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姑娘!小姑娘!」

  明月有些頭重腳輕地醒來,恢復意識之後,發現自己倒在一片稻田里,臉、頭髮和衣服都是泥巴,頓時愣住了。

  「發生什麼事了?」話才出口,猛地想起上一秒正在玩高空彈跳,下一秒卻倒在稻田里,臉色頓時一白。「難道我從橋上摔下來了?」所以說再好的安全措施,也未必是安全的。

  「小姑娘沒事吧?」

  「是不是聽不懂咱們說的話?」

  她一臉錯愕地起身,看著圍在身邊幾個古裝打扮的阿公阿婆,正對著自己指指點點,又是一怔,本能地環視了下四周,不只不見大橋的蹤影,也沒看見一起來玩高空彈跳的同學,只有遠處的山巒,和幾間茅屋,就算是在南部鄉下,也找不到這種房子。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明月吶吶地問。

  聽她開口說話,幾個阿公阿婆總算安心了。

  「這裡叫六甲村……」

  「看來是沒事……」

  「不過這小姑娘的口音和打扮,不像咱們這兒的人……」

  明月雖然聽得懂他們所說的每一個字,不過腔調並不是平日經常聽到的,腦袋又是一片空白。

  「老村長來了!」

  只見村子裡最德高望重的老村長來到田埂旁,和藹可親地打量著她。「小姑娘是不是迷路了?」

  「呃……大概是吧。」明月還搞不清楚狀況,只好這麼回道。

  老村長笑瞇了眼,和善地邀請她。「小姑娘要是不嫌棄,就跟我回去,先換件乾淨的衣服再說。」

  「謝謝。」慶幸自己遇到好人,她不禁感激地說。

  待明月來到老村長的家中,對方馬上叫兒子燒熱水讓她洗澡,又要媳婦兒拿衣服給她穿,並煮了幾道家常小菜讓自己填飽肚子。

  「小姑娘,多吃一點……」

  「是啊,可別跟咱們客氣……」

  「你們這兒叫……六甲村?」明月吞下嘴裡的飯菜,又問一次。

  幾個阿公阿婆都很熱情地搶著說話。

  「這兒是叫六甲村沒錯……」

  「小姑娘是打哪兒來的?」

  「難道是異族人?」

  不知該怎麼解釋自己的來歷,明月只好順著他們的話點頭了。

  「也可以這麼說……」當她看到這裡的村民,男的身穿短褐、腳穿草鞋,女的則是粗布衣裙,髮髻用布包著,簡直就像是走進古裝劇片場,腦子陡然之間像被一道雷給劈中,忍不住心驚肉跳地問:「請問……現在是哪個朝代?」

  阿公阿婆先是面面相覷,然後才回答明月。

  聽到所處的朝代根本不在教科書裡頭,難道是平行世界?就在她從橋上跳下來的那一瞬間,兩個世界正好產生交集,明月想起之前還半開玩笑的說要穿越就要穿越到一個沒有歷史、不曉得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的地方,那才真的有趣,想不到居然成真了。

  難道她真的「穿越」了?

  該不會菩薩口中所說的「天機不可洩漏」,指的就是要她到這個平行世界來完成第二個使命?

  而在親耳聽見明月承認自己是異族人,老村長和幾個阿公阿婆很快地交換一個眼色,心想這是個大好機會,事不宜遲,只能這麼做了。

  「謝謝你們救了我。」對於跟父母差不多年紀的阿公阿婆,明月也沒有防備之心,自然看不出對方在盤算什麼。

  老村長親自端了杯熱茶過來給她,「小姑娘,天色已經暗了,今晚就好好睡一覺,有事明天再說吧。」

  「謝謝。」她連忙伸手接過。

  「快喝、快喝。」

  幾個阿公阿婆都用熱切的眼神注視著明月,讓她不得不趕緊把杯緣湊到嘴邊,喝了幾口。

  不期然地,明月突然覺得好睏,眼皮也好重,難道是太累了?思緒才到這裡,接下來什麼都不知道了。

  不知昏睡多久,明月是被此起彼落的鞭炮聲給吵醒的,接著又聞到刺鼻的硝煙味,讓她的意識逐漸清晰。

  明月本能地揉了揉太陽穴,這才發現自己坐在一個窄小昏暗的空間內,而且還會晃動,心頭一驚,本能地循著微弱的光線,用力一推,沒想到是布簾,整個人差點跌了出去,幸好有人及時扶住她。

  「她醒來了!」

  「不要讓她出來!」

  外頭有人大喊。

  當她看到外頭聚集了好多男女老少,先是一陣錯愕,接著又發現自己原來是坐在轎子內,身上還穿著古代新娘子的大紅嫁衣,頭上更戴著鳳冠,這身打扮讓明月又愣了好幾下,怎麼才睡個一覺就完全變了樣……

  那杯茶有問題!

