薑氏上前拉著葉張氏問道,“嫂子,用的上我的地方儘管開口,我這閑著也沒什麼事。”

  葉張氏的臉色有幾分僵,卻不好駁了她的面子,“有需要的話我定會麻煩弟妹的。”

  二老爺插話道,“大嫂不必客氣,都是一家人。”

  葉張氏自是僵著笑了笑,卻聽得老太太吩咐著:

  “使喚個人,把雲水的嫁妝都抬我院子來,翠紅,去我的箱子裏把嫡夫人的嫁妝單子拿過來,一樣一樣核對下,免得有不長眼的奴才偷了去,家賊最難防。”老太太這話一說完,葉張氏的臉色立即就冷了,她剛要回嘴辯駁兩句,卻聽得葉重天開口說道,“使喚人去抬吧,順便把雲水的嫁妝鑰匙拿來。”

  葉張氏不知道老太太和葉重天是什麼意思,是在為葉雲水出嫁而籌備?還是另有什麼目的?沒聽出她話中的意思還是妥協了?可是這老太太和葉重天的臉上卻未露出任何異樣,讓她有些拿捏不准,既然葉重天發話了,葉張氏自是不能再拒絕,只好把王婆子打發回去拿東西,這個時候她自是不願節外生枝的。

  葉雲水本就在一旁不聲不響,而此時她更是沒有話可說了,這嫁妝可是老太太親自發話跟葉張氏要的,想必是在葉雲水還未到之前,葉重天跟老太太說了些什麼。

  葉雲水還真沒想到上卿府居然要硬娶,不但硬娶還給她一個平妻的名分,這若是旁個人家許是天大的體面,嫁給吏部上卿府的嫡子做平妻,這是葉府高攀,只是許給她平妻的身份卻不拜堂成親,那這平妻的身份就是個虛頭幌子,她直接被抬進上卿府,誰知道她到底是幹嘛的?就是拿她當丫鬟使也沒人說出個不是來,誰讓你沒拜堂,沒圓房,沒有給長輩和正室敬茶?這黑黑白白還不是上卿府一言堂?葉雲水能想明白這一點,想必老太太和葉重天自然也會明白。

  可老太太二話沒說先收了嫁妝,這舉動似乎是耐人尋味了,葉雲水此時絕不會多嘴,她倒是想看看,老太太到底什麼意思。

  葉府如今面上風平浪靜,可卻不知這是否是暴風雨前來臨的片刻安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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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 嫁妝

  葉雲水生母的一百二十八抬嫁妝全都擺在老太太的院子裏,葉薑氏出身南方首富之家的女子都不由得倒吸兩口冷氣,除卻宗室皇親嫁女,通常人家多數是六十四抬、三十二抬,小門小戶的自是十八抬等等,她嫁于葉家時只得六十四抬嫁妝,葉張氏自是與她一樣,此時老太太挨個箱子的打開看,雖然有些是葉雲水生母之前用過亦或賞人不少,如今一百二十八抬卻仍是滿滿,除了綾羅綢緞、金銀玉器、古玩字畫之外,最後一抬嫁妝裏是個匣子,自是一匣子的店鋪地契,不得不讓人看了眼熱。

  老太太自是滿意的點了點頭,把手中的嫁妝鑰匙塞到了葉雲水的手中,“往後這就都是你的了,你那鋪子我也使喚人一直幫著打理,改日把掌櫃們都叫來,讓他們認認主子。”

  葉張氏的臉色很難看,她本是打算只給葉雲水六十四抬嫁妝,可惜她的算盤卻沒打過老太太,而且此次葉重天也破天荒的跟老太太站在了一條線上,她就算是再有本事也沒轍。

  小一輩的自是看見這院子裏的熱鬧全都出來看,一見這一百多抬的嫁妝擺在院中央,各個都新奇的看著,葉蕭卿和葉蕭春兄弟倆則到處翻著好玩的,葉蕭春和葉雲蘭則是驚訝的羡慕,卻是站在原地不敢動,葉蕭雲只是點頭微笑,葉蕭飛卻只盯著葉雲水看,要說此時最憤恨的卻是葉倩如,抿著的嘴已成了一條線,手中更是不停的絞著她的絲帕,她嫁人時想必葉府絕不會給這麼多的嫁妝,而且葉張氏也拿不出如此多的珠寶貴器,她怎麼能不嫉妒?

  葉雲水接過鑰匙謝過老太太,則在其中裝滿玉器的小盒子裏選出幾件玩意兒送給了兄弟姐妹,葉蕭卿和葉蕭鵬兩兄弟是一對玻璃種雕魚翡翠佩,給葉蕭春一個翡翠如意扣,葉雲蘭則是一個鑲紅寶的銀鐲子,葉蕭雲一個翡翠扇墜,葉蕭飛一塊壽山石印章石料,最後輪到葉倩如,葉雲水挑了一串蜜蠟珠子,“二妹妹,這個送給你。”

  葉倩如看那東西自是心動,可是一見葉雲水那笑容她一把抓過撇在葉雲水的身上,“稀罕你這破爛玩意兒。”

  場面一下子冷了,連老太太都有幾分不悅,“怎麼說話呢?這是姑娘家的規矩嗎?”老太太話鋒一轉便落到了葉張氏的頭上,“你花了銀子請宮嬤嬤教過的規矩就是這樣?”

  葉張氏自覺丟了顏面,只是喝斥著葉倩如,“回你院子裏去,少在這兒丟人現眼。”

  葉薑氏在一旁和稀泥,“大嫂別氣啊,就我看著這些個玩意兒都眼熱,更何況一個孩子了,不值當的。”

  葉薑氏這話更刺激著葉張氏的心了,葉張氏卻是冷笑不言。

  “好了,這是個小事,接下來我要說的是給雲水生母大祭的事,就在年二十九,眼下也沒幾日了,自是要開祠堂準備著,葉張氏,這件事就交予你了,是你的嫡夫人,你可要盡心的辦。”老太太頓了半晌卻說出這件事,就像是一個巴掌狠狠的打在了葉張氏的臉上。

  自葉張氏嫁入葉家,往年的祭日也不過是葉重天帶著葉雲水拿著祭品燒了去便罷,她也只是象徵性的走個過場,可從未大祭!按現下的規矩,在嫡夫人面前,葉張氏這個填房夫人是要行妾禮的,這可是她最忌諱的事,可今兒老太太卻不但提出來了,而且還要讓她來辦?葉張氏只覺得心裏被刀剜了一下一般,卻是有些不情願的說道,“老太太,今年不是整年,怎麼會想起要大祭了?”

  老太太答道:“往年是往年,今年就按照大祭辦,你是官家出來的小姐,對這些規矩自是懂的,交給你我也放心。”

  葉張氏的臉陰沉如墨,老太太這是故意讓她在眾人面前下不來台,懂規矩,懂什麼規矩?不就是在告訴她,她是個填房夫人,在嫡夫人面前要矮一截?

  葉薑氏又欲說些什麼,卻被二老爺給攔住了,葉重天早就知道這件事,倒是平靜如常,只有葉張氏一個人惱怒不已,卻也只能硬著頭皮應下來。

  老太太瞧她沒什麼別的話,自是點了點頭,“內院的事就這麼安排了,外面的事交由你們兄弟二人便罷。”

  “是,請母親放心,兒等一定辦好。”

  葉雲水在一旁淡然如常,心中卻是穩了下來,看來葉重天商量過老太太之後,是採取了自己的提議了,只是上卿府給她一個平妻的名分,這倒是有些讓葉雲水拿捏不准,只是她能肯定,上卿府此舉絕對不是善意,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這一折騰,一個上午轉眼就過去了,那一百二十八抬嫁妝自是放到了老太太的庫中,葉重天和二老爺到外面打聽消息,老太太留了葉張氏和葉薑氏在院子裏用午飯,孩子們自是單坐一桌,老太太這邊指了葉薑氏伺候,葉姜氏自是樂得討這份好,老太太席上不忘誇讚兩句,到讓葉張氏聽的甚是刺耳。

  飯畢老太太留了葉雲水在屋子裏,把葉張氏和葉薑氏都打發回各自院子,葉雲水正打算伺候老太太午睡,畫眉進了來,說事趙二傳話過來了。

  老太太也沒避諱葉雲水,自是叫畫眉如是稟告。

  畫眉眼見葉雲水也在此,眼神頗有些閃爍,帶著點兒為難的樣子,葉雲水自是笑著問道,“二總管有什麼話直說無妨。”

  老太太也是點頭,“說吧,眼下還有什麼事遮遮掩掩的,早就料得到的。”

  畫眉瞧著老太太也允了便是小聲回道,“趙二總管前來回稟,說是如今大街小巷都傳開了,說是……”畫眉頓了頓才繼續回道,“說是外面傳世子爺見色起意,跟上卿府二公子看上同一個女人……還說咱大姑娘攀附權貴,不守規矩……”

  畫眉越說聲音越小,顯然她回話時這用詞都斟酌了一番,外面指不定傳的有多難聽,葉雲水瞧她那副窘迫的模樣倒是笑了,“畫眉姐姐莫有顧忌,此時早晚會傳開的,所謂傳虎成貓,許是外面的謠言更難聽。”

  畫眉的臉色更難看了幾分,可她卻是沒有話可回,眼下可不是她一個奴婢能說得上話的。

  老太太長歎一口氣,“唉,人言可畏啊。”說話間,老太太朝著葉雲水這方看來,那目光中帶著許多含義。

  只是葉雲水卻當作未見,“祖母莫要傷心,此事並非雲水的錯,所謂清者自清,孫女再不會做傻事。”

  老太太感慨的抓著她的手,“祖母能為你爭的也就是這些了,以後的就看你有多大福分了!”

  葉雲水自知老太太說的是嫁妝的事,如若按照葉張氏的想法恐怕能給她一半就不錯了,葉雲水對老太太自是感激的,許是葉重天跟她說了些什麼,才得老太太出頭,不過葉雲水眼下在意的卻不是這些個身外之物,只因她剛聽了畫眉的話後,腦子裏忽然冒出一個念頭。

  外面所傳謠言不見得是上卿府的意思,恐怕是針對世子爺的,可如此一來,這就把王府和葉家都給陷了進去,反倒是把在朝堂上被聖上責罰的上卿府給摘了出去,他們倒成了被同情的,不過張宏是別想在牢裏出來了,看來上卿府許給自己一個平妻的名分是為了再狠狠的踐踏下去……

  上卿府和葉府這是要撕破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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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 激化

  這一天葉府內極為平靜,卻是平靜的讓人不安,老太他今兒未留大房、二房眾人在自己院子裏吃飯,而是讓她們都各回院子裏自用,葉雲水知道,老太太這是在隔離外界的議論,怕傳進她的耳朵以免她又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故而除了畫眉回老太太的話外,再沒有一個人說起外界對府中的謠言,至於私下是否議論那就不得知了。

  葉重天和二老爺很晚才歸來,卻是直接去了書房議事,只打發了人來回老太太一聲。

  葉雲水如今住在老太太院子的小跨院之中,坐在屋子裏,她的手中一直在摩挲著那塊血玉自己,春月皺眉上前就要推門進去,被葉雲水攔住了,她就是要聽聽外界真實傳言還有府中人的反應,畫眉今兒回的太含蓄,自是聽不出個所以來。

  “今兒我去廚房,負責採買的許婆子說外面現在都在說咱們府大姑娘跟世子爺……”那聲音忽然弱了又起,“說是早就跟世子爺勾搭上了,所以當初才鬧的寧可自縊也不嫁張府公子的。”

  “淨瞎說,你這是從哪兒聽來的,大姑娘常年都不出府。”

  “怎麼是我瞎說,不出府又怎麼了?大姑娘常年在靜思居,以前丫鬟婆子都不樂意去伺候她,更是懶得管她,世子爺不會晚上悄悄來?”

  “渾說,讓人聽見撕你嘴,不過我倒是聽外面現在說的是咱們老爺……”

  “你是說老爺跟翠綠?”

  “你知道?”

  “誰不知道啊。老太太本是要把翠綠給蕭飛少爺地,結果被老爺給搶了,說是夫人不容翠綠。把她逼死了。”

  “不是夫人,有人看見是蕭飛少爺去找了翠綠。然後翠綠當天就死了。”

  “那誰知道是不是夫人授意地,你看咱們府那三個姨娘。過地還不如咱們這些丫鬟呢。”

  “我倒是聽說老爺最近這兩日經常去陳姨娘那裏……”

  ……

  春月的小臉憋的通紅,葉雲水拽著她悄悄的離開,聽聲音應該是老太太院子裏的粗使丫鬟鶯兒和紅棗,老太太今兒把她們倆派到她這跨院來幫忙。

  葉雲水和春月回了屋,春月急的跳腳轉圈,“大姑娘,你為何不讓我去罵那兩個長舌頭的,居然這樣在背後議論主子,怎麼能不教訓她們一下?回了老太太打她們的板子!”

  “你急什麼?”葉雲水笑著拉過她,“議論了又能怎麼樣?如今大街小巷都議論開了,這倒是正好讓我聽聽,免得心中沒有個計較。”

  春月是不明白葉雲水所想,只是在一旁嘟著嘴生悶氣,葉雲水出言逗她,“倒沒瞧出來,我們春月如今也厲害了,將來嫁人做媳婦起碼不會挨欺負了。”

  “大姑娘怎拿我說起嘴了。”春月氣紅著臉,低頭不語。

  葉雲水側目瞧她,嘴角帶著苦澀的微笑,春月是個忠心的,卻是個沒心眼兒的,如果她也是個沒心眼兒任人擺佈的,現在會是什麼下場?

  花兒晚間從家裏回來給葉雲水帶了消息,她爹昨兒就已經把信送到了陳家莊子上,沒有回信。

  蘇媽媽那邊的奶兄也未有回信,只說是陳府四舅老爺把信收了,卻是什麼都未說。

  這個結果在葉雲水的預料之中,任誰接到一個十幾年從未有過聯繫的親戚的信件,想必一時間都不會有太大的反應吧,不過她信已經送到,怎麼做是陳府的事了。

  葉雲水並未覺得如此拉陳府下水有何不妥,早前說她外祖家對葉府不滿,可如若真的憐惜她一個孤女難活,怎麼會任葉張氏把她嫁給旁人做側室?就算是陳姨娘拿了些個東西委婉的表達了陳府不希望葉雲水嫁于張宏為側室的意思,可她們卻無一人伸出援手,甚至連看都未曾看自己一眼,只會鼓動自己鬧,而他們在一旁看熱鬧。

  說是為了葉雲水好,可誰知道他們背後的目的是何?陳家如此做與幫兇有何區別?所以葉雲水拉陳府下水時壓根就未將陳府的感受考慮進去,陳府不仁她也沒什麼義可講。

  葉重天和二老爺的動作很快,二日一早,葉家在涅梁城內的十二家藥鋪全掛上了義診的牌子,上面也寫清楚原因,為嫡夫人舉行大祭,義診半月,從臘月二十六初始至正月初十為止,診費、藥費全免。

  葉家的這一舉動倒是引起了涅梁城百姓的讚賞,鄰里親友之間奔相走告,不出半日全涅梁城便都知道了。家中有病患的自是跑著前來排隊,一時間,葉家各藥鋪的門口都排起了長長的隊伍,人山人海,葉重天自是多派了小廝維持秩序。

  當日下午,陳府亦張貼告示,為陳府已逝的大姑奶奶葉陳氏大祭,陳府將在城內設置五個粥棚施粥……

  一時間城內百姓湧動,目光和言論自是被葉、陳二府為葉陳氏舉行大祭而吸引了去,那些個謠言雖然仍舊在傳,可卻是逐漸的減淡了下去。百姓自是不管世子爺和上卿府的糾葛,也不管葉府的大姑娘到底心向于誰,葉重天跟丫鬟的傳言更是沒有義診和施粥來得實在,誰還去顧得了那些飯後的談資?

  謠言雖是淡了,卻並未真的消失,就在葉府施粥的當天,上卿府的大爺張虞山,亦是張宏之父帶著家僕大張旗鼓的到了葉府,頗有氣勢洶洶之勢,可落在有心人的眼中,再聯想到當下的謠言,上卿府欲與葉府退婚的消息不脛而走……一時間,兩府的鬥爭再次的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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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 激化(二)

  葉重天和二老爺匆匆從義診處趕回府中,請張虞山在前院書房中議事。
  府中雖是秩序有度,可卻有著一股風雨欲來的陰霾。

  老太太自是在中院等著消息,而葉張氏使了人請見自己的大哥被撅了回來,心裏氣惱不已,在荷苑中大發脾氣,老太太聽了丫鬟回話卻什麼都沒說,葉雲水不聲不響的坐在位置上吃點心,祖孫倆沒有人說話,就是如此默默的等候著,葉薑氏帶著二房的人匆匆趕到,本是著急匆忙的來卻見老太太穩穩的坐在主位上吃茶,葉薑氏心頭一凜,立即放緩了腳步,帶著二房的人給老太太請了安。

  老太太點了點頭,眼前少了葉蕭雲,便是問道:“蕭雲呢?”

  葉姜氏知老太太惦記大孫子便是笑臉回道,“蕭雲今天被他父親派去在鋪子義診處幫忙,還未回來。”

  “長大了,也應做些事了。”老太太的話讓葉薑氏的臉上閃過一喜,卻又瞬的收斂住,“都是老太太教導有方。”

  老太太自是知道這不過是葉薑氏的溜須,只笑不言,屋中的氣氛又冷了下來,誰都能看出老太太此時心不在焉。

  不大一會兒,葉張氏也帶著葉倩如、葉蕭卿、葉蕭鵬來了,葉張氏冷冷的瞪了一眼葉雲水,給老太太請安後便坐在她旁日裏的位置上,老太太則讓丫鬟婆子們帶著幾個小的去了東次間吃點心,屋中小輩的只留了葉雲水、葉倩如,葉蕭飛今兒也不在,他是葉重天培養的醫術傳人,一大早就被派去義診處理事,許是未得消息沒有回來。

  葉倩如皮笑肉不笑的看著葉雲水,顯然是一副等著看笑話的模樣,葉雲水卻未有半絲的不適,只是一臉平和的站在老太太身旁,伺候老太太吃茶。

  已是大半個時辰過去,前院仍然沒有消息傳回,葉張氏有些等的不耐,“老太太,要不要遣個人去問問?”

  老太太沒什麼表情,一句話把葉張氏給噎了回去,“你不是遣了人去嗎?”

  葉張氏鬧了個沒臉。她是遣了人去不是被打發回來了嗎?老太太這話卻是在打她地臉了,葉張氏悻悻的坐在位置上不言語。老太太只是冷笑。她自是看不慣葉張氏這副自覺高人一等地架勢。旁日裏自詡官家小姐出身瞧不上這個,瞧不上那個。今兒她娘家卻沒給她這面子,倒是讓她消停不少。

  葉薑氏只是瞧著老太太和葉張氏的臉色,把話題轉移到府中過年地瑣事上來。“……大嫂交待說一切按去年的常例。問老太太地意思?”

  老太太只是點了頭。“你們看著辦吧。不用事事都來問我。”

  葉薑氏領命不語,倒是葉張氏地臉色更沉了,葉薑氏此時拿府中過年說事豈不是更刺激了葉張氏那顆自傲的心?往年二老爺一家都是客,可今年葉薑氏卻插手府中過年事宜,葉張氏心火難消。

  “弟妹倒是個勤快地,事事都能辦得妥當。那算盤打地也是一流。”葉張氏回刺了葉薑氏一句,葉薑氏地臉色一怔,看了看老太太便是不再言語。

  老太太的目光更冷,葉張氏卻自惱了起來,她忘記了老太太也是商人之女的出身。

  此時,老太太身邊的畫眉忽朝著葉雲水使了個眼色,葉雲水瞧嚮往內間屋角處春月在拼命的朝著她擺手,葉雲水扯了個由頭從屋中出來,春月巴巴的跑過來湊在她耳邊說道,“陳姨娘傳話過來,陳府有信給你,送了她那裏。”

  “信呢?”葉雲水有些意外,陳府的信怎會直接送與她手上?

  “說是讓大姑娘尋個妥當人去取。”春月也有些納悶,她能使得動小丫鬟來送消息,為何不能直接把信送來呢?

  葉雲水對陳姨娘這人並非完全信任,她總覺得陳姨娘在圖些什麼,“叫花兒去一趟,你留下。”

  春月應下轉身跑去尋花兒,葉雲水則把對陳姨娘的事壓在心下暫且不提,一切都還要看上卿府今兒的目的,否則一切籌畫都是虛言。

  葉雲水趕回正屋裏卻瞧見小廝前來回話,“回老太太,蕭飛少爺在義診處與人發生**,受了氣,蕭雲少爺使了小的來回話。”

  一屋子人都是心頭一凜,老太太忙問,“怎麼回事?”

  小廝不敢有半點兒隱瞞,“有人傳翠綠姑娘的謠言,說是夫人……蕭飛少爺便與對方糾纏起來,吃了虧。”小廝的目光躲閃,原話他是不敢說的,既便如此,他也能感覺到老太太和葉張氏那刀子一樣的目光。

  “這可怎麼是好啊?老爺他們還在議事未出……”葉張氏耳聽是自己兒子出事,自然滿心著急,“要不我去看看?”

  “有蕭雲在。”葉薑氏忙為自己兒子爭功,“蕭雲是個穩當的,大嫂莫要急壞了身子。”

  葉張氏此時哪有心思跟她爭這份高低,一顆心早撲到兒子身上了,老太太目光中有些猶豫,葉雲水在一旁請示道,“祖母還是允母親去一趟吧,孫女願陪同前往。”葉張氏一個女眷獨自出府是不妥的。

  “你還嫌不夠丟人的?還好意思出府。”葉倩如在一旁風涼話說著,老太太勃然大怒,“規矩規矩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除了會在自家人面前抖這份機靈你還懂什麼?你給我滾回院子裏反省,沒我的話不允許你出院子半步!”

  葉倩如渾身一震,眼淚“刷”的就下來了,哭的甚是傷心,老太太雖然不寵她,卻也從未罵過半句,如今卻為了葉雲水罵她,她怎能不傷心?心中更是把葉雲水恨的死死了!

  葉張氏打發人把葉倩如送回院子,她也是一臉的不耐煩,跟葉蕭飛這個兒子相比,葉倩如的喜怒也就不重要了!

  “如今府中老的老,小的小,也只能委屈你陪同你母親去一趟,”老太太囑咐著葉雲水,又把目光投向了葉薑氏,“府中的事你多盯著。”

  葉雲水和葉薑氏自是領命稱是,葉張氏心中雖恨急了葉雲水,此時卻也不得不帶著她,兒子們太小,葉倩如又是個不省心的,都是累贅,葉姜氏此時根本不會陪同她去摻和這些個大房的爛事,以免惹的一身腥,只有葉雲水合適了。

  使了小廝套車,丫鬟婆子們則打點母女二人出行的行裝,葉雲水臉上遮了紗帕,帶了帷帽,隨著葉張氏上了馬車,匆匆朝著葉家義診處駛去。

  與此同時,葉府書房內,張蒼德大兒子張虞山起身踱步到門口,語氣不容置疑的冷言道:“我言盡於此,望葉醫正看清當下形勢,莫走了歪路,連累葉府一家子人便是不妥,我等候葉醫正的消息。”

  葉重天和葉重功滿臉頹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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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章 事端

  葉張氏與葉雲水趕到葉家義診處之時,葉蕭雲早已在路邊等候,見是葉張氏和葉雲水同時到來倒是有些微微驚訝,卻未失了禮數,“大伯母、堂妹。”

  葉張氏顧不得這些個往日最終的規矩,忙問:“蕭飛如何了?”

  “大伯母莫要著急,蕭飛已是被安排在後堂休息,大伯母、堂妹請隨我來。”

  葉蕭雲在前領路,馬車從店鋪後繞到了一個僻靜的院內,這是旁日裏供坐診大夫休息之處,如今因葉張氏和葉雲水的到來提前清了閒雜之人。

  葉蕭飛在院子中站著,眼角有一處青紫,額頭一處紅印,手上纏著繃帶,眼見葉張氏進來卻是站在原地未動,臉色悻悻不悅,“母親怎麼來了?”

  “哎呀我的兒啊,誰給你打成這樣的?快跟母親說,我這就去找他們家說理。”葉張氏拉著葉蕭飛眼淚劈裏啪啦的往下掉,滿眼是關心和憤怒,葉雲水在一旁附和道,“母親擔憂了一路。”

  葉蕭飛冷哼一聲,沒好氣的瞪了一眼葉雲水,“少假惺惺的關心我。”

  葉雲水並未生氣,葉蕭飛自翠綠出事之後見她便是多有躲閃,從未有過好臉色,許是他定將翠綠的事怪罪到自己頭上,葉雲水對此並不奇怪。

  葉張氏也是瞪了她一眼,拉著葉蕭飛到一旁問長問短,而葉雲水則在院中與葉蕭雲敘話。

  “是太僕寺聶大人府上的公子與王禦史家的公子私下裏閒話,正巧被堂弟聽見了。”葉蕭雲簡單的說了緣由,“我那時在堂中理事,使人拉開二人時堂弟已經受了傷。”

  這第二句顯然是為他自己開脫,葉雲水並未說什麼,“是前日裏彈劾上卿張大人的那位王禦史?”

  葉蕭雲點點頭。“正是。”葉蕭雲想了片刻又補上一句,“他二人家是姻親。”

  葉雲水瞭解地點了點頭。

  前頭有小廝來回葉蕭雲的話,“聶夫人求見,是代子前來給少爺道歉。”

  葉雲水沒想到聶夫人來得這般快。便進屋回了葉張氏。葉張氏此時早已知曉事情原因。雖然心中不悅卻也知道這太僕寺聶大人她得罪不起。便是親自到院門口迎客,聶夫人進門便是道歉。說是責罰了聶公子于家中祠堂罰跪如何云云,葉張氏也不好說什麼。只能幾句閒話扯過去。翠綠那事不光與蕭飛有關係,與葉重天地糾葛更深,這自家宅門中的醜聞被旁人裏拿出來說。即便對方未揭這遮羞布。卻也是難堪地。

  一時間,這氣氛倒是有些冷,葉雲水在一旁瞧著,見聶夫人身後有一年輕婦人地臉色微有些蒼白,聶夫人見葉雲水一直朝著她看,正巧借個話由說道。“這是我大兒媳聶王氏,閨名叫若然。”

  葉雲水與王若然互相見了禮,葉張氏便是順嘴問道,“可是王禦史家的女兒?”

  聶夫人臉色一僵,她自然是知道前兒王禦史彈劾上卿府張蒼德的事,她一直未提是兒媳陪同前來就怕引起葉張氏的不悅,本是賠禮的卻好像是示威一般,可眼下這身份既然揭開了,倒也不得不認下了,“真是此女。”

  葉張氏的臉色果然有些難看,聶夫人也覺得十分尷尬,便欲起身告辭,葉雲水卻上前說道,“聶夫人,雲水剛剛瞧她面色有些蒼白,許是身體有佯,不妨多呆片刻,容雲水為其診看一番如何?”

  聶夫人回頭瞧了瞧自己兒媳,卻也是突然見她面色蒼白,心中也是有些不痛快,自家媳婦身體不適卻是外人瞧出來的,如若是多嘴的人豈不是會認為她苛待兒媳了?

  王若然立即上前,低聲細語,“媳婦兒這幾日總是困乏,便覺許是冬季天寒才如此。”

  聶夫人瞧了她一眼此時也不好訓斥,便只得應下葉雲水的請求,可葉雲水如今的傳言沸沸揚揚,聶夫人自是冷淡一些,“葉家果然是五代名醫,連大姑娘這深閨女子都懂醫術。”

  這話裏的意思葉雲水卻不願深究,她剛剛是真覺得王若然的臉色不好才起了心思幫忙,而葉張氏自樂得瞧人家笑話,“聶夫人謬贊了。”

  葉雲水請王若然坐於一旁,手搭上她的脈搏輕觸半分,葉雲水前世並非學的中醫,可藥學卻離不開中醫,所以她多少懂得些皮毛,而這些日子又縷從葉重天處借醫書來看,再拿院子裏的幾個丫鬟們練手,多少也會些診脈的手段。

  “近日除了困乏之狀,還有其他的症狀嗎?譬如喜素不喜油膩?”葉雲水問著。

  王若然瞧了一眼自己的婆婆,如實的點了點頭。

  葉雲水瞧著她笑了,“你小日子是幾時?”

  葉雲水此話問出,倒是讓聶夫人的心提了起來,望向二人的目光不免多了幾分期待。

  王若然的臉色一紅,“應是昨日。”

  聶夫人期待的目光有些暗了下去,一日之差當不得事。

  葉雲水起身回道,“依雲水看聶少夫人許是有喜了,只是時日不多,還未曾有反應,雲水醫術欠佳,稍後請堂上的大夫再來確認一番較妥。”

  “那就麻煩府上的大夫了。”聶夫人急切的說著,葉張氏未瞧上熱鬧,情緒上多了幾分倦怠,葉雲水使了小廝請堂上坐診大夫前來,一確認確實是喜脈,聶夫人樂得喜不攏嘴,拉著王若然的手便是誇讚。

  “雲水為聶夫人道喜了,只是少夫人身體虛寒,還需多多注意,稍後讓堂上拿幾副進補的藥,忌諱的食物莫要再吃。”葉雲水笑著叮囑。

  聶夫人瞧她的目光多了幾分柔和,葉雲水卻也不道破,只是多多叮囑注意事項,鬧的聶夫人有些不好意思,連連說些客氣的話,葉雲水自是不說明,“葉家五代行醫,識字之日便知醫德二字,這是醫者本分,絕無它由。”

  聶夫人的目光中多了幾分讚歎,又與葉張氏寒暄了幾句之後便是帶著一眾人告辭了。

  葉張氏回身斥責著葉雲水,“你個吃裏爬外的東西。”

  葉雲水自知葉張氏是在怪罪自己幫王若然瞧病,而且還瞧出了喜脈,而王禦史前陣子剛剛彈劾了上卿府,便是葉張氏心中的仇家,葉雲水自不會跟葉張氏講什麼以德報怨、以退為進的道理,只是悶聲不語。

  葉張氏欲再罵,前頭便有小廝來報,說是葉重天請二人速速歸府,葉張氏心中的一股火被打斷了,惱怒的瞪了葉雲水一眼,而此時葉蕭雲、葉蕭飛都在院子之中,而且距離街市太近,她若是就此謾駡葉雲水必會被人聽了去,葉張氏愛自己的名聲比什麼都重要,儘管心中怒意大盛卻也壓抑著未爆發出來,帶著一干人即刻返回葉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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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涼風冬有雪
若無閒事掛心頭
便是人間好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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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六章 拒嫁(二)

  老太太的狠勁一上來,連葉重天的眼角都不由得抽搐了幾下,這冰天雪地的潑冷水,王婆子那年紀不死也得少了半條命。

  “老太太饒命啊!是我告訴張公子大姑娘在隔院,他說是遠遠的瞧一眼就走,老奴便應了他這份憐愛之心,饒了老奴吧,饒了老奴吧……”王婆子被冷水潑醒之後,連滾帶爬的到老太太跟前磕頭認錯,可她卻未說出是葉張氏的主使,全都攬在了自己身上,葉張氏的心裏酸澀,連帶著眼淚都跟著掉了下來,“奶娘,你這是……”

  “夫人饒過老奴吧,老奴不是故意污穢大姑娘名聲的,真的不是故意的……”王婆子怕葉張氏說出什麼來,上前開口打斷了她的話,葉張氏又如何不知她的心思?卻只是流著眼淚,到老太太跟前求情,“母親就饒了奶娘這一次吧,求您看在她多年伺候媳婦兒的份上,媳婦兒保證,她絕不是有意的!”

  老太太的嘴角冷笑不止,“無意的?今兒她無意汙了大姑娘的名聲,明兒就能無意的把葉府的主子們全都給賣了,你旁日裏不是最重規矩的嗎?怎麼著?到自己人身上倒拿不起來了?你既拿不起來以後府中的事你就莫再插手,她是你的奶娘,也是你的奴才,你管不了自己的奴才我就替你管管,好好回你院子裏學你的規矩,今兒我罰人,誰要是再敢多嘴,就一起在此跪了打板子!”

  葉張氏的心徹底的冷了,她沒想到老太太這時候趁機要收她的權利。

  葉張氏正在躊躇不已之時,門口的丫鬟來報,葉雲水來了。

  葉雲水其實早在老太太下令打板子的時候就已經到了院門口了,她故意站在門口呆了片刻,更是知道王婆子主動站出來認了之後她才讓丫鬟稟報。葉張氏還真沒什麼高明手段,她以為王婆子不吐出她,她就真的沒了干係?當別人都是瞎子嗎?許是這人常年養尊處優、一呼百應慣了,這腦子都跟著不好使喚了!葉雲水自是要挑這個功夫進屋,老太太要治葉張氏,可葉張氏卻也不會任由老太太拿捏,眼下葉雲水就是要借老太太的勢,把自己的婚事攪和了,這是她最好的時機!

  用沾了薑汁的袖口擦了幾下眼睛,那眼睛頓時被刺激的紅腫,不自覺的就淌下了眼淚來,葉雲水踱步進院,就見跪了滿地的奴才,腳步卻是沒停的朝著老太太屋裏去了。

  進了屋,葉雲水直奔老太太而去,臨距離老太太一步之遙跪了下來,“雲水見過祖母,見過父親……嗚嗚……”葉雲水邊說邊哭,到最後卻是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葉張氏本就是被老太太發難逼到了牆角,正找不到機會作伐子扳回臉面,此時瞧見葉雲水哭的那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自是把所有的怨氣都撒到了葉雲水的身上,上前便是罵道:“你來的正好,我正要到你院子裏去問問你,出去上香把自己的未婚夫弄進了大牢,你至葉府的臉面于何地?”

  “放肆!”老太太怒氣衝天,指著葉張氏罵道,“你這是在罵誰?你這是一個當母親說的話嗎?口口聲聲提葉府的臉面,葉府的臉面早都被你給丟盡了!”

  老太太顫抖著手幾次欲說不出話,二老爺連忙上前替她順著氣,葉雲水哭著上前拜了老太太,跪在了屋中央,“雲水自知給祖母添了麻煩,還望祖母保重身體,更希望祖母成全了孫女,容孫女絞發終身不嫁。”

  葉張氏耳聽葉雲水不嫁,更是火氣沖天,“你敢!”

  葉雲水只是哭,頭狠狠的磕在地上,葉薑氏連忙上前把她扶起,勸慰著說道:“大姑娘你何苦如此,本就不是你的錯,為何要你自己來承擔這個後果?你放心,這事自有老太太給你做主,自己的親祖母怎麼可能讓你受苦受委屈?”

  葉張氏聽她這話恨的要死,老太太是親祖母,她卻不是親娘,這刺耳的話自是說給她聽的!“弟妹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我就給她苦吃了?”

  “喲,大嫂,您可別沖我來啊,我又沒帶著自己的嫡女給外人相看。”葉薑氏陰陽怪氣的模樣更是氣的葉張氏說不出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婚事已定,大姑娘仍舊要上花轎!”葉張氏剛被老太太罰,此時便是要為自己爭一口氣,如若她不能執意讓葉雲水嫁給自己的侄子,那她以後在這葉府就沒有人能使喚的動了!況且,她怎麼能容一個以前在自己面前戰戰兢兢的繼女如今爬到自己的頭上囂張?這是絕不可能的事!

  “母親這是要逼雲水再死一次嗎?”葉雲水起身冷冷的對上葉張氏的目光,語氣中沒有絲毫的敬畏,“你口口生生說是我害張巨集,可知張巨集卻是口出惡言在先,又衝撞貴人在後,而我自是在屋中緊閉房門從未踏出半步!我何有不守規矩之說?”

  葉張氏未曾想到葉雲水居然敢直接頂撞她,那個剛剛從廟裏休養回府時的乖乖女的模樣蕩然無存,而是一副她很是陌生的冷漠感,葉張氏自是不會讓葉雲水這眼中釘得逞,隨即便回道:“休拿死來嚇唬我,你這是作為女兒能說的嗎?無論是誰對誰錯,根源終究是在你身上,此時容不得你胡鬧!”

  “母親真的執意如此?”葉雲水忽的上前逼近兩步,葉張氏被嚇了一跳,“你,你要幹什麼?”

  “女兒能做得什麼?如若母親執意要逼嫁,那女兒唯有現在絞發,當個尼姑也好過嫁個登徒子!”葉雲水說著就從袖子裏拿出把剪子,朝著頭髮上就絞了去,老太太見狀忙讓人攔著,“快給我攔下,攔下!”

  葉薑氏上前束住葉雲水的手,“大姑娘,可不能做傻事!”

  葉雲水自是剪掉了一縷頭髮,卻被葉薑氏把剪子奪了去,葉雲水順勢的趴在葉薑氏的肩膀上哭,“嗚嗚嗚……二嬸,我不要嫁,祖母,我不要嫁那個登徒子……他口口聲聲說娶我就是為了葉府的錢財,為了我的嫁妝……如此羞辱,雲水難以釋懷,如若祖母和父親無法對張家交代,壞了府裏的規矩,那就將雲水趕出府自生自滅,就算成全了雲水了……”

  葉雲水哭的是一個痛徹心扉,哭的是撕心裂肺,那模樣連葉重天都有些心中不忍,難過的眼眶發紅。

  老太太自是跟著抹眼淚,“渾說個什麼,誰敢把你攆出府去,就連老太太我一塊兒攆了出去,免得有人嫌咱們祖孫倆礙眼!”老太太此時卻並未應下葉雲水不嫁,老太太是個精明人,他自是知道那張家為了什麼娶葉雲水,當初定下婚事不就是為了這個嗎?可是婚事就在眼前,此時若真的提出退婚,那必是把張家得罪死了,只是個吏部上卿的張蒼德也就罷了,可張家卻還掛著內務府大臣的親戚,那可是跟葉家的生意息息相關的。

  葉雲水自知老太太心裏如何想,自是又撲到老太太的懷中,“祖母……”

  葉張氏的心裏恨的咬牙切齒,她仍舊在堅持著:“如今我侄兒還在涅梁府大牢中,貿然退婚外人還道葉家是趨炎附勢的小人,你若是還有點兒身為葉家人的覺悟,就應該全了葉府的體面,哪里會在這呼天搶地的抹眼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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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拒嫁(終)

  老太太雖是不情願葉雲水退婚,眼下卻也是瞧不得葉張氏跋扈的,自是拿話頂她回去,“把你那口口聲聲規矩體面的字眼給我收了回去,休得在我面前提,我老太太活了半輩子要你來教體面規矩?你這是給誰當的家?你侄兒你侄兒,你要時刻給我記得,你是葉府的夫人,是葉家的人!”

