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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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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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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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左督御史府門前的鞭炮放個不停,引得不少人駐足圍觀。

  說起這左督御史任清源,原本並非京官,是三個月前一紙調令才入京述職的。調職至今,最廣為人知的便是他有一個藥罐子女兒,據說吃的藥比飯都多。

  有人眼尖,認出放炮的人是丞相府的人,而御史府的人在阻止無效後,匆匆入內請示。

  等到幾箱聘禮被丞相府的人抬進府,眾人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兩家結親了,今日是下訂之日。

  恍然之後便是譁然。

  陸相訂親了!

  這在金元朝可是件天大的事,畢竟陸家兩代先後官拜丞相,朝堂上誰不禮敬三分,事實上從陸朝雲十四歲奪得文魁一舉成名天下知之後,不知有多少達官顯貴、名門望族,心心念念想將女兒嫁入陸府,得此佳婿。

  可惜,他心在社稷,不急著成家。

  及後,先皇駕崩,新皇繼位,陸朝雲平步青雲,順利在父親過世後,繼任丞相一職,婚事卻始終沒有下文。

  寒來暑往,拖到如今,陸相已從當年的翩翩少年郎成為二十有五的男子。

  就在大家以為他打算這樣一輩子不娶時,突然的就定親了,先前沒有一丁點徵兆。

  今天早朝文武百官聽到陸相御前奏稟時,就跟如今圍觀的百姓一樣的心情——難以置信!

  若是別家千金也就罷了,可偏偏是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咽氣的藥罐子,這讓許多家有閨女的官員很是不平。

  陸朝雲在任府前下轎,即便只是一襲青衣,也掩不去周身風華,溫文爾雅,風流俊秀。

  而得到消息的任清源也親自到府門迎接,「陸相,請。」

  他微微一笑,躬身施禮,「岳父如此,讓小婿惶恐。」

  任清源臉色微變,改口道:「賢婿裡面講。」剛才不該一時大意,讓他們將東西抬進來的,現在是騎虎難下了。

  「有勞岳父大人。」

  兩人進了門,卻沒在廳堂敘話,直接去了書房。

  摒退了左右,書房裡便只剩下他們兩人。

  陸朝雲姿勢悠閒地坐在椅中,握著手中的摺扇,笑看著任清源道:「任大人也坐。」

  他告個罪,便坐下了,神色微斂,直直地看過去。

  「下官不明白,還請相爺明示。」

  將扇子放到幾上,陸朝雲拿起茶碗呷了口,不疾不徐地說著,「有什麼不明白的?我只是想與大人結個姻親罷了。」

  任清源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面對當朝丞相,他心中縱有再多不滿也得按捺下去,「相爺日前雖有問及小女,但下官尚未做出回復,相爺今日便在早朝上奏明聖上親事已定,這讓下官很是為難。」

  不以為然的輕睞一眼,淡然一笑,「你不是也沒否認嗎?」

  他為之語塞。情況不明,他不敢貿然出言啊。

  陸朝雲卻不理他,輕轉著茶碗,好整以暇地又開口,「我今日前來,一是為了下聘,二嘛……」

  一聽他的語氣,任清源立時神情一緊。

  果然,陸朝雲笑著再劈下一道驚雷,「便是商定婚期。」

  「相爺——」縱是再老沉持重,此時也不由得動怒了。這分明是強人所難。

  「怎麼?」

  「小女纏綿病榻,實不宜於此時談論婚嫁。」

  放下茶碗,他重新拿起摺扇,頗有幾分閒情地在手中轉了個圈,笑容不變地抬眼道:「難道御史大人是嫌本相家世不好?」

  「下官不敢。」

  「那是人品不佳?」

  「相爺言重。」此時看來,你的人品確實很有問題。

  「那大人為何不肯答應這門親事?」

  任清源面上閃過為難之色,猶豫了下,才道:「小女實不足以匹配相爺。」

  「不如讓我見小姐一面,如何?」這般推三阻四,讓他實在好奇,難道拒婚的理由不只是任小姐病魔纏身這麼簡單?