  明月後知後覺地想起昏迷之前的記憶,怎麼也想不到看起來和善熱心的阿公阿婆會下藥害她。

  她把頭探出轎外,驚疑不定地問:「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老村長有些愧疚地來到花轎旁。「小姑娘,看在咱們救了你一命的分上,你也救救咱們吧……」

  「救?怎麼救?」明月吶吶地問。

  「今天是十年一度河神娶妻的日子,縣太爺命令咱們六甲村要貢獻一名閨女,不過村子裡老的老、小的小,要不然就是嫁人了,實在找不到適合的人選,正巧小姑娘出現,只好委屈你嫁給河神……」老村長用袖子抹著老淚,不禁娓娓道來。「如此便能保佑在這十年內,青河一帶的百姓免受水患之苦。」

  明月聽到嘴巴都合不攏了。「河……河神娶妻?」

  看了那麼多本言情小說,最差的待遇至少還能當個婢女,可沒有哪一本是穿越過去嫁給河神的。

  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再次大作,花轎也愈來愈靠近目的地了。

  「等一下……」明月真的慌了,想到民間故事裡的「河神娶妻」根本是迷信,被扔到河裡的新娘子全都溺死了,至少她這輩子還沒看過河神長什麼模樣,可不想要這種莫名其妙的死法。

  「我可以幫你們去跟河神談判,叫祂以後改成三牲五果就好了……」因為鞭炮聲太大了,她只能用嚷的,可惜沒有人在聽。

  當花轎來到目的地,明月被幾個中年婦人左右架著,從轎內拖了出來,面對這麼多人,她根本無力反抗。

  她扯開喉嚨,試圖讓眾人冷靜下來。「你們先聽我說……把我嫁給河神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十年後你們還是要再去面對同樣的情況……」

  「動作快一點!」

  「不要耽誤了時辰!」

  只見崖岸上擺了祭壇,道士一手持著桃木劍,一手搖著鈴,雙腳走著禹步,口中唸唸有詞,還有好幾名穿著官服的官員在現場,以縣太爺為首,其他人跟著拿香跪拜,數百名百姓也跟著分列兩旁,拿著三炷清香,冷眼旁觀著無辜的人成為祭品。

  「怎麼辦?」明月左右張望,希望能找到一線生機。

  當道士作法到一個段落,便比了個手勢。「把新娘子帶過來!」

  「放開我……」她試圖掙脫。

  「快點!」縣太爺不耐煩地斥道。

  這下真的死定了嗎?明月被拖到祭壇前,可以聽到崖岸下頭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她又望著週遭一張張冷漠的臉孔,為了保護自己和家人,不得不選擇犧牲別人,這是人性的現實和黑暗面,不是不能理解,可是這種死法實在太不值得了,而且居然還有人在旁邊一派悠閒地烤魚,也未免太冷血了,乾脆再叫一些炸豬排、烤香腸和賣滷味的攤子來擺不是更好。

  明月不禁怒瞪著距離祭壇不遠的崖岸旁,有一小塊凸出的空地,一名大概二十多歲的男人在那裡生起火堆,上頭架著兩條魚,手忙腳亂地翻動開始焦黑的魚身,不只是見死不救,還無視周圍的騷動,好像這一切都與他無關似的。

  「喂!你這個人簡直沒有人性,有人快死了,你還在那兒烤魚……」就算她這輩子只能活到十八歲,也不想死得這麼冤枉。

  眾人聽見明月這麼說,不禁左顧右盼,也沒瞧見有人在烤魚,都以為她是驚嚇過度而在胡言亂語。

  瞥見火堆上冒出黑煙,眼看兩條魚就要烤成焦炭,從小當總鋪師的父母就教自己如何用最尊重的態度來對待每一道食材,絕不能浪費和糟蹋,面對這種情景,明月不禁嘲弄地哼了哼。「連魚都不會烤,就只知道吃……」