  二老爺眼見老太太急了,自是朝著葉重天使了眼色,眼下不是讓葉張氏再沒完沒了的糾纏下去的時候,葉重天又如何不知?只是他此時滿腦子都覺得這事透著古怪,卻又說不出來,不過眼下家裏不能先亂起來,“母親莫要生氣,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從長計議?有何從長計議?婚事退不得!”葉張氏自是知道葉重天也看重這門婚事,否則當初他自是不會答應葉雲水去給張宏當側室,皇商的嫡長女,到個大戶人家當正妻是綽綽有餘,眼下不過是用一個女兒交換了整個葉家的利益罷了,而眼下她爭的已經不是那些個身外之物,而是爭一口氣!

  葉雲水心中冷笑,退不得?退不得也要退,這輩子若是嫁給張宏那個混賬,她葉雲水就妄自重新活了一回!

  “母親的意思是,哪怕張公子在牢裏出不來,我也要上轎?哪怕他是個殘廢,我也要嫁?哪怕他死在那牢裏,我也要守一輩子的活寡?”葉雲水忽然收了眼淚,目光直逼葉張氏,葉張氏沒想到這小妮子忽然變了個人似的看著自己,一想到她剛剛抽出剪刀絞頭髮的模樣,心裏沒來由的一驚,“我這是為了葉府的大局著想。”

  葉雲水自是認命的一點頭,卻轉而又拋出個由頭,讓老太太和葉張氏心裏都是猛然一驚:“如若是為葉府的大局著想,那就應允了雲水終身不嫁的請求,暫且不論張公子是否從涅梁府大牢中出得來,今日之事想必明日便會被傳遍大街小巷,到時葉家的臉面何在?上卿府的臉面何在?此時還牽扯到世子爺,外人還不定會非議成什麼樣,此事只有雲水終身不嫁才能全了各府的體面,否則弟弟妹妹們再議親時,至他們與何地?”

  葉雲水此時冷靜睿智之言,連二老爺的臉色也不免多了一分凝重,“大哥,在北邊我自是不熟,不過這位世子爺的事我在南方曾聽過一二,他自擊退了多羅國侵犯邊境之後,呼聲十分高,手握兵權,恐怕不是個好相與的,大侄女說的未錯,這件事已經不光是葉府與上卿府的事了,其中還牽扯到莊親王府,恐怕……”二老爺不由得搖搖頭。

  葉重天也自是不住的點頭,“剛剛我自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此時恐怕還需聽聽這幾日的風聲,莊親王爺隱退有三四年了,這位世子爺十四歲便率軍出征,前年得聖上將劉左相的嫡女許給他為世子妃,別看世子爺年紀輕輕,卻是鐵腕人物,此事不好辦啊。”葉重天自是長歎一聲,好像此一歎能將所有愁事全部歎出一般。

  “世子再大也大不過皇上,難不成言語衝撞了他就要打死人嗎?如此張揚也不怕犯了忌諱。”葉張氏口無遮攔的說著,她自是早已經被氣憤沖昏了頭腦。

  “渾說!”葉重天猛的一拍桌子,“禍從口出!禍從口出!我看你真是這些年越發的跋扈不知尊卑了!貴人的作為也是你個婦道人家能妄議的?如若傳了出去,咱們葉府一家子都跟著你陪葬!”

  葉張氏被噎的說不出話,她剛剛不過是順嘴就溜了出去,自己也知此話不妥,瞧著葉薑氏那似笑非笑的嘴角,葉張氏獨自的氣惱著,“那眼下怎麼辦?婚事眼瞧著就要到了,總不能這樣晾著吧?”

  葉雲水心裏想起那個擁有著幽深黑眸的男人,心裏沒來由的湧起一抹怨念,他這是在給自己製造麻煩?還是給自己製造退婚的機會?

  而眼下提到接下來該如何做時,老太太發話了:“暫且不論貴人府如何處置,單論我們葉府的角度來看,是那張宏沒了禮數還口出惡言相向,雖然他們是官,我們是商,他們是貴,我們是賤,但在這涅梁城裏祖祖輩輩活了幾代人卻不得不要這張臉面,怎容他人如此的謾駡侮辱?貴人府上的事我們管不著也管不了,不過對今日之事如若上卿府不給我們個說法,這親上加親的婚事不結也罷,堂堂皇商的嫡長女受辱還不得不嫁,倒是不會被人妄議成小人,倒成了一窩孬種了!”

  老太太經葉雲水一提醒便將事情想了個通透,張家雖好,眼下卻是把權貴給得罪了!而且得罪的還不輕,葉府此時再往上靠也不見得是福是禍。葉府雖然仰仗著內務府吃飯,可這麼多年卻也不是一顆歪脖樹上吊死的,所以老太太如今撂這話,心裏也是有底的。

  而葉重天自也是這個意見,出來附和道,“母親說的是,眼下還是要看上卿府如何行事我們也好隨機應變,雲水是葉府的嫡長女,還是第一個議親的,如若此事辦的不妥,會影響府內的一干後輩,的確不可貿然決議。”

  葉重天此時自是明白老太太的意思,只要不正面跟張家鬧的撕破臉皮,葉府的生意他們是不敢動的,牽一髮而動全身,葉府可不是為自己賺錢,其中涉及到的利益四面八方,不是張家吹一吹風就能動得了的。

  當初葉重天娶了葉張氏正是葉家老爺子病危,而葉重天剛進駐太醫院才一年的時間,雖然老太太能擋一面可終究是怕被別人擠掉這皇商的帽子,眼下這十幾年過去,葉重天的事業已然做到頂峰,卻也不是那經不起風浪的了。

  葉張氏此時聽了老太太和葉重天的話,心裏更是起了怨念,但對葉雲水的恨卻是更深了。

  葉雲水此時的心理也是松了一口氣,眼下老太太和葉重天已經對婚事鬆動了,因為他們不單單要考慮葉府這張臉,還要考慮自身的利益最大化,他們把自己嫁給張宏為的就是通過上卿府給內務府的黃大人溜須,可眼下張家得罪了世子爺,這事就有待衡量了!

  此時的關鍵就看眼下張府如何行事,葉雲水倒是希望張宏死在那牢裏,這樣老太太自是不會逼著她嫁個死人的。

  “事情暫且沒什麼可議的,你們都回吧,該如何還如何,別以為這事鬧的府裏人心惶惶,葉薑氏,你回來也別閑著,這些日子就幫你大嫂料理過年的事務,府外的事就交給老大和老二了,張家那邊有什麼動靜了直接來回我,畢竟是小年,桌席仍舊要擺,我乏了,你們晚間再過來吧,雲水甭回去折騰了,就在我這兒歇著。”

  葉薑氏的臉上閃現出些得意,而葉張氏則是憤恨,葉重天和二老爺自是聊著其他的話題往門口走去,對內宅的事不聞不問。

  老太太攆了人,屋子裏只剩下她們祖孫倆。

  老太太拉了葉雲水的手過來,讓她挨著自己坐下,眼神中說不出的無奈和疲憊,“祖母老了,卻也把人這一輩子看的透了,人這一輩子想過什麼樣的日子,由不得你自己,人鬥不過天,你這些年的苦只期望能給你換來後半輩子的福氣,聽天由命吧!”

  老太太拍了拍葉雲水的手便歇著去了,葉雲水自是知道老太太何意,她不過是告訴自己,無論是什麼樣的結果,她都要認命!可葉雲水卻不認命,也不想認命,她自上一輩子就知道無論什麼日子都是自己掙回來的,她這輩子也是一樣!自是穿越到現在這個時代,她也絕對不信命,不由命運肆意安排,她葉雲水這次就要抗爭一次,哪怕是輸的體無完膚,她也絕不後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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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

  小年這一頓飯吃的眾人如同嚼蠟,每個人的心裏都揣著心思,各個都顯得心不在焉,今兒本應叫姨娘們都來一起吃頓小年飯,卻被老太太給免了,一頓小年飯吃的都沒旁日裏活泛熱鬧。

  老太太都沒多話,只是吃了席就讓人撤了,葉重天和二老爺二人去了書房議事,葉張氏被老太太留下訓話,她恨恨的看了葉雲水卻又不得不允她回院子,否則葉雲水定是會被葉張氏叫去一番教訓。

  葉雲水自知是老太太不想葉張氏此時生事,便帶著人匆匆的回了靜思居,今兒的事有些亂,她需要好好的縷一縷思路,怎麼樣能把這婚事躲過去。

  眼下雖然葉府把事情的決策放在了上卿府上,可其實事情絕不像老太太說的和葉張氏想的那般簡單,無論兩府如何的博弈,最終犧牲的都將是葉雲水的幸福,葉張氏今兒擺明瞭是非要她進上卿府不可,哪怕是去守活寡也要去,這是葉張氏的報復,可上卿府那邊現在估計在忙著如何把張宏從大牢里弄出來,必定會找人跟世子爺說情,葉雲水倒覺得這件事的轉機就在於世子爺到底賣不賣張家這面子。

  如果世子爺賣了張家這面子,張家必定會主動跟葉家提出取消婚約,畢竟張宏口出惡言說的是世子爺跟葉雲水,哪怕張家瞧著世子爺的面子,也不會再打葉雲水的主意,否則執意讓張宏娶葉雲水,那就等於打世子爺的臉。

  可如果世子爺不賣張家這面子,恐怕張家惱羞成怒會逼著葉雲水嫁過去,畢竟有婚約在先,葉雲水就成了張家洩憤的物件,這就是張家要逼死她為止。而且根據葉張氏今兒的表現來看,張家必定會這樣做的。

  哪怕這兩件事都未按照葉雲水所想一般出現,那麼今日的事恐怕大街小巷都已經傳開了,無論是誰對誰錯,最終的犧牲者還是葉雲水自己,這個時代的女人最怕成為妄議的主角,即便葉雲水沒有行將就錯一步,可她的清白也算是毀在這裏了,而這事情越是鬧的滿城風雨,世子爺放過張宏的可能性就越小,所以葉雲水想到這兒心裏已經涼了,她如今必須尋個辦法來退婚,否則她真要再一死抵清白了。

  葉雲水下意識的摸了摸貼放在胸口處的那塊血玉麒麟佩,燃起的一個希望又瞬間被理智平復了下去,雖然她曾經救過的那人是世子爺,可一來世子爺不見得知道今日之事的當事人之一是她,二來,那日救他時,他那狼狽不堪的模樣絕是被人陷害險些致死,這就又涉及到一些秘事,誰知自己若貿然求取幫忙的話,會不會連小命都搭進去?

  葉雲水已暗自決定,不到萬不得已時,絕對不能把這塊血玉麒麟佩拿出來,可眼下她還有什麼可用的資源?葉雲水正獨坐在小桌前想著,蘇媽媽端了點心和菜粥進來,“大姑娘,夜已經深了,花兒說你晚上沒用多少吃食,這會兒定是餓了。”

  葉雲水瞧著滿臉擔憂的蘇媽媽強擠出一笑,舀了兩口菜粥,她瞧見蘇媽媽忽的想起了自己的外祖家,便問蘇媽媽,“媽媽,奶兄如今還在陳家的鋪子上幫工?”

  蘇媽媽對葉雲水忽然提起陳家很是意外,“是,還是學徒。”

  “陳家現在是哪位舅舅當家管事?”葉雲水自知蘇媽媽年輕時交好的朋友如今都成了陳府裏的媳婦子和管事婆子,她定是知道陳府的事。

  “陳家的情況比咱們府上複雜的多,如今是二舅老爺當家,三舅老爺幫著打理三間鋪子,四舅老爺整日無所事事,你大舅母寡居在陳府的莊子上,就在咱們府上莊子不遠,她也是個可憐的。”蘇媽媽提起這些事語氣中帶著些無奈。

  “那如今府上是二舅母管內宅了?”葉雲水對這些個舅舅、舅母還真就沒什麼印象。

  “是,你二舅母娘家兄弟如今在西北軍任指揮同知,從三品的官員,是陳府中妯娌中出身最好的,她的腰板自然要硬氣些,就是不太能容人。”蘇媽媽提起這位二舅母時臉上並沒有太多的喜惡。

  葉雲水心中已然有了個大概的印象,“我母親生前與哪位舅舅關係交好?與二舅家如何?”

  “你母親生前與大舅老爺一家最好,與二舅老爺關係淡淡,不過四舅老爺倒是跟你母親關係很好,只是你母親嫁人時他還只是個小孩子。”蘇媽媽自知葉雲水問起此事的緣由,不由得多說了兩句,“大姑娘若是想找陳家幫忙,恐怕沒那麼容易。”

  葉雲水自然知道貿然找陳家幫忙是不現實的,十幾年都未曾聯繫過怎可能在這時出援手?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更何況葉雲水的生母都去世十幾年了,指望著他們沒有任何利益的情況下幫忙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了,不過葉雲水也有她的辦法,眼下大概對陳府有一個瞭解,她心中自有一番計較。

  葉雲水到桌案前提筆寫了兩封信,一封上注明是“大舅母親啟”,另外一封則是“四舅親啟”,卻沒有陳府當家二舅老爺的信。

  葉雲水將兩封信分別放好,讓春月把花兒叫了來。

  “大姑娘吩咐。”花兒自是個不多言多語的,這一點讓葉雲水非常滿意。

  “你父親是府上的車夫?”葉雲水許了花兒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

  花兒自是欠著身子搭了個邊兒,葉雲水問話她又連忙起來回話,“回大姑娘,奴婢的爹正是府上的車夫。”

  “陳府的莊子他認得吧?說是與咱們府上的莊子不太遠。”葉雲水問道。

  “應該是曉得的,容奴婢回去問了確切的信來回大姑娘。”花兒有些咬不准,不敢輕易的應下。

  葉雲水對她這種態度十分的滿意,“你回去問准了來回我,如若他認得,我想請他幫我送一封信,不知可行?”

  “大姑娘吩咐自是應該做的。”花兒雖未說明,可話裏話外都透著對葉雲水的忠心。

  “行,你先去吧,這事兒先別對外人說。”葉雲水吩咐幾句就讓花兒回去了,蘇媽媽在一旁看著只有歎氣的份,葉雲水瞧見她那模樣卻是笑了笑,“媽媽您放心,這事情未必有您想的那麼嚴重,說起來您也得幫我個忙,您得讓奶兄進來一趟,幫我把這信想辦法送到四舅手上。”

  蘇媽媽自然是應下的,“放心,明兒一早我就給他傳信。”

  葉雲水自是放心的點點頭,眼下她能做的都已經做了,眼下就只能等張家那邊傳來消息之後再做打算了。

  二日一早,葉雲水剛起身正洗漱之時,去大廚房取早飯的小芳提著食盒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蘇媽媽不滿的斥了兩句,“慌慌張張的什麼樣子,讓旁人瞧見了許是又埋怨大姑娘馭下不嚴,奴才們沒規矩。”

  小芳也顧不得解釋許多,瞧著是跑了一路回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喘著,“大姑娘別惱我,實在是這事兒太急了,我去大廚房取飯就看到老太太院子裏的畫眉姐在等著我,說是讓我快些回來傳話,老爺早上剛出門就回來說今兒早朝上卿大人被禦史彈劾,教子不嚴,縱子於寺廟佛堂之地行齷齪之事,著……著涅梁府尹嚴懲,張大人被罰半年俸祿,好像還要回家自省……”小芳有些急,“我就記得這麼多了,畫眉姐讓我快回來告訴你,我也沒聽完她後面說什麼就跑回來了。”

  蘇媽媽的眉頭皺緊,臉上慘白的嚇的退後兩步,“大姑娘,這……這可如何是好?”

  葉雲水也沒想到這件事居然鬧到了朝堂之上,恐怕她想善了的事是不太可能了,張家想必是把葉府給恨上了!

  “媽媽別急,先去尋奶兄把信送去,其餘的事容我想一想再說。”這事兒來的有些急,哪怕是葉雲水都有些不知所措,眼下的情形已經比她所預料到最壞的結果還要更糟一些,現在這事恐怕已不是她一個人的事,而是整個葉府的事了。

  蘇媽媽立即著人去送信,花兒也被葉雲水打發去找他爹送消息,只有春月諾諾的跟在葉雲水的身後,看著她在屋中來回的踱步轉著,卻也只是乾著急想不出什麼辦法。

  “春月,伺候我梳妝吧,咱們去老太太的屋子。”葉雲水坐在梳粧檯前,臉上未曾有如此這般鎮定過,她已經想過了,如今事情鬧成這般狀況張府恐怕會拿葉家洩憤,而葉府只有把葉雲水推出去才能算了事,眼下就看老太太和葉重天如何選擇,如若葉家真有心思把她推出去平張家的憤怒,那她自是要動用那塊血玉麒麟佩求上世子爺為自己搏上一回,摸了摸胸口掛著的玉佩,卻不知這是她的保命符,還是她的催命鬼……

  …………

  作者有話說:今日的第一更……

  第二十九章 拆招

  去往老太太的路上,葉雲水正撩開轎簾往外瞅著,遠遠的瞧見一個前方一個瑟瑟的人影站在路邊等著,卻是陳姨娘身旁的小丫鬟,葉雲水使了春月上前問話,不大一會兒春月便回來了,回話道:“陳姨娘傳話來說夫人一早回了上卿府。”

  葉雲水瞭解的點點頭,這陳姨娘消寂了十幾年,這些日子忽然頻頻出現是為何什麼?不過她說葉張氏回了上卿府,那自是葉重天絕對不在荷苑,畫眉又說早前葉重天去了老太太處,想必這會兒他回了書房?

  葉雲水的確是要找葉重天單談,能避開老太太自是好的,“春月,咱們調個方向,去老爺的書房院子,你前頭去老太太院子裏瞧瞧,如若老爺在的話,你就請畫眉替我傳個話,請老爺回書房一趟,老太太若是問起,就說是二老爺有急事找。”

  “那如果二老爺也在呢?”春月自是問道。

  “那就說前頭來信有急事拜訪,請老爺去一趟,回頭我自有辦法,如果老爺不在的話你直接回靜思居等我便是。”葉雲水避開老太太是不想讓自己成為老太太拿捏葉張氏的筏子,她自是樂得看葉張氏的笑話,可眼下不是時候,說不準什麼時候張家就來了消息,而葉雲水必須在這之前跟葉重天談一次。

  一路轉往葉重天書房的院子而去,待她到時,葉重天不久便也後腳到了,同行的還有二老爺葉重功。

  眼見葉雲水也在此,葉重天的目光有些複雜,顯然是對葉雲水耍了這個小手段有些不滿,“進屋說吧。”

  葉雲水自是跟隨著進了屋,趙大上了茶便關上門退出去了,葉重天的臉色一直很難看,二老爺瞧了瞧便率先開口問道,“大侄女有什麼話就說吧,眼下不是躊躇的時候。”

  葉雲水起身朝著二位長輩福了福,“父親,二叔。”

  “早上的事你也聽說了吧?”葉重天頓了頓神,開口問道。

  葉雲水自知他問的是什麼事,便是回道:“早上老太太院子裏的畫眉特意來知會過我,不知父親有何打算?”

  葉重天的眉頭緊皺,他雖然對葉雲水的態度好了些,卻也沒有認為她一個姑娘家有跟自己同等議事的地位,自是有些不滿,不過想到昨兒葉雲水那激進絞發的行為,他的心中仍是愧疚多些,卻也是回答了葉雲水的問題,“早上你母親自請回上卿府,想必這時候張大人也在家,容他們商議一番再說,不過想必你的婚事躲不過去的。”

  葉重功見葉雲水似有些懵懂,便是多言了兩句,“世子爺這兩年風頭正勁,這件事被人利用一番上升到這個層面,我們葉府只能聽天由命了。”

  葉雲水自知二老爺這話背後的涵義,看來昨兒他們已經商議好了,儘量不與上卿府撕破臉,而把自己犧牲出去平息上卿府對葉府的怒火,恐怕這其中也有老太太的意思,葉雲水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可是她卻不會就此甘休,“父親,女兒有一些看法,不知當說不當說。”

  “說吧,”葉重天長歎一聲,似是要將心中的壓抑感歎出去一般。

  葉雲水沉了沉,便是開口說道:“如今這種情況,無論女兒嫁不嫁與張宏,似乎都無法扭轉上卿府對葉府的怨恨了。”葉重天的眉頭一凝,剛欲張口就被葉雲水搶先,“父親莫要以為女兒說這話是為了退婚,請父親聽女兒說完。”

  葉重天沒有回答,只是目光卻更冷了一些,二老爺打破中間的尷尬,“雲水你繼續說吧。”

  葉雲水感激的福了福,“這件事的起因是張宏,受害者是女兒,如若當初沒有世子爺出現,哪怕是張宏辱了雲水,那也只是上卿府和葉府之間的事,而這件事的變數便出現在世子爺的身上,可上卿府敢怨恨世子爺嗎?他們不敢,所以儘管不是葉府的錯,恐怕如今我們也被上卿府恨上了,母親這一次回去恐怕連張大人的面都見不到。”

  葉重天頗感意外的看了看葉雲水,他卻是沒想到葉雲水能將事情看到這個深度,葉雲水自知她的一番話引起了葉重天的重視,便繼續說道:“禦史之所以將這件事捅到朝堂之上,其實並非要訓斥張大人的公子跋扈,而是在控訴世子爺的風頭太過,張揚不知自斂,再加上他這兩年縷縷獲得戰功,暗自的意思莫非是在說他功高震主。”

  “此話說的過於嚴重了。”葉重天眼中的目光已經是不能用震驚來形容的了,他實在是沒想到自己這個女兒能將事情看到這一層面,她一個深閨不出的姑娘怎麼會知道這些事情?葉重天暫且未提他的疑惑,倒是繼續說著:“張大人是太子爺的人,太子一系人利用了這件事無非就是想讓聖上心裏對莊親王一家隔閡再深一些而已,起不到任何實質的作用。”

  “父親說的是,可世子爺與上卿府這個結卻是無法解得開了,想必此事針對女兒的謠言在這一兩日便會出現,而說是針對女兒實則是針對葉家,如此一來,那些覬覦葉家皇商生意的人想必會有所動作,而此時,上卿府與葉家的關係如此模糊,葉家孤立無援,正是被人落井下石的時候,葉家歷經幾代想必如今父親並非只依靠上卿府的關係,可是怕的就是上卿府拿葉府洩憤,在利益上要求葉府做出更大的讓步,而這個讓步是葉府承受不起的。”葉雲水逐漸的將事情往她的路子上引,她可不相信在利益面前,什麼聯姻、親情能夠起多大的作用。

  官家情薄,這是事實。

  葉雲水話語一出,不但葉重天心中驚濤駭浪,二老爺此時的表情也甚是凝重,兩個人對葉雲水的表現已經顧不得驚訝了,因為他們兩個人今天得了信便也是看到了這一層,卻沒有商議出什麼好辦法。

  “你說的我跟你二叔自是想到了,只是眼下卻仍沒有什麼好辦法,人言可畏,這件事恐怕要苦了你了。”葉重天一想到葉府即將面臨的災難便是愁眉不展。

  “女兒有一辦法暫時能夠緩解一下葉府的處境,請父親和二叔評斷。”葉雲水終於等到這一刻了,自是絕對不會退縮。

  葉重天挑了挑眉毛,此時也顧不得葉雲水不同於往日的睿智和聰穎,隨口便是問道:“什麼辦法?”

  “女兒想到的辦法便是施恩。”葉雲水的話一出,讓葉重天和二老爺不約而同的皺眉。

  “女兒所說的施恩是對百姓的施恩,葉家五代醫藥世家,這涅梁城的百姓幾乎大部分都在葉家看過診、拿過藥,雖然葉家的口碑一向良好,可是出現任何一家來代替葉家,想必涅梁城的百姓不會有多麼大的反應,頂多是一段時間的不適之後便是接受這一新變化,而葉家現在要做的是讓涅梁城的百姓真心實意的記住葉家的恩德。”葉雲水所言這些是她昨日千思萬想之後決定的。

  “葉家也曾免過不少窮困人家的診費藥費。”葉重天說道。

  “不夠,這遠遠不夠,我們葉家五代皇商,是人們眼中的商賈大戶,百姓是仇富的,所以即便葉家之前施過不少恩德,可是卻並沒有讓他們刻骨銘心的記住。”葉雲水所說的即是事實,連二老爺都有些感歎不已,“的確是這樣,仇富。”

  “你有什麼辦法就說吧。”葉重天看著葉雲水那充滿信心的目光,自然知道她接下來還有話。

  “女兒建議父親開義診,而且是大開義診,要讓整個涅梁城,甚至周邊城縣都知道,凡是葉家藥鋪所在之地便是如此行事。女兒生母的祭日馬上就要到了,父親借著這個機會開義診,一來是顯示了葉家重情重義,不是攀附權貴的小人,二來,此時又是寒冬之際,窮苦人家必定有不少人生凍瘡,傷寒病,如若父親此時開義診,免了窮困人家的藥費、診費,這對葉家來說九牛一毛,根本傷不到根基,卻在這個節骨眼上得了好評,得了民意,即便有人在此時對葉家落井下石,有葉家的名聲在前,他們行事也並非會如往常那麼容易。”

  “生母祭……此事是否要聯繫下陳家?”二老爺的目光一閃。

  葉重天則有一些猶豫。

  “女兒已經給陳府的大舅母和四舅去信提了生母祭的事,算是提前打過招呼,可此事葉府開頭,二舅就必定會來找您,此事由不得陳府不參與。”葉雲水這話說的斬釘截鐵,帶著幾分決絕,讓葉重天都不免多看了她兩眼。

  第三十章 拆招(二)

  葉雲水低頭為葉重天和葉重功續茶,臉上的表情從容平靜,絲毫不顧忌這二人對自己所言的驚詫,還有他們那帶著懷疑的探究目光。

  屋內的氣氛驟然變得沉默起來,半晌,葉重天才點了點頭,“你說的沒有錯,無論陳府是否願意,只要葉府把你生母祭大張旗鼓的籌備起來,陳府若是沒有表示便會被人非議。”

  葉重天再看向葉雲水的目光多了幾分複雜。

  葉雲水倒是平靜的回答著:“女兒此舉也是情非得已,陳府這些年屹立不倒,自是有他們的道,如若我們能夠在這個時候成功的借上陳府的勢,總比孤零的在漩渦中掙扎要強,可這只是治標不治本的法子,真正能夠幫葉家擺脫困境的辦法,還需父親和二叔再行商定,不過女兒不認為此次我們能夠跟上卿府將關係修復的完好如初,父親和二叔是否考慮下另尋他徑。”

  葉雲水的意思很明確,她生母出自陳家,而葉府如若為她生母大張旗鼓的籌備祭奠之事,陳府若是不出面便是不仁,此事不管陳府樂不樂意葉府搭他們這條船,都不是他們能夠左右的,而葉雲水要做的就是將陳家拉下水,讓他們幫也的幫,不幫也得幫。

  陳府一旦出面便是表明他們與葉府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關係,旁人裏再想動葉家,就要考慮一下他們是否能夠動得了兩大皇商,起碼會讓準備落井下石的一些人心裏掂量一番,不會在這個時候全都如瘋狗一般對著葉府撲咬上來,閻王好過小鬼難纏,而小鬼一旦多了,那對葉府才是致命的打擊。

  而葉雲水本人,一來為她生母大祭等同於提高了她自己的地位,告訴眾人她葉雲水不但是葉府的嫡長女,外祖家還靠著陳府的皇商,不是任人欺辱的,這也穩固了她在葉府的地位;二來她也算是為自己生母做了一些事以告慰她佔據這具軀體的愧疚,這一直是葉雲水的一個心結,畢竟真的葉雲水已經死了,而她不過是借用這軀體的一個外來的靈魂;三來,葉府與她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若葉府度不過去這個難關,她葉雲水也逃不掉,另給百姓民間一個議論的由頭也減輕外面對她的關注和謠言;第四,葉雲水此舉就相當於在跟上卿府示威,這是無聲的抵抗。

  而葉雲水所做的這一些,除了葉雲水的第二個由頭外,其餘的葉重天和二老爺也都能想得到,只是他們有比葉雲水更好的辦法嗎?沒有,起碼暫時還沒有,如此一來他們不得不採納葉雲水的提議。

  葉雲水所言句句切中要害,這不得不讓葉重天和二老爺一同驚詫不已,二人對視一番無一不對葉雲水的表現感到震驚!

  “這話是誰教你說的?”葉重天不得不懷疑是有人在葉雲水背後替她出謀劃策,目的不純。

  葉雲水就等著葉重天把這懷疑說出來,她不把葉重天心裏的疑問解釋清楚,葉重天絕不會採納她的意見。

  葉雲水故作不解的看著葉重天和二老爺,帶著些無奈和苦澀回答著葉重天的問話:“父親為何如此猜測?雲水自幼長在深閨,唯一出過幾次府也是有數的,身旁的丫鬟婆子也都是母親安排的,誰又能為我出謀劃策?雲水只是見多了府中的人情冷暖,便想著一個國家之間的權益爭鬥,和一個府邸的爭鬥有何區別?國家也是家,主子們指使著奴才們做事,與皇親國戚指使大臣們做事,又有多大的不同?除了皇親貴戚以外,哪怕再權勢滔天的權臣在聖上眼裏,也不過是一個用得順手的奴才罷了。”

  葉重天和葉重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葉雲水的話實在是淺白的露骨,把這塊遮羞布給徹徹底底的掀了!可他們二人卻無言反駁,因為事實可不就是如此?兩個人雖然對葉雲水今兒這一番表現有諸多懷疑,可是他們能說些什麼?誰都不瞭解葉雲水之前是什麼樣子,葉重天許是之前十幾年跟她說過的話都不如今日一天多,而二老爺更是對葉雲水不瞭解。

  葉雲水的表現實在太令人驚訝了!不過,眼下責難當頭,二人也顧不得深想葉雲水的睿智,只能自欺欺人的認為她旁日裏書讀的比較多,比旁人家的姑娘更聰穎,可是葉雲水說的話,不得不讓葉重天和二老爺一同選擇沉默了,因為他們都想到了葉雲水話中的深層含義,葉府如今背後的靠山也不過是聖上的一個奴才而已,奴才依靠奴才,又能經得起多大的風浪?

  而就在這時,趙大進來通報,“回老爺、二老爺,門房前來回信,夫人從上卿府回來了。”

  葉重天似是沒想到葉張氏這般快的就回來,問道:“夫人此時在哪?”

  “荷苑。”

  “我過去瞧一瞧。”葉重天起身欲走,轉身又看到葉雲水便遲疑了一下,“這件事暫且不要跟任何人提,稍後我跟你二叔再詳細議一議,你現在跟我一同去荷苑吧。”

  “是。”葉雲水披上大氂,隨著葉重天一同趕往荷苑。

  葉雲水即便此時不去,葉張氏也絕不會放過她,她巴巴的回上卿府雖不見得全是為了葉府的事,可她畢竟是葉府的人,上卿府能給她好臉色就怪了,此時葉張氏必是憋了一肚子的氣沒處泄火,不拿她作伐子撒氣就不是葉張氏了。

  葉雲水如若跟葉重天一起過去興許能讓葉張氏收斂一些,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而且葉雲水更加相信,此時事情如何發展下去已經不是葉張氏能做得主了,葉雲水不怕葉張氏鬧,就怕她不鬧,葉張氏跋扈慣了,那顆七竅玲瓏的心也已經退化了,葉雲水自覺地她過於高估了葉張氏的本事,因為葉張氏有一個非常大的破綻就是她的自卑。

  雖然葉張氏是官家小姐出身,可她是庶女,一個庶女就算再得寵愛不也是要看嫡母的臉色?而她嫁入葉府又是填房夫人,所以這兩件事就造成了她利用自己的跋扈來遮掩心中隱藏起來的自卑感,一旦葉雲水挑戰刺激到了她這跟神經,葉張氏就會像一隻刺蝟一樣,不達目的誓不甘休,可是她卻忘記了,她擁有的跋扈是誰給予的。

  葉重天帶著葉雲水到荷苑,二老爺自是沒有同行,而是先回了他暫且落腳的東跨院,與葉重天商定在老太太屋子裏見面。

  父女二人到了荷苑門口下了小轎,步行著穿過回廊,還未等走到葉張氏主屋的門口,便聽見葉張氏在主屋內發飆的聲音,這一路上跟著的丫鬟婆子全都戰戰兢兢跟隨在葉重天的身後,門口張望報信的丫鬟要進去通報,卻被葉重天攔下了,幾個欲強行進去通報的婆子也被趙大全都擋在了外面,父女倆就這樣站在荷苑回廊的拐角處,聽著葉張氏在屋內摔東西的碎瓷瓦片之聲,還有葉張氏那口無遮攔的謾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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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涼風冬有雪
若無閒事掛心頭
便是人間好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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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暫穩

  這一路上,所有遇見葉重天和葉雲水小轎的下人都驚訝不已,甚至顧不得主子過去就已經議論紛紛,而到了老太太的院子裏,其他人早前就到了,各院子的丫鬟婆子眼見葉重天和葉雲水父女同行,自是心中驚訝一番,甚至有些臉上未掩藏住驚訝的,差些驚呼出聲。

  下人們自是如此反應,落到老太太眼裏自是喜的高興,二房的人雖也驚訝卻未動聲色,畢竟葉雲水是個女兒,如若是男兒身的話恐怕就要想到承繼之位了,葉薑氏自是等著看笑話,也難怪,葉重天和葉雲水同行進院時,葉張氏的那一張臉就難看到極點,甚至有些隱隱不自知的憤怒於其中。

  “給母親請安。”

  “給祖母請安。”

  “好啦,每天都說這些個話早就聽膩了,你父女二人今兒怎麼一起來的?倒是少見。”老太太一句話道出所有人的疑惑,話音剛落,這屋中自是有不知多少個耳朵豎起聽著。

  “雲水想要借幾本醫書看,正巧時辰差不多,便一道來了。”葉重天並未覺得他二人同行有何不妥,似是隨意的回答著。

  “一個女兒家,看什麼醫書,你的女紅做得了?嫁衣繡得了?淨做那些個沒用的。”葉張氏連珠炮似的訓斥著,只差恨不得罵葉雲水兩句了。

  葉張氏這態度倒是讓老太太不樂意了,“女兒家怎麼了?出身醫藥世家,自是要懂得些醫理常識,我年輕時還曾隨你們父親出過診,而你們的祖母、曾祖母都不是那目不識丁,連白芷和白芍都分不清的蠢人,也就是到了你們這一輩,日子過的好了,養尊處優罷了。”

  葉張氏被噎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是官家小姐出身,哪里曉得這葉家幾輩的女人是什麼樣?卻不料自己一句話捅了馬蜂窩,她雖嫁給葉重天十多年,卻正是老太太口中那分不清白芷和白芍的,葉張氏心裏自知這會兒再多言便是認了老太太口中那蠢人,可她偏偏又不是那服軟的性子,一時情急便又多言了幾句:“您和前幾輩的老祖宗自是不一樣的,大姑娘如今馬上就要嫁人了,那嫁衣卻還未繡得呢,怎有空看閒書?我這個做母親的也是看在眼睛裏著急!”

  “著什麼急,不是有繡娘呢麼?實在不行就府外雇一個,她那手還傷著,你就忍心看著她受累?”老太太的臉色當即就落了下來,葉雲水為何受得傷?還不是為了葉蕭飛那個混賬,老太太眼下看不得葉張氏囂張更是把翠綠小產的所有責難都歸到了葉蕭飛的身上,況且在老太太的眼裏,兒子跟爹爭女人自是兒子的不是,父慈子孝,子不孝葉重天有責任,但更多的原因是葉張氏沒有教育好,而葉張氏還逼著葉雲水繡嫁衣,老太太當然不樂意,雖然葉蕭飛也是自己的孫子,可她最寶貝的孫子卻是二老爺家的葉蕭雲,而不是葉張氏所出的葉蕭飛。

  葉張氏又欲回話,卻被葉重天給瞪了回去,如若往日葉張氏如此斥責兩句葉雲水,恐怕老太太和葉重天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罷了,可如今葉雲水在二人的心目中已然地位不同,葉張氏再如此行事就顯得礙眼了,況且,二房一家還在這裏看著,她卻咄咄逼人不依不饒的,這不是丟大房的臉嗎?

  葉姜氏自是知道葉雲水如今不同往日,笑著把葉雲水拉到她身邊,“給二嬸瞧瞧,這手上的傷好得如何了?可別碰了水,沾了髒東西,有什麼活就讓下人們幹,你是葉府的嫡長女,是主子!”