  蹙了蹙眉,「恐怕不妥。」

  陸朝雲輕笑一聲,坐直身子,漫不經心道:「請旨賜婚的話也不是太麻煩。」

  他頓時失聲。姑且不論陸相的官職,單就他與皇上的交情,這賜婚聖旨是輕而易舉得很。

  也不催他,陸朝雲再次拿起茶碗輕呷。

  好在任清源並未讓他久等,「小女重病無法下床,相爺若執意要見,只好委屈相爺移尊就駕了。」見了面,你總該死心的吧。

  「無妨。」

  「相爺請隨下官來。」

  「好。」陸朝雲一邊隨他起身往外走,一邊若無其事地道:「岳父不必跟小婿太過客氣。」

  任清源的嘴角又是狠狠一抽。

  兩人穿過後園拱門,來到一處院落。

  此時正是暮春時節,院內芳草萋萋,幾叢花卉也開得正豔,還有兩株粗壯的喬木,院外不遠便是花園,繡樓之上推開窗扇便能看到園中美景,倒是一處宜人的休養之地。

  進到屋中,便有丫鬟奉茶。

  「叫紅袖下來。」

  「是,老爺。」

  不一刻,一名青衣婢女從繡樓下來,斂衽施禮,「不知老爺有何吩咐?」心下對一旁的清俊公子留了心。這人是誰?怎會讓老爺領進小姐閨閣?

  「小姐如何?可醒著?」

  紅袖老實作答,「奴婢剛服侍小姐吃藥躺下,老爺要見小姐嗎?」眼睛卻下意識的掃向一邊的公子。難道這是新請的大夫?

  任清源點點頭,「你上去幫小姐打理一下,陸相要見她。」

  她驀地睜大眼。陸相那個傳奇的男子?