  這句話終於引起原本專心對付烤魚的男人注意,抬頭往她看了過來,似乎有些訝異,不過在訝異些什麼,明月來不及思索,就要被丟下河了。

  道士掐指一算。「時辰到了!」

  「喂……殺人是犯法的……」她被硬拉著往前走,在掙扎當中,頭上的鳳冠掉了,梳起的髮髻也散落下來。

  在場的百姓們全都低著頭,雙手合十,沒有一個人開口為明月求情,因為事關青河境內,包括兩個郡、十多個縣、還有數十個大小村子、兩萬多人的身家財產安全,只好遮住眼睛和耳朵,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到。

  待明月看清崖岸下是條寬闊湍急的河流,還有許多大小石頭,就算她會游泳,掉下去還是會死的。

  「哇!」有人從後面用力一推,明月便往前栽了。

  儘管她有玩高空彈跳的經驗,不過這次可沒有安全措施,頓時嚇得心臟緊縮,只能閉上眼皮……

  阿爸、阿母……

  明月在心中大叫著,腦海裡突然出現好多畫面,一下子就認出是她去玩高空彈跳的那座橋,好多警察和搜救人員都在現場,還有她的父母也來了——

  「我沒有騙你,她真的在半空中消失了……」

  「我們這麼多人都可以作證,她就這麼不見了……」

  好幾個警察在詢問目擊者的說法,不過得到的答案都一樣。

  在橋下的十幾名搜救人員已經找了快二十四小時,還是遍尋不著傷者,甚至連遺體也沒有發現。

  「高先生、高太太不要擔心,搜救人員會努力在黃金七十二小時內找到你們的女兒……」警察好心地安慰這對年邁的夫妻。

  「我們明月是被菩薩帶走,你們找不到的……」

  「她來這世上當我們女兒的使命已經結束了……」

  老夫妻倆緊握著彼此的手,布著皺紋的眼角閃著淚光,不過嘴角卻泛著笑意,因為他們知道女兒並沒有死,只是依照菩薩的指示,去履行她第二個使命。

  原來她的第一個使命已經完成了……

  阿爸、阿母,你們要好好照顧自己……

  幾乎在和河面發生撞擊的一剎那,明月便失去了意識。

  當明月再度睜開眼皮,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發現自己躺在鋪滿大小石子的河床上,於是坐起身,捏了下臉頰,確定會痛。

  「我還活著?我沒有死?」她大喜過望地跳起來,儘管身上的新娘喜服又濕又髒,不過手腳完好無缺才是重點。「人類果然是潛力無窮,可以靠自己的求生意志,從那麼湍急的河水裡爬上來……」

  她馬上合掌,看著天上,一臉虔敬地說:「感謝菩薩保佑。」

  「……你感謝錯人了。」

  一個有些傲慢、有些輕蔑,可是聲線卻富有磁性、而且好聽到讓人忍不住起雞皮疙瘩的男中音陡地響起,把明月嚇了一大跳。

  只見突然憑空出現的男人大約二十五、六歲,頭上戴著……明月絞盡腦汁地回想教科書上讀到的,有點類似遠遊冠,再用兩條細繩綁在下顎,不過又不完全相像,反正這裡是平行世界,什麼事都有,什麼事也都不奇怪,倒是他身上穿的袍服繡工精美華麗,領口、袖口部分還有菱紋花邊,束腰上更繫了好幾串玉珮掛飾,盛裝打扮出現在這種地方還真有些突兀。

  「你是誰?」她警覺地開口。

  自從喝了那杯被人下了藥的茶水,明月才開始有了防人之心,畢竟現在身處異地,求助無門,還是小心為妙。

  男中音的主人……寒璟兩手擱在腰後,下巴微微上仰,高高在上地睥睨她道:「你真的看得見我?」

  「嗄?」明月一怔。

  寒璟抬了抬下巴。「我在問你話!」

  「呃……」她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通常會這麼問我的人,不是神就是佛……咦?還真有點面熟……」