  葉薑氏這話無非是給葉張氏添堵,可葉雲水卻不願意讓她們妯娌之間的鬥爭燒到自己的身上,連忙抽身而退,“多謝二嬸了,傷已經不礙了,母親每日都叮囑換藥,自是會好得快。”葉雲水不著痕跡的奉承了兩句葉張氏,葉薑氏卻是自討沒趣,葉張氏若有所思的瞧了她一眼,臉上多了幾分得意,卻未知她這得意入了老太太眼裏則是越發的瞧不上她了,對葉雲水這孫女更是多了幾分滿意。

  這些雞毛蒜皮的鬥爭一直都是女人的強項,葉重天早已經把她們這些個針鋒相對的刺話拋開了腦後,此時他正在獨自低吟,卻是不自覺的露出了唏噓讚歎之意,二老爺側目問道:“大哥這是想起了什麼?如此的回味無窮?”

  葉重天一愣,才見屋中的人的目光都聚在他的身上,便是笑道,“今兒發現我書房院中西南角的梅花開了,便即興的畫了一幅,卻是雲水去時題了一首詩,讓我覺得甚是妙極。”

  這屋中人的目光又一下子聚到了葉雲水的身上,葉張氏剛好半分的臉色又是沒了模樣,一旁憋了半天氣的葉倩如卻是張口來了一句,“她作詩?呵,又沒念過學的,別是哪兒抄來的吧?”

  “閉嘴。”葉張氏冷的斥責了葉倩如一句,這時候她開口無非是長葉雲水的氣焰,更不招老太太待見了,暗罵葉倩如怎麼這般的沒腦子,眼下恐怕又要讓葉雲水出風頭了!

  果然,二老爺就勢的問下去,“大哥不妨吟來聽聽?”

  葉重天自是樂得在二老爺跟前顯擺一下,便是吟道:“牆角數枝梅,淩寒獨自開。遙知不足雪,為有暗香來。”

  “也不怎麼樣麼……”葉蕭飛在一旁不忿的嘀咕著,他自幼便不好學習,又是家中長子,自是被捧慣了,雖然葉雲水是個女兒身,他卻也不願見有人壓在他的頭上,他旁日裏就跟葉倩如一個鼻孔出氣,此時自是不會樂見葉雲水得意。

  “好詩!”葉蕭雲在一旁一拍大腿,卻不是故意駁葉蕭飛的面子,而是剛剛他真的沉浸在這詩中,“大伯剛剛說起他院中梅花,自是牆角獨樹幾枝,侄兒已能想到皚皚白雪下那孤芳自賞的梅花落於紙上的模樣,再配上堂妹這首佳作,可謂是絕妙啊!”

  葉蕭雲是個讀書的,自是真心覺得這畫、這詩是美的,卻不得知這背後那些個彎彎繞了,“堂妹果真是好才情,我在南方也知曉些書香門第的小姐吟詩作對,卻從未有一首能如堂妹這般超然的意境,堂兄受教了!”

  葉雲水笑著回了一禮,卻並未多言。

  二老爺常年在外經商,雖是常常跟一些文人雅客打交道也不過是為了面子上的應酬,肚子裏卻墨水不多,而如今連他的兒子都稱好,他自是會順著臺階下,“大侄女哪里是那些個小家子氣的女子可比得的,還是大哥裝裱好那畫,弟弟還得賴著再去欣賞一番。”

  葉重天自是笑的很開心,也不會再有人在這時去觸他的黴頭說這詩不好,屋裏的人各懷心事,又扯了幾句不鹹不淡的閒話,老太太自然而然的又把話題拐到了吃飯上,飯時雖說是食不言、寢不語,可老太太高興,眾人自是附和著陪老太太說說家常,還說起了香草和趙二的婚事,葉張氏的臉色陰沉的可怕,這一日,她已經接二連三的得到對她不利的消息,先是葉雲水得寵,而後又是趙總管求親,這哪一樣都如同剜葉張氏心裏一刀一般,不過瞧著葉薑氏那副幸災樂禍的模樣,葉張氏卻仍是擠著笑誇了香草幾句,畢竟是老太太恩典的婚事,她哪里敢言半個不字?葉重天雖然對她很是呵護,旁日裏跋扈些也不會挑她的不是,哪怕是之前對葉雲水過多的刻薄葉重天都沒多說一句,可若是涉及到老太太的事他卻是當仁不讓的。

  吃過了飯,眾人則是又陪老太太說了會兒話就都散了,葉張氏走到院門口時叫住了葉雲水,“明兒一早我要去靜安寺燒香,你比旁日裏早起一個時辰,我自會遣婆子去喊你。”

  葉雲水雖不明白她這是何故,卻只能答應著,回到院子裏,蘇媽媽立時就迎了上來,老淚縱橫的抓著她的手言道:“大姑娘,你可是熬出頭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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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上香

  進了院子,葉雲水便使喚花兒吩咐婆子們打熱水她要沐浴,而小芳則湊合到葉雲水跟前,小聲的說著:“大姑娘,我今兒去大廚房取飯的時候聽婆子們說,翠綠死了。”

  葉雲水的心裏一緊,看向花兒的目光多了幾分謹慎,“什麼時候的事?”

  小芳本就是個八卦性子,更是說的起勁,“聽說翠綠被她老子娘帶回去之後就是養著,老太太賞了她不少銀子,她老子娘也沒說什麼,可有人說咱大少爺去了她家一次,然後翠綠就……”

  小芳那一雙眼睛巴巴的看著葉雲水,“外面現在都傳是大少爺逼死了翠綠,還說跟老爺有關係……”

  “閉嘴!”葉雲水呵斥著,“這話在我這兒說也就罷了,若是出去被哪個不知好歹的聽了,你這張嘴還不得被撕了!”

  “奴婢逾越了!”雖然葉雲水斥了她,可小芳並未多往心裏去,眼下到處都這麼傳,又不是她一個人如此說。

  春月替葉雲水卸了頭,葉雲水卻在想著翠綠的死,這是個草芥人命的時代,如果翠綠當初爭一爭,興許老太太顧念葉府體面和這多年的情分,會讓葉張氏抬了她做姨娘,而她肚子裏的孩子說不定也會保得住,雖然會被葉張氏視為眼中釘,可好在是活著吧?隨即葉雲水便苦笑的自嘲了兩句,她有些想當然了!許是葉張氏那眼裏不容沙子的根本不會容翠綠生下孩子,哪怕是為了她那寶貝兒子葉蕭飛,她也不會容許翠綠在她眼前晃著,早晚還是躲不過一個死。

  也許翠綠的自行了斷對她是個解脫吧!

  葉雲水踏進浴桶,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她遣了其他人去休息,只留下蘇媽媽陪她說話。

  “母親讓我明天早起一個時辰陪她去靜安寺上香,以前母親可有在小年時去上香的習慣?”葉雲水提前打聽著,她不得不懷疑葉張氏的目的,畢竟葉雲水這兩日過於得意,而她屢屢在老太太和葉重天跟前吃癟,此外,如若她真的是有意帶自己去廟裏祈福,為何在老太太屋裏時不說?非要到門口時再說?

  “她那個人是從不信鬼神的,怎麼會突然想去廟裏了?”蘇媽媽自是也懷疑起葉張氏是否有何意圖。

  不信鬼神?那就必定不是有什麼好事了!葉雲水心裏冷笑一聲,“隨她吧,明兒我帶著花兒去,把春月留下。”

  “唉,也好,春月膽子小,花兒這些日子我觀察了,是個有主意的,卻還不張揚。”蘇媽媽自是開始往其他地方想,“你嫁過去是側室,自然要受正室的排擠,身邊沒有個得力人是不行的。”

  葉雲水自知蘇媽媽這是在說陪嫁丫頭的事,卻也沒有回避,這事她近幾日也是在琢磨,身邊沒有得力人是不行的,春月雖然忠心性子卻太軟,既是蘇媽媽說花兒不錯,那必是她是個能用得住的,“媽媽此言正合我意,明兒就帶著她,順便瞅瞅她合適不合適。”

  葉雲水閉目不再說話,只有每日沐浴之時才是她能夠完全的放下身心之時,也只有蘇媽媽在一旁守著,她才能有這愜意的片刻,想到此,她便覺得有些對不住蘇媽媽,只盼著以後日子好些便放她跟兒子享福去,可是她自己的福氣在哪兒呢?

  與此同時,在另一府邸之中,一身著錦衣華服的男子看著手下收集的資料,嘴角本是掛著一絲淡淡的笑,待看到下面時卻驟然收笑皺眉,“她明兒去上香的消息可准嗎?”

  “回世子爺,消息準確。”

  “好,明兒一早本世子也去上香,不要儀仗,我們微服出行,你提前去打點一下。”秦穆戎把玩著手中的血玉麒麟佩,卻是與葉雲水手中的一模一樣……

  次日一早,葉雲水卯正便梳妝完畢,王婆子專程過來接了她一趟,待到葉張氏的荷苑聚集之後,一行人才出了門,同行的除了葉張氏帶著葉倩如、葉蕭卿、葉蕭鵬兄弟二人,二房的葉姜氏居然也去,帶了葉蕭春、葉玉蘭兄妹,黃姨娘負責帶孩子,葉張氏帶著大房的幾個孩子一輛車,可葉薑氏不願跟庶子庶女擠一起,便拉了葉雲水單坐一輛,其他隨行的丫鬟婆子自是坐車轅或步行跟著,葉重天怕路上有礙,還特意遣了趙二帶了兩個小廝做長隨,提前為夫人、姑娘、少爺們打前站,安排事。

  葉張氏看著葉姜氏和葉雲水坐的那輛馬車恨的牙根癢癢,昨日裏也不知葉薑氏怎麼就聽到她要去靜安寺上香的消息,一大早就帶著二房的人到荷苑來欲與其同行,人都已經到門口了,葉張氏自是不好推脫,只得咬著牙忍了,心裏自是一肚子的不情願。

  葉倩如是個沒眼色的,這時候還不忘嫉妒葉雲水,“就她二人單坐一輛車,咱們卻要擠著,真是過分。”

  “你若是嫌棄我們娘幾個就跟了去,沒人稀罕你!”葉張氏冷冷的回了一句,葉倩如癟癟嘴不再說話,而葉蕭卿和葉蕭鵬兩兄弟自是乖乖的坐著不吭聲,人小鬼大,看葉張氏那臉色就知道母親不悅,他們可不去觸那個黴頭。

  葉雲水也沒想到葉薑氏會拉著她同坐一輛馬車,本來她跟葉張氏的關係就緊張,葉薑氏如此一來不等於把她架到火上烤麼?葉雲水對葉薑氏這人一直不感冒,她自己鬥不過葉張氏卻總要拿自己的身份作伐子,這就足以讓葉雲水不喜與她交往。

  可葉薑氏卻沒有這個覺悟,一路上倒是從不提葉張氏,都在跟葉雲水說著她生母的事,倒是把葉雲水給說的煩了,便主動跟葉姜氏談起大月國的地域民俗、人文風情,昨兒她晚間看的那幾頁《大月五州志》的內容全都用了出來,倒是把葉薑氏給說的主動閉了嘴,她是商人出身,未識字便先回打算盤,哪里曉得這些個道道?

  葉雲水眼見葉薑氏閉了嘴,她也不說了,讓花兒拿了桂花糕和麻花糖自顧自的吃著,葉薑氏怕胖,自是不肯動甜食一口,只能吃著自帶的綠豆餅,一路上倒也是消停了許多。

  許是為了來年討個好兆頭,葉家的馬車在辰時二刻就到了靜安寺的山下,卻已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擁堵不堪,想必前來燒香拜佛的人定是不少。

  這靜安寺正是葉雲水穿越而來清修了兩個多月的那一座,此時再回到這裏,卻是有著異樣的感覺。

  “回大夫人,前方馬車擁堵,自是過不去了,如若大夫人想搶個好時辰上香,恐怕只能步行過去了。”趙二前來回著,葉張氏滿臉的不滿,“一個小年兒而已,怎麼都趕著這個時候巴巴的來,車上都是姑娘、少爺們,如若步行過去磕著碰著可了得?你去前方看看,到底是因何事擁堵,快來回我。”

  “哎喲,這可怎麼辦?這麼遠的路還要走過去,我可走不得,若是馬車不能行,我就坐車裏等著好了,可不湊這熱鬧。”葉倩如不停的抱怨著,葉張氏也拿她這性子沒轍,“渾說這些個沒用的,好好的等著,既然來了怎能不去拜一拜?”

  葉倩如自是不再說話,她本就不願來,卻是母親硬拉她來,而且還帶了那個討厭的女人,一想到葉雲水那春風得意的模樣,葉倩如就氣不打一處來!

  沒過多久,趙二便顛顛的回來回話,“回大夫人的話,前方是您娘家府上的馬車碰了禮部員外郎鐘大人府上女眷的馬車,您娘家似是府上的二公子在車內,奴才才剛遞了話去,許是馬上路就能通。”

  葉張氏一聽不由得皺眉,她那侄子她自己知道,許是又搭訕人家女眷惹事生非,“傳我的話去,讓他快把事兒了了,趕不上吉時上香,我揪他耳朵。”

  趙二是個聰明的,眼珠子一轉便知是什麼事,他不過是個奴才,自是顛顛的前去回話,而剛剛他說話的聲不小,許是其他車上的也都聽見了,葉張氏心虛的自是回頭瞟了一眼,心中自是對自己這侄子不滿,要不是他非要在婚前瞧上一眼葉雲水,她何苦費這麼大的周折?可這個不爭氣的居然還在這個節骨眼兒挑事端,這不是打她的臉嗎?

  葉雲水自是聽見趙二剛剛的話,心中不由得冷笑,她自是猜到葉張氏不會無緣無故的來上香,原來是早跟她侄子串謀好了,在這兒等著她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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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上香(二)

  趙二的話葉雲水聽見了,同車的葉薑氏自也是聽得個清清楚楚,葉薑氏本就是個愛湊事的,此時更是落井下石的說著,“就知道她沒安什麼好心,也是個不自重的,你雖不是她親生的,卻也是奉她一聲母親的,卻幫著外人串謀自家人,這若是傳出去還當咱葉府的嫡長女嫁不出去呢,臨了還得先讓人相看相看!”

  葉雲水實在是服了這葉薑氏,前世那話怎麼說的來著?她就是屬那澱粉的,最大的作用就是勾芡!

  “許是偶遇碰上的吧。”葉雲水自是不會給自己沒臉,只得自己圓著話,葉薑氏瞟了她幾眼也不再言語,臉上似笑非笑著,儼然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

  一時間這氣氛尷尬,沒等許久葉雲水便聽見趙二下令命馬車前行,不大一會兒馬車就停到了山腳下,而眾女眷和少爺們便下車準備上山,小廝們前後護著,趙二則護著小少爺們,在中間隨時機動,姑娘們的臉上都掛著紗帕,自是被丫鬟婆子們護在中央。

  靜安寺雖是在山上,可山下通上去的路卻已是被修的平整,青石鋪就的臺階,每隔一段路還有待客休息的石桌石凳,半山腰便有前往寺廟中領路的僧人,葉雲水一路走著瞧著,她雖是在這寺廟中住了兩個多月,卻從未仔細看過這風景。雖然葉雲水厭煩葉張氏,可下了車卻不得不跟在她的身後,葉薑氏更是寸步不離葉雲水,一來她是想攪和了葉張氏的事,二來也不乏有著保護葉雲水的心,葉雲水自是看在眼裏,也記在心上。

  一直到寺廟大殿,那張宏都未出現,葉雲水的警惕心卻不曾鬆懈,由僧人引領著叩拜,上香,葉張氏自是添了不少的香火錢,眾人折騰這一番,便已是接近晌午,葉家一行人則由著僧人領她們到後殿的齋堂,葉張氏昨日便包了院子,等著吃一席這靜安寺的齋飯後再歸府。

  到了後殿,葉蕭鵬、葉蕭卿幾個小的自是在屋內坐不住的,鬧騰著出去玩,而葉雲蘭雖然也有心跟著,可她畢竟是個姑娘家,在府中自是不多約束,在外卻不能隨性,只得跟在黃姨娘的身旁,聽著娘幾個說話。

  可屋中這幾人卻真真是沒什麼好說的,單說葉張氏便是跟葉薑氏不對付的,而葉雲水又是葉張氏的眼中釘、葉倩如的肉中刺,黃姨娘身為姨娘,只有在一旁站著聽喝的份,最小的葉雲蘭更是什麼都不懂,只知道要看葉薑氏的臉色行事。

  “大姐,你好歹在這廟裏住了那麼久,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帶我們去走走?等著吃齋飯還要一個時辰呢,坐在這屋裏豈不是悶死了!”葉倩如這話卻是故意挑刺說的,她哪里是嫌悶,就是為了說出來噁心噁心葉雲水罷了。

  “妹妹這話到說茬了,前兒個我在這廟裏抄經休養自是在後山的小院中,旁日裏不曾在外走動,哪里知道這廟裏都有什麼好景致。”葉雲水倒也不吝她這些,只是笑盈盈的回答,任她有刺也紮在軟棉花上,使不出勁兒來。

  葉倩如白了她幾眼,自討沒趣的不吭聲。

  此時門口的王婆子前來回話,“回大夫人,您娘家二公子聽說您前來上香,在外求見。”

  王婆子這話一出,屋內的知情的自是全看向葉雲水,葉雲水卻不動聲色,如同置身之外之人一般。

  葉張氏瞧了一眼葉雲水,自圓自話的說著,“越發的沒規矩,這裏頭都是女眷,哪里是他見得的,”葉張氏故作為難,卻看向葉薑氏說道,“弟妹如若是介意的話,嫂子就到旁個院子裏去見。”

  葉薑氏瞧她那虛情假意的模樣倒也是個不怕事的,“都是自家親戚,沒得外道了還讓嫂子跑院外見自家侄子,這豈不是打我的臉麼,哎呀,對了嫂子,這二公子是不是雲水那未來的夫婿?”

  葉張氏的臉色閃過一絲惱怒,這話是心裏明白卻說不得的,眼下葉薑氏卻把這層窗戶紙愣給捅破了,這如何讓葉張氏下臺?

  葉張氏心裏惱了,面子也下不來台,只得怒駡著讓王婆子回話,“告訴他府裏都是女眷,還有他未來的媳婦兒怎可在婚前見了面?讓他回去吧,如若真有心孝敬我這個姑母,待回府之後再來請他來做客。”

  王婆子臉上也悻悻的一笑,葉薑氏卻還在裝傻充愣的說著,“大嫂可別惱了啊,這倒成了我的不是了,都怪我這張嘴,呸呸呸,我自罰幾下!”葉薑氏虛著打了自己的嘴巴,葉張氏就算是有怒也發不得。

  “母親,我上山時這鞋子許是進了灰塵,去旁個院子裏讓丫鬟們收拾下。”葉雲水自知她在這裏早晚要被這妯娌二人當作說嘴的材料,便是先找個由頭躲了出去,她可不管那張宏見不見葉張氏,她是不相見就是了。

  葉張氏此時也不好拒了她,自是應下了。

  葉雲水帶著花兒離開了這屋子,到旁個沒人空院子中坐下,花兒自知葉雲水這是躲了的,她那鞋子什麼毛病都沒有,卻仍是堅持著,“大姑娘,容奴婢給您瞧瞧這鞋子。”

  葉雲水明白她這是要把面子的事做足,便點頭應了。

  可主僕倆沒想到的是葉雲水的鞋還真就是出問題了,那鞋面上不知何時漏了個小孔,許是她上山時踢在了石階上卻沒發現,花兒前去尋僕婦們取針線,卻又覺得留葉雲水一個人不放心。

  “奴婢還是叫了人來陪您我再去,您一個人在這裏我不放心。”花兒的話總是很少,卻透著股讓人貼心的暖。

  “算了,不然就先這麼著,你走了我也不放心。”葉雲水對花兒笑笑,主僕倆雖然沒挑明,卻都知道對方心中所想。

  “那奴婢叫小廝取了茶給您,就在門口喚一聲,馬上就回。”花兒得了葉雲水的應允,便到屋門口叫了小廝倒茶,而她則是一路小跑著回來!

  張宏到葉張氏處請安,卻沒見著葉雲水十分的氣惱,心中卻還在埋怨著自己姑母說話不算話,他瞧見葉張氏身旁的王婆子,便偷偷的問了王婆子,王婆子自是向著張宏的便如實的說了,這會兒張宏才知道那葉雲水知是自己來了,藉口到旁邊的院子中修鞋子,躲了起來,張宏的嘴角閃出一抹詭笑,讓你躲本公子,你不想見,本公子卻偏偏要見!

  第二十四章 上香(終)

  張宏探頭探腦的便進了這隔壁的院子,門口使了個小廝守著,遠遠的他就瞧見一個小丫鬟拎著茶水往屋裏跑,自知那便是葉雲水臨時落腳之地!

  “你是誰?”花兒一回頭便見著一個男人往屋子裏探頭,立刻迎身擋了過去,不讓他接近門口半步。花兒是個聰明的,自是知道這許是葉張氏的侄子,葉雲水未來的夫婿,可眼下他未挑明身份,她做丫鬟的自是要保護著大姑娘!

  “本少爺乃是……”

  “不管你是誰,你沒見這院子裏是女眷嗎?堂堂一個大男人硬闖女眷的院子,這傳出去像話嗎?還請您快快離開,這屋子裏的乃是葉府的大姑娘,不是你能覬覦的!”花兒說著就往外趕人,那張宏抻著脖子卻也沒見著葉雲水的模樣,自是會有些氣惱,一把推開花兒就往裏闖,“滾開你個小賤人,少爺乃是你家姑娘未來夫婿,上卿府的二公子,你敢這麼對我?”

  花兒一個趔趄被甩在了地上,張宏邁著四方步梗著脖子就往屋裏走,他剛走到門口就只見那屋門被“啪”的一聲關上了,差點兒撞了他的鼻子,連連退後幾步!

  葉雲水的聲音自屋內傳出:“張公子請自重。”

  “呵,你還來勁了!”張宏摸著自己的鼻子一陣氣惱,他本就是個紈絝,旁日裏無惡不作的二世祖,哪吃過這種閉門羹?自是不肯就此甘休,語氣上也就沒了客氣,“你早晚是本公子的人,早見一面又何妨?難不成你醜的不能見人,怕汙了少爺的眼不娶你過門不成?快開門讓我見一面就作罷,否則我就硬闖了!”

  葉雲水沒想到這樣張宏都找過來了,而且她也著實的見識了這個眠宿花街柳巷的花花公子是什麼德性!葉雲水冷哼一聲,定是葉張氏使人告訴他的,心裏更是恨的牙癢癢,心裏打定主意,若是張宏敢硬闖的話,她就與葉張氏撕破臉,鬧她個天翻地覆,最好是鬧到張宏厭煩了自己主動退婚才好。

  “張公子也是官家子弟,怎可如此孟浪行事,你若是不允此婚事自可向長輩們說明,退了這門親事便罷,何苦出言相辱?”葉雲水在屋中怒駡,張宏卻仍是叫囂著不甘,“少廢話,你若是真是個醜八怪我自會找長輩退親,嫁妝再豐厚又如何?你不過是個商人之女罷了,給我當個側室就是你家八輩子燒高香了,還真把自己當什麼千金小姐了!”

  張宏自是個混的,旁日裏淨聽葉張氏說這葉雲水如何如何的氣她,只是礙于她是葉府嫡長女,後母難做,於是便攛掇張宏娶了她,葉雲水的嫁妝如何的豐厚……張宏雖然出身官家,但財力上自是比不得葉家的,他自然曉得自家姑母是什麼心思,不過是往家裏多個女人而已,他自是不介意的,更沒有將葉雲水多麼的放在心上,不過是為了錢而已,如果不是你嫁妝豐厚,老子還不娶你呢!

  “花兒,去把夫人請過來!”葉雲水恨的只想出去揍這個不要臉的男人一頓,無恥到他這種程度還真是不容易,果真是跟葉張氏出自一家人,都是這樣的刻薄貪婪。

  “少拿我姑母嚇唬我,今兒我話就撂這兒,你今兒見也得見,不見也得見!”張宏滿身的**習氣,氣的葉雲水在屋裏亂轉,而花兒本欲去通知人,卻被張宏給攔了下來,張宏欲踹門而入,花兒只好守在門口抵死不讓張宏過去。

  “你個小賤人,快給我起開,否則我一腳踢死你!小路子,把這個賤丫頭給我拽走,爺們還就不信了,今兒治不了兩個娘們!”張宏的小廝剛要跑過來幫忙,就聽見門口忽然響起了一聲叱喝!

  “何人在寺廟中大聲喧嘩!”旁裏一個聲音自院中響起,倒是嚇了這幾人一跳。

  張宏回頭卻是一年輕的和尚,身邊還有一錦衣華服的青年和他的僕從,秦穆戎今日是便服出巡,沒有帶世子儀仗,只有六個貼身侍衛便服跟隨,旁人一看許是以為哪家公子,絕不會認定他是世子爺。

  “喲,我說不讓我見呢,原來是自有情郎相會啊!哼,葉雲水,你也是個訂了婚的姑娘家,別這麼不守婦道!”張宏旁日在城裏出沒地都是花街柳巷、茶樓戲園子,從沒有在正經場合出現過,他哪認得出眼前之人的身份!

  秦穆戎早早的就定下了葉家旁的院子落腳,只為遠遠的見一面葉雲水,自知葉雲水是個倔強不堪受辱的,當日那般救他已是不易,如若貿然上前恐會引起反感,壞了規矩,可不料他在旁院與主持大師的弟子談禪,就聽見這院子裏雞飛狗跳的,使人一聽卻知是那張宏要見自己未來的側妻未果,在這裏叫囂怒駡,便過來瞧瞧,而此時,張宏更是把髒水往他的身上潑了過來,秦穆戎怎可忍他?

  “放肆!此乃當今莊親王世子、鎮遠大將軍秦大人在此,你個奴才卻敢如此出言不遜!”秦穆戎的隨身侍衛首領秦忠怒斥一聲,張宏嚇了一個激靈,眼神中帶著幾許不信的探尋。

  “來人,先重打五十板子,再交還吏部上卿張大人好生管教!”秦穆戎那冷漠的聲音響起,冷漠的看了張宏一眼,他身後幾名侍衛立即上前,抓著滿眼倉皇失措的張宏就地扒了褲子,一板子接一板子的落下!

  張宏對這突然襲擊還未緩過神來,待那板子落下疼痛難忍之時,他哀號出聲之時,才得知他惹了麻煩,而此時卻為時已晚!那一板子接一板子的落下,他的屁股早已經血淋淋的皮開肉綻了!

  五十板子,還是由秦穆戎貼身侍衛執板,都是行伍出身,這板子落下自是比旁人要疼上萬分,饒是個尋常兵士都受之不得,起碼要躺上半個月才得起身,而張宏這旁日裏女色纏綿,早被掏空了身子的主,挨上這五十大板,不死也是個殘廢了!

  葉雲水沒想到會忽然發生這樣的事,自是在屋子裏沒有出來,巴巴的到窗口看去,這一看,她的心咯噔一聲……

  而此時,葉張氏自是知道了這院子裏出了事,連忙跑了過來卻見張宏被按住挨打,眼前一花差點兒昏了過去,連忙跪下求情道:“吾乃太醫院葉醫正夫人,張宏吾侄不知世子爺在此多有冒犯,還請貴人高抬貴手,饒了他這次!”

  秦穆戎自知這便是那葉雲水的嫡母,這張宏的姑母,縱容自家子侄污穢嫡女名聲,這種後母讓他心中自生厭惡,“本世子一言既出怎可輕易收回。”

  葉張氏眼見那張宏哀號不已,而卻仍是不甘心,“吾侄乃吏部上卿張蒼德大人的公子,還請世子爺看在張大人的份上……”

  秦穆戎冷哼一聲,嚇的葉張氏閉了嘴,那淩厲的目光就像是一把刀子,“張大人的公子就可往本世子身上潑污水?就可硬往女眷院子裏闖?就可任由他欺淩其他女子?好一個張大人的公子,他張蒼德不會教育兒子,本世子就替他教育好了再送回去!”

  “來人,拿本世子的帖子去涅梁府,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府尹,衝撞世子應判個什麼罪過讓他按律處置,不得徇私!”秦穆戎說罷,帶著秦忠先行離去,葉張氏癱在地上哭的是昏天黑地,最後“嗷”的一聲昏了過去!

  秦穆戎交代五十大板自是五十大板,侍衛一下都不會少打,也不會多打一下!五十大板挨完,那張宏早已經只剩下半口氣,這還是秦忠私下囑咐侍衛的結果,如果真的要打死張宏,恐怕不用五十大板,五板子下去他就可以直接在廟裏做法事超度亡魂了。

  此時除了葉張氏之外,還有一個人被嚇的坐在屋裏說不出話!此人便是葉雲水,她剛剛透過窗子遠遠瞧見那世子爺的模樣,可不就是當日自己救的那錦衣華服的青年?怎麼會是他?我滴天啊,我居然救了這樣一個大人物!葉雲水自知自己絕不會看錯,那一雙幽深的黑眸她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

  作者有話說:嗷嗷,故事的大轉折開始,敬請關注後續情節更精彩,今兒仍舊兩更,第二更有可能稍晚些,各位親們不要見怪哦!

  第二十五章 拒嫁

  看著張宏挨了板子又被拖走,葉張氏更是哭的醒了又再次的昏了過去,眼下倒是鬧成了一團亂,莊親王世子兩名護衛被留下負責送葉府女眷回府,葉薑氏也不敢有半分的違逆的意思,只得順從著侍衛的意思,連忙使小廝負責看好孩子們,匆匆忙忙的帶著眾人回了葉府,一直到了葉府的女眷全都進府之後,那兩名王府侍衛才離開。

  一時間葉府內雞飛狗跳,連丫鬟婆子們都戰戰兢兢的,看向葉雲水的目光中多了幾分異樣!

  葉雲水眼下自是沒有心思理會她們又會編排出什麼花樣來,這事情突然鬧將成這個模樣她不知自己該喜還是該悲,渾渾噩噩的跟著眾人離開了寺廟,歸了府,回了她的靜思居,她的腦子裏都是世子的影子!那雙黑眸的影子在她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坐在靜思居中許久,葉雲水才逐漸的回過神來,問著身邊一直護著她的花兒,“那張宏被關起來了?”

  花兒自是肯定的點頭,世子爺親自發話又拿了帖子去的,想必府尹大人也不敢徇私放人吧?在花兒的印象裏自然是皇親國戚比當官的權利大。

  “那我的婚事不就結不成了?”葉雲水的眼睛裏閃爍著無限的期望,花兒自是覺得可能,又覺得不一定,“大姑娘難為奴婢了,這哪里是奴婢想當然的事,還得是看老爺夫人的意思。”

  葉雲水此時才算是把腦子緩了回來,苦笑著舒了一口氣,是啊,這哪里是想當然的事!最終結果還得看老太太,看葉重天和葉張氏的意思,不過此事既然已經鬧到了這個地步,那她就絕不要再嫁張宏這個噁心的男人,聽見他今天那話葉雲水只差沒出去給他幾巴掌!

  葉雲水靜下來想著,反正自己前身都上吊過一次了,而此次張宏又調戲自己還衝撞了貴人,那五十大板下去,整個人都像血葫蘆一樣了,恐怕放出來也是個殘廢,如今怕只怕葉張氏為此惱了自己,逼著自己嫁過去守活寡,這種事她也是做得出來的,如若真的如此,她可就絕不會任憑拿捏,要跟這位嫡母鬥上一鬥了!

  葉雲水心裏又湧上了秦穆戎的身影,他不會是故意把張宏打成個殘廢又關起來,讓自己嫁不成吧?隨即葉雲水又罵了自己兩句,這是怎麼可能,雖然當初是救了他,恐怕他早已不記得這件事了,又怎麼會知曉自己就是救他的人,還上演這樣一出戲呢!而且也沒有理由和動機讓他這樣做。

  葉雲水想起他,連忙把那塊血玉麒麟佩找了出來貼身放好,既然已經知道這東西的主人是誰,就更不能外泄出去,否則很容易給自己惹麻煩。

  葉雲水拋開了自己的胡思亂想,眼瞧著時辰差不多,帶著花兒和春月就奔老太太的院子裏去,今兒這出好戲恐怕已是鬧的人盡皆知,在寺廟中雖然只是那世子爺的人和葉府的人親見這一幕,但恐怕這事早就傳開了,畢竟今兒去廟裏上香的人那麼多,誰能保證沒被別人偷著瞧了去?聽了去?

  葉雲水覺得眼下是個擺脫這噁心婚約的好機會,她怎能不把戲繼續演下去?讓春月取了薑汁抹了袖子上,葉雲水蘊含著眼淚哭著出了靜思居上了小轎,一路奔老太太的中院而去。

  此時,老太太院子裏的氣氛是自二老爺回來之後第一次如此的壓抑,甚至有些風雨欲來的壓迫感。

  小一輩的都被攆了回去,只留了葉重天,還有二老爺和葉姜氏在此,老太太端坐在上,目光中沒有了往日的慈祥而是說不出的威嚴,院子門口跪了一長排,除了葉雲水屋裏的花兒,今兒前去的丫鬟婆子、小廝一個都沒差,全都跪在院子裏戰戰兢兢的發抖,小丫鬟們更是嚇的不住的掉眼淚,卻是不敢哭出聲,等著老太太訓話。

  而葉張氏此時自是從昏迷中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問張宏的下落,第二件事便是罵葉雲水是個晦氣的,還未嫁就招惹其他男人,連累了自家子侄。

  葉張氏本是在自己的荷苑裏說著,卻不料被老太太使來瞧葉張氏的畫眉聽了去,畫眉傳了老太太的話,讓葉張氏過中院去一趟,葉張氏本就覺得今日之事委屈至極,而且院子裏的丫鬟還告訴她,老太太叫王婆子去罰跪了,葉張氏自是氣不打一處來,帶著丫鬟就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而此時,老太太正在對著丫鬟婆子們問話,“把頭都給我抬起來,你們挨個給我說,到底是誰告訴那張宏大姑娘的去向的?”老太太一拍桌案,那凜冽的目光一一掃過眾人的臉,最終落在了葉張氏的奶娘王婆子的身上。

  王婆子渾身一個激靈,自是低著頭強穩著自己的不安,盼著葉張氏快點兒來。

  老太太雖然如今不管事,年輕時卻也是從風風雨雨中走過的人,這些人不吭聲她就沒辦法了?老太太冷笑的看著她們,“老婆子我的話說不聽了是嗎?把頭都給我抬起來!低著頭都沒臉見人了嗎?我倒要看看是什麼樣的奴才把府裏的主子賣了!”

  眾人不敢再造次,都依著老太太的意思把頭抬起,只是那目光中都帶著不安和恐懼,也有小丫鬟當場就哭了出來。

  葉張氏一進院便見的是這一幕,連忙上前說著,“老太太,我那侄子如今還在涅梁府大牢裏不知死活,大姑娘招惹貴人在先,此事還應該由葉府出面……”

  “閉嘴!”老太太怒斥一聲,把葉張氏嚇的一個激靈,老太太活了這麼大歲數,哪怕沒親眼所見今日之事卻也能知曉個八九不離十,葉張氏此時居然還敢拿葉雲水說嘴,老太太豈能容她?“你給我閉嘴!到一旁站著去。”

  葉張氏身子一僵,自她嫁入葉府以來,在這婆婆面前立規矩都少的很,老太太更是從未對她呵斥半句或者責罰,如今卻在眾人面前如此讓她下不來台?葉張氏更是瞧見葉薑氏眼中的幸災樂禍,便把目光投向了葉重天,而此時葉重天的面色也是難看,葉張氏本欲上前說將幾句卻愣是被葉重天給瞪了回去。

  老太太眼見葉張氏閉了嘴,仍是問著下麵跪著的人,“說,到底是誰告訴那張宏大姑娘的去向的?今兒若是沒人承認,你們全都打了板子賣出去,有人承認或者指證他人,一經屬實賞紋銀十兩。”

  老太太胡蘿蔔加大棒,跪著的丫鬟婆子們立即心中思量起來,此時如若不說,被打板子攆出府一家人的活路都斷了,他們被攆出府的自是不好再尋差事,也沒人敢用,可如果照實說了,豈不是要被夫人忌恨?可眼下老太太發了威,夫人恐也是自身難保吧?得罪了夫人總比沒活路強,於是便開始有膽大的出來回稟。

  “回老太太的話,奴才看見夫人身邊的王媽媽跟張公子說話,卻不知所言何事。”一名跟隨的小廝上前回稟,他一直是趙二手下的,而趙二又剛得老太太恩典許了香草,他自是知道趙二是老太太的人,眼下說出夫人身旁的一個奶娘,又不是說夫人,於是他便照實說了。

  “奴婢也見王媽媽上前跟張公子敘話。”又一名丫鬟上前回了,她抬眼正瞧見葉張氏那憤恨的目光,不由得一個激靈,立馬磕了個頭,“夫人饒命,奴婢照實回話,絕無虛言。”

  老太太橫掃了一眼葉張氏,葉重天望向她的目光中也多由探究,葉張氏自覺這情勢不受自己控制,便是指著奴才們罵道,“胡言亂語,那是我使喚王媽媽問他我父親母親是否安好,怎會是說大姑娘的事,沒有影的事休得滿嘴胡謅,還不給我自行掌嘴!”

  “夫人饒命,夫人饒命!”跪著的丫鬟連連磕頭,滿眼的驚慌失措,主子們的爭鬥最後受罪的自是他們這些個奴才們。

  “你給我退下!”葉重天怒斥一聲,“母親問話,你跟著插什麼嘴,還嫌不夠丟人嗎?”

  葉張氏未想到葉重天也沖自己發火,當即要發作卻又憋了回去,只得恨恨的望向這些個奴婢,用眼神告訴他們,誰若是敢再胡說八道,那定是要被她忌恨的!

  下麵跪的這群奴才自是不敢再說話,頓時又是不言語了。

  老太太掃了一眼葉張氏,冷哼一聲,“好好好,我老了,在這府裏不當家了,你們便欺負我老婆子眼瞎耳聾,是嗎?我告訴你們,老婆子我還沒死呢!我活著一天,就絕不容你們這群奴才吃裏爬外,來人,給我打!狠狠的打,打到他們說為止!”