  「還不快去?」

  紅袖趕緊收斂心神,垂首退下。

  其實,樓下的對話任盈月聽得一清二楚,回首前事,猶有一種不真實感。

  當日她本已斷無生機,卻不料烏雲蔽月,江水助勢,又碰上回京述職的任大人一家。

  於是在她昏迷不醒之時,便成了任府的小姐。

  說來也是緣分,當時任家兩老的獨生愛女因病去世,任夫人傷心過度,思女成疾,偶遇一術士言之鑿鑿他們會因水而得女,結果不久就意外解救了落水的她。

  一個月後,她自昏迷中醒來,念及任家兩老的救命之恩,又想與過去徹底做個了斷,便認下這個新身分,用了死去任小姐的名字,做起官宦人家的千金。

  只是她那時受傷過重,又在冰冷江水中浸泡過久,傷及心肺,時至今日仍舊無法離開床榻。

  心下微微哂歎,能保住一條命已是不易,她不該奢求了。

  紅袖走進內室,低聲道:「有客來,奴婢幫小姐著裝。」

  任盈月輕應了一聲。

  紅袖只簡單幫她穿上外衣,梳理了下長髮,又將紗帷放下,便去請老爺上樓。

  結果,來的卻只有陸朝雲一人。

  隔著輕薄的紗帷,任盈月暗自打量著眼前的陌生男子,一身儒雅,溫潤如玉,但那雙眸子卻諱莫如深。

  在她打量他時,陸朝雲不動聲色地走近,毫不避諱地掀起一側床帳,堂而皇之地坐到床邊。

  「你是誰?」

  陸朝雲微微勾唇,看著靠坐在床頭的孱弱少女細細打量。

  面色蒼白,嘴唇毫無血色,雙頰消瘦,就連一頭長髮也因久病而失去光澤,放在錦被上的十指纖細少肉,整個人看上去就是一副病懨懨的樣子,難怪外頭傳說她命不久矣。

  不過……他微微瞇眼。看到陌生男子坐到她床邊猶能如此鎮定,不得不讓他驚奇了。而且,她的眼睛沉靜而黝黑,宛若兩顆瑰麗的黑寶石,雖然因病而少了些許神采,卻又難掩光華。

  「陸朝雲,忝任丞相一職。」

  「丞相懂醫?」

  「不懂。」

  「不知家父請相爺來所為何事?」話音未落,喉間一陣不適,惹得她掩唇輕咳起來。

  咳得過激,一口血便吐了出來。

  看著床前的一攤血,陸朝雲不禁蹙緊眉頭。她這身子確實有些朝不保夕……倒是性情特別,不似一般閨閣千金。

  任盈月拽過帕子拭淨嘴角血漬,向後靠坐在床頭,露出一抹虛弱的笑靨,「失禮了,請相爺見諒。」

  他微微一笑,「無妨。」然後伸手從床邊矮幾上拿過茶壺,替她倒了杯溫水遞過去,「喝杯水漱下口吧。」

  「多謝相爺。」她也不跟他客氣,用水漱了口,又將杯子遞還給他。

  陸朝雲將杯子放回矮幾,看著她道:「我今日是來向令尊下聘的,聽聞小姐身體不適,想你我將來夫妻一場,便過來探望探望。」

  任盈月蹙眉不語。觀他言行,這婚事他只怕是誓在必行,卻不知他來見她的真正用意何在。

  「今日殿上我已向聖上提及你我的親事,只是令尊似乎不太樂意。所以,本相也想趁此機會聽聽小姐的意思。」

  你已經來下聘了,且又向皇上做了報備,再來說這些實在是多此一舉。

  心中暗自嘲諷,面上卻不動聲色,她只低下頭,拿帕子掩唇咳了聲,「相爺難道不是已經做了決定,盈月的意思只怕做不得准吧。」

  他發出一聲輕笑,「那小姐便是願意了,如此三日後,我便迎娶小姐過門。」他開始有些喜歡她了,雖事出倉卒,但娶的若是她,想來夫妻之間會有些情趣,不會相敬如「冰」寡淡無味。

  她霍然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三日之後?

  陸朝雲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之後忽地一笑,輕鬆愉悅地道:「後天吧。」

  任盈月已然呆滯。她是碰到瘋子了嗎?

  瞧著她無法置信的神情,他神情自若地將她頰畔的一綹髮絲勾至耳後,衝著她溫柔一笑,口氣極為輕佻地表示,「我對小姐一見鍾情啊。」

  一見鍾情個鬼!

  她眼下這副樣子會有人一見鍾情,他就不能找個誠懇一點的理由嗎?

  或許他根本是懶得找理由吧……他究竟為什麼這麼急著娶妻?甚至慌不擇人的挑上她?

  奏婚當天下聘,第三天迎娶,陸相娶親可謂風馳電掣。

  婚禮倉卒,兩家準備得皆有些狼狽。

  任盈月並未像尋常新嫁娘一樣梳妝打扮,她的身體根本禁不起任何折騰。

  出嫁當天,只是由紅袖幫她換上一身嫁衣,輕攏了長髮,便蒙上一方紅帕,讓陸朝雲親自抱著出了繡樓,抱上花轎。

  寬大的花轎內鋪了厚厚錦被,任盈月半臥其上,聽著轎外鞭炮聲不絕於耳,眸底劃過一絲苦澀。

  原來,她還有坐著花轎嫁人的一天啊。只是這婚事卻透著一股不尋常的味道,讓人很是不舒服。

  她閉眸靠在軟墊上,心中歎氣。罷了,就算是為著任家兩老的救命之恩,以後的事再說吧。

  在行進的顛簸中,精神不濟的她漸漸陷入昏睡。

  迎親隊伍繞城一周,然後在丞相府前停下。

  雖然睡沉,但是陸朝雲抱她下轎時,任盈月還是醒了過來。

  聽著紅蓋頭外喧嘩的人聲,她知道來客不少,畢竟是當朝丞相娶親。

  她勉強撐著身體行了拜堂大禮,卻已冷汗透衣,搖搖欲墜,在他扶住她的那一刻昏了過去。

  任盈月醒來時,人已在洞房,而且夜色深沉,桌上的龍鳳喜燭都燃燒過半,燭臺上斑斑燭淚。

  「小姐,你終於醒了?」紅袖喜出望外地撲到床前。

  「渴了。」

  「奴婢替你拿水。」

  在紅袖的幫助下,任盈月喝了小半杯溫水,半靠坐在床頭。

  「小姐,你先坐一下,我去把藥給你端來。」

  「好。」

  光聽到那個「藥」字,她已是滿口苦澀。如今,她儼然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藥罐子了。