  這個發現讓明月不禁上前一步,想將對方的長相看個仔細。

  「到底在什麼地方看過……」她口中嘀咕著,不禁又想這個男人也未免長得太好看……套句網路用語,就是太妖孽了。

  明月這下不得不仔細打量一番,只見冠帽下方是兩道濃黑入鬢的劍眉、深邃的雙眼皮讓目光更是炯炯有神,她還真的很少見到有男人的睫毛又密又長,只不過兩丸黑眼珠盯著人看時有些嘲弄、有些無禮,好像他是個位高權重的大人物,而自己不過是個小老百姓,根本不放在眼裡。再來,位在臉孔中央的是一管高挺的鼻樑,再配上兩片厚薄適中的唇瓣,不只五官比例完美,連高大健壯的身材更是那些當紅的韓國男藝人比不上的,如果他的眼神能深情一點、說話口氣再溫柔一點,簡直就是不折不扣的「師奶殺手」了。

  「你真的看得見我。」這次他很肯定了。

  「是看得見沒錯,請問……怎麼稱呼?」明月把他從頭看到腳,神佛太多,她沒辦法全部記住。

  「按照百姓的說法,我便是他們口中的河神。」儘管他根本不承認。

  聞言,明月嘴巴頓時張得好大。「你……你就是河神?看你長得人模人樣,想不到這麼好色,簡直是人面獸心,居然每十年就要百姓貢獻一個閨女給你……」

  「放肆!」他大聲斥喝。

  「放肆你個頭!」她可一點都沒在怕。「人家把女兒養到那麼大,卻白白便宜了你這個混蛋,知不知道當父母的心會有多痛?」

  「那是百姓們自作聰明,我可從來不曾要求過他們進獻閨女。」寒璟嗤哼一聲。「別把這筆爛帳算在我頭上!」

  明月不信地斜睨。「真的嗎?那你為什麼不出面阻止?為什麼不現身告訴那些百姓,要他們以後不要再把誰家的女兒丟進河裡?」

  「百姓的愚蠢和無知又與我何干?」

  她聽得很刺耳。「你是河神,怎麼可以這麼不負責任?」

  「那不過是兩百年前一時無聊,打跑了在青河沿岸興風作浪的惡蛟,讓一名具有通天眼的百姓看到,便把這事傳揚開來,還自作主張的塑了石雕和畫像,讓所有的人供奉我為河神。」寒璟低哼一聲。「我可從來不想當!」

  「原來是接受了眾生的香火才成為神,這也是一種恩惠,就該好好地報答他們才對。」明月想起曾經有土地公這麼跟她說過,所謂的神就是鬼道中的有福德者,或是對國家或人類有貢獻,為了追思其恩澤,而被立廟祭祀。

  寒璟發出低嗤。「那麼我救了你一命,是否也該回報?」

  「要我怎麼回報?」話才出口,明月想到什麼,連忙抓著衣襟,退後兩步,語帶防備。「你可別想亂來!」

  「比你美的女人,我不知見過多少,又怎麼可能對一株貌不起眼的小草動了心,大可不必擔心你的貞潔。」他話說得嘲諷。

  「這個男人……不是,這個河神說話有夠毒的……」

  「跟我來!」

  明月一面咕噥,一面跟著走了兩步,差點被垂地的袍擺絆了一跤。「這身衣服有夠笨重,連路都不能好好走……」

  「瞧你一身狼狽,看來真是可笑。」寒璟右手一揮,就讓明月從頭到腳的穿著打扮全變了。

  她摸了摸腦後的髮髻,似乎還插了簪子,又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襦裙。「當神還真是方便,想變什麼就變什麼……」一面說還一面好奇地掀起裙子,想知道裡頭穿了什麼。

  「你這是在做什麼?」他瞠大俊目,可沒見過哪個姑娘家當著男人的面有如此不莊重的舉止。

  「沒什麼。」明月趕緊把裙子整理好。

  寒璟不禁有些疑惑地斜睨,儘管這兩百年來,百姓們送來的那些閨女,他從來不曾多看一眼,也一向冷眼旁觀,她們是生是死都與自己無關,這回難得破了例,才注意到這個女人在獲救之後,既不哭也不鬧,更別說有一絲害怕了,跟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不要慢吞吞的,快跟我來。」他啟唇喝道。

  「來了、來了。」明月要自己忍耐,不要跟這種說話沒禮貌的男人……應該說河神一般見識。

  待寒璟帶著她來到火堆旁,明月一眼看到那兩條可憐的烤魚,頓時想起來了。「啊!你就是那個……」

  「沒錯!」他也大方地承認。

  「你就是剛剛在旁邊烤魚,還見死不救……」是因為這樣才覺得眼熟嗎?