  一眾老太太院子裏的婆子上前,將那些個人摁下就打,厚重的板子落下,哀號聲四起,而喊的最厲害的便是葉張氏的奶娘王婆子,葉張氏在一旁看在眼裏急在心上,卻又幫不上忙,王婆子自葉張氏一小跟了她這麼多年,那情分自是旁人比不得的,如今她看著王婆子挨打,就如同打在她身上一樣!

  其他的丫鬟婆子還有小廝更是大叫著冤枉,可眼下老太太在氣頭上,誰都不敢出聲阻攔,否則不是正往槍口上撞?

  王婆子被打的昏死過去,葉張氏本欲叫人上前扶起,誰知老太太立即使人攔了她,“沒交待清楚誰都逃不了干係,打死也是活該!不過是個奴才而已,哪那麼嬌貴?護不住自家主子要你們作甚?給我用冷水潑醒了,再打!”

  …………

  作者有話說:昨天出去回來已經是過了淩晨了,答應大家的第二更沒有兌現,今日補上,此為補昨日的第二更,今天還有另外兩更,答應大家的就絕不失言,嗷嗷嗷…
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涼風冬有雪
若無閒事掛心頭
便是人間好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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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處置

  老太太的院子裏已經開了席,今兒在老太太屋裏擺的鍋子,一家子坐在一桌上,小輩的人則在旁邊的小桌上擠著,由丫鬟們伺候著。

  見葉雲水進了來,葉張氏當即就落了臉子,“怎麼來這麼晚?學了這麼些日子的規矩就學到這個?別以為你要嫁了我就說不得你,你在葉府一天就要守著葉府的規矩,還不給老太太跪下認錯!”

  葉倩如在一旁幸災樂禍的瞧著,還不忘跟著諷刺兩句,“幸好母親央老太太提前擺飯了,不然大家這會兒都得餓著肚子呢。”

  老太太的臉上也不好看,葉薑氏則是一副看熱鬧的模樣,葉重天的表情也十分嚴肅,二老爺瞄了一眼葉重天,卻也沒說話。

  葉雲水目光掃過小輩那一桌,最後落在了葉蕭飛的臉上,葉蕭飛眼見葉雲水看他,不知是心虛還是如何,目光卻是躲躲閃閃。

  葉雲水路上本沒有拿定主意此事如何辦,可眼見葉張氏和葉蕭飛這模樣,她忽然心裏有了一番計較,走到老太太跟前跪下回話,“給祖母賠罪,孫女今兒來得遲了。”

  老太太撂下了筷子,瞄了一眼葉雲水,“來的晚了許是有什麼原因?”

  葉雲水面露難色,在眾人的臉上一一掃了過去,葉張氏冷哼一聲,“她能有什麼原因?許是覺得要嫁了,我們管不得她了,這幾日我就瞧著你走路都帶著風,你擺著架子給誰看呢?”

  “喲,大嫂,您可消消氣,怎麼說都是您的閨女,當著大家的面兒教訓兩句就罷了,總得留點兒體面。”葉姜氏特意加重了“閨女”二字,讓葉張氏的臉色更是難看了幾分。

  葉重天的目光中帶著些許失望,昨兒他這大姑娘還給自己長了面子,怎麼今兒就犯了糊塗?如若身體不適遣個丫頭來說一聲便是了,怎可讓一家子長輩等了她許久卻連個信兒都沒有,葉重天不由得在心中暗自搖頭。

  老太太見葉雲水看著自己微微搖頭,似乎是有什麼難言之隱,本想給她個臺階叫她起身的,可葉張氏算是逮到機會了卻不依不饒,“老太太,大姑娘管教不嚴是我的過錯,雖然有心疼愛卻不能縱了她如此沒了規矩,將來嫁入別家若是如此嬌縱頑劣,丟的是葉府的體面,按照府裏的規矩,對長輩不敬要罰十個板子,可雲水畢竟是要嫁了的人了,請老太太做主改罰她二十下戒尺,以示懲戒。”

  葉張氏本就想找機會作伐子,這會兒逮到機會卻是絕不會放棄,而且這幾日葉倩如整日整日的在葉張氏跟前數落葉雲水的不是,雖然沒有說出葉雲水給她巴掌的事,可這髒水污水卻沒少往葉雲水的身上潑,葉張氏始終沒找到個恰當的機會收拾她,眼下怎可輕易放過?

  “你沒什麼要解釋的?”老太太不忍心罰她,雖然知道這是葉張氏故意為難,卻礙著規矩不得不罰,眼下一大家子人全都在,她也不好包庇于誰,老太太心想只要葉雲水扯個差不多的由頭,她就做主免了她的罰,可是葉雲水沉默了半晌,仍是搖了搖頭。

  老太太歎了一口氣,擺了擺手,示意這事兒她不想管了,葉張氏叫了自己的奶娘王婆子取了戒尺來,就由王婆子代為懲罰,葉雲水伸開自己的左手,臉上的表情淡淡,“打這只吧,明兒還要跟宮嬤嬤學儀容裝扮,旁日裏都用右手做事,左手可以縮著。”

  王婆子面色一怔,葉張氏冷笑出聲,顯然,她是以為葉雲水搬出宮嬤嬤來是希望她手下留情,免得被宮嬤嬤知道丟了葉府的體面,可葉張氏此時哪顧得上什麼體面不體面,先罰了她再說!

  王婆子的戒尺一下又一下的落在葉雲水的手上,那三指寬的板子落在這嬌嫩的手上,幾下就滲出了血,那血紅的顏色甚是刺目,晃的人眼睛不忍相看,葉蕭雲欲言又止,只得別過頭去,葉蕭飛的嘴角抽搐了幾下,不知是否聯想到他自己,葉蕭卿和葉蕭鵬見慣了大姐被罰,沒有太多的感覺,而葉蕭春和葉雲蘭的臉上慘白一片,顯然是這二人有同病相憐的感受。

  葉重天擺手讓人撤了桌子,這般事完也沒有誰能吃得下了,所有人的臉色都十分難看,只有葉張氏和葉倩如母女二人的眼睛裏閃爍著同樣的幸災樂禍,特別是葉倩如,只差笑出聲了。

  二十下戒尺打完,葉雲水的手掌滴答著鮮血,好在葉雲水之前曾賄賂過王婆子,雖然手上流了血,葉雲水卻知道她手下留了分寸,這些個婆子若是罰下人,恐怕二十下整個手都會打的骨折。

  老太太立即吩咐著畫眉取水並拿了傷藥和繃帶,葉雲水的臉上仍是表情淡淡,甚至再挨打的時候她都沒有皺過一下眉頭,畫眉要幫著清理傷口,葉雲水卻是拒絕了,讓畫眉取些乾淨的棉花和烈酒來。

  葉重天冷哼著道,“還不趕緊包紮上,非要給你請個大夫來瞧嗎?”葉重天說不心疼是不可能的,怎麼說都是他的親生骨肉,特別是剛剛葉雲水挨打時臉上毫無表情,甚至手上血糊糊一片時,她連眉毛都沒皺一下,想必之前她也挨過不少罰,挨著血淋淋的板子卻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讓他的心裏怎麼不跟著難受?……想到這裏,葉重天便是多了幾分自責,對葉張氏也多了幾分怨懟。

  葉雲水知葉重天此時是惦記自己,此時卻也沒有拿喬,“回父親的話,女兒不是拿喬,乾淨的棉花柔軟,沾了烈酒擦拭傷口能夠把手上的血污消去,不會引起傷口感染,更利於傷口癒合,女兒是要嫁了的人了,自是不好帶著傷,讓旁人說嘴。”

  葉重天一怔,“你怎知烈酒有這番作用?”葉重天乃是太醫院的醫正,他聽說此法還是在太醫院的一個孤本手記上見到過,卻一直沒得實用,而葉雲水一個足不出戶的姑娘又是如何知道的?

  葉雲水的嘴角微微一扯,又拋下一句雖軟卻如利刺的話:“久病自成良醫。”

  葉重天的心好似被剜了一刀,葉張氏本是幸災樂禍的臉忽然沉了下來,她本欲上前說幾句卻被老太太輕咳一聲給懾的退了回去,二老爺的臉上露出幾抹疼愛不忍,而此時,畫眉則端著葉雲水要的烈酒和乾淨的棉花回了來。

  “大姑娘,你要的東西都在這裏了。”

  葉雲水點了點頭,把那棉花浸了烈酒之後,擦在自己的手上,那烈酒沾上了傷口疼痛不已,一股火辣辣的燒疼襲上心頭,葉雲水的嘴角抽搐了幾下,一股暖流湧上眼眶卻讓她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在眼眶裏打轉,屋內所有的人都眼睜睜的看著她,都嚇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葉雲水咬著牙忍著疼,硬是把牙和嘴唇咬出了血,配上她那慘白的一張臉,卻是讓人心疼不已,葉雲水拿著繃帶自己往手上纏繞,疼痛之余單手卻也不利索,半天都未裹上一圈。

  “快著快著,家裏幾輩子學醫的人卻讓姑娘自己動手,都是幹什麼吃的!”老太太看不下去了,坐在那裏叫駡著。

  葉重天正猶豫之餘,卻是葉蕭雲快了一步,“堂妹,逾越了。”

  葉雲水回以微笑,便把手交給了葉蕭雲,葉蕭雲也是顫抖著雙手,小心翼翼的為她擦著傷口,撒了藥,看他那表情好像比葉雲水還疼,終於忙碌了半天,才把葉雲水的傷口包紮上。

  “有勞堂哥了。”葉雲水客氣的執了同輩禮,葉蕭雲則抱拳朝著葉雲水鞠了躬,回到他自己的座位上,葉薑氏埋怨的看了葉蕭雲幾眼,怪他多管閒事,卻也不好做聲。

  葉雲水的傷口很疼,她的心也很疼,卻仍是走到老太太跟前跪了下去,“讓祖母擔心了。”

  “好了好了,可心疼死我了,這才回來幾天啊,就又是受罪了,你就是個命苦的啊!”老太太抹著眼淚,每一句話都是紮在葉張氏的心尖子上,葉重天的臉色也更是難看。

  “你們都散了吧,大姑娘今晚上留在我這裏了。”老太太攆人,這些人自是不好在此多呆,紛紛起身告辭了,葉重天自是第一個起身欲帶著大房一行人回去,葉雲水忽然叫住了他,“父親,請您稍等一下,女兒有事商量。”

  葉重天自是疑惑的看著她,葉張氏的疑心立即提了起來,語氣更多了幾分不屑,“有什麼事剛剛不能說非要現在說?”

  “回母親,女兒是要與父親相商為生母祭奠之事,不好勞母親費心。”葉雲水的話硬是把葉張氏的話給噎了回去,葉重天不知葉雲水此時把亡妻搬出來是何故,只得打發葉張氏先行回去,“你先回去吧,晚上我去陳姨娘那裏。”

  葉張氏狠狠的咬了咬牙,帶著葉倩如離去了。

  老太太是個精明人,自然知道葉雲水把葉重天留下是有話要說,便把屋內的丫鬟們都打發了出去,“孫女啊,你今兒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挨了打,是心裏委屈讓祖母也跟著心疼嗎?”

  葉重天也是帶著斥責的說著,“你今天做的過分了,不能全怨你母親。”

  葉雲水突然跪地,“給祖母和父親賠罪了,女兒的確是有事要說,可是為了葉府的體面,我不得不瞞了下來,而且還扯了生母祭奠之事做了幌子,女兒先給祖母和父親賠罪了!”

  “有話起來說,別動不動就跪。”葉重天的語氣裏帶著不耐,今兒一晚上他看了多少次她跪下了。

  葉雲水頓了頓神,才緩緩的開口,“祖母先答應孫女不得生氣,否則孫女也不敢說了。”

  “答應你,答應你,快些說來吧,有事情祖母給你做主!”老太太也似是等的不耐煩了。

  葉雲水自知火候差不多了,也不再賣關子便開口言道:“孫女今兒來請安的路上,見著翠綠姑娘躺在雪地裏……下身流了許多的血,許是……許是……”葉雲水故作難為情不好開口,可那表情是個人都知道她後幾個字是什麼意思!

  “什麼?翠綠?”老太太的聲音忽然提高了!此時也顧不得葉雲水是個未出閣的,氣的大聲罵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是誰做的?畜生!畜生啊!連……連我的人都敢!”

  老太太怒氣湧上,手都跟著發抖,“定是蕭飛那個混賬,前兒他就來跟我要人,我卻是糊弄著應下了,可他……他怎麼就,唉,混賬!這個混賬!你這個丫頭,卻為了他藏著,他自己都不要那個臉面了,你何苦替他瞞著,還有他那個親娘,都是不省心的,卻是苦了我的孫女了,她卻還……作孽啊!”

  老太太說話都不連貫了,葉雲水忙起身替她順著氣,目光卻是瞧向了葉重天,葉重天怎不知葉雲水的目光是何意?老臉沒來由的一紅,一拂前襟,跪在老太太跟前,“孩兒不孝,惹母親難過了!”

  …………

  作者有話說:嗷嗷嗷,三千六百多字滴大章節發佈,求推薦票、求收藏~~琴律絕不是後媽,女主勝利在望,喵~~

  第十七章 處置(二)

  “啊?”老太太驚訝的說不出話,連連半晌才緩過神來,指著葉重天罵道,“你你你……你個畜生啊,你做的哪門子孽啊!你想要人直接說了我還能不許?背地裏做下這種事你讓我怎麼說啊!”

  葉雲水心中落了地,她果然沒有猜錯,翠綠肚子裏的孩子是葉重天的。其實這事並不難猜,只有葉蕭飛那個傻子會以為是殺了人,這府裏頭的男人雖不少,可大多數都是小的,成年的除去葉重天,也就是葉蕭飛了,二老爺一家剛剛回府還不到十日,怎麼可能會跟翠綠有瓜葛?若不是葉蕭飛那就必定是葉重天的了,如果不是跟府裏的男人有關,翠綠也不會支支唔唔的說著自己不該救她。

  葉雲水仍舊為老太太順著氣,目光沒有看向跪在地上的葉重天,父親跪的是老太太,她若是往那邊看去,豈不是父女都很尷尬。

  “上次一時酒醉……就……就……請母親責罰!”葉重天低頭歎氣,似乎也為自己的過錯後悔不已。

  “都是你屋裏頭那個不省心!若她是個大度的,怎可能這些年屋裏頭都不添人?怎可能那三個姨娘一個孩子都沒有?她以為老婆子我是個瞎眼的了!”老太太罵了葉張氏一通之後,才開口問著:“這事你屋裏頭的知道嗎?”

  葉重天搖了搖頭,“應是不知。”

  老太太見葉雲水面上尷尬,則叫葉重天起來罰他站著,“今兒你這親閨女為你瞞下這等醜事,卻還代你受過,你是要領情的,雲水也是個穩重懂事的孩子,比那刁蠻的強的多,你此時覺得委屈,可你卻也應後怕啊,若是哪個不省心的聽去了,在大家面前把這事兒說了,你這臉面丟了不說,讓人說你行為不檢,這官也是罷得的!只是苦了雲水了,如今又不招嫡母待見!那個容不下人的,許是把我孫女給恨上了啊!”老太太眼淚汪汪的看著葉雲水,葉雲水自是知道老太太一來是為她抱屈,二則是給葉張氏上眼藥,旁日裏葉張氏張揚慣了,老太太睜眼閉眼不吭聲,心中卻是有數的,眼下自是個機會,還能放過她?

  葉重天的臉色也是一陣青,一陣白的,老娘罵媳婦兒,他哪里敢插嘴?而且他也覺得這件事葉張氏做的過了,卻並未把原因找在他自己身上,葉雲水見老太太為難葉重天,不得不出面圓話,“女兒代父受過是應當的,值不當一提,只是翠綠姑娘如今還在我院子裏,情況也不是太好,孫女來之前剛剛喂了她止血的藥,如今如何處置請老太太示下。”葉雲水見葉重天看著自己欲言又止,沖著他輕輕的搖了搖頭,她知道葉重天是問孩子的事,對於葉重天來說,一個丫鬟的命哪必得上子嗣重要。

  果然,葉重天的臉上閃過一抹失落,似是對沒了孩子的惋惜,那失落卻沒有翠綠一分一毫的事。

  “唉……這丫鬟自是不能留了,留在府中也是個礙眼的,那女人定是容不下的,與其留在這府裏掛半個主子的名聲受罪,莫不如打發出府過小日子舒坦,畢竟是伺候過我的,當半個閨女疼著,看不得她在我眼皮子底下受人捏圓捏扁!一會兒我命人把她悄悄的帶回來,改日找個由頭打發出府,給她老子娘多補上點兒銀子,雖然是奴婢,卻也是咱們的不是。”老太太的處置很隨意,就像是打發了一條狗一樣,句句都與翠綠無關,句句都是直指葉張氏的嫉妒和不容,葉雲水心裏感覺冰涼,可她知道,老太太這還是看在翠綠伺候過她的份上給予寬大處理了,若是個看不順眼的,恐怕自是打死了都有可能。

  “一切聽母親吩咐。”葉重天自是樂得聽老太太的,葉雲水對她這父親不免有些失望。

  事情交代過了,老太太也是乏了,便攆了葉重天回去,葉雲水今兒要在老太太這裏過夜,便送葉重天出門。

  父女倆一直走到院子門口都沒有開口說話,葉重天看著低頭不語的葉雲水,又將目光移到了她的手上,覺得那白色繃帶上透出的殷紅格外刺眼,“委屈你了。”

  葉雲水苦笑著搖了搖頭,“女兒不孝,不能為父親分憂,只是此事恐怕瞞不過去,今兒我是見著蕭飛糾纏翠綠,才知道事情的始末,他也是個傻的,還以為自己錯失殺了人,父親還是尋個機會跟母親說了好,免得以後生事端,更免得蕭飛日後心裏留下陰影才是。”葉雲水一想到自己院子裏那些個婆子丫鬟,也自知此事葉張氏早晚要知道,可過了今晚,葉張氏就算是知道也不會拿她作伐子,畢竟這裏面有葉蕭飛的事,而挨打的是自己,她一向是引以葉蕭飛為驕傲,出了這樣的醜事她必不會自揭瘡疤。

  葉重天一愣,沒想到其中還有這樣一層,臉上不由得露出疑惑之色,葉雲水看在眼中,自是知道他在誤會什麼,“女兒沒有半句虛假,剛剛沒有說出來是怕祖母傷心,畢竟父子倆因一個女人……”葉雲水後半句沒有說出口。

  “我知道了。”葉重天自是尷尬的不自在,跟自己女兒討論自己的花邊豔事諒誰都會覺得沒臉!而此時,葉重天的目光始終停留在葉雲水的臉上,從她的面容五官上,他似乎又看到了他亡妻的影子,想起那個美麗寬容、溫柔體貼的女人,葉重天的心裏沒來由的一暖,再一想到葉張氏今晚的刻薄嘴臉,他心中湧起一股厭煩,自是對葉雲水愧疚不安,“這些日子別委屈了自己,想要吃些什麼、做些什麼儘管說,斷不會讓家裏苛刻了你,你是個懂事的,這些年雖是苦了你,卻也歷練的讓我都刮目相看,我自是知道這些年待你情薄了些,可一家子人都張口等著吃喝,為父也顧不得你。”

  “女兒不敢有半分怨言。”葉雲水自知這是葉重天這話有半分真半分假,許是有真的愧疚更多的卻是不得已的安撫,她若是借此拿大驕縱恐怕葉重天馬上就會厭煩了自己。

  葉重天望著她半晌沒有說出什麼,“明兒……記得按時換藥。”

  “女兒省得了!”

  葉重天似是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後大步流星的邁出了院門,朝著西院兒走去。

  葉雲水站在門口半晌,看著葉重天離開的背影漸漸淡出了她的視線卻仍未回到屋子裏,冬季夜晚的冷風卷著她單薄的身體沒有半分憐惜,葉雲水緊了緊身上的大氂,目光仍是望向遠方,她的目光此時清冷無比,與剛剛跟葉重天對答時簡直判若兩人。

  葉雲水抿了抿自己的嘴唇,嘴裏的血腥氣仍是未曾褪去!她今兒也是臨時起意,演了這出苦肉計,她就是要葉張氏拿自己作伐子,給自己難堪,就是要在眾人面前擺出一副淡漠無謂的模樣,任由著那戒尺打在手上也不吭一聲,不發一言,任由著那烈酒刺骨的疼痛也要堅持著做給他們看!

  葉雲水望著這霧濛濛的天空,她不得不否認,她成功了!她成功的利用了翠綠的小產,她成功的引起了老太太對葉張氏的不滿,成功的引起了葉重天發自內心的愧疚和注視,成功的引起了二老爺和葉蕭雲的同情,她成功的扮演了一個孝女的角色!可是為何心裏這麼苦?

  今兒這一幕卻是讓她想起了自己上一世在孤兒院的日子,哪怕是為了一塊糖,她們也能搶的頭破血流,為了能夠讓前來領養的父母看上自己,不惜任何手段給其他同樣有機會的小朋友下絆子,讓他們在領養人面前出醜,哪怕自己被其他小朋友打的滿身是傷,也絕不會跟老師告狀,對著老師永遠保持自己最燦爛的微笑,因為怕老師煩了而不再為她聯繫領養人……

  這些似乎已是忘卻的記憶又在葉雲水的腦海中浮現,她忍著一晚上的眼淚在此刻傾湧而出!

  ……

  哭夠了,淚幹了,葉雲水轉身踱步回房間內,臉上卻是掛著淡淡的笑……

  第十八章 總管

  第二日一早,葉雲水正伺候著老太太起身,門口便通傳說是趙總管來給老太太請安。

  老太太也是一愣,按說她不當家許多年了,旁日裏趙總管有事都是找葉張氏回話,今兒怎麼一大早就跑中院來了?老太太卻是讓畫眉將趙總管帶到前廳,而她則由葉雲水伺候著穿衣。

  “都說了不讓你幹,這手上的傷能輕易的動嗎?若是留下疤,可是一輩子的大事。”老太太自是不讓葉雲水做這等活計,可葉雲水卻笑著撒嬌的說,“孫女也沒幾日在祖母面前盡孝了,您就全了我這份孝心,容我撒嬌一次還不成麼!”

  老太太自是老懷欣慰,卻只讓她意思一下就讓旁裏站著的翠紅接過手來,翠紅是負責老太太衣裳的大丫鬟,眼見此時老太太是真的高興,自是樂得奉承幾句葉雲水,“老太太您就是有福氣的,大姑娘都這麼孝順您。”

  老太太自是滿眼的笑意,帶著葉雲水朝著前廳而去。

  “奴才給老太太請安了!”趙總管眼見老太太從屋裏出來,自是上前磕個頭,“眼瞅著過年了,奴才先給老太太您磕個頭,願老太太福壽安康,長命百歲!”

  老太太笑著罵道,“你這個老東西,四十來歲人了還來這一套作甚?快起來快起來,坐下說話。”

  “還是老太太體恤我這把老骨頭,一天不如一天,但願還能多服侍老太太幾年。”趙總管如今也是四十有七的年歲,老太太嫁來葉府時趙總管還只是個小管事,如今卻成了一府的大管家,在老太太跟前是奴才長奴才短的,在外頭也算得上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葉雲水仔細的端詳著趙總管,此人雖是四十七歲的人卻未曾發福,仍是一副精瘦的身板,只是那一雙帶笑的眼睛卻透著精明強幹,葉雲水鮮少跟他有交集,印象中雖有此人卻並不深刻。

  似是感覺到葉雲水的目光,趙總管自是朝著葉雲水行了禮,“這是大姑娘吧?老奴這廂也給您行禮了!”

  葉雲水連忙側身躲了他這一拜,抬手虛扶著說道:“趙總管可是折殺我了,您是府中的老人,說起來更是雲水的長輩,旁日裏對雲水更是多有照顧,怎可給我一晚輩行禮,快快請起。”

  趙總管的目光中閃過一抹驚詫,只是轉瞬就恢復到他帶笑的面孔,“大姑娘可是折殺老奴了,老奴怎可當您一聲長輩。”

  “當得,當得,有何當不得?這府裏的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的,哪一點兒不指望著你了?瞧著你如今四十多歲的人頭髮都花白了,也是勞心勞力,累的!”老太太一臉的感慨,趙總管自是感激的回話,“有老太太這份體恤,老奴就是累死了,也認了!”

  “呸呸呸,大早上就渾說,說吧,你這無事不登三寶殿,到我這兒來做什麼?”老太太自是知道趙總管必是有事情說,否則也不會一早登門,還特意搶在大房、二房請安的時候。

  “回老太太的話,昨兒晚間老爺說大姑娘手傷了,特意使人囑咐我到鋪子拿了上好的傷藥過來給大姑娘。”趙總管從懷裏拿出一個盒子,裏面幾個青花瓷瓶,“這傷藥可是咱葉府的獨門特製,連軍隊的將軍們都用的是這種特效的傷藥,宮裏的貴人們旁日裏還求點兒來消疤去痕,可是咱們葉府的招牌,大姑娘可拿仔細了。”趙總管若有所指的把東西遞給了葉雲水,葉雲水自是接過來道了謝。

  “拿個藥還要你親自跑一趟,使喚個人不就得了!”老太太雖然嘴上如是說,心裏卻甚是滿意,葉重天這麼做,一是怕葉雲水一個姑娘家手上落疤不好看,二來也是給老太太長面子,葉雲水人在她這裏,而他又使總管親自跑一趟,這也就對外說明了,這家裏老太太仍是做得主、說的算的。

  這院子裏有個風吹草動,恐怕連個貓狗都能問出味來,更何況這些心眼兒比肉多的人了。

  趙總管仍舊掛著那滿臉的笑,自是又上前給老太太行了一個禮才說道:“嘿嘿,老奴拿藥是一個事兒,此外還有個私事想請老太太的恩典。”

  “說。”老太太等的是他這後半句。

  趙總管此時又是站起身,面向老太太半鞠著說道,“老奴眼瞅著也奔天命之年了,這身子骨也是不成了的,旁日裏有些個大事小情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老奴家的大兒子如今跟在老爺身邊做小廝,二兒子去年進府得了差事,人是個機靈的,所以老奴想讓我這二兒子來幫老奴分擔些,免得誤了府裏的差事,那就是老奴的罪過了。”

  葉雲水一聽,這顯然是趙總管想讓自己的兒子替班了,不過這事兒他不應該找葉張氏麼?卻找到老太太跟前來了?葉雲水不動聲色的繼續聽著,本以為老太太會一口應下,卻不料老太太倒是沉了片刻,才緩緩開口,“你那二兒子我見過了,是個懂事的,人也很穩重,只是性子有點兒軟,你覺得他能接了你的差事嗎?”老太太的話裏帶著質疑,只是這質疑卻並非所指的是趙二的能力。

  趙總管一聽,當即回話道,“老奴家這二兒子從小被老奴管的嚴了,卻生了一副軟性子,也實在是愁煞老奴了,不過卻是個聽話的,對主子絕無二心。”

  “你家那老二多大了?說親了嗎?”老太太忽然轉了話題。

  “二十有二,未曾說親。”

  “這麼大了怎麼還未說親?可是眼界太高了?”老太太這話說出來就有些耐人尋味了,什麼叫眼界太高?再高也是府裏的奴才。

  趙總管自是明白老太太話裏的意思,連忙回答著:“他一個奴才有什麼眼界不眼界的,真若是能求老太太的恩典,那可是給老奴長臉了。”趙總管訕笑著,老太太到此才露了笑臉,“我身邊這些個伺候的人雖然也有幾個歲數不小了,可還真不捨得給你們家。”

  葉雲水眼下便明白了老太太和趙總管話裏話外的意思,自是樂意賣給人情給趙總管,趁機插話道:“祖母身邊這幾個大丫鬟各個都是水靈的,理事持家都是能撐得起的,比旁人家的小姐都比了去,趙總管可真是有眼力。”

  趙總管感激的看了葉雲水一眼,仍是央求著老太太,“求老太太的恩典。”

  老太太自然是有意給個丫鬟出去,只是總不能趙總管一求她就答應,如今葉雲水在其中插了這麼一句,反倒是給老太太個臺階下了,老太太歎了一口氣,似是無可奈何的模樣,朝著身邊伺候的這些個丫鬟臉上掃了一圈,最終目光落在畫眉身後的丫鬟身上,便叫了一聲:“春草。”

  春草的臉上一紅,連忙到老太太跟前跪下,“奴婢請老太太示下。”

  老太太指著春草問趙總管,“這丫頭怎麼樣啊?”

  趙總管都未往春草身上看,依舊回道:“一切憑老太太做主。”

  “春草四歲就進府了,是個可憐的,跟在我這邊這些年也是個知冷知熱的,持家理事都是一把好手了,這一晃都十多年了,捨不得啊……唉,罷了罷了,春草啊,我把你許給趙總管家的二兒子,你可願意啊?”老太太抓著春草的小手看著她。

  春草的眼圈一紅,“奴婢願在老太太跟前一直伺候著,奴婢不嫁……”就算是心裏願意,這話也得如此一說,葉雲水自是在旁邊看熱鬧不插嘴。

  “渾說,嫁了人你才有個依靠!那趙二也是個白淨的,模樣不虧你,身份也不虧你,又不是嫁了就不讓你回來了,媳婦子一樣在這院子當差!回頭我讓人準備嫁妝,除了常例大丫鬟的嫁妝外,我另貼補你二十兩銀子,你啊,就給我等著享福吧!”老太太笑呵呵的就把香草的親事定了,這額外的貼補自是給趙總管長些個體面,趙總管在一旁千恩萬謝,自是樂得回家準備親事了。

  葉雲水心裏頭歎這趙總管是個老滑的,老太太說他兒子性子軟,他便請老太太恩典給兒子說門親,還娶了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這若是趙二接了他老子的班,媳婦又是老太太身邊伺候的,旁人裏哪還敢拿趙二作伐子?就是葉張氏也不敢拿這個說嘴,他若是敢挑事那就是打老太太的臉,葉重天都不會容她,即便老太太沒幾年過世了,趙二的腳跟也在府裏站穩了……葉雲水終是明白趙總管為何求到老太太身上了,別看老太太現在不管事,但老太太若是想攪和事那是一攪和一個准,可葉張氏卻沒這個能耐。

  薑果然是老的辣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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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 離別

  眼下這親事是老太太定的,葉雲水自得樂意錦上添花給老太太漲面子,當即取下手上的銀鐲子塞在香草的手裏,“給香草姑娘添妝了,待你出嫁時,自是會再送一份彩禮。”

  “謝大姑娘賞!”香草的臉紅的羞出了水,老太太也無意逗她,讓她先下去了。

  而此時,大房、二房的人也陸陸續續進來給老太太請安,二房的幾個同輩自是前來問候葉雲水的傷勢,特別是葉蕭雲,對葉雲水的傷勢格外的關心,如若不是葉薑氏的目光狠瞪了他幾眼,葉蕭雲興許還會繼續說下去,眼見屋內的長輩兄弟都用異樣的目光瞧他,葉蕭雲自是知道自己逾越了,倒是大大方方的給葉雲水行禮,“堂妹莫要惱我,堂兄逾越了。”

  “堂兄何以如此說,倒是妹妹的不是,還勞堂兄掛念。”葉雲水的語氣淡淡,對葉蕭雲的關心並沒有表現如格外的感激。

  葉倩如今兒沒來,說是身子不舒服起晚了,葉雲水更樂得見不著她,否則她定會出言挖苦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葉雲水雖然不拒她時時刻刻的擠兌挑釁,可是耳根子能清淨一點兒總歸是好的。

  二房的人象徵性的問候了葉雲水的傷勢,可大房那幾個跟葉雲水同父異母的弟弟們則沒有多吭聲,葉蕭飛的目光看向葉雲水多了一份怨恨,這倒是讓葉雲水有些莫名其妙,這事是他們父子做出的為何會怪罪在自己頭上,不過葉雲水也並不奇怪,他一個當兒子的惹不起老太太,惹不起自己老子,那自然會把所有的怨恨歸結到自己這個同父異母的姐姐身上,這就是人欺軟怕硬的劣根性。

  葉重天對葉雲水的傷勢並未多說,顯然他仍是對此事感到尷尬,只有葉張氏那帶著一絲玩味的冷笑意味著她昨晚裏已經知道這事情的真相了,葉雲水自是不會迎接她這不善的目光,跟眾人一一問候過,便帶著藥回了自己的院子裏,今兒是宮嬤嬤最後一堂課,她自不會遲到的。

  宮嬤嬤今兒到的早,葉雲水便邀她一起吃了些早點,眼見她手上的傷,宮嬤嬤卻很意外的沒有多問一句,葉雲水自然就沒什麼必要多加解釋。

  早飯過後,葉倩如仍然未到,宮嬤嬤見葉雲水一直往門口張望,便是說道,“今兒我免了她的課,單教你一人。”

  葉雲水一愣,儘管不明白宮嬤嬤為何如此做卻沒有多問。

  兩個人飯畢之後,便回到了葉雲水的閨房之內,今日宮嬤嬤教她梳妝儀容,葉雲水只需端坐在銅鏡之前,記著宮嬤嬤所施所用即可。

  宮嬤嬤接過春月手中的梳子,打開葉雲水的妝奩匣子,又讓春月打來熱水準備隨時伺候葉雲水洗漱。

  葉雲水的一張白皙的面容本就是不需施任何胭脂也帶著那俏麗的粉紅,宮嬤嬤替她上了幾種妝,有清麗淡雅的、有妖冶濃豔的,有嫵媚動人的,每一種妝容在她的臉上都能體現的淋漓盡致,為人驚歎,而葉雲水就像是百變佳人一般,每變一種妝飾,她的氣質也跟隨著隨之改變!

  宮嬤嬤的嘴角都不免多了幾分微翹,“我在宮裏服侍貴人們這麼多年,第一次見到所有妝容都能夠適合的臉蛋。”

  葉雲水只是笑,她本是不吝這古代的化妝技術,如此不發達的時代能化的多好看?還不都是毀皮膚的鉛粉,可是如今她才知道自己錯了,那胭脂水粉卻是純天然製成的,半點兒添加劑都沒有,這全是宮裏的貴人們用的,而葉家本就是皇商,自是能夠從內務府弄出這些個高級貨來,這些個胭脂水粉施在臉上根本看不出半絲不服帖的痕跡,就似本應如此一般,而自己經過宮嬤嬤這番雕琢之後,葉雲水看著銅鏡中的可人兒,她甚至不能相信這是她自己!

  “大姑娘真是好看。”春月在一旁發自內心的讚歎著,宮嬤嬤自是滿意的瞧了幾眼,儘管這屋子裏只有她們三人,可葉雲水仍是臉上帶著微羞的紅,倒是更添了幾分嫵媚之氣。

  隨即宮嬤嬤又挽了不同的髮髻,牡丹髻、飛燕髻、盤髻、螺髻、朝天髻、孔雀髻、同心髻,五花八門,甚至不用髮油就能讓頭髮服服帖帖,每一種發飾都讓人暗暗叫絕,而春月則在一旁用心的學著,旁日裏都是她替葉雲水梳頭,可是她是個笨的,眼見那髮髻越來越複雜,她那小臉卻是越來越難看,顯然是記不住這許多。

  “無論是何種活計,只要琢磨就必是會有成就,就如同梳頭來說,學,則是一通百通,不學,則是挽個盤髻都是不服帖的,重要的看是否用了心思。”宮嬤嬤似乎是看見春月那一臉焦急的模樣才說了這麼一句,可是這話又像是說給葉雲水聽的。

  “宮嬤嬤教導的是。”葉雲水笑著回答,宮嬤嬤自是知道葉雲水已瞭解她的用意,滿意的點了點頭。

  基本上這一上午全都在學習化妝、挽發、儀容裝扮,而葉雲水則自顧自的在鏡子前坐著,記著宮嬤嬤施展的步驟,記著她所用的材料,女人自是都愛美的,葉雲水也不例外,不見得非要女衛悅己者容,取悅自己也不錯,可這話她自是在心裏說,如若說出來定會被宮嬤嬤教訓一番,在她的眼裏,女人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爭搶男人的寵愛,如若這身子不是個現代的靈魂,興許葉雲水也會這般想,可惜她卻根本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思想中自是多了幾分超脫於這時代的瀟灑,她守著這時代的規矩生活,這是她賴以生存的根本,可骨子裏的那份格格不入,卻不是一天兩天能消磨掉的。

  這最後的一次課過的很快,轉眼就到了巳時,而宮嬤嬤又交待了一遍葉雲水這些日子所學的東西,雖然宮嬤嬤是個冷漠的人,可分別之時葉雲水卻生了幾分不舍。

  送宮嬤嬤到院門口,宮嬤嬤回頭說著,“昨兒的事我聽說了,你做的很好,比我想像中的要好,我小瞧了你,可惜了……”

  葉雲水未回答,宮嬤嬤能看得出她的用意這並不奇怪,她甚至覺得這世間最瞭解自己的人不是她的父母兄弟,也不是陪著她身邊朝夕相處的奶娘和春月,倒是這相處十天的宮嬤嬤,看著宮嬤嬤的小轎離去,葉雲水仔細的品味著她的話,可惜了?可惜什麼?可惜我即將要嫁個廢物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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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父女

  宮嬤嬤離開已有兩日,葉雲水似是習慣了每日學習的日子,這乍一閑下來還有些不適應,而且她手上有傷,自是被老太太勒令在院子裏養著,連晨昏定省都免了她,只是葉雲水仍然堅持著早晚兩遍的請安,一是不想被葉張氏抓住把柄拿自己作伐子,二來她剛剛在老太太跟前說得上幾句話,自是不想讓老太太淡了自己。

  眼見離給老太太請安還有些時辰,葉雲水便到小書房翻書看,可這些醫書雜書她已經看過多遍,心下一琢磨,便使春月預備小轎,她要去葉重天的書房借書。

  葉重天的書房在南院東門處,那後身是一處景致優美的楓葉林,旁日裏來往的人十分稀少,更顯得靜謐別致,的確是一處讀書的好地方。

  到了門口,葉重天的小廝,也是趙總管的大兒子趙大遠遠就看見了葉雲水,上前行禮,“給大姑娘請安。”

  葉雲水賞了他一串銅錢,“前些日子跟父親請示過了,來借幾本書。”

  “雲水來了?進來吧。”葉重天的聲音從屋內傳出,葉雲水故作一愣,其實她知道葉重天此時在書房的幾率很大,面子上卻不敢表露出來,果不出她所料,她進屋時,葉重天正在靠窗的位置看著,想必若是她剛剛面露喜色,此時葉重天看她的臉色絕不會是笑著吧,任何一個男人都不喜歡自己被算計,哪怕是父親也一樣。

  “給父親請安。”葉雲水依舊是循著規矩給葉重天行禮。

  “手上的傷怎樣了?”葉重天看見葉雲水那傷口似是隨意的問道。

  “傷口已經結痂,想必不出幾日便能痊癒,勞父親掛念了。”葉雲水知葉重天見自己的傷口便會覺得尷尬,也就未停頓下來繼續說道:“女兒這幾日閑來無事,又做不得女紅,寫不得字,便想尋幾本書解悶,我房中的書大多已經看過,才來父親這裏借書。”

  葉重天似是聽進去了,張口問道:“你想找哪方面的書?”