  紅袖去端藥,她便靠坐在床頭打量這紅彤彤的喜房,突然間覺得很諷刺。

  不一會,紅袖將藥端來。

  任盈月蹙著眉將藥喝下,雖然知道良藥苦口,但是幾個月喝下來,她已經快要崩潰。

  「小姐歇一下,奴婢已經讓人去準備吃食了。」

  她無力地點點頭。

  紅袖一邊幫她掩好被子,一邊轉述,「姑爺席間喝了不少酒,說酒氣對病人不好,他今晚便不進房了。」

  「哦。」

  廚房準備了清粥小菜,原是適合病人的口味,奈何任盈月胃口不佳,只吃得小半碗便怎麼也吞不下了。

  見狀,紅袖憂心的勸哄,「小姐,你就再多吃一點吧。」

  任盈月苦笑。她也想多吃,可實在是吃不下。

  「扶我躺下吧。」

  紅袖欲言又止,最後終究什麼也沒說,扶她躺下,替她掖好被子,放下床帳。

  她躺在喜床上,呆呆地看著帳頂。

  如今她連起坐都需要人扶持,沉沉的無力感再次緊攫住她的心,不知何時,她的身體才能恢復如初,又或者再也不能恢復如初……

  慢慢閉上眼睛,壓下所有的不甘。

  陸朝雲進屋時,他的新婚妻子正將喝盡的藥碗遞給身邊的丫鬟。

  目光往小幾上幾乎沒動過的飯菜掃過,他的眉頭不自覺地皺了下,旋即到床邊坐下。

  「夫人以往便吃得這麼少嗎?」

  「是的,奴婢也勸小姐多吃一些,可小姐總是說吃不下,沒胃口。」紅袖一籌莫展。

  他不贊同地看著妻子,「有病在身,怎能如此任性?當知藥補不如食補。」

  任盈月心中苦笑。這個道理她豈會不知,奈何就是吃不下,她也沒辦法啊。

  紅袖見小姐不語,便上前一步,欲扶她躺下。

  「你下去吧。」

  為難地看了姑爺一眼,又看向小姐,在她點頭之後,紅袖便收拾碗碟退下了。

  「相爺有話跟我說嗎?」

  陸朝雲微微一笑,起身扶她躺下。

  她不解地看他,卻見他在下一刻脫鞋上床,在她身邊躺下,更是不明所以。

  他抓過她的一隻手把玩,用一種極為家常的口吻道:「新婚之夜未能與娘子同榻而眠,現在補上。」

  任盈月覺得自己實在無法理解這個才學冠京華的年輕丞相。

  對於不能理解的人,不如忽略。這麼一想,她便閉目養神。

  陸朝雲卻不想她又睡去,一隻手毫不猶豫地探進被褥。

  任盈月馬上就睜開眼睛,扭頭看他。

  他卻回她一抹淡淡的笑臉,晨曦中,近在咫尺的俊顏染上一層暈黃光圈,帶了幾分輕柔,透著幾分莫測。

  她能感覺到他的手指從她衣襟下探入,一寸寸摸上自己的腰腹,目光也不由得一點點冷下來。

  陸朝雲似乎一無所察,手指在她腰腹間來回摸索了兩遍,之後發出一聲輕歎,帶了幾分遺憾地說:「娘子,你委實太過瘦弱,這讓為夫怎麼下得了口。」

  她忍不住冷聲回應,「相爺若是要找下得了口的人便不應該找上我,我這破敗身子本就禁不起任何折騰。」

  他長歎一聲,舉起她的手吻了口,不無婉惜道:「可惜,為夫能找到的應急人選只有娘子,只好勉為其難娶了。」

  任盈月心思微轉,不動聲色地說:「相爺是打算將原因告知了嗎?」

  「這也算不得什麼秘密,你早晚總是會知道的。」

  「哦?」但有些事早知道與晚知道是有著天差地別的,甚至是生與死的距離。

  陸朝雲沉吟了下,道:「如果我當日不先下手為強,只怕如今就要娶長公主為妻了。」

  長公主嗎?