  「見死不救?」寒璟冷笑一聲,桀驁不馴地啟唇。「那麼你現在就不會站在這兒跟我說話,早就溺死了。」

  「這麼說也沒錯。」明月不得不把話吞回去。

  「你不是說我只會吃,連烤魚都不會。」他挑起一道眉,似笑非笑。「就讓我瞧瞧你有多大的本事,要是烤得好,便沒有白救你一命,要是烤得不好……」

  「就怎麼樣?」她本能地反問。

  寒璟往前頭不遠的河面看了一眼,逸出哼笑。「自然是再把你丟回河裡,任你自生自滅了。」

  說完,他右手又是一揮,原本已經熄滅的火堆再次生起火了。

  看到那兩條表皮已經焦黑的魚再度受到火焰的凌遲,明月真的看不下去了,趕緊出手拯救它們。

  「不要再虐待它們了……」她將火堆踢開,忍不住犯嘀咕。「還有河裡的魚蝦不是你這個河神的手下嗎?你這個當老大的居然還狠得下心把它們給烤來吃……」

  「沒有火要如何處置這兩條魚?」對於明月自以為是的批判,寒璟充耳不聞,也不屑解釋。

  明月先檢視兩條魚的狀況,馬上決定怎麼料理了。「先給我一間廚房,要有灶和炒菜鍋,菜刀、砧板不能少,另外調味料……像是鹽、醬油、辣椒、糖、醋、姜、蒜,這些東西都要……」

  見他沒有動作,明月開口催促。「還在發什麼呆?快點變出來給我。」會做菜的人才是老大。

  聞言,寒璟眸光閃過冷芒,似乎不太習慣被人使喚,不過還是滿足了明月的要求,變出所有的東西。

  「這簡直比哆啦A夢的百寶袋還要方便……」當她站在一間用磚瓦蓋成的古代廚房內,忍不住哇了一聲。「還有灶裡的火也幫我生起來。」

  他抿了下薄唇,連手都沒抬,只是瞥了一眼,灶裡就有火了。

  「你這個河神還真厲害。」明月忍不住誇獎。

  寒璟嗤哼一聲。「別以為灌迷湯就有用,要是做不出讓我滿意的菜色,還是會把你丟回河裡去。」

  「我怎麼可能做不出來?」覺得被看扁了,她一把抄起菜刀,總鋪師的架勢十足。「我阿爸和阿母可是上港有名聲、下港有出名的阿水師、阿水嬸,收的徒子徒孫就有上百個,我可是有家傳淵源,三歲就會做菜……」

  「上港……下港……那是什麼意思?還有阿爸、阿母又是什麼?」這女人說話有著口音,還有脫口而出的怪異詞彙,不像是我朝中人,難不成是異族人?他在心中揣測著。

  明月將兩條魚放在砧板上,隨口回道。「阿爸阿母就是你們所說的爹娘,至於上港下港算是一種地方俚語……喂!這些魚鱗和魚內臟你都沒有事先處理,就直接拿來烤了?」

  「還要處理?」

  她白了眼前的河神一眼,順手把之前烤焦的魚皮部分去除。「聽你這句話就知道從來沒下過廚,說你只會吃還不服氣……去、去、去,到旁邊坐著等,別在這兒礙手礙腳的。」

  「你說我礙手礙腳?」寒璟雙眼陡地變得通紅,唇畔揚起冰冷的可怕笑意,周圍更散發出黑色氣團,恨不得將這個大膽的女人丟回河裡。

  「不然你來切辣椒……」明月將手上的菜刀遞上前,敢惹做菜的人,就讓你沒得吃。

  寒璟瞪著她半晌,接著拂袖而去。

  「這個河神的脾氣還真大,如果是在原本的世界,想吃我做的菜,也要看我心情好不好。」她嘀咕一句,便開始煎魚,然後跟著準備其他材料。

  已經多少年了?