  葉雲水思索片刻回道:“閑聞雜記、地域文俗都可,如若父親方便的話,女兒還想借幾本醫書看一看。”

  “哦?怎麼想起看醫書了?”葉重天驚詫的挑眉問道,閑聞雜記、地域文俗他可以理解,可為何這女兒想起看醫書了?

  葉雲水淡笑著道:“女兒如今就要離家了,又體質虛弱,自是希望能夠瞭解些病症醫理,如若遇上也能緩一時之急,況且,旁人都知女兒出身醫藥世家,又有父親身為太醫院醫正的身份,如若有人遇難問起,女兒一問三不知,卻是丟了父親的臉面,疑難雜症便罷,如若連頭疼風寒之類的小毛病都不得知,卻是不應該了。”

  葉重天似是同意的點了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既然如此,那為父就替你選幾本主調養方面的醫書,你且先看著,如若有問題自可前來問我,那些個閑聞雜記不看也罷,地域文俗卻是有本《大月五州志》,你且拿去解悶吧。”

  葉雲水自是道了謝,瞧著葉重天桌上攤開的紙張上是一幅傲雪寒梅的水墨畫,葉雲水忽想起進院時那角落中有幾株梅花,與這畫上的自是相像,想必是葉重天一時興起之作,葉雲水沒想到自己父親還是如此雅致之人,只當他為人俊朗、醫術高明,去不料還有這等才情,怪不得當初能迷得葉張氏下嫁於他。

  “父親畫的這是院中西南角的梅花?”葉雲水不由得出聲問道。

  葉重天本是在為葉雲水挑書,卻未想到她見到了自己的畫作,“不錯,原本這院中本沒有這兩株梅花,卻不知是何時,它便自生在那角落中,每年寒冬都會開幾枝,倒是給這院中添了不少色。”

  “父親為此畫題詩了嗎?”葉雲水繼續問著,她印象中古人都有為畫作題詩一說。

  葉重天搖了搖頭,“一直未想出好句。”

  “女兒這有一首,父親聽聽可好?”葉雲水自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她是不會賦詩作對,可不代表腦子裏沒這些句子,自然這些句子是從唐詩宋詞上摘來的了。

  “哦?你什麼時候還會作詩了?不妨說說。”葉重天自是驚訝,他並未覺得葉雲水能做出多美的句子,只當是隨意聽聽,不想駁了她的興致。

  葉雲水最終選定了一首王安石的,緩緩開口道出,“牆角數枝梅,淩寒獨自開。遙知不足雪,為有暗香來。”

  “好!”

  葉重天十分驚訝于葉雲水能做出如此絕妙的詩句,那股發自內心的喜悅卻是做不得假,“遙知不足雪,為有暗香來,好句,好句啊!沒想到你居然還真能作詩,倒是為父也難以做出如此貼切的詩句,果真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啊!”

  “父親可是折煞我了,您自是不肯落筆題詩,想必是愛極了這副傲雪寒梅,覺得任何辭藻都難以配得上它,卻是女兒這膽大的胡謅兩句,恰好合了父親的意,也是父親有意抬舉女兒罷了。”葉雲水自是懂得進退,必不會讓葉重天覺得失了面子,不過是奉承兩句罷了,又當不得飯吃。

  葉重天心滿意足的享受著葉雲水的奉承,卻也知她是有才情的,“旁日裏也不見你讀什麼書,卻能做得詩,倒真讓為父刮目相看了。”

  葉雲水知他是疑自己從未入學卻能作出詩句,這若是旁人定是不信的,可葉雲水早就為此想好了託辭,“女兒閑來無事就喜讀書,我母親……的遺物中也有不少書籍。”

  葉重天自知她所說的母親便是他的亡妻,不由得心生感慨,看向葉雲水的目光欣賞之色中無不夾雜著惋惜,“唉,可惜了你是女兒身啊!”

  葉雲水只笑未答,有些話題點到即可,如若深挖下去便禁不起推敲了,卻是主動幫著葉重天研磨,轉了這話題:“父親如若覺得此詩配的上您這畫作,不妨就此題詩上去如何?”

  “恩,說的對,這就題!”葉重天也是興致頗高,提筆蘸墨,一氣呵成。葉重天蓋上自己的名章,仍是餘興未盡,當即便把把趙大喚了進來,“快快拿去讓人裝裱一番,以後就掛這書桌後的牆壁上。”

  “是!”趙大頭一次看見葉重天單獨和大姑娘在一起如此開心的時候,剛剛葉重天叫的那一聲好他在門外自是聽到的,如今再看到這一副父女融融的情景,他都不敢相信之前大姑娘是個不得寵的。

  葉雲水自知今天的目的達到了,便拿了葉重天為她選了幾本書,“天色不早,女兒便不打擾父親了,還要去給祖母請安。”

  “哦!”葉重天似是把這件事都忘到了腦後,“讓人把書送回你院子,你便跟為父一起過去吧。”

  “是!”葉雲水低眉跟在葉重天的後面坐進了小轎,她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看來今兒葉重天是真的高興,也是真的對她另眼看待,否則也不會主動的讓自己跟他一起去給老太太請安,她能夠想得到今日之後,這府裏的下人再也不會對自己冷言冷語,再也不會無賞不作為,如若說前天特意讓總管送藥不能說明問題的話,那今日葉重天將她題詩的畫作掛入書房,又跟她一起到老太太處請安,這在下人們的眼中,自是會覺得葉府的嫡長女複寵了,而葉雲水自這一刻起,便算的上是在府中暫時的站穩了。

  ………………

  作者有話說:今兒琴律還是兩更,此為第一更,嗷嗷,看在琴律更新還不算懶惰滴份上,大家貢獻點兒票票和收藏唄,吧唧!
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涼風冬有雪
若無閒事掛心頭
便是人間好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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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姨娘來訪

  第二日一清早,葉雲水裝扮了一番便先去老太太屋裏請安,還未等進院子就聽見老太太的中院裏傳出陣陣喧鬧和嬉笑之聲,待使了人過去問才知道,是二老爺在給老太太演皮影戲,逗的老太太早飯也不用了只拍手贊好。葉雲水心道:這二老爺一家為了哄老太太不惜自扮丑角,還真是下的去功夫,卻不知這裏面有幾分真純的孝心。

  葉雲水放慢了進院的腳步,待主屋裏的歡笑聲消的差不多才使人撩簾子進去,“給祖母請安,母親安好,二叔、二嬸安好。”

  “雲水今兒來的晚,沒見著剛才你二叔耍活寶演皮影,可是逗人了。”老太太笑著讓丫鬟搬了椅子給她做,看的出老太太今兒早是真的高興。

  葉雲水笑著坐下不吱聲,她就是為了避免看見二叔扮丑角才可以在院外等的,而老太太這話她更是不能回,回了說什麼?說二叔演得好,老太太是樂了,二叔和大堂弟心裏估計會以為自己暗自諷刺他們,葉張氏則會以為自己心向外人,所以這話怎麼回都不是。

  “他二叔常年在外也慣會這些個民間的把戲,可不像他大哥那般老氣。”葉張氏見葉雲水沒吭聲,倒是陰陽怪氣的接了句。

  “大嫂謬贊了。”二老爺拱手相謝,葉雲水倒是佩服他這什麼話都能當好話聽的定力。

  “成了成了,知道你們是為了哄我這老婆子高興,快收了吧,這麼大歲數了還跟個孩子似的鬧騰,也不怕孩子們笑話你為老不尊,就是你媳婦兒都跟著你吃了瓜落。”畫眉輕輕為老太太順著氣,剛剛許是笑的太過了,這會兒卻是咳了幾聲。

  “能搏老太太一笑,我就豁出去這張臉皮子了。”葉薑氏掩嘴淡笑,一雙眼睛卻是笑的彎彎,就好像是兩個半月牙似的,甚是可人兒。

  葉雲水看見葉薑氏身後的葉蕭雲嘴角抿著笑,老太太身邊的翠綠一直用眼睛偷偷的瞄著他。

  “老大今兒沒在家嗎?”老太太掃了屋子一圈,獨獨缺了葉重天一人。

  “回老太太話,他天沒亮就被召進了宮裏,說是有位貴人病了。”葉張氏冷眼掃了葉薑氏一眼,繼續說著,“宮裏的貴人們都倚重他,這傳召也不分早晚晨昏,說去就得去,哪怕是休沐也照宣不誤。”

  “大哥這些年是辛苦了。”二老爺自是會說話的,葉薑氏不動聲色,老太太只是長歎一聲,“是啊,老大這些年為了家裏也受不少委屈,那宮裏的貴人可都是好想與的?罷了罷了,今兒晚了,你們回院子早飯也都冷了,今兒就一併在我這裏用了吧。”

  許是因為老太太說了句公道話,葉張氏的臉色沒有剛才那麼難看,陪護著老太太往飯廳去,扭頭看見葉雲水在後跟著,便說了句,“早上我打發人去我娘家把我外甥女的宮嬤嬤請來,許是下晌就到了,宮嬤嬤是我娘家供奉的教習嬤嬤,最是擅長教規矩,涅梁裏很多大戶人家都請她做過教習,以後老太太這裏你只需早晚過來露個臉,我那兒你就不用特意去了,跟著嬤嬤好好學規矩,眼瞅著就要嫁了,你的嫁衣也要抓緊繡出來。”

  葉雲水沒想到葉張氏的動作這麼快,她更樂得在院子裏不出去,“一切都聽母親的,那二妹妹那裏?”

  葉張氏許是將葉倩如也要一同學這事兒給忘記了,現在不跟著以後還得為葉倩如單請,那可是要付兩份錢的,現如今姐妹倆一起還能省下份紅包,這宮裏的嬤嬤可是價高的很,略一琢磨,葉張氏便拿定了主意:“回頭我讓她去你院子裏。”

  葉雲水點頭應著,目的達到了她也就不多話了,學規矩這件事上她倒不認為一定會被穿小鞋,可有葉倩如跟自己一塊兒受罪她倒是很樂意,葉雲水可不認為葉張氏能有什麼好心,一來是怕她嫁過去不懂規矩丟人,二來也是向二房顯擺一下她娘家的實力而已。

  一頓早飯因為有二老爺一家在比往常多吃了有半個時辰,院子裏的管事來向葉張氏回這個月府裏的收支,老太太才讓人都散了。

  葉雲水回了靜思居,使了春月叫張婆子來,張婆子以前做過繡娘,葉雲水對於親手繡嫁衣的事很沒有興致,打算把這個活派給張婆子,所嫁之人並非所願,她可沒那個好心情,更何況她認識繡花針,可繡花針不認識她,在廟裏她見春月繡荷包時也拿過來比劃了一陣子,可惜這活計實在是需要強大的耐性,她實在是沒有。

  剛把活計交待下去,院子便來了人,是個葉雲水未見過的小丫鬟來回話,是西院兒的陳姨娘想要來看大姑娘,問問大姑娘是否有時間,葉雲水心裏納悶了,她這記憶裏就對府中那三個姨娘沒什麼印象,而這陳姨娘更是未聽人提起過,今兒怎麼會突然尋上來呢?

  葉雲水心有疑問卻也不好拒了她,便讓春月跟著過去,請陳姨娘過來一敘。

  “蘇媽媽,這陳姨娘是什麼人?我以前怎麼沒聽說過?”葉雲水眼下只能先問問奶娘這陳姨娘的來路,免得人家到時她一問三不知,說出什麼不妥當的話再得罪了人。

  蘇媽媽一怔,隨即釋然,“大姑娘不記得她也是正常,她這些年也不常出來走動,她是你生母的陪嫁丫鬟,後開臉抬了姨娘,曾懷過一次孩子,不過你生母病逝的時候,她近前伺候流產了,聽說還是個男嬰,老爺續弦娶了現在的夫人後,她就深居簡出,很少在人前露面了。”

  葉雲水沒想到陳姨娘與自己還有這份瓜葛,便讓蘇媽媽重新梳了頭髮,挽了一個很淡雅的髮髻,蘇媽媽打開妝奩匣子給她挑頭上戴的,葉雲水看見了那塊血玉麒麟佩,是當初她救的那個人留下的,葉雲水忽然想起那一雙幽深的眸子,心裏都是一顫。讓蘇媽媽把那玉佩重新放了個地方,雖然不知那人身份,可這東西卻非凡物,還是不要留在面上的好。

  說話間那陳姨娘便進了院子,葉雲水親自出門迎她進來,卻是個三十五六歲的婦人,看得出年輕時容貌也是好的,只是如今身著暗色夾襖,臉上頭上也沒特意修飾而顯得臉色有些蒼白。

  “大姑娘安好。”陳姨娘的聲音甚是柔和,帶著些糖音的甜膩,姨娘中唯一曾懷過老爺孩子的女人想必年輕時也是個受寵的。

  “陳姨娘安好,快進屋說話,早就該請陳姨娘常來走動,卻是我怠慢了。”葉雲水把陳姨娘讓進屋,讓春月上了好茶。

  陳姨娘端起茶碗輕輕的抿了一口便輕柔的放下,那話裏卻是平淡無爭一般,“常使人偷偷的看看大姑娘,這些年也不敢隨意走動,我這身份也是個尷尬的,沒得連累大姑娘你。”

  “這說的是什麼話,您既然是我生母的陪嫁又抬了姨娘,就是我的長輩,本就該我給您賠個不是,倒叫您先惦記著來瞧我。”葉雲水話裏透著些親近,心裏卻一直在打量著這位陳姨娘。

  “其實本沒有特別的事,前兒個聽說大姑娘這就準備出閣了,便讓人收拾些物什給大姑娘添妝,自是比不得府裏給預備的,也是我一番心意,正好我也找個由頭親自走一趟瞧瞧大姑娘,這以後也便放心了。”陳姨娘說到最後聲音有些哽咽,用帕子抹了抹眼睛,“瞧我,這是作甚,”陳姨娘一指旁邊伺候的丫鬟,“把東西給大姑娘拿去看看。”

  那是一個包袱,上面擺的是一個百寶箱,層層打開卻是一個個的暗格,每個格子裏都裝著滿滿的首飾,珠釵、玉石、翡翠、水晶、紅藍寶石,還有兩套純金的頭面首飾,最底層的盒子裏是五根金魚。

  葉雲水心裏駭然,再看包袱底下卻是一套純金線繡的大紅嫁衣,打開來看金光閃閃,晃的葉雲水眼睛直疼!

  “陳姨娘,您這是……”葉雲水心裏有些微怒,她不會不知道自己嫁過去是側室,怎麼會送一件大紅的金絲嫁衣?這不是給自己難堪麼!

  陳姨娘連忙解釋,“大姑娘不要誤會,我絕沒有別的意思,這嫁衣是你生母當年留下的,還有這些個首飾也都是她當年賞我的,我今兒也是借花獻佛,把東西物歸原主而已。”

  葉雲水把東西放下,心裏五味繁雜,這位陳姨娘十幾年不曾登門看過自己,一登門便是送了生母的遺物,還有那套生母曾穿過的大紅金絲嫁衣,她這巴掌不打也是打了!這何嘗不是告訴葉雲水,她的外祖家出身名門大戶,比不得皇親貴戚也是一般人趕不及的,她生母絕不願看女兒給人做小而且還是嫁那麼個紈絝子。

  葉雲水直覺得這些東西燙手,她的心裏沒來由的湧起一股煩躁。

  屋內的氣氛驟然下降,陳姨娘眼見葉雲水那沉默不語繃緊的面孔也知她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東西既然送來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待大姑娘出嫁時,我再前來送嫁。”

  “蘇媽媽,替我送送陳姨娘。”葉雲水使了蘇媽媽,便是讓她二人有機會說兩句,都曾在她生母前伺候過的人,比旁人要親近幾分。

  陳姨娘走了,可給葉雲水卻留下了難題,難道當她不願穿金絲大紅嫁衣,嫁她心中的良人嗎?可前身葉雲水以命相挾,不也是於事無補嘛,雖然她是來自於它處的靈魂,可她一個弱女子在這深宅大院裏又能如何?自保都是問題,拿什麼跟葉張氏鬥?憑什麼跟葉張氏鬥?單拿這葉府嫡長女的名頭嗎?葉雲水苦笑著搖了搖頭,而此時蘇媽媽已經回來了。

  第十二章 姐妹

  葉雲水瞧見蘇媽媽進了屋,只得把這問題拋給她,“蘇媽媽你看這?”

  蘇媽媽歎了口氣,“她也是個可憐的!”

  葉雲水心裏一怔,蘇媽媽這話可又有了別的意味,難道是這陳姨娘有什麼企圖?

  蘇媽媽似乎看出了葉雲水的心思,苦笑著說,“大姑娘多心了,就算是她有什麼心思,尋你來又有何用,不管怎樣她把這東西給了你,也給你解了一時之難了不是嗎?昨兒你不還惦記著咱們手裏不寬裕。”

  葉雲水看著那百寶箱裏的金魚苦笑幾聲,這錢是有了,可心裏卻添了堵了,蘇媽媽說的對,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百寶箱裏的首飾一看就都是貴重的物件,儘管是十多年前的東西,放在如今也是奇貨可居,葉雲水從中挑了一銀釵賞了春月,“這匣子裏沒合適媽媽的東西,我又出不去府,等有機會出府拿這金魚給媽媽打一套您可心的。”

  “大姑娘心裏有老奴就成了,我這整日裏跟著大姑娘戴那些個累贅作甚。”蘇媽媽臉上是感激的笑。

  “奶兄跟我是同年齡,早晚要娶親的。”葉雲水的話讓蘇媽媽一怔,“他……”

  “別說這些個有的沒的,都是為了我,奶兄這些年一個人在外求生活過苦日子,我不會忘記媽媽和奶兄對我的好。”葉雲水想到這兒忽的站起身,無論如何她也要給自己爭口氣,讓她自己活的像個樣,讓跟著自己吃過苦受過罪的人都能過上舒心日子,不管多麼惡劣的環境都能夠掙扎的站起來,這才應該是現在的葉雲水!

  “哎哎,好。”蘇媽媽應著,她的心裏何嘗能不惦記自己兒子?

  葉雲水拿出一個金魚放在自己的荷包裏,其餘的都讓蘇媽媽分地方放好,既然有了第一筆啟動資金,她就得想辦法變出更多的錢來,只要有了錢,那麼就沒有人敢給她臉色看,葉張氏選葉重天是為了什麼?難道真是覺得葉重天英俊非凡非卿不嫁麼?葉雲水可不認為深宅大院出來的一個得寵的庶女會有如此單純的心思,說到底張家還是看上了葉家的錢,否則張蒼德一個吏部上卿怎麼會與商人結親?皇商也是商,不過是掛個好聽的名頭罷了。

  而葉張氏慫恿著她親侄子娶自己不也是為了自己那批不菲的嫁妝嗎?葉張氏那麼要面子的一個人在葉薑氏跟前都低半頭,不就是葉姜氏出身于南方首富之家,而且出手闊氣嗎?

  嘴上都說是是士農工商,可除了皇親貴戚,能橫著走的還是有錢人,什麼商人是最底層沒地位,全是扯淡的話!葉雲水兩輩子為人,對錢這個字實在是體會的太深刻,深刻到刻骨銘心了!

  葉雲水捏著荷包中的金魚,這一條金魚起碼有三兩多重,也不知能換成多少銀子。

  正想著,葉雲水就聽院子裏忽然響起一陣尖叫似的聲音,一抬眼卻是葉倩如怒氣衝衝了進來,指著葉雲水便是罵道:“你個沒安好心眼兒的東西,你幹嘛背後在母親面前提起要我跟你一起學規矩的事?”

  “我何曾背後提起此事?”葉雲水眼下可沒心思搭理她。

  “你還說你沒有?今兒早上在祖母屋子裏不是你說的?”葉倩如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一臉怨恨的看著葉雲水,“你就是沒安好心,想拉著我跟你一起遭罪,你就是沒安好心!”

  “你這話說的真是掉價,早上我不過是提了二妹妹一句,我有跟母親說過讓你跟我一起學規矩嗎?就不能是我怕你嫉妒讓母親安慰安慰你?”葉雲水淡言淡語的說著,讓葉倩如一愣,回憶起早間她跟母親的話似乎是沒當面直說,更是氣憤不已,“你是沒把那話說出口,可你就是那個意思!”

  “二妹妹你過分了!”葉雲水猛的一回頭,語氣冰冷的回答,“那話本是你自己誤聽,就算我當面要求你與我一同學規矩,可母親若是沒有那心思,也不會答應的,如今我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我何必跟你多廢話,不過我奉勸你還是好好在自己院子裏呆著,跑到我這裏大呼小叫,鬧的雞飛狗跳,你就不怕別人家笑話你長幼不分?”

  “我從未認你是姐姐!”葉倩如賭氣的嚷著。

  “就算你不願意承認我是葉府嫡長女的身份那也由不得你!”

  葉雲水的話狠狠的撂下,就像是一塊石頭堵在了葉倩如的心裏,她就是恨葉雲水,憑什麼她一個前妻留下的孩子能夠當葉府的嫡長女?而她從小就被葉重天和葉張氏疼愛,所有的寵愛都應該是她的,可惜無論她多麼惹父母喜愛,受外人誇讚,可旁人家提起葉府的嫡長女卻不是她,而她總要排在葉雲水的名字之後!憑什麼?她就應該是葉府最受寵的人,她憑什麼要排在這個女人的身後?她就是不要名字排在葉雲水之後,她不要!

  “你這個不要臉的賤人,我就是恨你!”葉倩如怒極攻心,破口大駡,話音剛落就聽得一聲清脆的“啪”聲!

  葉倩如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疼,抬眼一看卻是葉雲水抽了她一巴掌!“你,你敢打我?你不怕我告訴……”

  “你告訴誰?告訴父親母親?告訴她們你罵我賤人?我是賤人的話你又是什麼?你難道不知葉府女兒的名聲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嗎?就算你再不情願認我這個姐姐,可你也不能抹殺這個事實,我的名聲壞了,你也甭想找到好人家嫁出去!”葉雲水步步逼近葉倩如,她臉上的冷漠讓葉倩如覺得陌生,甚至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人是她以前隨意欺負的那個女人,“你……”

  “我什麼?你若是不怕丟臉就出去說,說你罵你自己姐姐是賤人,我倒要看看最重規矩的母親會有個什麼樣的說法!”葉雲水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不屑與你爭什麼,不過你也不要來惹我,我一個即將要嫁了的人,誰又能把我如何?你好自為之吧。”

  葉雲水看著捂臉哭著出門的葉倩如,心裏長舒一口氣,今兒她是衝動了,不過她這一巴掌打出去心頭卻是沒來由的舒坦,葉倩如就是個被父母慣壞的孩子,她的爭寵都在表面上而已,怕的就是面子上姐妹情深背後卻捅刀子的,不過葉雲水剛剛所說也不乏有心裏話,她一個要嫁了的人,她怕什麼?

  看著葉倩如捂臉出去,蘇媽媽擔憂的看著葉雲水,“大姑娘,你衝動了。”

  “無妨,她若是有膽子去葉張氏跟前說,我就有膽子把她罵的話說出來,前一個時辰我都不會這麼做,眼下咱們手裏有錢了,若是葉府把我攆出去的話,我就帶著您和春月一起去外面過日子。”葉雲水不能否認自己眼下是手裏有錢底氣足了,可她也真是出了氣了。

  “大姑娘這話可不能亂說啊,出了葉府你個姑娘家如何能在外抛頭露面?可使不得啊。”蘇媽媽是真的擔心葉雲水犯傻吃虧。

  “放心吧,她不敢說出去的。”葉雲水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葉倩如不敢去告狀,這府裏二老爺一家剛剛回來,葉張氏和葉薑氏正是鬥的正歡,若是葉倩如這時候把姐妹不和甚至口出惡言宣揚開,不但大房丟了體面,葉張氏也定不會饒過葉倩如的,凡是都有個底線,別看葉倩如是她的親生女兒,可一旦觸犯了葉張氏的利益底線,她是絕不會讓步的。

  囑咐了剛剛瞧見的幾個奴才都把嘴閉上誰也不許出去渾說,葉雲水則叫上蘇媽媽回去看兒子時尋尋金銀的比對價,現在雖然手裏有錢卻不能輕舉妄動,一是她不瞭解這古代的行市,二來,葉雲水暫時不想露財,免得被葉張氏知道不定又生出什麼事。

  事實未出葉雲水所料,下午葉張氏帶著宮嬤嬤過來時,葉倩如也乖乖的跟在後面,雖然看向葉雲水的目光中仍帶著兇狠怨恨,卻未在葉張氏和宮嬤嬤跟前囂張跋扈。

  “今兒你們倆就都交給宮嬤嬤管了,每日最少學兩個時辰,記得好好的學,別給我丟臉。”葉張氏特意咬重了最後的幾個字,葉雲水和葉倩如只得應聲稱是,就在葉張氏轉身離去的時候,葉雲水和葉倩如不忿的看向對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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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宮嬤嬤

  “喲,大姐可真是悠哉啊,昨兒宮嬤嬤罰你的《女訓》二十遍這就寫完了?還有空在這裏吃茶?”葉倩如一大早就跑來葉雲水的院子裏看笑話,結果不言而喻,自然是笑話沒看成。

  葉雲水和葉倩如自宮嬤嬤到來開始到現在已經是七天過去了,倆女幾乎每天都受罰,坐姿不對,罰!站姿不對,罰!走路步子邁的大,罰!走路步子邁的小,罰!吃飯筷子碰碗出了響動,罰!說話聲音過大,罰!對長輩行禮不規範,罰!同輩禮敷衍了事,罰!

  ……

  葉雲水幾乎每天都被罰抄《女訓》、《女戒》這一類對女人有著深刻毒害的封建社會產物,她基本上已經不用過腦隨手就能寫出來了。不單單她一個人受罰,連葉倩如也逃不過宮嬤嬤的魔爪,不過前日裏葉倩如罰抄《女戒》時夜晚著了涼,宮嬤嬤便允了她一日的假,今兒一早她也不敢再賴在床上,趕著宮嬤嬤到來之前便先進了葉雲水的院子。

  葉雲水聽見她來了院子裏連眼皮都未抬,這種針鋒相對的諷刺她聽了無數句了,也懶得還嘴。葉雲水想起前世裏她一直很信賴魯迅先生一句話,最大的蔑視就是不予理睬。所以她對待葉倩如便是採取了這樣的政策,當她是空氣。

  葉倩如面子訕訕,冷哼著罵道,“別以為你不說話就能多的過去,我不會放過你的!”

  葉倩如說完朝著院門口瞄了一眼,自尋了個地方坐下來等,一邊吃茶一邊冷眼瞧葉雲水,暗恨找不到機會報一箭之仇,這一陣子她千方百計的挑釁,可葉雲水就是不接招,任憑她罵的多麼難聽,她連眼皮都不眨一下,氣的葉倩如一肚子火發不出來,她身邊的丫鬟們這些日子各個臉上都是一副慘樣,顯然是被葉倩如當了出氣筒。

  “宮嬤嬤,您來啦。”葉倩如見宮嬤嬤進了院,巴巴的趕上前去打招呼,她這幾日方方面面都勢必要搶葉雲水一頭,狠狠的壓制著不讓她出挑,甚至下絆子讓她出錯,可昨兒才歇了一天她就忘記了宮嬤嬤的規矩,這話剛一出口便被宮嬤嬤冷面刺了回來,“才允你休了一天便長幼不分,大姑娘即在屋裏頭,哪輪得到你先來請安?!”

  葉雲水不動聲色的站在一旁福了福,“宮嬤嬤安好。”

  宮嬤嬤也照規矩還禮,“大姑娘安好。”

  葉倩如在一旁又重新規規矩矩的行了一遍禮,鬧了個自討沒趣,心裏把宮嬤嬤更是恨上了,這個老太婆簡直就是個刁婆子,實在是可惡!

  葉倩如心裏恨的癢癢,卻也拿宮嬤嬤沒有半分辦法,她不是沒找葉張氏抱怨過,而是剛剛開口就被葉張氏罵了個狗血噴頭,葉張氏請這宮嬤嬤來便是知道這宮嬤嬤在各大家族裏都當過教習嬤嬤,若是自己的親生閨女沒規矩,那豈不是一傳傳百家?她請宮嬤嬤來就是看重她的身份,指望著她出門能誇讚葉家這兩個女兒如何知書達禮,溫婉賢淑,是擇偶良配,怎會容葉倩如在這件事上給她沒臉?

  葉倩如走葉張氏那條路自是走不通的,只好咬牙忍著,一想再挨上三天就算了事,宮嬤嬤自是會回家過年,而葉雲水開始備嫁了。

  宮嬤嬤掃過這葉家倆女兒的面色,面上卻是一貫的冷漠,她早聽說葉府這嫡長女是個倔強性子,這幾日相處時時留意,卻發現葉雲水不但性子倔強卻是個很有城府的姑娘,每次那苛刻到細微的要求,她都能做的完美毫無瑕疵,甚至面對刻薄的刁難也能面不改色,這份隱忍就不是旁人能有的,如果她沒許了人,宮嬤嬤倒是有心引她入宮,定是個能熬出頭的。那二姑娘葉倩如就是個父母寵壞的孩子,宮嬤嬤對她並沒有多加苛刻,反而比葉雲水的要求松的多,一是看在葉張氏的面子上不予過嚴苛罰,二也是懶得受她那冷臉子的脾氣。

  雖然名義上葉家女兒是主,宮嬤嬤是僕,可葉倩如這點兒小城府,宮嬤嬤還真就不忿她。

  讓這兩位姑娘把禮節規矩都重新演練了一遍,宮嬤嬤冷言的挑了幾處錯,無非是下蹲時膝蓋的彎度不對,或是捏的蘭花指不夠美觀這些細節問題,葉雲水則是照著宮嬤嬤的演示又學了幾遍,可葉倩如則是滿臉的不耐煩只想應付完了事。

  “二姑娘風寒剛好不易太過勞累,今兒你就到這兒吧,回去把《女訓》抄襲五遍,明兒拿來給我看,如若再讓我發現筆跡不對,那就再抄五十遍,就這樣了,大姑娘接著練。”宮嬤嬤的話一出,葉倩如的臉上尷尬的笑笑,她前兒讓丫鬟們幫抄《女訓》的事被宮嬤嬤發現了,不過既然宮嬤嬤允了她回去,她可不想在這裏受苦受罪,而且宮嬤嬤允她離開卻留下了葉雲水,她自是認為宮嬤嬤故意給葉雲水小鞋穿,葉倩如這般自我臆斷著,臉上喜滋滋的告退了,臨走時還不忘挑釁的瞧了一眼葉雲水,她自是想諷刺兩句,可礙于宮嬤嬤那時時刻刻的教導,她愣是把話憋回了肚子裏沒說出口,心中卻道:早晚我要親手還你十個巴掌,讓你滾出葉府!

  待葉倩如離開之後,宮嬤嬤並沒有讓葉雲水繼續,而是忽然問道:“你這裏有書房?寫字給我看。”

  葉雲水一愣,沒想到宮嬤嬤會忽然要看她習字?這是為何?不過葉雲水並未拒絕,她一直覺得這宮嬤嬤不是故意針對自己,就是這副冷脾氣。

  引著宮嬤嬤到小書房,葉雲水展開宣紙,研了墨,提筆思索了片刻,便寫下了一首她記憶中的詩句:“楊柳青青著地垂,雪花漫漫攪天飛,柳條折盡花飛盡,借問行人歸不歸。”

  這是一首隋朝的古詩,葉雲水改了其中的“楊”為“雪”字,也是為了應現下冬天的景色,這這些時日無論是抄經還是抄《女訓》,倒是把這一手簪花小楷練的十分熟稔,按蘇媽媽的說法則是比之前的字少了幾分俊秀卻多了幾分傲氣,葉雲水自是不理會那許多,只要這筆字能入得眼就算過關。

  葉雲水寫完最後一筆,雙手捧到宮嬤嬤面前,“嬤嬤即將離去,雲水自作小詩聊表心意,還請嬤嬤不要嫌棄。”

  宮嬤嬤拿著葉雲水寫的詩念出聲,“倒是有幾分才情,只是這字傲氣太盛,不過嫁入他人為側室也罷。”

  葉雲水心裏一驚,顯然宮嬤嬤的話只說了一半,她的意思是若是自己嫁給張宏那樣的紈絝子也就罷了,若是嫁入皇親國戚,這字傲氣過剩容易給人過於刻薄的感覺,是需要收斂鋒芒的,葉雲水心知宮嬤嬤背後的意思,卻也不能點名,“謝嬤嬤提點。”

  宮嬤嬤盯著她看了半晌才滿意的點點頭,“我還有三日離府,明日教你女紅、後日教你儀容裝扮,你這點兒才情比普通女子自是好的,照書香門第出身的大家閨秀還差的遠,女人要懂得發揮自己的優勢。”

  “謝嬤嬤教誨。”葉雲水沒想到宮嬤嬤準備私下裏給自己開小灶,她這是對自己另眼相看?總之不像是刻意刁難就是了。

  宮嬤嬤鋪開宣紙,一手秀雅的字跡赫然而上,筆墨飛舞,葉雲水見她以隸、篆、楷、行四種字體分別寫了一遍自己剛剛的那首詩,葉雲水滿臉的驚訝,她不過是只掃了一遍而已就能夠默寫下來,這記憶力實在是太好了吧?

  葉雲水還未緩過神就聽到宮嬤嬤邊寫邊說,“字會透露一個人的性格,主子總是有不同的喜好,做奴才的自然要依照主子的喜好而選擇喜好,按照主子的性格來改變自己的性格,讓自己時刻保持在主子滿意的狀態。”宮嬤嬤點墨停筆,把那紙張遞給了葉雲水,“女人的世界永遠是身不由己,希望你能笑到最後。”

  宮嬤嬤離開了,葉雲水拿著那幾張紙坐在椅子上沉思著,她這是什麼意思?在教自己如何生存?告訴自己自求多福?還是提醒自己即使她嫁過去是個側室也會被鬥的體無完膚,頭破血流?

  葉雲水領宮嬤嬤這份情,只是宮嬤嬤錯看了她,她志不在那一府一院,與一群女人去爭搶一個她並不愛的人的寵愛?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宮嬤嬤今兒離開的早,葉雲水又去看了看張婆子給自己繡的嫁衣,她也只能是瞧著卻插不上手,索性回書房繼續看書,可是看著書架上那寥寥無幾的幾本醫書和雜文,她實在是都快背下來了,葉雲水瞧著離給老太太請安也差不多時辰了,便遣春月來侍候她梳洗,心裏卻盤算著下一步該如何走呢?

  …………

  作者有話說:女主就快翻身把歌唱嘍,後續的情節更精彩,奧嗚嗚……

  第十四章 考校

  老太太的院子裏這些日子一直是很熱鬧的,二老爺一家沒事兒的時候幾乎都在陪老太太說話聊天,打葉子牌,每次都讓老太太贏上一二兩銀子,哄的老太太合不攏嘴,而今日還未到院子裏就聽見葉蕭雲背書的聲音,卻是葉重天在考校他的課業。

  “‘子曰:君子食無求飽、居無求安,敏於事而慎於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謂好學也已。’就是說,君子,飲食不求飽足,居住不要求舒適,對工作勤勞敏捷,說話卻小心謹慎,道有道的人那裏去匡正自己,就是好學了。”葉蕭雲朗朗而談,說話中氣十足,那雙明眸透露著他的智慧和無比的自信。

  葉雲水站在一旁給著老太太行禮,老太太擺手示意她不要打斷,葉雲水就默然的站在葉張氏身後。

  葉重天對葉蕭雲的回答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不錯不錯,葉家不缺你們吃食用度,卻能知道不奢華安逸,這才是立業安家之本啊,蕭飛,你也來答一答,‘子曰: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何意啊?”

  “孔子說:‘知道學習的人不如喜歡學習的人,喜歡學習的人不如以學習為快樂的人。’”葉蕭飛比葉蕭雲小兩歲,小時論語也是讀過的,只是無心科舉,已經跟著葉重天自幼學醫,準備接掌家業。

  “恩,湊合。”葉重天臉上自然顯著滿意,但嘴上卻不誇自己的兒子,“‘子曰:南中已有人雲:‘人而無恒,不可以做巫醫。’善夫。‘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子曰:‘不占而已矣’,’何意啊?”

  葉重天滿臉期待的看著葉蕭飛,他考校完葉蕭雲本就是打算自己兒子能壓上一頭,他畢竟是大房長子,也是葉家的家主,如果教出的兒子不如二房,豈不是丟了臉?

  可葉蕭飛卻並沒給他父親長這份臉,此時卻結結巴巴的答不上,“孔子說,南方人如果缺少美德,不要當巫醫,不要,不要……”

  葉重天的面色有些陰沉,二老爺不動聲色的看著葉蕭飛,葉薑氏的嘴角繃著一絲微笑,葉張氏在一旁急著看自己兒子,“蕭飛,快說啊!”

  “蕭飛才十三歲,不知道也沒什麼的,回去好好溫習功課,咱們葉家的人怎麼能不懂什麼叫醫德呢?”老太太坐在主位上慢條斯理的說著,貌似是替葉蕭飛結尾,其實這話更是一根無形的刺,狠狠的紮在了大房人的心裏!

  “子曰:南中已有人雲:‘人而無恒,不可以做巫醫。’善夫。‘不恒其德,或承之羞。’子曰:‘不占而已矣’,孔子說,南方人說如果缺少恒的美德,不要做巫師和醫生,也就是說對神、對人的職業,必須要有恆卦所示的美德。”

  眾人看著聲音的發出者,卻是一直站在葉張氏身後的葉雲水,那聲音就好似潺潺的溪水,溫婉柔和,讓人聽起來甚是溫暖。

  一家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葉雲水的身上,葉雲水福了福,“女兒多嘴了。”

  “巫醫一向是怪、力、亂、神的內容,何為啊?”葉重天的眼神中閃著幾抹期待的神色,迫不及待的找回場子又問了一句,可是又怕葉雲水答不上,便補上一句,“這始終是文人們一個爭論不休的問題,只說你的看法即可。”

  “是,旁人家如何認為女兒不知,但依照女兒的理解,孔子在這裏並未將巫醫看做是怪、力、亂、神的內容,而是表示著他本人對健康和生命的尊重,文中提及的“恒”,才是聖人對醫德所言的真正根本所在。”葉雲水的回答很簡單,“女兒亂言了。”

  “大姑娘自謙了。”二老爺主動站出來說話,也是滿是欣賞的看著葉雲水,“雖然這句話一直在文人中頗有爭議,可大姑娘卻道出了醫德的根本,那就是一顆恒心,救死扶傷的恒心,學無止境的恒心啊!大哥大嫂養了個好女兒,二弟在此恭喜了!”

  葉重天滿臉堆笑,顯然對葉雲水的表現很是滿意,“謬贊她了,不過是雲水自幼喜讀書而已,便允了她自建個小書房,本以為她是一時興致,卻沒想到還真是學到些皮毛。”

  葉雲水只笑不說話,葉蕭雲若有所思的看著她,而葉蕭飛的目光則是複雜的,其他幾個小的倒是沒多少花花心思,葉雲水仍能感覺到葉倩如那不忿的目光,葉雲水回頭與她對視了一眼,葉倩如果然以為是葉雲水故意挑釁,如點著的炮仗一樣出言挖苦,“是啊,大姐才情大贊,天天被宮嬤嬤罰抄《女訓》、《女戒》!”

  葉重天的面子一冷,二老爺一家則是不吭聲,葉張氏回頭瞪了葉倩如一眼,卻也沒給葉雲水好臉色,“又被宮嬤嬤罰了?你到底是怎麼學的?我回娘家舍了臉面請宮嬤嬤來教你,為的是什麼?你卻拿著銀子打水漂似的糊弄著老太太,糊弄著父母?這是孝順嗎?你身為葉府的嫡長女,更應該明白你的言行舉止會給弟弟妹妹們帶來什麼影響,怎可如此任性而為?”葉張氏顯然是覺得葉雲水搶了自己兒子風頭而不忿,卻不怪葉蕭飛自己學的不精細。

  葉雲水的臉上仍是掛著笑,“母親教訓的是。”

  葉張氏自是個逮到機會就沒完的,“有功夫好好的學女紅學持家,少讀些個沒用的書,能當飯吃嗎?女子無才便是德,你的《女訓》、《女戒》抄了百遍都未明白這道理?”

  “是。”葉雲水仍是低眉順眼的應和著。

  葉張氏又是欲說些什麼卻被葉重天一個冷眼給憋了回去,“讀書怎麼了?葉家的女兒怎可是目不識丁的蠢人?什麼女子無才便是德,沒有才怎可有德?這話以後莫要再說。”

  葉張氏一怔,愣愣的看了葉重天兩眼旋即不再說話,她雖心中氣惱卻也不敢明面上頂撞葉重天,拂了葉重天的面子她也討不到好去。

  “以後想看什麼書就到我書房去拿,要惜書愛書,小心保存。”葉重天沉了半晌對著葉雲水說道,葉雲水立即道謝,葉張氏的面色更加的冷,此時老太太卻發話了,“什麼有才無才的,德才兼備才是我葉家的好姑娘,好了,讓人擺飯吧,都過了飯時了,別餓壞了孩子們。”

  葉雲水看著老太太,心中暗笑,一到關鍵時刻她總會拿吃飯來轉移眾人視線,其實這老太太才是最精明的人,而且老太太之前說那兩句顯然是在敲打葉張氏。

  “正是,飯後還要向大哥彙報下近期的藥材行情。”二老爺在一旁附和著。

  “這些事你自己做主就好了,不用事事都來問我,這些年你做的已經很好了。”葉重天自是那副兄長的架子端的十足。

  二老爺連忙拒絕,“我只適合跑腿做事,這決策的事還得大哥來拿主意。”葉薑氏的臉色不太好看。

  葉重天沒有推脫,點頭應下。

  眾人又是吃了一頓不鹹不淡的飯,葉張氏故意刁難讓葉雲水伺候老太太用飯,老太太卻沒給她那個臉,讓葉雲水坐在自己旁邊只管自己用,葉張氏憋著一口氣卻也無可奈何。

  葉張氏這一頓飯吃的甚是難受,她心中實在是不明白何時這葉雲水如此得過葉重天誇讚了?葉雲水以前從不會順著葉重天說話,往往開口就是頂撞,可現在?這小蹄子自從廟裏回來事事都守著規矩,哪怕是故意挑刺她也從來都不怒不惱,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葉張氏一時有些拿捏不准,卻只當葉雲水是故意所為,只恨沒有抓住合適的機會教訓她一番。

  吃過飯,葉張氏帶著人回了荷苑,挑毛病不在這一時一會兒,而葉雲水則帶著心滿意足回了靜思居,今兒的出頭是她故意的。

  想起葉張氏那一臉的憋悶,葉重天的讚歎,二老爺探尋的目光,兄弟們的驚詫,葉倩如的嫉恨,老太太的喜色,葉雲水只是微微動了動嘴角,

  葉雲水的目的很簡單,她是為了跟葉重天緩和父女關係,無論她是在府中生活還是嫁了人,葉重天都是她的保障,就算葉雲水不願也不可泯滅娘家的支持對一個姑娘的重要性,所以這是她必須要做的事,而且這些日子府裏的事她也看了個明白,無論二老爺和葉姜氏如何的爭寵,無論老太太如何的偏心,這葉家的決策者還是葉重天,就連葉張氏也不敢在葉重天發怒時觸他的逆鱗。

  能襲五代官商,三十幾歲就身居太醫院正四品醫正一職的人絕不可能是簡單的人物,所以葉雲水早看准了葉重天的粗腿,而且這府裏也只有葉重天跟她的血緣關係最近,儘管葉雲水對他多有不滿,卻也不得不承認,討好葉重天對她只有數不盡的好處。

  而如今已是臘月十六,離她出嫁之日已不足月,除非被葉張氏逮到一個恰當的機會,否則她就算是再有怨氣也不敢在這時候過分的拿捏自己,葉雲水上一次的自縊不是白死的,葉張氏雖然刻薄卻也不願意沾個逼死嫡女的惡名聲。

  葉雲水晚上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她終於能長舒一口氣喃喃自語的對自己說著,“第一步已經邁出去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第十五章 翠綠

  宮嬤嬤的確是說話算話,這一日的課目就是女紅,只是她並沒有單獨教葉雲水一個人,而是教她們姐妹倆。葉雲水本以為女紅就只是繡花,她可是個冒牌頂替的,她認識繡花針,可繡花針不認識她,今兒若是讓動手嘗試豈不是會露餡了?

  葉雲水心中忐忑,直到宮嬤嬤讓葉張氏打開了葉府的大庫,拿出不同種綢緞和不同的繡樣,葉雲水才知道原來宮嬤嬤所指的女紅不單純是繡花,還有識別料子、首飾,各品階誥命服的區別、宮裏頭貴人的品階穿戴、規制等,這倒不是說她們將來有機會進宮或嫁入貴人府,只怕是在涅梁這皇城腳下皇親貴戚數不勝數,達官貴人更是多如牛毛,旁日裏接人待物、出行偶遇別出了大的紕漏和笑話。

  葉府中的物什也算是琳琅滿目,除了只有皇親國戚和宮裏頭才能有的行頭之外,大部分的樣品都能夠尋得一兩件,而沒能親眼相見的比如誥命夫人的服飾裝扮、宮裏頭的規制自然是宮嬤嬤口述,葉雲水和葉倩如聽著即可。

  宮嬤嬤每次說完都特意的看一眼葉雲水,待葉雲水瞭解的點點頭,示意她已經記在心裏之後,宮嬤嬤才會繼續的講下去,而葉倩如則是一臉的癡迷,她癡迷的是貴人們出行的排場和儀仗,穿戴和奢華,她甚至已經開始向宮嬤嬤打聽宮裏的妃子們的情況,恐怕心裏已經開始做起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美夢了。

  “九尾鳳釵只能尊為皇后娘娘佩戴,按品階逐次遞減,如若有半分逾越那就是謀逆的大罪,輕則削掉封號打入冷宮,重則抄家滅門誅九族,做人要知道自己的分量和本分,好高騖遠,想那些個不該想的就是大錯,自己死不足惜也就罷了,還會連累了一家人。”宮嬤嬤說完這句葉雲水就感覺到葉倩如的不自在,一張小臉蒼白無色,卻是稱病先行離開了。

  宮嬤嬤自是看出來葉倩如的那些小心思提前潑了她的冷水,至於她自己是否再有什麼心思就是她的事了。

  葉倩如先走了,又只剩下宮嬤嬤和葉雲水二人了,“今兒講的你可都記住了?”

  葉雲水點了點頭,“基本都記住了,只是沒見過樣子的恐怕還要見了真物才會省得。”葉雲水自是實話實說,這倒是讓宮嬤嬤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還有半個時辰,你跟我說說,你的繡技是怎麼回事?卻像是個從未學過的。”宮嬤嬤的面孔依然冷漠如初,葉雲水的心裏騰的一下子就懸了起來,看來自己早晨比劃的那兩下子早就被看出破綻了。

  “前一陣子在廟裏自省時去後山撿柴升爐這手卻是受過傷,如今好像還不能動彈自如,顯得僵硬不堪。”葉雲水隨口扯了個理由,卻明顯感覺到宮嬤嬤那不信的目光,“春月那時被罰了板子又被……在床上動不了,我……”

  “行了,我教你幾種針法,至於你自己能學多少就看你了。”宮嬤嬤逕自往她的屋子裏走著,葉雲水一顆心落在肚子裏,不管宮嬤嬤信不信她不追問自己就是好的。

  半個時辰的功夫,宮嬤嬤也只是每樣針法說上兩句,隨後便在繡撐上演示幾針,葉雲水還真是沒這個天賦,腦子裏就像是一團漿糊,似乎宮嬤嬤也知她對此不擅,臨走時特意囑咐了那句話,“要學會在自己擅長的方面發揮優勢,明日來教你儀容裝扮。”

  葉雲水不能理解為何宮嬤嬤對待自己似乎總是抱有著異樣的期望,不過這份心意葉雲水的確很是感動,把繡樣都收拾了起來,葉雲水帶著春月去給老太太請安,眼前時辰還早,葉雲水也不想坐轎,便帶著春月步行著往老太太的院子裏去,自從回到葉府,她往來各個院子還都是坐小轎,從未細細的看過葉府的景致,今兒也是因宮嬤嬤的話讓葉雲水心中感到不踏實,索性步行過去當是散散心。

  主僕二人走走停停,便是到了府上最大的一個池塘邊,這裏夏日蟲啼鳥鳴,裏面放的是紅色的錦鯉,池塘四周種著垂柳,景色甚是別致,如今卻是被白雪覆蓋,也不失為一片美景,葉雲水也只能聽著春月嘰嘰喳喳的說著,心裏卻仍在想著陳姨娘和宮嬤嬤的話。

  忽然,前方傳來一陣吵架的聲音,葉雲水拽住了春月躲在一棵粗大的柳樹後,仔細的瞧去,那吵架的二人卻是老太太屋裏的翠綠和葉蕭飛!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大堂哥一回來你那眼神就跟長在他臉上了似的,你當我是傻子嗎?怎麼?就因為他學問比我好,比我長的好,你就動了別的心思?我告訴你,你趁早給我絕了這念想,你已經是我的人了,你還想爬他的床?就算葉蕭雲再不濟,他也不會撿我這雙破鞋穿!”葉蕭飛的聲音氣急敗壞,可以聽出他十分的憤怒。

  翠綠哽咽著聲音哀求道,“少爺,我根本就沒有惦記著堂大少爺,你哪兒聽來的閒言碎語這樣的汙我清白,何況奴婢根本沒有其他的心思只想伺候著老太太,你怎可說出這樣難聽的話?”

  “祖母早已經應下把你許我了,你為何不應?少爺我就那麼讓你瞧不上嗎?”葉蕭飛在雪地裏來回的走動,踩著那雪咯吱咯吱的響,“你別給我狡辯,哪一次他回來都是你巴巴的跑去伺候,端茶遞水,迎來送往,老太太屋裏四個大丫頭,怎麼就顯著你了?你今兒必須給我個話,你若是真覺得他好,你就直說,我跟祖母討了你送他,全了你的心思!”

  葉蕭飛這話說的是咬牙切齒,聽的人心頭駭然,春月驚訝的差點兒喊出聲,被葉雲水一把捂住了嘴,葉雲水心頭冷笑,這就是葉張氏生的好兒子,她倒不介意看看這笑話。

  “我沒有,為堂大少爺做事是老太太吩咐奴婢的,奴婢沒有半分別的心思!”翠綠連連的擺手,哭的已然是個淚人。

  “好啊,你既然沒有攀他的心思,那就是還戀著少爺我了,我這就帶你回院子,晚上就讓老太太做主給你開了臉。”葉蕭飛拽著翠綠就往他院子的方向走,翠綠拼命的掙扎,“少爺,奴婢不想,奴婢不能……”

  “賤貨!”葉蕭飛朝著翠綠的臉上就是一巴掌抽去,“這事兒由不得你!”

  “少爺你別去,我求求你別去……”翠綠抓著葉蕭飛的腿跪在地上拼命的求著,葉蕭飛氣急敗壞的站在原地踢了她一腳,“你到底想怎樣?”

  “奴婢……奴婢……啊……”翠綠忽然臉色慘白一片,捂著肚子在雪地裏打滾,葉蕭飛被這忽然而來的狀況嚇壞了,滿眼的震驚失色,蹲在地上看著翠綠不停的問著,“你怎麼了?我沒使勁兒踹你,你怎麼?”

  “不關少爺事,不關……”翠綠似乎疼痛難忍,一股猩紅的血跡從她的下身渲染開來,染紅了周圍的雪地,迅速的蔓延著……

  葉蕭飛被嚇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連連往後退著,“我殺人了?我不是有意的,我,我……”葉蕭飛爬起來轉身就跑,口中喃喃的話語似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夠聽懂……

  葉雲水看著翠綠在地上抽搐,而葉蕭飛已經跑的沒了影,她快步走過去看著翠綠,翠綠已然昏昏沉沉的,看著來人是葉雲水,滿臉的倉皇失措,“大,大姑娘。”

  葉雲水不用看也知道她到底是怎麼回事,只是讓春月把她扶起來,抬到一邊,“誰的孩子?”

  翠綠渾身一怔,淚水不斷的從眼眶裏湧出,“大姑娘,你……別管我了,就讓奴婢死在這裏,一了白了……”

  雖然葉雲水看不慣翠綠這副模樣,卻也不忍心見死不救,女人小產,而且是在這冰天雪地裏趴了這麼久,若是體質虛弱的恐怕真就搭上了性命。

  “你還能走嗎?”葉雲水看著翠綠的下身仍然在不斷的出血,她也顧不得其他,讓春月過來架著翠綠的胳膊,主僕二人則迅速的帶著翠綠離開了此地,回到了靜思居。

  葉雲水自知把翠綠帶回來就瞞不過去,此事究竟該如何瞭解也不是她說的算的,讓花兒燒了熱熱的水,小芳則拿來一套乾爽的棉衣替翠綠換下,而葉雲水已經自配了一副止血的方子讓春月去管家處拿藥,這孩子是必然保不住了,能保住翠綠這一條命就算是不錯了。

  “大姑娘……你不該救我……”翠綠仍是不停的哭著,葉雲水看不慣她這副要死要活的模樣,語氣也多了幾分冰冷,“這事兒現在不是你能做得主的,你是葉家的奴婢,是死是活也是葉家的主子們說的算,你這是鬧給誰看?我又不是你肚子裏孩子的爺們兒,不待見你這副可憐樣,至於怎麼處置你,我還是要回了老太太和父親,小芳,給我看著她,若是她真的尋了短見咱院子說不清楚。”

  小芳的臉上露出幾分不屑,雖然她是個姑娘家,卻也已經省得些人事,這翠綠顯然是自做孽,一點兒不值得同情,對待翠綠也沒有半分的客氣,翠綠仍是不停的哭,葉雲水不耐煩的轉身離去,已經過了給老太太請安的時辰,那邊兒說不定已經鬧起來了。
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涼風冬有雪
若無閒事掛心頭
便是人間好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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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一家子

  葉雲水進了府之後,才真正的感覺到什麼叫做世家大府,在側門下了馬車,早有一頂二人抬的青衣小轎等候在此,葉雲水下了車便被扶上轎,直接抬進內宅,先往葉家老太太的屋子裏去了。

  這一路上,繞過的亭臺樓閣、小橋流水、花園池塘,美輪美奐,葉雲水悄悄的掀起轎簾偷偷的往外看,忽然感覺自己就是紅樓夢裏的劉姥姥走進了大觀園。記不得穿了多少道門。

  那小轎終是停了,春月掀了轎簾,並扶著葉雲水出來,跨了兩道月亮門,便是老太太的院子,剛剛進院,便是有著四五個丫鬟婆子上前見禮,葉雲水面上應著,卻不敢輕易的叫人,只是按照記憶中的面孔一一對號,但仍有陌生面孔是真真的不認得,她前身這主常年病歪歪,老太太便免了她的晨昏定省,除了老太太的四個大丫鬟畫眉、翠綠、香草、翠紅之外,她熟識的並不多。

  “大姑娘回來了。”老太太跟前的畫眉一直在外頭候著,待看到葉雲水一行人的影子,便朝著裏屋通報一聲,隨後上前幾步扶了葉雲水,笑著言道:“大姑娘可回來了,老太太、老爺、夫人都念叨了好些日子,少爺們和二姑娘可都等急了,剛跟老太太抱怨沒讓大姑娘早些回來,呵呵,臘八的飯早都擺上桌,就等大姑娘回來了。”

  畫眉是老太太跟前活泛的,葉雲水自是要給些面子,她這一個不得寵的嫡長女過的還不見得比老太太屋裏的大丫鬟強,只是掛個主子的名頭罷了,“讓老太太掛念了,這是我的罪過,姐姐快快屋裏去,這天寒地凍的可不好著了涼。”

  畫眉微微一怔,旁日裏這大姑娘鮮少跟她們這些個下人搭腔,連忙回道,“不敢擔大姑娘稱奴婢姐姐,可折煞奴婢了,這若是讓老太太聽見,我可是逃不了的罪過,”畫眉一指旁裏站著的小丫鬟,“還不快去把大姑娘的手爐拿來,也沒個眼力價。”

  葉雲水就站在院子當中等著,自知這是畫眉得了老太太的吩咐,在院子裏晾她一會兒,若是真有心怕她凍著,那手爐還用回自己院子裏取麼,葉雲水也未多言,只是靜靜的站了會兒,看著那一道道菜往主屋的飯廳裏傳。約麼有一刻鐘的功夫,那取手爐的小丫鬟才跑了回來,葉雲水讓春月拿了幾枚銅錢賞了她買零嘴,又從春月那取了個荷包,親自塞到畫眉的手裏,“勞畫眉姐姐掛念著,這荷包是閒暇裏我自己繡的,若是不嫌棄,就當個玩意兒吧。”

  畫眉笑著接過,卻感覺到那荷包裏一沉,常年在老太太跟前,這重量她自知是多少銀子,面上一驚一喜,福身給葉雲水行禮,“奴婢謝過大姑娘賞了,這就跟我見老太太去吧。”

  葉雲水隨著畫眉進了主屋,堂上主位上坐著一個身著綠底紅福字錦襖、頭戴雙龍戲珠抹額的老太太,便知這是葉雲水的祖母,而老太太下手坐著的便是一中年俊朗男子,是葉雲水的父親葉重天,他旁邊是嫡母葉張氏,是葉雲水見過的中年美婦,座位最靠門口的便是葉雲水的三個同父異母的兄弟,葉蕭飛、葉蕭鵬、葉蕭卿,而距離葉雲水最近的便是她的妹妹,葉倩如。

  葉雲水只是用目光掃過眾人,便先行到老太太跟前,有丫鬟拿來蒲團,葉雲水則跪下給老太太叩了三個頭,“給祖母請安,雲水年幼無知,犯下大錯,勞祖母操心掛念,是孫女的罪過,孫女于廟中日日抄經,求佛祖保佑祖母身體康健,父親母親如心如意,弟弟妹妹們學業有成、幸福美滿……”

  “好啦好啦,起來吧,快過來讓祖母看看,唉,這丫頭啊,可嚇死祖母嘍!”葉雲水還未說完,老太太便使喚人扶了她起來,拉著葉雲水的手瞧了她半晌,臉上寫滿了擔憂,“在家中跟祖母,跟你父親、母親鬧鬧小脾氣就罷了,這眼瞅著就要嫁了,夫家可容不得你這般胡鬧,還不快快給你父親、母親賠個不是,都擔心著你,快去快去……”

  葉雲水知這老太太是疼自己的,可她又是個不管事的,而且老太太的心一向是偏著二老爺一家子的,她是指望不上老太太能護著自己。葉雲水起身依著老太太的意思做了,按規矩給葉重天和葉張氏跪下磕了個頭,便等著二人訓示。

  葉重天沒多說話,葉張氏瞄了上座的老太太一眼,笑呵呵的拉起葉雲水,“這麼大的姑娘家了還鬧這種笑話,沒得讓你弟弟妹妹們笑話你,看你羞不羞。”

  葉雲水微微笑著,卻感覺到下方有一道淩厲不屑的目光看著自己,餘光一睹卻是葉倩如,早知這母女倆都不是省油的燈,但面子上卻不會跟這小丫頭計較,只是回著葉張氏的話,“勞母親費心了。”

  “行了,吃飯吧,晚上老二一家子就到了,下午把東跨院收拾出來給他們住,有得忙呢。”葉重天的語氣略顯不耐煩,葉張氏也就不好抓這話柄說個沒完,一家子人便起身到飯廳用飯,人不多,老太太又叫眾人坐陪熱鬧,便只開了一席。葉雲水主動在一旁伺候老太太用餐,看見自己買的那醬肘子也上了桌,卻不動聲色,只是給老太太夾了兩片,卻也沒說這東西的出處。

  “恩?這吃起來倒像是靜宜齋的,你們吃著呢?”老太太胃口卻十分不錯,這常年的錦衣玉食,嘴上吃的東西也叼,葉雲水未說話,那一旁侍奉的畫眉便開了口,“老太太可真是厲害,一吃就知道是靜宜齋的,這是大姑娘歸府路上買來特孝敬您的。”

  老太太頓時眉開眼笑,拍拍葉雲水的手,“好孩子,知道孝順祖母了。”

  葉張氏掃了一眼葉雲水,聽老太太這話卻覺得有些不是滋味兒,她自嫁過來生了孩子之後,就從未再伺候老太太吃飯立規矩,每次只是夾一筷子意思下,老太太便允了她坐下吃飯,這十幾年都這麼過來了,如今卻說孫女孝順,這話雖是無錯,但聽在葉張氏的耳朵裏就刺耳難聽了。

  葉倩如瞪了一眼葉雲水,“大姐自然是孝順的,孝順的去廟裏抄經吃素,我看是她自己饞了。”

  葉重天瞪了一眼葉倩如沒作聲,葉雲水倒沒想到自己這無意中的舉動招來了怨恨,卻也沒惱,打趣一般的說著:“妹妹倒是知道我的心思,可知道我在廟裏這日子難過,我這不過是跟著老祖宗借光也能解解饞,倒讓你給揭穿了,念我記得弟弟妹妹的好,這路上還買了零嘴給你們,一會兒就使春月把你愛吃那茯苓餅和桂花糖分給弟弟們,看你吃不著……哭鼻子!”

  “好啊好啊,我愛吃桂花糖,二姐你可不能獨吞。”葉蕭卿是個單純的,聽葉雲水這麼說樂的起哄。

  “閉上你的嘴,桂花糖就那麼稀罕,跟個窮酸戶裏沒吃過東西似的。”葉倩如瞪著葉雲水,這話卻過分的尖酸刻薄了,葉雲水故作委屈,葉蕭卿則是沒想到葉倩如忽然變了臉則是一臉的茫然,老太太臉色當即就沉了下來,葉重天看在眼裏卻不得不批上幾句,“胡說八道,這是你個姑娘應該掛嘴邊上說的話嗎?尖酸刻薄,牙尖嘴利,都是哪兒學來的規矩!”

  葉張氏耳聽自己丈夫如此斥責自己親生女兒,也掛著滿臉的不悅,“不就是個桂花糖麼,值得你們兄弟姐妹吵嘴,還不快吃飯,吃完了該幹嘛幹嘛去,大過節的少在這裏惹你們祖母不高興。”

  葉張氏說完了若有所指的瞄了一眼葉雲水,她卻仍在一旁渾然不知的給老太太夾菜,而老太太似乎也像沒聽到似的,低頭吃著葉雲水給自己夾在碗裏的東西,臉上掛著淡淡的笑,葉張氏自覺沒趣,瞪了葉倩如一眼,示意幾個人閉嘴吃飯,而葉雲水則在伺候完老太太之後坐下隨意的吃了幾口,這臘八的第一頓飯便是結束了。

  扶著老太太又散了會兒步,伺候她午睡下,這一大群人才算是散了,葉雲水帶著春月回了自己的院子,臉上掛著發自身心的疲憊,而她的院子又是離老太太的院子最遠的一個,坐小轎還走了一刻鐘的功夫,若是旁日裏她們步行過去起碼得走兩刻鐘才能到。

  下了轎,葉雲水遠遠的看見院門口有一個中年婆子在翹首企盼,掛著滿臉的擔憂和焦急,她心頭一軟,因為記憶中,這中年婆子卻是這世上除春月外對她最好的一個人,她的奶娘蘇媽媽。

  第七章 院中事

  葉雲水這小院題名為“靜思居”,取自詩經中的一句:“心之憂矣,如匪浣衣,靜言思之,不能奮飛”中的“靜思”,恐是葉雲水前身最想做的是就是奮飛,只能在這小院的題字上,留這麼一筆難以實現的哀怨。

  靜思居的院子不大,連假山頑石都沒有,就更別提池塘景致了,好在前身的葉雲水愛好看書,而葉重天也不願外人說起他苛待嫡女,便允了她自行籌了個小書房,也只是擺放了一個桌案座椅,有一排簡陋的書架而已。

  葉雲水進了屋,先是由春月和蘇媽媽伺候著洗漱換衣,而蘇媽媽也趁機跟她說上幾句體己話。

  “苦了大姑娘了,瘦了。”蘇媽媽一臉疼惜的看著葉雲水,心裏暗恨沒有能耐本事,只能在這院子裏守著,盼著,終於盼回來了心裏卻仍是放心不下,“可不能再做傻事了,沒有過不去的坎兒啊。”

  葉雲水知這蘇媽媽是真疼自己的人,看旁人帶著的奶娘都是體面光鮮,可看蘇媽媽這一身粗布舊襖,心裏自然湧起一抹感動,抓著蘇媽媽的手安慰著,“奶娘你放心,我再不會做傻事,也不會任人欺侮了。”

  蘇媽媽聽她這麼說一顆心倒是懸了起來,生怕葉雲水做出什麼忤逆夫人的事而吃虧,“大姑娘,你……你鬥不過夫人,何苦逆了她讓自己遭罪,最後苦的還是你!”

  葉雲水知是她誤解了,“放心吧奶娘,我這一次回來已經心裏有數,絕不會再讓自己吃虧,有朝一日我掙出份體面,定會讓你安享晚年!”葉雲水心裏已經打下了最壞的打算,若是她不得不嫁給那張宏,她也就咬牙認了,然後找由子讓張宏休了自己,拿著嫁妝的銀錢帶著蘇媽媽和春月遠走高飛,憑她能吃苦的本事不見得就過不下去,她可管不得這葉府的體面,她們能不顧自己的死活,她何苦要給旁人留臉面?可這話現在不能說,也只能葉雲水自己心裏有數而已。

  蘇媽媽老懷欣慰,只當是她這兩個月吃了大虧想開了,卻沒有注意到葉雲水臉上的異樣。

  一切收拾妥當了,院子裏的丫鬟婆子都上前來見禮,這院子中除了春月這一等丫鬟,蘇婆子這奶娘外,另有兩個小丫鬟,兩個粗使婆子,看她們那表情就知道這葉雲水前身是個軟的,這下人對自己都沒什麼恭敬,不跪下磕頭就罷了,還都只是半蹲的福了福就想起身走人,葉雲水手中的茶杯“噹啷”一聲的撂在桌子上,嚇的這四人全都抬頭看著她,眼神中有著不可思議的神色。

  “按說我今兒剛回來,不該跟你們計較這些個有的沒的,可我走這兩個月,你們就是這麼學規矩的?我旁日裏也鮮少跟你們計較,可你們也太把自己當人了,這若是有外人見了,還以為我不會管教下人,葉府的規矩是假的了!我全了你們的體面,你們可曾為我這主子想過,恩?”葉雲水的話慢條思理的說著,可那口氣卻硬的很,那堂下站的幾人面面相關了片刻,全都不情不願的跪下,“給大姑娘請安。”

  眾人都低頭等著葉雲水叫起,可是等了半天都未聽葉雲水應和一聲,便心裏都生了不滿,旁日裏跟著這不受寵的拿不著賞錢就算了,這回來居然就給她們臉子看,還真當自己是主子了,可眾人心裏敢想卻也不敢說,只能這麼跪著。

  葉雲水本想回來歇一歇,可她一進院就見著這些個丫鬟婆子那輕蔑不屑還帶著幸災樂禍的臉,她如何能睡的安穩?她可不管前身是如何做的,如今她便是葉雲水,葉雲水便是她,好歹算是葉府的嫡長女,鬥不過嫡母,鬥不過兄弟姐妹,她還能讓這群個丫鬟婆子欺負了,那她還不如一頭撞死再去投胎了!

  葉雲水忍著疲勞,讓春月沏了茶,一杯接一杯的續著,而堂下裏跪著的,也都有些堅持不住了,那小丫鬟乾脆偷偷的把屁股坐在腳上,葉雲水微眯著眼睛自然把這看在了眼裏,只是重重的撂了茶杯,那小丫鬟一個激靈就站直了。

  過了大約有兩刻鐘,門口傳來了王婆子的聲音,“大姑娘在嗎?”

  聽著外面王婆子的喊聲,葉雲水的嘴角扯了一抹旁人不易察覺的冷笑,換上一副笑臉迎了出去,而堂下跪著的四人則心裏鬆口氣,她們這四個敢不把葉雲水放眼裏,也正是因為她們的靠山是葉張氏。

  “王媽媽怎麼沒去歇著?有什麼事指使旁邊使喚丫鬟來說一聲即可,何必親自跑一趟,快進屋暖和著,春月,把我的手爐給王媽媽拿來。”葉雲水這邊說著,那邊指使著,轉眼就把王婆子讓進了屋。

  王婆子一進屋就看到了四個跪著的,先是故作一怔,便是無意隨口問著,“喲,這是怎麼惹你們大姑娘惱了?”

  葉雲水見她那故意做出的驚訝也不動聲色,她處置這四人的時候就沒想瞞過誰,葉張氏肯定不止這幾人看著自己,外頭必定另有瞧著去報信的,這不才兩刻鐘,王婆子就帶著人來了。

  “王媽媽安,”春月把手爐遞給王婆子,並上了茶,便站到葉雲水後面去了。

  王婆子眼見葉雲水沒開口,便率先說著,“下晌二老爺、二夫人就到了,夫人命我來瞧瞧,看看大姑娘晚上的穿戴,大姑娘也知道,二老爺為人倒是好性子,可二夫人總是有些……呵,老奴不好說主子的不是,您心裏有數,若是缺了短了的,夫人也好給您補齊。”

  葉雲水抿了一口茶,“那就辛苦王媽媽了,我這兒正愁晚上不知如何穿戴呢您就來了,這可真是雪中送炭了。”

  “大姑娘說笑了,這是老奴應做的。”王婆子轉而看向了跪著的人,滿臉堆笑的說著:“大姑娘,容老奴多句嘴,今兒好歹也是臘八,您大過節的這麼處置下人,對您名聲可不好,這轉眼要嫁了的姑娘家,可不能在婆家耳朵裏留了壞印象,呵呵,老奴也是多嘴,多嘴!”王婆子故作模樣虛拍自己的嘴。

  葉雲水也不惱,反而一肚子委屈的歎氣,“唉,王媽媽,不是我一個姑娘家的樂意鬧,誰也不願意在大過節的時候添這份堵心,可這府裏的規矩不能壞,您比我清楚,母親旁日裏最重規矩,本就是商賈之家,還擔著宮裏的生意,若是傳出去這些個沒規矩的,豈不是讓人拿短說嘴?”

  王婆子的臉色一怔,只能聽著葉雲水繼續說,“我今兒這一進屋,炭也是冷的,水也是冷的,給主子請安,不跪就算了,福一福連腰都不肯低,都是我旁日裏縱的,現在連我這主子都不放眼裏了,這不是打我這主子的臉麼?我這點兒體面啊,全讓她們給丟光了。”

  王婆子聽葉雲水這話頓時臉色就沉了,目光掃下跪著的人,四個人卻連點兒反駁的話都沒有,眼睛虛晃顯然是心虛,王婆子心裏更是怨這幾人不爭氣!剛剛葉張氏聽了人說葉雲水剛回院就處置下人打夫人的臉,她還覺得一愣,便請了命來瞧瞧,這些個下人都是葉張氏安插過來的,葉雲水說打她的臉,其實暗含著不就是說打葉張氏的臉麼?幸好攔住沒讓葉張氏親自來,否則這事葉張氏可不好下臺,按她那個脾氣還不得打死人了事。

  “太不象話了,這事兒不用請示夫人,老奴就逾越一次做了這個主,大姑娘也別氣壞了身子,跟幾個奴才犯不上,我這就讓吉祥家的把人伢子叫來,這幾個不知好歹的東西都打了板子賣出去,敢欺負到主子頭上,也不瞧瞧你們是什麼東西!”王婆子厲聲的使喚她的人出去,本以為葉雲水會攔一攔,可這丫頭卻穩坐吃茶,連聲都沒吭。

  覆水難收,王婆子的話說出去就得辦,稍後那吉祥家的媳婦子便帶了人前來,就在院子裏左右開弓的打了二十個板子,把人拖了出去,那血淋淋的板子落下,看的春月直皺眉頭,可葉雲水卻絲毫沒有那以德服人的覺悟,把這些個丫鬟婆子打一頓也算是她對葉雲水前身的報答了,畢竟自己占了她的這副身體,總要做點兒事。

  人都被打發走了,葉雲水才拉著王婆子的胳膊往裏屋去,“您也別跟著生氣,值不當的小事,您得先跟我瞧瞧,我晚上穿什麼好,收拾妥當了我還趕緊去夫人屋裏訴訴委屈,免得有人背後說我不懂管下人壞規矩,那我可委屈死了!”

  王婆子笑著應和,自然知道葉雲水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她王婆子在這府裏說話的分量可不比普通主子差,不但葉張氏跟前說得上話,這些個小主子她也都是能說上兩句的,而葉雲水忽然跟自己親近,她自然樂得給自己長這份體面,何況今兒還拿了葉雲水的禮,她自不會駁了葉雲水的面子。

  替葉雲水選了件藕色長襖、外搭淡黃色棉紗小襖,挽的是雙丫髻,鬢上帶了朵鵝黃色的絹花,整個人顯得超凡出塵,那溫婉可人中還透著幾股子靈氣勁兒,讓王婆子都不免多看了幾眼,“大姑娘真是越長越出落了,連我這老婆子見了都樂意多瞧上幾眼。”

  “瞧王媽媽笑話我。”葉雲水撒嬌道。

  “那是姑娘天生麗質,可不是老婆子我說,讓旁人瞧瞧,也定是跟我一樣的。”王婆子不管得意不得意的,見人總會說好聽話的,葉雲水自是不往心裏去,只是她這副皮囊還真是長的不錯,眉眼間更有著葉重天的影子,也難怪他一個商賈能夠被葉張氏這官家小姐看上,便知那模樣是英俊非凡,而葉雲水也得了好遺傳基因。

  披上大氂,葉雲水便帶著春月隨王婆子一起去了夫人的“荷苑”,那院子裏有一個大的荷花池,只現在是冬季落的是厚厚的雪,若是夏秋季節,那荷花蓮藕、蜻蜓點水、鴛鴦嬉戲,也是葉府中數得上的景色。

  葉張氏此時正在榻上躺著,聽王婆子使來的丫鬟回著葉雲水院子裏的事,葉張氏的臉難看的很,頓時便是怒駡道:“那幾個不爭氣的醃臢貨,居然做出這樣的事,沒一個省心的!家裏頭沒在府裏的給我補十板子,家裏頭有人在府裏當差的就一塊兒都賣了,一個都不留!許他們穿著一套衣裳離府,其餘的物品都給我收回來,壞了我的規矩,他們一個銅子都別想得!”葉張氏本就困乏的倦意此時煙消雲散了,這會子正發著火,就聽院子裏傳出來丫鬟請安的聲音,便知是葉雲水和王婆子進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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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示弱

  葉雲水一進屋就見著跪在外屋的丫鬟是王婆子跟前使喚的,心裏篤定葉張氏已經知道自己院子裏的事,她緩步進屋,葉張氏冷著臉歪在榻上,王婆子上前問了安就出去張羅事了,葉雲水見葉張氏斜眼瞄了她,便趕緊上前見了禮,“給母親請安,母親可歇好了?”