  是兩百年……不!已經過了兩百二十年了。

  寒璟佇立在幻化出來的小屋外,眺望著不遠處的山巒,耳邊還能聽見兩軍廝殺所發出的吶喊,以及血流成河的畫面,經過如此漫長的歲月,依舊無法遺忘,心中的恨意至今難消。

  他好恨……

  恨蒼天無眼、恨出賣背叛他的人……

  好恨……

  「河神!」

  身後嬌脆響亮的嗓音震醒了他。

  明月探出頭嚷著:「已經做好了,快進來吧。」

  按捺住那股想要毀天滅地的強烈恨意,寒璟才凜著俊臉,轉身踱回屋內,就見小桌上擺了一大盤醬汁魚,香氣勾起陳封已久的記憶。

  「我做的這道是紅燒魚……」她擺上了雙筷子。

  「是醬汁魚。」他在案前坐下,當場糾正。

  「這麼說也沒錯,因為紅燒魚就是由醬汁魚演變而來的,只是做醬汁魚不需要事先把魚油炸或油煎……」明月頷了下首,附和他的話。「這可是我的拿手菜之一,品質掛保證。」

  寒璟又橫了她一眼,心想這些怪異詞彙究竟出自哪一族的,似乎不曾聽過。

  「快吃吃看味道合不合。」她對自己的廚藝一向有信心,這條小命絕對可以保住的。

  他拿起竹箸,挾了一口魚肉來吃,咀嚼了幾下,然後停頓了片刻,像是在回味般,馬上又挾了一口,就這樣,一口接著一口,直到只剩下魚骨頭。

  「怎麼樣?不錯吧?」明月一臉洋洋得意。

  「……」寒璟好半晌都沒有出聲,只有眉頭愈皺愈深,呼吸微促,像是在隱忍著什麼。

  「難道不好吃?」她訝然地問。

  這次,寒璟回答了。

  當他抬起右手,用寬大的袖口遮住了臉孔,微微地抽氣,還明顯地顫抖著,就算沒看到表情,也可以猜得出來發生什麼事。

  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個脾氣很大,又趾高氣揚的河神會有如此出乎意料的反應,不禁搔了搔面頰。

  「呃……雖然我做的這道紅燒魚很好吃,可是也不需要感動到哭,這樣會讓我變得太自大……」明月不禁想起《深夜食堂》這套書,主角經營一間食堂,只在深夜開門營業,上門的客人經常因為一道簡單平凡的菜而觸動內心最柔軟的角落,那份感動、流淚的心情,她自然能夠理解,只要想到再也吃不到阿爸和阿母做的菜,心也跟著酸了。

  而對一個做菜的人來說,這是最大的讚美。

  看來就算當了河神,還是有脆弱的一面,應該是說他還在世時,也跟其他人一樣,會哭、會笑,經歷過無數的悲歡離合,才會有所感觸。

  「好了,別哭了,過去的都過去了,要學會放下,不要太過執著……」明月先是笨拙地拍拍他的肩頭,旋即又看著自己的手心,偏不信邪,又拍了兩下。「還真的可以摸到……」

  原本明月心裡還自我安慰,三太子只是個例外,不過湊巧才能打到祂的屁股,想不到連河神也一樣可以碰觸到形體。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呢?

  難道跟她的第二個使命有關?

  終於意識到她無禮的舉動,寒璟怒瞪一眼。「誰說我哭了?」

  「是、是,你沒有哭,只是沙子跑進眼裡了。」她已經替他找好藉口。「這下你不會把我丟回河裡了吧?」

  他定定地看著明月,唇角揚高,笑得俊美妖異。

  「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笑?」明月猛地打了個冷顫,有種不太好的預感。「會讓我心裡毛毛的……」

  「可是有很多女人希望博我一笑,如此便能得到更多寵愛。」他不禁低哼,似乎在指責她不識抬舉。

  明月乾笑一聲。「我只是一株貌不起眼的小草,怎麼敢奢望得到河神的寵愛,這種福氣還是讓給別人吧。」

  「別忘了,在名義上,你已經嫁給百姓心目中的河神為妻了。」寒璟就等著看她驚慌失色。

  她嘴角抽搐。「沒有法律效力,又沒有感情基礎,我可不會承認……」

  「什麼?」

  「我是說你可以休妻,我不介意的。」明月假笑地建議。

  寒璟嗤笑一聲。「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方纔還有些同情他,結果一眨眼又故態復萌了,這個男人不能對他太好,明月沒好氣地忖道。