  “歇什麼?剛眯下你院子裏就鬧的雞飛狗跳的,簡直不讓人消停會兒。”葉張氏此時看葉雲水可是沒什麼好臉色,今兒在老太太屋她是不能抹了老太太的面子,抹了老爺的面子,可這會兒在她院子裏,葉張氏可沒心思裝什麼母慈子孝。

  葉雲水的臉上微微一笑,心說我院子離你這裏八丈遠,你要是能聽見就出鬼了!不過她仍是笑臉盈盈的上前接過葉張氏大丫鬟紅兒的美人捶,替葉張氏捶著腿,“我可把母親惹著了,這不巴巴的來賠罪了,母親可別惱我的壞脾氣,我還指望母親幫我院子裏挑幾個伶俐的,得好好的溜須您。”

  葉張氏本是憋著一股火,本以為葉雲水還辯駁幾句,她也好好教教她規矩,可沒想到自己硬氣話出去卻碰個軟釘子回來,不免臉色閃過一抹驚訝,臉上訕訕的回了句,“樂意管你的閒事,連幾個奴才都管不住你這主子倒成了奴才了!這要傳出去還不丟了葉府的臉?將來嫁了也是個不省心的,改日請個宮裏的嬤嬤來好好教教你規矩。”

  “看看,母親還是捨不得不管我,知道您疼我,若是真給女兒請了宮裏的嬤嬤,也得叫上妹妹,免得讓妹妹來哭您偏心眼兒。”葉雲水嗔笑的撒著嬌,讓葉張氏也有脾氣沒處撒,就像是一巴掌打在棉花上,連點兒反應都沒有,“行了行了,一會兒我的腿都讓你捶斷了,明兒個讓吉祥家的叫人伢子過來,給你院子裏補上人,今兒就晾你一晚上,收拾收拾你這沒規矩的刁丫頭。”

  “還是母親捨不得看我苦哈哈,我今兒就賴著您這兒了,您這兒暖和。”葉雲水這臉皮是豁出去了,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她慣學會了彈簧政策,你硬我就軟,你軟我就松一松,葉張氏本就是找人盯她挑毛病,她如今就賴她眼前膈應著,讓她自個兒盯個夠,這荷苑裏有吃有喝又比她那屋子暖和,她才不回那冷的凍人的靜思居受罪呢。

  葉張氏也是一怔,沒想到葉雲水沒惱還笑著臉巴結她,她雖拿捏不准她這是什麼心氣,可多少心裏也有點兒洋洋得意,只是尋常的想了想便只當她是在廟裏反省過來自己這兒討好示弱。眼見時辰差不多了,葉張氏吩咐伺候她的大丫頭紅兒和裳兒準備洗漱梳妝,再過一個時辰她們就得去老太太屋裏一起等二老爺一家。

  想起二夫人葉姜氏,葉張氏的臉色又是沉了,那葉姜氏出身於南方屈指可數的首富人家的嫡女,雖不是官家小姐卻總有著大把大把的銀子,氣勢上可不比她這吏部上卿的庶女低半分,近幾年的年禮和老太太的辦壽,葉薑氏出手大方的很,已經有壓過她的架勢。

  一想起這些,讓葉張氏的心裏總是彆扭的很,看著眼前擺著的衣裳頭面挑剔來挑剔去的,哪樣都不合她的心意,便叱喝著管她衣裝的裳兒,“早前兒王媽媽就讓你預備好今兒的衣飾,瞧瞧你都翻了什麼破爛兒出來?讓我穿這些個壓箱底子的舊衣服見人,你是想看我在那滿身銅臭味兒的女人面前丟人現眼嗎?”

  裳兒驚慌的跪在地上磕頭認錯,“奴婢不敢,奴婢從沒有想過壞主子的事!”

  葉張氏冷笑著罵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兒髒心思,你背地裏幹的事還少了?老爺給了你幾分好臉你就想往爺們兒的床上爬?我今兒就告訴你,你趁早死了這條心思,奴才就是奴才一輩子你都別想成了主子!”

  “奴婢不敢,奴婢沒有那心思,夫人饒命。”裳兒跪在地上哭著,嘴裏連連告饒,這一屋子的人葉張氏就這麼羞辱她,怕是出了這屋她也沒臉見人了。

  葉雲水坐在一旁吃著茶,不動聲色的看著葉張氏罵人,她對葉張氏忽然翻臉是見怪不怪,顯然在之前的記憶中這種情況時常出現,只是之前是發作在自己身上,而現在是在罵她的丫鬟。

  葉雲水瞧著葉張氏那副恨的牙根癢癢的模樣,顯然這是她故意找茬發作有心攀高枝給葉重天當姨娘的裳兒,也難怪,葉重天那麼俊朗的男人,成熟又多金,正是勾人的時候,難怪小丫鬟動了心思。

  “口口聲聲說沒那心思,你那枕頭底下的荷包是怎麼回事?”葉張氏的話一出,裳兒的臉色立刻變得慘白,叩頭叩的更勤更響了,葉張氏哪有那慈悲心,冷笑幾聲便是叫了人過來,“把這個小賤人關柴房裏,等過了年賣了窯子去,你不是喜歡爬爺們兒的床嗎?我讓你爬個夠!”

  “夫人饒命啊,夫人饒命啊……救命啊……”裳兒的臉上驚慌失措,早就哭的慘兮兮的,可架不住兩個婆子的力氣,終究是被拖了出去。

  葉張氏刻意的看了葉雲水一眼,卻見她正跟紅兒在一旁拿著衣裳來回的搭配,對剛剛的事根本視若妄聞,也不覺聽了這事羞惱害臊,反而看見她向這邊,倒是提了衣服走過來,“母親,您可是官家小姐出身,這氣質就是旁人比不了的,您看我選這蘭花紫牡丹長褙子,裏面襯著檸檬沙的襖裙可好?您皮膚這樣白,穿起來更顯得氣質出眾。”

  葉張氏的眉頭皺了皺,忽覺得葉雲水有些不一樣了,卻還說不出哪里不同,看著她搭配出來的顏色卻心裏喜歡的緊,面上卻怒著說,“大姑娘發話了,我就試試看吧。”

  紅兒聽了一愣,何時大姑娘在夫人面前也說得上話了?可她總是葉張氏教出來的,手上卻不敢慢半分,趕緊伺候著葉張氏更衣,拿了鏡子一瞧,果然這顏色很襯葉張氏那美豔的氣質,連葉張氏自己都露出幾分滿意。

  葉雲水的心算是落了地,剛剛葉張氏訓斥裳兒,她一個未出閣的大姑娘在堂上聽著父親的豔事傳出去可真就沒臉了,只能在一旁找點兒事當沒聽見,眼見紅兒收拾葉張氏的衣裳也就湊過去幫著參謀參謀,可若是她敷衍著沒拿出什麼好搭配,就坐實了看葉張氏被二夫人笑話的話柄,還得被葉張氏挑理。

  葉雲水實在不敢恭維葉張氏的品味,衣裳全是大紅大紫的豔色,好歹也是官家出來的小姐這什麼品味,什麼素質!挑了半天她才搭了一套合眼的,眼見葉張氏那繃著笑的臉,葉雲水就知道自己過關了。

  看著葉張氏的妝奩裏琳琅滿目的首飾,葉雲水挑了一鎏金鑲紅寶的頭面,“母親您本就美豔動人,旁人裏用首飾添彩,您卻把首飾的彩都給奪了去,我瞧這套低調又不失貴氣,卻不知合不合您的心意?”

  葉張氏瞄了一眼,自是覺得合適的,若有所思的瞧了一眼旁邊侍奉的葉雲水,皮笑肉不笑的說,“不愧你外祖家是做珠寶商的,這顏色搭配上旁人就是比不得,我這幾個丫鬟哪個都選不出這麼順我心意的。”

  這話若是正著聽似乎葉張氏實在誇讚葉雲水,可若是反著聽可就是把葉雲水跟她身邊的奴婢畫一等號了,葉雲水心裏明白麵上卻裝作聽不懂,只是笑著回答,“都是母親教的好,我這就替您戴上。”

  葉張氏又是碰了個軟釘子回來,自覺沒趣的任葉雲水擺弄,這一會兒門口的簾子撩了起來,朝裏屋通傳著,“二姑娘來了。”

  葉倩如進來正見到葉雲水在為葉張氏上頭面,不由得一愣,隨即便是厭惡的看了葉雲水一眼,冷言冷語的道:“喲,把自己院子鬧的雞飛狗跳的,又跑這兒來討好賣乖了,知道的你這倆月是在廟上思過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去了什麼俏街柳巷,慣學會這伺候人的活。”

  “閉嘴,什麼混話都敢說!”葉張氏張口怒斥,葉雲水正在伺候她上頭面,葉倩如這話罵的可就連她一塊兒了,葉倩如嘟著嘴坐在一旁冷冷的瞪著葉雲水。

  葉雲水就好像沒聽見她的話一樣,笑著看她,“二妹妹來了,剛剛母親還說起改日請個宮裏的嬤嬤來教規矩,我還說要二妹妹一起,免得你挑母親偏心眼兒呢,這說話間你就到了。”

  葉倩如瞪圓眼睛,“你自己去學那破規矩就算了,幹嘛拉著我一起!”

  “二妹妹可冤枉我了,母親是最重規矩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宮裏的嬤嬤可不比外頭那些蒙事的,聽說光是月錢就二十兩銀子呢,你明年也就及笄了,眼瞅著就要說親,這宮裏的嬤嬤教出的可人兒哪是尋常人家比得的?那好人家還不為了娶你把咱家門檻兒踏破了,你還說我沒好心眼兒,我這可都是為了你好。”

  “你……哼。”葉倩如別過頭去不理她。

  葉雲水說說笑笑,就見提起說親那葉倩如滿臉通紅,快羞出水了,葉雲水心裏冷笑,你個古代的小丫頭跟我比?抓著你說親就噎得你還不得嘴,這古代女人在封建思想裏活的甚是封閉,饒是葉倩如這潑辣刁蠻的也怕提親事提男人。葉雲水自然知道宮裏的嬤嬤都是極厲害的,葉張氏找由子花錢整治她,她怎可能不拉著葉倩如墊背?

  葉張氏看著葉倩如那羞赧的模樣難得的露了笑模樣,“你姐姐說的對,眼瞅著及笄了,你姐姐嫁了可就要給你說親,是得學學規矩。”

  “母親你還說!”葉倩如羞的跑到裏屋去吃茶,而這邊葉雲水已經幫葉張氏上完了頭面,端著銅鏡給她瞧,“母親可真是美豔動人,連我都捨不得挪開眼了。”

  葉張氏也忽然發現鏡中的自己比往常多了幾分貴氣,正聽丫鬟們讚賞呢,就聽門口傳來一個宏亮的男聲,“說什麼呢?誰捨不得挪開眼了?”

  葉張氏臉上一喜,就見到葉重天已經進了門,葉重天看到葉張氏盛裝打扮心裏也多了幾分驚訝,可遠沒有看到葉雲水在這屋裏更加驚訝!

  “女兒給父親請安,女兒正在幫母親梳妝,自然是母親豔光照人,女兒捨不得挪開眼了。”葉雲水上前問好,這是她第二次見自己父親。

  葉重天看這母女倆臉上也沒什麼厲色,不像是訓斥或吵嘴,自然高興的很,“恩,不錯,以後常來跟你母親多親近。”

  “是。”

  葉重天笑呵呵的看著葉張氏,倒是把葉張氏給看得不好意思羞紅了臉,葉雲水知趣的帶著春月先去了老太太的屋裏候著,而葉倩如則不知好歹的仍在屋裏吃著點心水果,抱怨著她不要宮裏的嬤嬤來教規矩,讓葉重天覺得她今天甚是礙眼。

  葉雲水在老太太屋裏還未呆上一盞茶的功夫,葉重天便攜著葉張氏和孩子們就到了,看葉倩如撅著嘴,而葉重天和葉張氏那訕訕的面色,葉雲水心裏笑翻了天,她很想上前問問葉重天這看得見吃不著是什麼滋味兒。

  而此時,門口的小廝也來回稟,二老爺一家人已經進了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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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二老爺一家

  只是盞茶的功夫,七頂青衣小轎陸陸續續的抬進了院子,丫鬟婆子一起上前伺候著二老爺、二夫人一干人下轎,後面還有二老爺家的大兒子葉蕭雲、二兒子葉蕭春,大女兒葉雲蘭,葉蕭雲是嫡出,葉蕭春和葉雲蘭分別是黃姨娘和路姨娘所生,路姨娘是二夫人的陪嫁丫鬟抬了姨娘,而黃姨娘是早先伺候二老爺的大丫鬟。

  葉雲水站在葉張氏的身後,看著二老爺一家進了來,仔細著睜大眼睛想要見一見這傳說中的二叔一家,二老爺可是負責了葉家在南方的所有藥材生意,想必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葉重功也是個俊男,沒有葉重天的俊朗豪邁,卻帶著書生的秀氣,葉薑氏長的並不漂亮,身材嬌小玲瓏,渾身透著股南方女人的溫婉,葉蕭雲論歲數比葉雲水要大半歲,舉止更像他父親葉重功,葉蕭春十一歲,丹鳳眼、模樣更像他的生母黃姨娘,而葉雲蘭今年才八歲,還只是個梳著三丫髻的小姑娘,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四處瞅著滿屋子的人,帶著點兒怯懦。

  “好好,回來就好!”老太太濕潤著一雙眼睛,目光絲毫不離二老爺和葉蕭雲,葉張氏不動聲色的撇了撇嘴。

  “兒子不孝,不能長守母親身邊,給母親磕頭了!”葉重功重重的一個頭磕了下去,老太太的眼淚唰的就流了出來,“起吧起吧,你還能記著年年回來探望我,就是有心了,不像那些個養不熟的東西,除了知道要錢就沒別得事了……”老太太抹了一把淚,“北方冬季冷,畫眉去把我那護膝拿出來給二老爺,他有風濕病!”老太太說的養不熟的是她的庶子,捐了個偏遠的小官,已經五六年未曾回來過年了。

  “母親,大過年不提這些陳年舊事。”葉重天在一旁插了一句,老太太才感歎一聲,讓兒媳帶著孩子行禮。

  “兒媳葉姜氏給老太太請安!”

  “孫兒葉蕭雲給老太太請安!”

  “孫兒葉蕭春……”

  “孫女葉雲蘭……”

  “好好,起吧起吧,賞!”老太太轉眼就笑的合不攏嘴,而旁邊的丫鬟柳綠端上來一託盤,裏面是老太太早預備下給孫子、孫女的禮,連葉姜氏這兒媳都得了一串上好的檀香珠子,葉薑氏也是個會來事兒的,當即就把手上的蜜蠟珠子褪下換上了老太太賞的,而其他的孩子也都照著葉薑氏做,讓老太太又是忍不住的誇讚。

  “大哥,大嫂!”葉重功給葉重天和葉張氏行了禮,臉上恭敬的說著。

  葉重天只是點了點頭,“回來路上辛苦了,今年除了過年,你大侄女也要出嫁,你們回來正好熱鬧熱鬧。”

  “是。”葉重功沒有多言,只是葉姜氏倒是滿臉欣喜的給葉重功和葉張氏問過好後,拉著葉雲水的手左右端詳了半晌,“喲,這是雲水?這兩年工夫沒見,可是出落的越發的俊俏了,去年我們回來時正趕上你病了都沒有瞧見面,今兒一見卻是要嫁了的人了,”葉薑氏回頭吩咐自己的丫鬟,“把我給大姑娘預備添妝的禮單拿過來。”

  葉雲水福了福,“二嬸倒是沒什麼變化,還勞您費心惦記著我的婚事。”

  葉薑氏笑了笑,“早前聽說你婚事的時候已是晚了,現淘換東西也來不及便匆忙的湊了湊,你先看看這單子上的東西跟你嫁妝裏的有什麼重複的沒有,若是有重複的就知喚我一聲,我好給你更換。”葉姜氏又朝著葉蕭飛兄弟三人和葉倩如笑著安撫,“你們幾個啊,可不要妒忌,給你們的禮物早使人送去各院子了,呵呵。”

  葉雲水明顯感覺到葉倩如那不屑和嫉恨的目光,而其他兄弟三人都沒什麼太大的反應,也是,都是男孩子自不會跟女人一般因這點兒東西就嫉恨。

  葉雲水只是拿著那禮單只是大略的看了一眼,上面都是些姑娘家用的頭面、綢緞,還有幾匹蘇繡的料子和古玩字畫,價格不菲,葉雲水本想著把禮單放起來過後再說,可葉薑氏卻沒這麼容易放過她,“快看看,話說我那嫡嫂子家是珠寶商,當初嫁來時那十裏紅妝,一百二十八抬嫁妝,羨煞了多少人家,雖然她人不在了,可留給你的也不是尋常人家能比的!”

  葉張氏的臉色頓時冷了,就好像夏日烈火驟降到三九寒天,葉雲水心下一想便知是葉薑氏故意拿自己這嫁妝說事讓葉張氏難堪,若是以前那葉雲水說不定就事論事,借著由子跟葉張氏要嫁妝鑰匙了,可葉雲水此時卻不會,葉姜氏常年不在葉府哪怕再受老太太待見她也是客,可葉張氏是葉雲水每天都要面對的,是上司,是領導,葉雲水此時自不會給葉張氏下不來台。

  葉雲水把葉薑氏給的禮單遞給了葉張氏,然後朝著葉薑氏福了福,“還請母親代勞了,二嬸可不要怪罪,母親今兒允了雲水請宮裏的嬤嬤來教規矩,恐怕雲水沒有時間自己打理瑣事了,以往也沒有待嫁姑娘自個兒料理婚事的例,雲水也不好逾越。”

  葉薑氏怔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瞧了兩眼葉雲水,似乎沒想到她會這樣說,倒讓她唱了個獨角戲也自覺沒趣,訕訕的笑了笑,“倒是我考慮不周了。”

  葉張氏自是對葉雲水的表現很是滿意,看著那單子上的物什心裏也很是驚訝於她的大手筆,“二弟妹倒是費心了,大姑娘雖非我親生,卻也是自小帶大如親生骨肉一般,我自不會虧了她。”

  “瞧大嫂說的,倒是我好心辦壞事了。”葉薑氏擺出一副委屈苦澀的模樣,讓葉張氏很是厭煩,葉重天眼見氣氛驟降,只得說上幾句,“蕭雲比雲水大上半歲,也該議親了,不過好男兒當立業成家,學業上可不要荒廢半分。”

  葉蕭雲聽見葉重天提起自己,自是上前回話,“大伯教訓的是,侄兒準備參加今年的鄉試。”

  “恩,好好,我們葉家幾代行醫終是無人有意科舉仕途,你不貪戀富貴榮華肯下苦功讀書,這十分的好,若是有什麼需要大伯幫助的儘管開口。”葉重天對葉蕭雲很是讚賞,轉頭對葉張氏說道:“回頭讓人把我書房那套松花石硯給蕭雲送去。”

  葉張氏瞪大了眼睛,“老爺,那可是當今聖上賞的。”

  “當今聖上乃是至理明君,不會為這一塊硯臺找我的麻煩,況且我旁日也不過是修寫醫書藥方而已,用不著這好硯,倒是埋沒了它,就送與蕭雲聊表心意吧。”葉重天大手一揮這事兒就如此定下,葉蕭雲朝著葉重天行了大禮道謝,心裏無不得意。葉張氏心裏不爽卻也不好駁了葉重天的面子,而站於她身後的葉蕭飛面上一副無謂,藏在袖中的手卻攥的關節發白。

  葉蕭鵬和葉蕭卿才十歲自沒這份長幼嫡庶的心思,只是看著那站在黃姨娘身後默默不語的葉蕭春一臉的好奇,只想這拜見完了就拉著他去玩,而葉蕭春自是記得這兄弟二人,往年都是這長的一模一樣的兄弟二人纏著他問些南方的小玩意兒,也有些躍躍欲試。

  而葉蕭雲和葉蕭飛這二個整日只知道讀書的人早被這群小的拋到了腦後了。

  “喲,那個是蕭春吧?也都長這麼大了,看著就是個好孩子,讀書了嗎?”葉張氏笑著看向庶出那個葉蕭春,滿臉的笑意,葉薑氏臉色一冷,可葉張氏卻讓人把葉蕭春推了出來,葉蕭春沒想到怎麼就說到他身上了,帶著膽怯的看著他的父親和滿臉冷色的葉薑氏,有些局促不安。

  “這好孩子可像極了他父親了,長的可真俊,來,這是大伯母賞的,拿去玩吧。”葉張氏這可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了,葉蕭春的眉眼兒更似他生母,她這話可就是為了給葉薑氏難堪了。

  葉張氏拿了個荷包掛了葉蕭春的身上,又使人給了葉雲蘭一個同樣的,看向葉薑氏的眼神中無不得意,她嫁入葉府以來,葉重天的三個姨娘從未有所出,除了葉雲水這之前留下的孩子,其他的三子一女都是她親生,這就比葉薑氏要強上許多,而且聽說那黃姨娘生了葉蕭春後很得葉重功的眼,而葉姜氏對待葉蕭春十分刻薄,葉張氏不拿捏著這事噁心噁心葉薑氏,可就真不是她的作風了。

  “都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趕路早就餓了,可快著使人傳飯,吃飽了早早回院子裏休息休息,休息好了再來孝順我這老婆子,可不差這一時半會兒。”老太太人老心裏卻精的很,只是打著圓場一家人就輾轉到飯廳用飯,席間自是男人一席、女人一席,可女人這桌上除了大眼瞪小眼卻沒什麼可說的,即便是有也是捧老太太福壽安康之類的客套話,一頓飯吃的冰冷無暖,才大半個時辰就讓人撤了桌上了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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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選人

  老太太吃過飯後便覺得乏了,便遣了眾人回去,葉雲蘭這會兒便跟葉雲水混熟了,知道老太太讓走了,便拉著葉雲水的胳膊問:“大堂姐,我和蕭春哥哥能去你院子裏玩會兒嗎?剛剛二堂哥和三堂哥哥說你有很多好吃的。”

  葉雲水本欲點頭可忽然想起來她院子裏如今沒伺候的人呢,今兒可全讓她打發了,不得不轉過去看葉張氏,葉張氏似乎也是一愣,立刻笑臉盈盈的看著葉雲蘭:“你大堂姐今兒也是剛回來院子裏還沒收拾利索,去大伯母院子裏可好?我那裏有很多好吃點心,去年你不說愛吃麻花嗎?今兒我特意讓人備著了。”

  葉雲蘭看了葉雲水一眼,最終沒有禁住點心的誘惑,隨著葉張氏走了。

  葉張氏顯然不想跟葉姜氏單處,便是笑著轉頭說道:“弟妹今兒也累了,快去歇著吧,孩子今兒就住我那裏,讓丫鬟們跟著就行了。”

  葉薑氏似是也有同感,囑咐葉雲蘭兩句便跟著葉重功走了,他們今兒才到,院子裏還有許多事需要交待。

  葉雲水沒跟著去,而是帶著春月回了靜思居,好在蘇媽媽提前燒了炭盆,否則這屋裏頭得跟冰窖一樣。

  春月正伺候著葉雲水洗漱,便聽見院門口有人叫門,蘇媽媽過去看,是吉祥家的帶了些下人過來,葉雲水收拾妥當便讓她進屋回話。

  “給大姑娘請安。”吉祥家的也是個伶俐人,她家那口子是葉府的二門管事,她在內宅沒有正經的差事,只是葉張氏有什麼瑣事便使喚她。

  “喲,這麼晚還勞您跑一趟,”葉雲水讓春月給她倒了茶,“可是有什麼急事?”

  “這麼晚擾大姑娘休息了,夫人晚間說您這院子裏缺人,讓我叫人伢子帶人過來給您挑一挑,事兒來得急,人伢子那兒最快也要明兒了,我就臨時從家生子裏找了幾個過來,夫人也同意了,怕您今兒晚上沒伺候的人不爽利。”吉祥家的吃著春月上的茶,看出那是上好的龍井,臉上不自覺的一笑。

  “把人帶進來吧,夫人瞧過了嗎?”葉雲水心裏一笑,顯然是晚上葉張氏差點兒讓葉薑氏看了笑話,才匆忙的使了人過來,若是當時葉雲蘭執意要到自己院子裏來,而葉姜氏也隨行的話,那葉張氏可就是丟人丟大發了。

  “夫人瞧過了,這幾個都是家生子,婆子們也是家裏頭在府裏當差的,夫人說您可著順心順眼的留就成。”吉祥家的轉而把人叫進來,站成一排,一共是四個丫鬟四個婆子,葉雲水仔細的一一瞧過,開口問著,“都會些什麼?有識字的麼?”

  “奴婢叫小雲,我爹是府裏的門房,不識字,會繡荷包、納鞋底,廚房的活計也會些。”

  “奴婢花兒,我爹是老爺的車夫,識幾個大字。”

  “……”

  葉雲水一一聽過這些人回話,留了花兒和另外一個小丫頭小芳,倒是沒有留小雲,那丫頭進屋一雙眼睛便到處瞄著,顯然是個不安分的,葉雲水另留了兩個婆子,一個擅長廚灶上的活計肖婆子,另一個之前做過繡娘張婆子,繡活很是不錯,其他的人則讓吉祥家的帶下去了,葉雲水示意蘇媽媽拿了銅錢塞在吉祥家的手裏,“這麼晚還勞媽媽跑一趟,這幾個錢拿去喝點兒小酒,去去寒氣吧。”

  “那謝過大姑娘了。”吉祥家的拿了賞錢也不多廢話,帶著人下去了。

  葉雲水看著小芳和花兒以及另外兩個婆子,作為主子她不得不說兩句,“來我這裏之前想必你們也聽人說了,之前那四個丫鬟婆子是為何從這院子裏出去的,我這靜思居人少,旁日裏粗活計也不多,留你們都是看在你們手裏有份本事,不過你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得照我的規矩來,若是有那不省心混日子的,或有心攀高枝的,趁早提出來,我送了你們去,也免得日後大家翻了臉皮,你們的爹媽男人也都是府裏頭的,不給自己留份體面也為你們的老子娘和孩子想想。”

  葉雲水這話說的很重,可她慣於醜話說在前,既然是重新選了人,她自然是要培養幾個自己能使喚的,她不介意葉張氏往這裏頭插人安眼線,因為她並沒有想做什麼對葉張氏不利的事,也不怕人傳話說嘴,只要這些人她眼下能使喚得動就成,因為葉雲水心裏明白,這種日子她也不會過太久。

  “一切都聽大姑娘吩咐。”四個人跪下給葉雲水磕了頭算是認了她這個主子,打了巴掌葉雲水不會忘記給她們個甜棗,“起來吧,只要你們在我這院子裏好好當差,我不會故意為難你們,旁日裏有好吃好喝的也不會短了你們的,天不早了你們跟著蘇媽媽領一下活計,明早開始上工。”

  安排完下人的事,春月便伺候著葉雲水躺下,可是今兒累了一天,葉雲水卻是不困的,“你去看看蘇媽媽安排完沒有,天這麼冷今兒你們都在我這屋裏擠擠,起碼有個炭盆就比沒有強。”

  春月樂得去找蘇媽媽,不大一會兒兩個人便進了來。

  蘇媽媽進屋便是說著,“大姑娘,我看那叫小芳的不是個省心的,話忒多,這一路上就她問東問西的,您怎麼留了她呢?”

  葉雲水笑著說,“留她就是為了她話多,她有本事把話傳到那位的耳朵裏,你怎知她沒本事把話傳回來?”葉雲水是從不相信話嘮能憋住嘴的,她選這小芳就是為了她那八卦的性子和能說會道的嘴,在這府裏頭過日子,消息是最主要的!

  蘇媽媽耳聽葉雲水這般說便是欣慰的笑了,起碼她眼中的大姑娘如今不再是那任性倔強的大姑娘,已經開始會為自己真正的打算了,可惜蘇媽媽卻不可能知道,這副皮囊下早已經換了人了。

  “聽春月回來說那二房家的說起你生母來了,二房和大房鬥了年了,如今卻拿你說嘴,唉……”

  “算得了什麼,她們想拿捏我就真的能拿捏?”葉雲水的腦海裏浮現著葉薑氏那春風得意的模樣,錢,一切都是錢鬧的,葉張氏這官家小姐出身的也比不上人家有錢的,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這話在古代更適用。

  葉雲水對金錢的敏感度超越於任何人,忽然想起便問:“蘇媽媽,我現在的月銀有多少?”

  蘇媽媽一臉的愁容,“哪里還有剩的啊,府上的例大姑娘每月三兩銀子,也都是花了個淨手,這府裏的奴才們辦點兒事就都要賞錢,否則熱乎飯都吃不上,本來存了七八兩,可這一去廟裏又都給你帶走了,現在剩的還不到一兩銀子。”

  葉雲水只覺得頭疼,兩輩子為人投生個大戶人家,可她一樣是窮人,本來對這古代的錢她沒什麼概念,可今日路上回來買了東西才知道,這錢可實在是不禁花,“放心吧,日子會好的。”

  葉雲水的腦袋裏已經開始在想怎麼能弄點兒錢讓自己富裕起來,眼下二老爺一家回來對葉張氏來說不是好事,可對自己未嘗不是,起碼葉張氏現在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二房,只要自己不做太過分的事她一時半會兒想不起找自己麻煩,現在的關鍵就是她的嫁妝!

  葉薑氏今兒拿她的嫁妝說事,葉張氏那張陰冷的臉顯然充滿了怨恨,恐怕她想把生母的嫁妝完完本本的拿到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今應該怎麼辦呢?眼下她正是需要站穩腳跟的時候,索性先看形勢再做打算也不失為一條明路,不動便有退路,比橫衝直撞滿頭包要好得多。

  許是這一日疲累過度,葉雲水很快就睡著了,這是她在葉府的第一個夜晚,或許也是最安穩的夜晚。
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涼風冬有雪
若無閒事掛心頭
便是人間好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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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穿越

  聶美娜緩緩的睜開眼,抽動了幾下鼻子卻忽覺滿屋子的苦藥味兒,連聞著都這般苦,這若是喝到嘴裏……聶美娜咽了咽唾沫卻已無心研究這些,因為她發覺,這間屋子可不是她應該躺著的醫院,而是一間禪房?而且這禪房也太古老了,除了地上的兩個蒲團之外便是自己所躺的這張床,香案上供的是一尊觀音蓮花像,而牆角處正在咕嘟咕嘟的煮著藥,一個看似十二、三歲的丫頭在一旁用一把破的只剩幾片連枝葉的蒲扇扇著。

  聶美娜有點兒驚了,她想要發出聲音卻一絲都吭不出來,抬手想要叫那小丫頭過來問問,她更是瞪大眼睛!這手,這手是我的嗎?青蔥芊指,白皙無暇,再往身上看,身高也縮了?我明明有一米六五的啊!目測現在也就一米五,天啊,我這是……

  聶美娜用盡了力氣終於“嗷”的叫了一聲,嚇的那熬藥的小丫頭扔了手裏的蒲扇就往這兒跑,“大姑娘,你醒了嗎?你怎麼了?哎呀,別昏過去,快醒醒!”

  小丫頭的叫嚷聲好似離聶美娜越來越遠,直到聶美娜的腦子裏“轟”的一下子傳來無數的資訊,她腦袋一歪昏了過去!

  待聶美娜再次恢復知覺之時,她已然瞭解了自己是怎麼回事,儘管前世看過很多小說將重生穿越,附體還魂,可這次真真的讓她碰上了!

  來不及多想,她只聽得耳邊一個犀利的女聲在說話,“整日大驚小怪的,不過是身體太弱而已還以為出什麼大毛病,你家姑娘不懂事連你個丫頭也沒規矩嗎?慌慌張張跑回府去求救,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苛待嫡女,我的體面另說,這傳出去葉府的名聲還要不要了?都是你們這些奴才平日裏不好好規勸大姑娘,才讓她受這份責罰,你也逃不了罪責,來人,把這個小蹄子拖出去打二十個板子,再扣她三個月的月例銀子!”

  剛剛熬藥的丫頭哭著跪地磕頭,“夫人饒命啊,夫人饒命啊,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夫人饒命……”

  “母親。”聶美娜輕呼一聲,屋內嘈雜的聲音頓時停住,片刻沉寂,便有一簇簇的腳步聲傳來,聶美娜抬頭望去,卻是一身著青色團花襖裙、大紅牡丹褙子的三十來歲美豔婦人,那一臉和煦春光般的笑容讓人不免生出親近,如若聶美娜沒有聽過剛剛那幾句話的話或許真會這般想,可現在她卻做低隱忍一般的露出幾分笑容還帶著一絲委屈,“母親,都是我不好,累您擔心了。”

  那美豔婦人仍是滿面微笑的扶她躺下,“我的乖女兒,你乖乖的養身體,什麼時候養好了,母親便差人接你回去,不要多想,你是母親的女兒也是我心頭的肉,給你尋的親事自然是為了你將來好,何必做這些傻事?難道母親還能害你不成?”

  這女人的笑聲就好似輕吹的風鈴般美妙動聽,可聶美娜實在是提不起興趣欣賞,“母親,這次饒過春月吧,她這些日子照顧我也沒少費心思。”

  婦人的面色閃過一絲淩厲,說話的語氣也多了幾分不客氣,“春月那死丫頭伺候好你是她當奴婢的本分,難道還要謝她不成?你這般縱容豈不是壞了規矩?”

  “母親……”聶美娜的聲音多了幾分乞求,那婦人卻仍是不饒,“咱們葉家本就是商賈,本是低人一等,也不過是占了官商二字讓人另眼瞧看,可這也有多少雙眼睛盯著瞧著,若是為了個下人壞了規矩,豈不是讓人拿短說嘴?都是這些個奴婢教你這些有的沒的,我豈能饒了她們?給我再掌那小蹄子的嘴!”這最後一句自然是對著外面說的。

  聶美娜看她那淩厲的目光也不敢再多說,拿府裏體面這大帽子扣下來,她哪還敢多嘴,恐怕她再說話,春月這小命就沒了,聶美娜只能聽著門外春月那淒慘的哀嚎,讓她心裏一揪一揪的。

  這婦人見她那一張小臉慘白,臉上露出幾抹擠出來的笑意,“我知道你心裏恨我這般不給你臉面,可我不能顧著你的臉面致葉府的臉面于不顧,奴婢就是奴婢,你個做主子的要有主意,要有心,斷不能讓她們做大拿喬,否則壞了規矩出了事我能容你,你祖母和你父親可是不能容的,你給我好好的休息,婚事的日子你父親已經定在大年初二,這次可不容你再做那不孝的傻事,你不為自己想,也要全了你父親的體面和葉府的體面,可知道了?”

  聶美娜忍著一肚子火回了一句,“女兒不敢有半分恨意,自知母親這是為我好。”

  那婦人似乎滿意的一笑,再次拍拍她的手便轉身走了,屋外的哭喊聲不斷,便是那春月領的二十個板子連帶著被掌嘴,待一眾嘈雜的人聲離開之後,聶美娜才敢起身出屋,那冰冷的石板地上趴著的正是那丫頭春月,屁股上的血水沁出,染了她那青色麻布褲子髒亂不堪,小丫頭那稚嫩的小臉被打的紅腫嘴上更是血糊糊一片,混著眼淚早已花了臉,頭髮也亂垂到一邊,喉嚨裏仍在哽咽著嗚咽,聶美娜快步過去將她扶起,春月的眼神裏都是驚慌,“大姑娘你怎麼出來了?快回去小心吹著風!”

  聶美娜的心裏很難受,她沒想到這丫頭因為自己挨了打卻第一時間還在想著自己是不是被風吹著,主僕二人相挾著進了屋,聶美娜親自端來水拿了帕子給她擦臉,又拿出傷藥,讓春月趴下,春月起初不肯,“哪有大姑娘伺候奴婢的,不行不行。”

  “我只有你相依為命了,還說什麼誰伺候誰,你不趕緊好起來我可怎麼辦……”聶美娜故意的抹抹眼角,春月立刻擺手乖乖躺下,任聶美娜上藥,惹姑娘掉淚可是她的罪過啊!