  「不過看你做的這道醬汁魚,味道還可以,我就姑且認了。」他高不可攀地說。「至於往後就看你的表現。」

  看你的頭!明月愈聽愈火大,可是現實的狀況又不容許得罪這個河神,畢竟自己在這個世界人生地不熟的,只能仰賴對方,不過等到熟悉之後,可以自力更生了,再想辦法甩掉他。

  「你說的都對,不過現在太陽都下山了,要先想好今晚住的地方……」

  不待她把話說完,寒璟已經站起身,右手一揮,眼前的一切全都消失。

  「哇!」明月整個人跌坐在地上,疼得齜牙咧嘴。「你要把凳子變不見,也先提醒我一下……呃……我的屁股……」

  「走吧!」他逕自舉步離開。

  明月揉著臀部起身。「要走去哪裡?河神……等等我……」

  「不要叫我河神。」寒璟根本不屑當所謂的神。

  「好,不叫就不叫……」她也盡力配合。「那麼請問大名?」

  他輕鄙地揚起殷紅唇角。「本藩的名諱不是你能叫的。」

  「本藩?」明月不太明白。「應該自稱本神吧。」

  寒璟陡地停下腳步,回頭朝她一睞,語氣狂妄至極。「好好地聽清楚,本藩的封號為寧王……」

  說著,他很滿意地覷著明月目瞪口呆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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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連日來持續的高溫,讓人恨不得整天都躲在冷氣房內。

  一個人在家的高明月只開了電風扇,不過身上只穿著細肩帶背心和牛仔短褲,襯托出自然白皙的肌膚。

  她將及腰的黑髮紮成粗辮子,垂在腦後,覆在額頭上的劉海讓略圓的臉蛋多了幾分俏麗,再加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瞳眸,在長長的睫毛半掩之下,依舊可以看出蘊含的明朗光彩,讓她渾身上下散發著年輕旺盛的生命力。她不像同年紀的女孩子,喜歡在耳朵上打幾個洞,或是將時間用在化妝打扮上,全身上下唯一的裝飾品,就只有套在左手腕上的那串老硨磲。

  房間內只有電風扇轉動的聲音,高明月隨興地趴在木質地板上,一面吃著紅豆牛奶剉冰,一面看著言情小說。

  「真是奇怪……」終於把書看完,她有些納悶地咕噥。「為什麼女主角都喜歡穿越到清朝?那個朝代很好玩嗎?而且穿越過去不是變成格格就是當上福晉,真是一點創意也沒有……」

  說著,又拿起另一本言情小說。「至少這套系列算是例外,女主角穿越過去當的是婢女,最後也不是嫁給王爺或貝勒,不過要換作是我,寧可穿越到一個沒有歷史、完全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的朝代,那才好玩。」

  她才吃完紅豆牛奶剉冰,就聽見家裡的門鈴響了。

  「會是誰來了?」高明月赤著腳下樓開門,原來是住隔壁裡,從國小到國中都和她是同班同學的好友塗曉月。

  「我來還上次跟你借的小說……」長相秀氣纖細的塗曉月收起陽傘,沒見到屋裡還有其他人在。「高爸爸和高媽媽不在家嗎?」

  明月除了招呼對方進屋,也順便去冰箱裡將切好的西瓜端到二樓房間。「他們前天跟團去吳哥窟玩了……吃西瓜!」說著,便將其中一片遞給她。

  先將手上的小說放在桌上,塗曉月才接過西瓜,有些不太確定地問:「他們不擔心嗎?」

  「擔心什麼?我會煮飯,不會餓死的……」她咬了一口西瓜。「再說我阿爸和阿母七十歲了,都已經退休了,還能夠到處遊山玩水就是一種福氣,不要因為我的關係,讓他們一直掛心,哪裡都不能去,所以我才說服他們參加這次的旅行團……這顆西瓜好甜……」