  聶美娜一邊給春月上藥,一邊想著自己這副軀體的身世,嘴角不自覺的揚起一抹苦笑,那股酸澀難言出口,也不敢出口,只有她自己能慢慢的咀嚼著兩輩為人的回憶……

  聶美娜上輩子是醫科大學藥學專業的學生,死于銀行劫案,直到現在,那槍殺自己的劫匪那殺意騰騰的目光她還能記憶猶新,回憶起仍是心驚膽戰,說白了她死的很冤枉,不過是取個錢而已,結果遭遇劫匪被殺。

  而這一輩子她應該叫葉雲水,大月國國都涅梁人,父親葉重天,嫡母葉張氏,葉家五代行醫制藥,四代開始為宮裏服務,葉重天本人乃太醫院醫正,也是與糧商蘇家、鹽商董家、茶商董家、綢商風家、珠寶商陳家、並稱六大皇商,在涅梁甚是有體面的人家。

  葉雲水乃是葉家的長嫡女,今年十五歲,生母葉陳氏出自珠寶商陳家,在葉雲水出生一年後因病過世,現在的嫡母葉張氏乃是填房,育有三子一女,大公子葉蕭飛今年十三歲,二公子和三公子葉蕭卿、葉蕭鵬乃是雙胞胎,都是十歲,自幼學醫,葉蕭飛已在醫館服務多年,只等尋個恩典進太醫院;二姑娘葉倩如比葉雲水小一歲,今年十四,尚未定親,另外三位姨娘都未有所出,不提也罷。

  葉張氏乃是現今吏部上卿張蒼德的小女兒,雖是庶女卻極得寵愛,還是內務府大臣黃崇的表侄女,葉重天之所以娶了葉張氏除卻她年輕美貌之外更多的是看中了其家中勢力,而葉重天本人今年也只是剛三十三歲,成熟俊朗,風度翩翩,葉張氏一眼相中,便許了他做填房,自幼是家裏的掌上明珠,做填房始終是她心中的一根刺,這根刺就是葉雲水。

  只要葉張氏看到葉雲水便能夠想到自己是個填房夫人的身份,幾次設計都未能讓葉雲水紅顏早逝,而且葉重天對這個女兒雖不冷不熱的,卻也警告過葉張氏不得再生是非,畢竟葉雲水的外家是珠寶商陳家,雖然因葉陳氏過世,陳家惱怒跟葉家斷了關係,可葉重天卻也顧著面子,故而葉張氏改了想法,想早早的把葉雲水打發出去。

  葉雲水的死因卻是因嫡母葉張氏逼迫她給自己的侄子張巨集當側室,張巨集乃是張蒼德的二公子,是個跋扈性子,又整日遊手好閒不務正業,葉雲水不堪受辱便白綾自盡,幸好被人發現解救了下來,葉張氏大怒便送與廟裏抄經思過,只是葉雲水去意已決,絕食幾日終於紅顏逝去,而聶美娜卻稀裏糊塗的還魂到葉雲水的身上,便有了今日的那一幕。

  葉雲水苦笑,這大月國雖然不同於中國歷史上的那些朝代,不過對於女人的苛刻還有那繁瑣的規矩卻跟明清沒有任何不同,人死事小失節事大,看來自己重新獲得的這個身份也沒那麼好過。

  聶美娜上一輩是個孤兒,在孤兒院長大,而這一輩雖然父母俱在卻如沒有一樣,難道兩輩為人我依然要孤獨自我?眼看自己這十五歲還未長成的身子又能如何?與生活抗爭?還是隨波逐流?亦或者聽了那葉張氏嫁給她那風流成性整日眠宿花街柳巷的侄子做個小老婆,歡喜幾年便守著活寡等死?

  紅顏彈指老不過刹那芳華,即便再世為人,無論她是聶美娜,還是葉雲水,都只能是這世間浮萍中的一片……

  第二章 適應

  在這寺廟裏住了六七天,葉雲水已經逐漸接受了自己現在的身份,看著春月端來的藥她仍是皺眉,“可給我倒了去,聞見這苦味我那點食欲就都沒了。”葉雲水雖上輩子整日擺弄藥,可這苦味的藥她仍是咽不下去……

  春月一臉為難,“大姑娘,奴婢多嘴,您身體為重。”

  葉雲水看著春月那一張稚嫩的小臉說著這般大人的話不由得掩嘴發笑,“你這妮子,十二三歲的人說話就如此老成,可別學那七老八十的婆婆說話,不然我就把你打發出去,免得我耳邊整日嗡嗡個小蒼蠅。”

  春月嚇的一臉刷白,當即就跪下猛磕頭,“奴婢該死,姑娘可不要把我賣了呀!我一輩子都伺候大姑娘絕對不敢有二心的!”

  “快起來快起來吧,我逗著你玩呢怎麼還當真了!”葉雲水自然是嚇了一跳,看來以後得少跟春月開玩笑,這丫頭不識逗。

  春月花著一張小臉可憐兮兮的抹著淚,眼看葉雲水不是真的要賣了她,當即把藥又端了過來,“姑娘,喝藥。”

  葉雲水只覺得自己想昏過去,天啊,這死心眼的丫頭!不過她又怕弄哭這小妮子,只得捏著鼻子把藥灌下去,那嘴裏滿是苦的,好容易咽了一半便倒了草叢裏,春月遞過來蜜餞,她恨不能直接吞下去,不過就是身體虛了點兒而已,哪個倒楣大夫開的如此苦的藥啊。

  主僕二人正說這話,門口響起一個稚嫩的聲音,“阿彌陀佛!葉施主不忍藥苦,將那苦藥抛灑於草從之中,殊不知那草兒們歲也不忍藥苦卻甘當了葉施主的替身,卻並不得替葉施主捱過病痛,可悲可悲!”

  葉雲水眼見來人臉上也露了點兒笑容,聽他這般說辭馬上回諷,“箜真,你又不是草兒們,怎麼知道它們也不忍藥苦?”

  “呃……天生萬物都是有生命的,草兒亦然。”被叫做箜真的小沙彌手提食盒進院,擺出一臉的深沉。

  “哦?你說草兒也是有生命的?那你喚它一聲,它可答應?它若不應,又怎能說它也是有生命的呢?你豈不是唬我?”

  葉雲水看著他不免起了逗樂之心,這箜真說起來才六歲,每天都由他來給葉雲水主僕送飯,說話的奶聲還沒褪去卻總擺出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樣,偶爾還顯擺不知從哪兒聽來的禪語箴言,卻總不能自圓其說,惹的葉雲水每次見他都想樂,這小大人似的模樣著實的喜人。

  聽葉雲水這般發問,箜真終究是沒答上來,支支唔唔了半天卻不知說的什麼,臉上一紅,把食盒丟下就跑了!

  葉雲水在他身後大笑,那箜真走的更快了,“行了,不逗你了回來吧!”

  箜真仍是跑,葉雲水不得不拿出殺手鐧,“麻花糖啊,桂花糖啊,杏仁酥,真香!”

  箜真忽然停住腳步,想要往回走卻還抹不開面子,猶猶豫豫的站在那手足無措,葉雲水笑著看他,也不知這六歲的小人怎麼就這樣好面子,便給春月遞了眼神,春月掏出箜真最愛吃的幾樣糖塞個小包給他,箜真那深沉的臉終於露出了孩童般的笑,抹抹手接過來就塞了嘴裏。

  “在這院子裏吃吧,讓你師父看見又罰你跪了!”葉雲水囑咐了一聲也不多管他,讓春月擺上菜主僕二人動了筷。

  吃過飯,葉雲水放春月和箜真出去玩,而她則在禪房內研磨抄經,《般若菠蘿蜜多心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菠蘿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看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葉雲水這幾日每日用簪花小楷抄經一遍,頭些日子因為用不慣毛筆,也寫不慣繁體字,狗爬似的廢了不少紙張,看的春月一愣一愣的,要知道葉雲水前身的書法算不上是大贊,那也是說得過去,可這字……怎麼看不出寫的是啥呢?

  就在葉雲水覺得心虛時,春月卻抱著她哭了半宿,只當自家大姑娘姑娘是病未痊癒,手發抖才成了這樣,弄的葉雲水好一通哄,而她自己也怕露出馬腳,一連刻苦練了數日,心說咱上輩子小時候也是得過少兒美術比賽優秀獎的,別的不成,美術上還是有點兒功底的,不會寫毛筆字還不會當它是個畫麼?

  於是葉雲水從早到晚不停歇的苦練五日之後,那字終究是能算入得眼,春月也滿心歡喜,可葉雲水卻有點兒慶倖外加鬱悶,幸好她沒穿越個男身,不然再被逼著去考科舉,那得多痛苦啊!這古代就是落後,這心理落差是一時半會兒摒棄不了的了。

  “大姑娘,趙大夫來看你了!”

  葉雲水撂筆抬頭,只見春月身後跟著一個背著藥箱的五旬老翁朝自己屋內走來,葉雲水眼見是這開苦藥的糟老頭,扭身回屋繼續抄經,儼然當他是個普通的小廝一般待遇。

  按照葉雲水的記憶,葉家雖世代行醫,卻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那便是自家人不給自家人瞧病,身體上有了不舒服都從外面的醫館請大夫來瞧,而這葉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但凡是有點兒毛病便是請這位趙大夫醫治,這趙大夫是太醫院退下來的,按葉雲水的話講就是個退休再就業的,醫術是不錯,連葉重天本人都對其讚不絕口,可就是黑心貪財,每年葉家更是給他的醫館百兩銀子的供奉,而這糟老頭每次出診另外收取診金,少五十兩不動步,凡是他開的藥方都由他的貼身小廝保管,他的病人更是不允許其他大夫診治,十分的霸道。

  這糟老頭的行徑讓葉雲水感到發自內心的厭惡,黑心的醫生在上輩子她也是瞧不上的,再加上每次喝的那比黃連還苦的藥,這更讓葉雲水看這趙大夫不順眼。

  趙大夫進了屋便看見葉雲水坐在主位上喝著茶,眼瞧他進來連站起來都未曾,只是吩咐春月給他搬個杌子,連茶都未給沏一杯。

  趙大夫的臉色一沉,冷哼的表達自己的不滿,“葉家小姐近日可覺有何不適?”

  葉雲水撂下茶杯,“托您老的福,這幾日食欲也不錯,身體也不錯,都說趙大夫妙手神醫,那藥比旁人家的苦,這病祛的自然快。”

  趙大夫一愣,旁日裏這葉家大姑娘說話歷來柔聲細語,見人更是禮讓三分絕不口出半句硬話,怎麼今日卻好似換了個人似的?

  眼見趙大夫發愣,葉雲水輕咳一聲,這趙大夫才算緩過神,更聽她說那藥苦不免心虛了幾分,那黃連的成分可是他多加了幾錢,這也是那葉家的主母葉張氏要求的。

  “小姐心火旺盛,老夫便多添了去火的藥,自然苦上幾分,而今觀小姐面相更是氣色紅潤,不妨再讓老夫請脈,若真是痊癒,那可當是喜事一樁了!”

  葉雲水嘴角一抹冷笑閃過,將手放在了桌案上,給春月使了個顏色,春月立即拿了絹巾搭在葉雲水的手腕上,那趙大夫才開始診脈。

  似乎沒想到葉雲水的身體恢復的這般快,那趙大夫的心思轉了轉便開口道:“可喜可賀,葉家小姐的身體已恢復大半,若依老夫來看,不如再服上幾副補氣養血的藥鞏固一番,這才是大好!”

  “那就請趙大夫開方子吧。”葉雲水抽回手,也沒多跟他廢話,心中卻是在罵,這老匹夫,分明就是看自己沒病了怕他收不著高額的診金還要拿捏自己,那補氣養血的東西說貴的也有,說賤的也有,倒要看看你讓我喝的都是什麼寶貝。

  第三章 臘八前夕

  葉雲水腹誹之余,那趙大夫已經將方子寫好,正欲遞給自己的小廝卻被葉雲水拿了去,“趙大夫莫急,這中醫博大精深,我這常年的藥罐子倒生了幾分研究之心,不敢如趙大夫您這妙手回春,起碼偶爾救個小毛病也是福氣!”

  趙大夫不好硬奪,只能任葉雲水看方子,儘管也雲水是葉重天的女兒,他也不認為這半大丫頭能看出個什麼,臉上更是揚起滿臉不屑,可看在葉雲水的眼裏這糟老頭子著實的是個貪財的,葉雲水上輩子就是主修藥學的,可不是皮毛不懂,單看這方子上的補品便價值不菲,不過這終究是補自己肚子裏的,葉雲水沒什麼意見,可為何還加了不少分量的黃連?

  葉雲水是個聰明人,更有著兩世為人的經歷,稍微一想便能想明白,“趙大夫不虧是神醫,這方子甭說是我這身體,就是個七老八十的婆婆也能返老還童了,可是這黃連……”葉雲水意有所指的看了看趙大夫,“是不是多了點兒?”

  趙大夫心裏一驚,他可沒想到這葉家姑娘能看出自己方子上的不妥,不過既然是他開出的方子自然要圓自己的面子,索性心一橫,臉上多了幾分不滿的厲色,“葉家小姐這是什麼意思?想老夫在這涅梁城混跡了大半輩子,還從未有人質疑過老夫的藥方!”

  葉雲水眼見這老匹夫跟自己玩硬的,她更是硬氣了,拿著藥方往那小廝的懷裏一揣,皮笑肉不笑的說著,“趙大夫這話嚴重了,我怕這黃連也是因其苦味,可不是質疑您的藥方子,有這黃連的話這方子不喝也罷,否則喝了也是吐出來,豈不浪費了銀錢。”

  “你……”趙大夫豁然站起,手氣的發抖,這丫頭面子上說的冠冕堂皇,可趙大夫本就是心虛更是覺得葉雲水的話刺耳難聽,“良藥苦口,我看葉家小姐還是聽老夫一句,免得他日病痛傷身,後悔莫及!”

  “您說的沒錯,它要不治病誰吃這玩意兒,我家中雖不是那窮人家,可自幼也知不應鋪張浪費,揮霍奢靡,這服下去的藥卻要因這黃連吐出來,再因此而累的食欲不振、精神不佳,知道的是明我對這味苦藥的忌憚,不知道的,還以為您趙大夫的神醫招牌是假的了!”葉雲水話已至此,更是沒給那糟老頭說話的機會,“這天氣越發的涼了,吹的我渾身發冷,春月你去跟著趙大夫拿藥,趙大夫,天色不早,您請吧!”

  葉雲水擺明瞭送客,趙大夫氣的無話可說,他自知理虧也怕這事兒真糾結大了,對他的名聲有影響,不過活了五十多歲被個十幾歲的小丫頭噎的說不出話,實在是太丟臉了!心中卻是暗自的道:你不讓加黃連我便不加?哼,要知道這醫者能醫人,卻也能害人呢!

  葉雲水眼瞧著那糟老頭子一臉古怪的走了出去,心中冷笑,到他臨出院還不忘給春月又囑咐了一句,“春月,你給我看住了,每樣藥都按方子記個清清白白,若是我吃出半點兒錯了,你的賤命事小,連累趙大夫落個謀害人命的罪過,壞了趙大夫的名聲,你一家子的命都賠不起,可知道了?”

  葉雲水這話一出,那趙大夫一個踉蹌差點兒摔了,若不是旁邊小廝扶得住,他必摔個狗趴,擦擦額頭上的汗,餘光篤了一眼仍站在門口的葉雲水,趙大夫加緊了腳步,他自己剛生了歹念這丫頭便回了如此一句,難道她能看穿人心不成?

  許是心虛,那趙大夫走的匆匆忙忙,平日裏一刻鐘的路居然半刻鐘就走的沒影了,葉雲水站在院門口掩嘴冷笑,糟老頭子,老娘好歹前輩子的職業跟你也算是同行,你那點兒歪歪腸子的壞心眼還能逃得過?管你起沒起那心思,若是起了便正好敲打敲打,若是沒起也氣你個倒仰!

  葉雲水心中早已篤定那黃連一味藥是他故意噁心自己加的,這行醫者若是害人是最可惡的,她不是狠毒的人,卻也不想被人當傻子一般的耍弄,老天爺多給了一條命,好好珍惜還來不及呢,能讓你們糟蹋?

  連朝著那背影呸了幾聲,葉雲水踱步回屋繼續抄經去了。

  轉眼已入冬多日,前日便是下了一場不小的雪,遍處是白雪皚皚,雪沾青枝,微風輕動,雪絮紛飛,拂到臉上便是冰涼,卻不覺寒冷,反而是別樣的滋味。這寺廟中的亭閣本就透著肅靜,這裹在一片白色之中更添了幾分靜謐祥和。

  葉雲水前生是北方人,自幼便喜雪,這紛紛雪片落下,倒引得她心中一片溫暖,好似這雪便是她唯一的親人,讓她感到自己不再是身處異世的孤獨,倒是忘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看著那一片白色,她忘乎所以,赤著腳便跑到了院子,在那一層厚厚的雪上留下自己腳丫的痕跡,嚇的春月連忙取了鞋子和大氂披風給她圍上,“大姑娘,可嚇死人了,這凍壞了可怎麼辦!咱後日可就要回府了!”

  “你個小妮子別說話總跟老婆婆似的,難道你不喜雪嗎?”葉雲水坐在雪堆裏根本感覺不到冷,反而是心中溫暖如火,院中更是響著她一串銅鈴般的笑聲,已經在這個她不瞭解的時代生活兩個多月,一切都是陌生的,只有這雪是她所熟悉的……

  披著大氂披風,葉雲水仰面躺在雪地上,面對著那湛藍的天空,嘴裏哈著熱氣,這種感覺很久很久沒有體驗過了,她忽然感覺自己回到了前世的小時候,那個小院子裏澆上水凍上冰,用鐵皮捆的冰刀便在那冰上滑,卻咯的腳上起了一串水泡……儘管疼,可那也是她最美的回憶……

  葉雲水只覺臉上冰涼,不知何時掉了眼淚,難道是因為她終於要面對這個世界的生活了嗎?後日便是臘八,也是她歸府之日,也是離她出嫁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春月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服侍著,一臉擔心的看著葉雲水,生怕她這位大姑娘有一點兒不舒坦。

  “別看了,我沒事兒,咱回屋去。”葉雲水站起身,緊了緊身上的大氂,本欲進屋卻忽聽得外面一陣響動!

  “啊!”春月一聲慘叫,葉雲水連忙過去,眉頭緊皺,那潔白的雪地上不知何時漏了一串血腳印,甚是刺眼!葉雲水拍著春月的腦袋,這小丫頭嚇的已是一臉慘白,哆哆嗦嗦的躲在葉雲水的身後,“大姑娘,快……快躲起來!”

  “你別怕,我過去看看!”葉雲水抽開自己的手卻又被春月抓住,“別,別去,危險!還是我去!”

  “行了吧,看你那小兔子膽,一邊等著我!”葉雲水顧不得春月的糾纏,撇開她獨自往樹林的方向走去。

  葉雲水所居的院落在這寺廟中位置偏僻,而院子後面便是一片樹林,是人?還是野獸?葉雲水半路上撿了根手臂粗細的樹棍攥在手裏,不是她膽子大,而是面對這危險躲避是沒有用的!

  走了有五百米左右,葉雲水順著那血腳印終於找到了始作俑者,卻是一個人,葉雲水慢慢的靠近,站在離那人有百米距離的地方喊著:“死沒死?”

  那人微微動了一下,葉雲水邊給自己壯膽邊往前走,終於走到那人身邊,卻是個錦衣華服的年輕人,葉雲水用手中樹棍捅了捅,那人猛一回頭,嚇的葉雲水一聲慘叫!

  這人的目光太可怕了!

  葉雲水一屁股坐在地上使勁兒的拍著胸口,臉上一片蒼白,腦子中都是剛剛那回眸的面容,鷹眉、挺鼻、薄唇、一張甚是俊朗的臉,卻有著那麼一雙狠厲的雙眸,而她感覺自己就像是被猛獸盯上的獵物!一雙充滿殺機的眼睛,對!就是殺機!葉雲水忽然想起這人的目光就好似當初槍殺自己的劫匪那般兇狠!能夠讓人發自內心感到顫粟的目光,這錦衣華服的青年到底是個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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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救人

  葉雲水儘管著恐懼,可是看著地上被血染紅的積雪面積越來越大,顯然是這人受了不輕的傷,拋開自己上輩子學醫這一條,自己重新活了一次還是應做些善事,何況在這寺廟之中,更是應給自己積點兒功德,葉雲水心裏衡量一番,仍是打算救他。

  雪地裏響著“咯吱咯吱”的聲音,卻是春月聽到了葉雲水剛剛的慘叫快步的跑了來,“大姑娘,你怎麼樣?”

  “快過來,這人受傷了,幫我把他抬回去!”葉雲水一個人拖著那人的腿,顯然有些吃力,春月雖然年紀小卻經常幹活,倒是比葉雲水的力氣還大些,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將此人拖進了屋子,卻無力將他抬到床上,只好讓春月取了一床褥子鋪在地上,將那人滾到上面。

  如此折騰一番,葉雲水已經是累的坐在地上沒了力氣,春月更是嚇的站在一旁哆嗦著看著那人身上的傷口,還在不斷的往外滲血,模樣甚是恐怖。

  “去把箜真叫來,讓他去他師傅那裏要些傷藥,就說是我在院子耍傷了手,沒有大礙只需點兒傷藥即可,然後拿錢讓採買的胖和尚去山下的鋪子裏打上一桶燒酒,買一串幹鴨腸子!”葉雲水時不時的過去探探那人鼻息,生怕他忽然死了過去。

  春月一臉的猶豫,“大姑娘,讓胖和尚去買合適嗎?他畢竟是出家之人!”

  “你告訴他,若他不肯去,我就將他前日裏在後山打鳥雀的事告訴戒律堂的師傅,讓他看著辦!”葉雲水急忙到自己的枕頭下掏出個荷包,從裏面拿了三塊碎銀子,“剩的給胖和尚,讓他在山下買點兒零嘴吃,不過東西要快給我拿回來!”

  春月雖然不知自家姑娘要這些東西有什麼用,可再回頭看了一眼那傷者也顧不得許多,一溜小跑的出去了,而屋內只剩下葉雲水,她卻也沒停閑,一個人到後面的雪地裏撿了幾根粗大的樹枝回了屋,又去她院內燒炕的爐上煮了水,從未生過火的她也弄了好半天才勉強把灶膛點上,嗆的咳嗽不止,身上臉上被熏的煙,好像趴了爐膛的貓似的。

  煮上了水,葉雲水便回屋尋了個漿洗過的單子,掏過剪子,將那單子剪成巴掌寬的布條,還留了幾個帕子大小的方塊,堆疊在一起備用,好容易忙乎完,葉雲水一屁股坐在地上看著那人喘粗氣,嘴裏不停的碎碎念著,“佛祖保佑,保佑此人別死,我這輩子救了人也算是積德行善,您老人家閑著的時候還是把我要嫁的那花花公子劈死,我救了這人的命換那糟粕人的命,也算是兩搭了!”

  葉雲水正在屋內神叨叨的嘀咕著,春月已經回來進了院,後面還跟著個箜真,葉雲水怕箜真害怕,本是想把他打發回去,可一想到這屋內是個男人,總需要有這個小人搭把手的時候,便留下了他。

  顧不得給箜真解釋那許多,葉雲水讓春月將院門關上,開始了救人行動!

  春月負責來回的端熱水,箜真負責遞物什,而葉雲水也顧不得什麼男女之別,把那人已經沾滿血的上衣褪去,那背上一條半尺長的血口子,深有半指,肉皮都翻在了外面,春月和箜真倆人都嚇了個激靈,小臉刷白,葉雲水也是心中一驚,醫學院裏什麼沒見過,可這麼重的傷讓她心裏也一哆嗦。

  光看著是無用的,葉雲水的職業本能瞬間恢復,雖然條件差點兒,可也不是完全沒有法子,拿滾水燙過的方巾又浸了酒,朝著那人身上擦去,一股刺鼻的酒精味混著血腥味彌漫在屋內,引得人胃內翻滾,春月捂著嘴跑了出去,箜真還在一旁堅持著打下手,看著葉雲水將鴨腸子用酒泡過,剪成絲狀,用針穿過將那翻開的**上。

  這是葉雲水上輩子學過的東西,可她不是外科的,也只是課上走馬觀花的學了學理論,也從未這麼實踐過,這次卻是死馬當成活馬醫,拿他試試手了,若是任那傷口翻著不縫合,消毒不好引發炎症,那這人就已經可以挖坑埋了!

  葉雲水穿過幾針後便用燒酒再次的洗掉手上的汙血,然後繼續將那傷口縫合,針腳也顧不得有多密,因傷口實在太長,看上去就好像一條趴著的多腳蟲子,箜真不停的咧嘴,不敢看卻又覺得自己是個男人,若是膽怯,葉雲水會擠兌他,可葉雲水此時可顧不得箜真那點兒心思,光是忙乎這傷口就夠她費心勞神了。

  好容易將那傷口縫上,葉雲水又將箜真拿來的藥厚厚的撒在了上面,用那剪好的布條纏在那傷口上,箜真過來搭手,而春月顯然有些不願,葉雲水也沒多強求她,畢竟是古代的小女孩兒,已經起了男女之防的心思,她本人上輩子一個現代人,而這輩子已是個嫁那花花公子的命,對這些早已置之度外了。

  將傷口包紮好,葉雲水又檢查了一遍此人其他地方的傷,一一消毒擦藥包紮,她本以為那人的胳膊腿會有骨折斷掉撿了幾根當夾板的樹棍,這會兒卻是用不上了。

  忙乎了一通,葉雲水坐下喘口氣,卻發覺已是酉時初刻,每日晚飯正是這個時候,便遣了春月去提食盒,她則留下了箜真陪自己,也是要囑咐這小和尚幾句。

  “箜真,你知我為何沒有驚動寺廟的主持長老,獨自救此人?”葉雲水必須要跟箜真說清,否則這事若是傳了出去,她的名聲可就毀了,雖然葉雲水不在意這些,可畢竟是生活在這個時代,如果真的像過去碰下胳膊都成了失節,那她的小命可就危險了。

  箜真似乎沒想到葉雲水問他這個問題,仔細思考了半晌卻是搖頭,“不知,請施主賜教。”

  “首先,此人的身份不明,他是誰?來自何處?又為何受了傷我們都不知曉,但最重要的是要先救此人性命,若是在通知主持長老等人前來恐怕要耽誤不少時辰,對吧?其次,我與春月是女眷,世道所謂男女授受不親,可此人傷在後山,又與我所居之處最近,若是傳了出去,于我名聲有礙,雖我不惜救人的心腸,卻不想為此而搭上名聲,可懂?”葉雲水輕聲慢語,只待箜真點頭後才繼續往下說,“所以我也希望你暫時不要將此事告知他人,等我後日離開此地,你再通知你師父師兄接管照顧此人,想必他們也會理解我的苦衷,你可能答應?”

  箜真想了半晌,才點著小腦袋應道:“佛祖有雲: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施主懷慈悲之心自然不應再被世俗戒條所擾,若師傅不問,小僧便不言,也不算觸了戒律,可行?”

  葉雲水滿意的點頭,這小東西整天裝神弄鬼的還算是聰明,他能做到這一點就已經可以了。

  留箜真在院內吃了齋飯,便讓他回去給他師傅報平安去了,春月拿著那沾滿血的衣服趁夜無人去漿洗,不然此人沒有換洗的衣物,也是不妥,總不能去偷人僧袍給他穿吧?

  葉雲水獨坐在院內,滿心的惆悵,後日臘八,她就要正式面對自己葉府嫡女的身份,面對那不曾見過的父親、刻薄的嫡母和一眾毫不相干的兄弟姐妹,而自己勢單力薄個女人,又如何與命運抗爭?

  同是一彎玄月,同是漫天星辰,同是蒼穹夜幕,同是一個人,可一切卻又都不一樣了。

  等著春月歸來,葉雲水便跟她在外間的塌上擠著睡下了,雖然那傷者未睡在床上,可男女同屋而居她仍是介意的,或許是勞累了一日,葉雲水躺下不久便睡著。

  夢裏,她似乎感覺有一個目光在注視著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到她真的看清,卻是那人雪地上回眸的凜冽凶光!葉雲水忽然驚醒,才發覺被驚了一身冷汗,而此時寺廟卻響起了一片嘈雜之聲,連與正殿大門隔這麼遠都能隱隱聽到!

  “大姑娘,你怎麼了?”春月被葉雲水擾醒,卻看到她臉色蒼白的坐在床上發呆。

  葉雲水穿好了衣服本欲走到院外去瞧瞧,忽然想起那內間裏還有個人,心中突然大駭,不會是這個人被發現找到這裏來了吧?那我可就跳河都說不清了了,想著,葉雲水匆匆奔進內間,一件讓她更覺得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

  那人,居然失蹤了!

  第五章 歸府之前

  這一整日,葉雲水都有些心不在焉,那人忽然失蹤了,只在那桌子上留了一塊血玉上雕麒麟的玉佩,而後寺廟內忽然來了許多官兵,剛剛也來了她的院子裏瞧過,那領頭的參將見是女眷便只象徵性的掃了一眼就匆匆離去了,葉雲水有心想問上兩句卻又怕自己如此唐突露了馬腳,畢竟到現在不知那人身份,萬一把自己主僕也牽扯進去可就不妙了。

  好容易挨到中午,箜真提了食盒前來送齋飯,葉雲水迫不及待的把他叫到一旁問話,箜真一副沒睡醒的模樣,歪著個小腦袋搖頭,“小僧也不知道,天沒亮我就被師父揪起來去伙房幫忙了。”箜真揉揉眼睛,眼巴巴的看著葉雲水,他也知道葉雲水主僕明日便要下山歸府,心中是捨不得的,平日這寺廟裏就他年紀最小,也無人陪他玩耍,只有到葉雲水這裏來時才能跟春月玩上一時半會,還能混點兒零嘴吃。

  葉雲水的心忽然沉了幾分,大師把箜真從自己身邊打發走,到底是什麼事呢?會跟昨晚那人有關嗎?葉雲水腦子想著心事,卻下意識的摸著箜真的小光頭,惹的箜真很是撅了一陣子嘴。

  一直到下午,前院的熙攘聲漸漸淡去,而一切似又恢復平靜又似與往日不同,葉雲水終究將心中的擔憂棄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無論福禍,來便來,本姑娘準備接招便罷。

  葉雲水踱步到桌案前繼續抄經,解開這心結,這字都比旁日裏寫的要俊了許多。

  夜晚,星星的蟲鳴,樹影婆娑搖擺,抬頭望去,蒼穹夜幕上掛的那彎月也比昨日要圓潤了幾分,葉雲水倚在窗閣旁看著那遠處飄下的雪花,漫天落下,偶爾輕撫在自己的臉上,涼的她莞爾一笑,心中卻想起小時學過的一首詩,便隨著心念了出來,“片片隨風整複斜,飄來老鬢覺添華,江山不夜月千里,天地無私玉萬家。”

  春月不懂的在一旁插嘴,“大姑娘今年才及笄的年齡,怎可言老呢。”

  葉雲水一愣,沒想到自己偶然抒懷卻引來了這小妮子的埋怨,要說這春月的確是跟自己貼心的,只可惜自己現下也是個不招人待見的,她跟著自己也是苦的。

  看著葉雲水不言語,春月忽然掩口,一臉疼惜的看著葉雲水,“大姑娘,你……”

  葉雲水知道這春月又想到自己即將面臨給人當小老婆的事上去了,連忙打斷她,“快睡吧,明日府裏就來人接了,這陣子齋飯吃的我臉都快綠了,回府可得拿體己補補肚子的虧空,路上可順道去香緣閣買上二斤芝麻肉燒餅,再去它隔壁的靜宜齋買上兩個醬肘子。”

  “哎喲大姑娘可不能亂說,咱可還在寺裏,堂上還供著觀音娘娘呢!”春月的小臉都抽抽了,這大姑娘怎麼什麼都敢說啊!

  “有什麼不能說的?我又不是剃度的尼姑,再說了,天大地大沒有自家的灶王廟大,只怕明日歸府,也只能有想的,卻不能有說的了,還不許我今晚痛快了嘴,閉眼,快睡!”葉雲水刮了刮春月的小鼻子,率先閉上了眼,今日她仍是不想回那屋子裏睡,便又跟春月擠了外間的塌上睡。

  屋外落雪紛紛,屋內人雖閉目卻也難以入眠……

  第二日天剛放亮,葉雲水和春月便起身準備,前日裏府中來信說是辰初便來車接,趕在中飯前回府,連帶著給老爺、夫人請安。葉雲水整理好衣服潔了面,今日歸府她特意讓春月給自己梳了個雙丫髻,顯得清麗淡雅,頭上未插任何的花飾,身著一身淡青色襖,臉上圍著一個遮掩面容的紗帕,以免路上被其他男人見到對清白有損,平日在這寺廟裏自在慣了,葉雲水險些忘記了這是古代,女人可是不許隨意見除夫君以外的其他男人的,哪怕是必須要見,也必須帶上遮掩面容的紗帕,這讓葉雲水不由得想起了前世裏電視中看到的阿拉伯人!

  “大姑娘,還是戴一朵花吧?你看這株茉莉怎樣?這還是王師傅上次來給夫人請安時,托那蘭心給送來的,說是給宮裏新進的宮女才人們用的呢。”

  “王師傅?可是以前我生母那陪房?”葉雲水的眉頭輕皺,春月以為她不喜這花,便放回盒子裏裝了起來。

  “是,就是那位王師傅。”

  葉雲水將此人牢記在心,想必這王師傅還是念幾分舊情,還曉得托人送東西來,“他還是個念舊的,也不易了。”

  “這有什麼,姑娘你若是嫁了人,過去嫡夫人的嫁妝和陪房可都是您的,要隨您去夫家,王師傅一家人可都算是您的奴才,逢年過節來孝敬一二也是他們的本分。”春月本是喳喳的說了半天,卻轉而又蔫了,眼睛裏閃過一抹擔憂,葉雲水看在眼裏,“怎麼了?”

  “大姑娘,我說話逾越了。”春月的聲音漸小,“只怕您嫁人,夫人不肯把嫡夫人的東西都給了您。”

  葉雲水歎了口氣,心中也是有些希翼,想必那深府大院也是多些見不得人的事,說起來倒是跟看電視劇一樣了!不過她葉雲水也不是個任欺負的主,看鏡中這影,才十五歲卻也看得出是個標緻的人兒,只可惜這副皮囊下的靈魂,卻早不是同一個了!

  葉雲水只是出了一會兒神,抬眼卻見春月這小人滿腦門子官司的嘟著嘴,不由得開解道:“你個小人,心眼倒是不少了,車到山前必有路,你現在想這些做什麼用,難不成還怕我短了你的嘴,少發了你的月例銀子?”

  春月知是自家姑娘逗弄自己,不由得臉上羞紅,“大姑娘就會拿我打趣,我這也是偶然聽其他房裏的婆子們提的,才跟您說嘴。”

  說這話,葉雲水這邊也覺得悶,便起身到院子裏再看一看自己生活了幾個月的地方,心中也有些不舍,她的生活,即將從邁出這院子便重新開始了吧!

  只是在外等了一會兒,葉家的馬車便已到,除了趕車的車夫外,還另帶了一名小廝和兩名婆子,其中的一個是葉張氏的奶娘王婆子,葉雲水只在門口站著,那王婆子一臉的笑卻虛假的很,就像是掛在臉上的面具走了過來,“給大姑娘問好,昨兒可歇好了?老爺和夫人早早的便命我們出來接您,若是歇好了咱就上路吧,爭取午時前歸府,不好讓老太太、老爺和夫人等太久。”

  葉雲水知她是葉張氏跟前說得上話的,自然不會怠慢,“有勞王媽媽了,大老遠的還辛苦您一趟,路上咱行的快些,我想中途下腳買點兒零嘴吃食,一來是孝敬祖母和父親母親,也給兄弟妹妹帶點兒聊表心意,二來,也給你們都捎回去嘗嘗,臘八臘八,封住嘴巴……呵呵呵。”

  那王婆子一愣,這大姑娘旁日裏都是低眉順眼,少言寡語的,自小也沒見過她這般爽朗的笑,哪怕是打賞個下人也都是偷偷摸摸的,可沒見她這麼會說話、會做人,難道這廟裏呆了兩個月,連人都跟著轉了性子了?不過有東西賞自然沒人不樂意,自是笑著應和:“那老奴可就替大傢伙兒謝謝大姑娘了,那咱們這就上路吧?”

  葉雲水輕輕點了點頭,扶著王婆子的手坐上了車,順手拽上了王婆子,“王媽媽您年紀大了,這外面天寒地凍的可不好讓您的腰腿寒病犯了,您就跟我一塊兒坐車裏,車裏雖小咱擠擠也能坐下聊天解個悶,讓春月跟蘇媽媽坐外邊瞅著。”

  王婆子心裏驚後便是喜了,這大姑娘歷來都是跟她們這些人不對付的,連正眼兒都不瞧上一眼,今兒這是怎麼了?想必是自知鬥不過夫人,服軟了?王婆子這麼一想便覺得自己想通透了,立時笑著應和:“就大姑娘念我這把老骨頭的好。”

  這一路上,葉雲水只是問問這兩個月她未在時家裏發生的趣事,王婆子眼見葉雲水主動的討好,也就未吝嗇自己的唾沫,把這前前後後的發生的事全都說了個遍,惹的二人笑了一路,若旁人不知的,還以為這王婆子是葉雲水貼身伺候的,好似把這十幾年未曾說過的話全都補上了。而說話笑談之間,葉雲水也就把這葉府上下猜了個七七八八。

  路上葉雲水讓春月去買了香緣閣的芝麻肉燒餅和醬肘子,特讓春月包了一份給王婆子,那小廝和另外的婆子各半份,三人對葉雲水自然就更多了幾分親近,王婆子說話都更顯親熱了。

  轉眼就到了葉府門口,葉雲水被扶著下車,抬眼望去,那朱漆高門上龍飛鳳舞的“葉府”二字,她的心裏是說不出的五味繁雜,邁入大門的那一刻,她心中卻是在告訴自己:一切將從這裏開始!
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涼風冬有雪
若無閒事掛心頭
便是人間好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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