  聽她說得不在意,而且是真的不在意,塗曉月反而不曉得該說什麼,只是靜靜地吃著西瓜。

  兩個同樣十八歲的女孩子,一動一靜,看來個性完全不同,可是又因為名字都有個「月」字,加上兩家住得近,感情就像親姊妹一樣。

  高明月吃完手上的西瓜,抽了張面紙擦嘴。「你也知道我阿爸和阿母直到五十歲才有了我,連醫生都覺得不可思議,而菩薩在事先就托夢說我只會當他們十八年的女兒,現在生日都過了一個月,已經相當感恩了,還說要謝謝菩薩讓他們有機會體會為人父母的辛苦和快樂,不管什麼時候分開,都會抱持一顆歡喜心去接受,而我來到這世上的第一個使命也算完成。」

  「你真的捨得下他們?」塗曉月實在不想失去這個好友。

  她淡淡一笑。「緣起緣盡,自有天定,切莫執著。」

  這十二個字高明月打從懂事以來,便一直在腦海中迴盪,彷彿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經有個溫柔慈悲的嗓音不斷地跟自己這麼耳提面命,不過到底是誰,她怎麼也想不起來。

  雖然她嘴巴上說得灑脫,但心裡還是有些感傷,畢竟相處這麼多年,不可能沒有感情,想到就要丟下年邁的父母,情緒也會跟著低落,看來她還是太過執著,參不透生死這一關。

  「難怪你從小就跟神佛有緣,不只能看見,還能跟祂們說話。」由於塗曉月跟她一起長大,所以非常瞭解。

  「想看不到也很難。」她笑歎地說。

  聞言,塗曉月偏頭想了想。「會不會是因為你手上戴的那串手珠的關係?我有上網查過,上面寫說硨磲會散發出很強的磁場能量,聽說還有很多高僧把它拿來當佛珠,或許是因為這樣才能看到神佛。」

  「我還以為只是避邪保平安,讓那些不好的東西不敢靠近……」高明月看著左手腕上的老硨磲,想不到有這麼神奇的力量。「對了!昨天去一家新開的租書店借小說,正好隔壁是間宮廟,裡頭的三太子突然跑出來拉住我,要我陪祂玩,我說沒空,祂就給我躺在地上大哭。」

  「然後呢?」塗曉月睜著秀眸問道。

  高明月嬌哼一聲。「當然是打祂屁股了,然後三太子就乖乖地收起眼淚,逃回宮廟裡去。」

  她不禁張口結舌地問:「你、你打了三太子的屁股?三太子算是神吧?這樣祂會不會生氣?」

  「我也沒辦法,每次遇到這種任性又愛耍賴的死小孩,以為用哭的就能達到目的,就會想要好好管教一下,不然長大還得了,一時忘記祂是神,不是人,不過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到現在才發現不只可以看到神佛,可以跟祂們說話,甚至還能摸到……」高明月望著自己的雙手,都過了一天,還是難以置信。

  「祂們跟人一樣有形體,可以觸碰得到,這種感覺真的好奇妙,不知道有沒有人跟我同樣的狀況。」真希望有人能為她解惑。

  塗曉月又是目瞪口呆。「摸起來的感覺真的跟人一樣?」

  「對我來說,真的沒什麼不同。」說著,高明月呈大字形的躺在木質地板上。「我到底是什麼?超能力者?還是超級敏感體質?」

  塗曉月也和她一樣躺下來,順手拉好裙子。

  一時之間,房內都沒有人說話,都在想這個問題。

  「其實我一直想問,你的第二個使命是什麼?」過了十分鐘,塗曉月才又再度開口。

  「當初菩薩給我阿母托夢,只說我這一世會有兩個使命,第一個使命就是投胎當他們的女兒,第二個使命就是……」

  不知是不是天氣真的太熱了,讓高明月的心情變得浮躁,有些躺不住了。

  「天機不可洩漏,所以我也不曉得是什麼,反正到時候就知道了……」說完,她翻身坐起。「我決定了!我們班有幾個同學說月底要去玩高空彈跳,釋放一下壓力,我也報名參加好了。」

  「會不會有危險?」塗曉月擔心地問。

  她擺了擺手。「我已經玩過兩次,不會有事的,你要不要一起去?」

  「可是……我怕高。」

  「我都忘了你有懼高症。」高明月一派輕鬆地保證。「不要擔心,現場還有教練在,也會先做好安全措施,所以很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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