  任盈月出身江湖,對廟堂之事並不十分清楚,更遑論涉及宮闈之事,索性便保持沉默。

  陸朝雲對她的沉默有些訝異了,「娘子都不好奇的嗎?」

  「什麼?」

  「好奇為什麼我只有你一個人選呀?」

  「應該與那位長公主有關吧。」

  「娘子真是聰明。」他毫不吝嗇的誇獎,側躺著身子看她,「這官場上盤根錯節太過複雜,岳父大人為官清正,沒有結黨營私,又恰恰有娘子這樣一個到了婚嫁年齡的女兒,於是娘子便雀屏中選了。」尤其他親自登門相看之後,更是確定自己沒有選錯人。

  任盈月闔了眼,不理他。

  陸朝雲也不生氣,只是伸手順著她的眉眼描繪。

  她的眉頭漸漸蹙起。

  他視而不見,只管隨心而欲。

  第一次遇到像她這樣的女子,在他還是丞相公子時,不論是豔冠群芳的花魁,還是名冠京城的才女都曾經向他表示傾慕之心,但人或許就是這麼奇怪,唾手可得反而不屑一顧,他當時志在功名,那些兒女情長在他看來,只是阻擋他雄心壯志的羈絆。

  然而多少年過去,在父親也駕鶴西歸之後,他突然體會到人生無常,開始渴望有個家,一個妻子、一窩小蘿蔔頭,但不是被逼的,儘管有成家的念頭,物件也要是他自己挑的,他可不想娶個頤指氣使的公主回家供著,而任盈月,背景適合,性子也挺有趣的,畢竟鮮少有女子看到他是這副冷冰冰的樣子,只不過她這副身子要替他生養孩子,似乎有些困難……

  想著,他隔著衣料撫摸著她的肚皮。

  看來還是應該找姜太醫過來幫她診治一下,他一點也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娶到家的妻子就這麼香消玉殞了。

  任盈月很想忽略那只手,可是,那只手越來越過分,根本讓人無法忽略它。

  忍了又忍,她終於忍不住了,低聲喝道:「相爺若是無事,請離開,我想休息了。」

  「娘子,終日昏睡對身體不好的。」

  「我就是因為身體不好才要多休息的。」她試圖跟他講道理。

  「陪我說說話吧。」

  任盈月的嘴角微抖,她不覺得自己有話跟他說。

  在感覺到他的手一點點接近胸前的綿軟時,她羞惱交加,睜眼朝他怒視,「相爺不如再納房妾吧。」

  他回她一臉莫名,「為夫昨日才迎娶娘子進門,為什麼還要納妾?」

  強壓下翻湧的氣血,她保持著聲音的平和,「我雖嫁給相爺,卻無法盡妻子之責,為相爺納娶妾室原也是應該的。」

  陸朝雲終於摸到那團綿軟。女子的身體原來是這個樣子,未來她便是用這裡哺育他們的孩子吧。

  饒是歷經大風大浪,任盈月此時也無法鎮定如常,一把火席捲全身,燒得她體溫升高,眼冒火光。

  心念轉動間,血氣翻湧,喉間一甜,一口血噴出,人便昏了過去。

  陸朝雲嚇了一跳,之後面色沉鬱,看著昏過去的人若有所思。她似乎對這門親事不滿意,對他這個人也不甚滿意,更甚者,根本沒有已為人妻的自覺。

  拿帕子替她擦淨嘴角的血漬,然後又將染血的床帷扯落,在替她更換乾淨被子時,目光掃過她只著中衣和褻褲的身軀。

  她若沒有那份自覺,他便替她坐實那個名分,雖然她的身體目前還不宜行房,但他總可以製造些「木已成舟」的事實。

  目光在她腰間停留片刻,然後輕輕抬起她的右腳,剝落她的褻褲。

  同一時間,他感覺到她似乎瑟縮了下,扭頭朝她臉上看去,卻見一層細密的冷汗沁出她的額頭——似乎有些不對勁。

  心中懷疑一起,他驀地察覺她的下肢似乎較上肢冰冷了些,不禁伸手又摸了下她的胸腹,果然如此。

  「生米煮成熟飯」計畫不得不暫停,他忙拉過被子替她蓋好。他的妻子身上似乎藏著某些不為人知的秘密,看來真的要讓姜太醫好好替她診治一番才行。

  任盈月因為身體的疼痛而悠悠轉醒,眼前尚帶迷茫,耳邊已響起某人的聲音。

  「娘子醒了。」

  她本能的伸手去摸腿,卻在下一刻花容失色。

  陸朝雲看著她臉色忽紅忽白忽紫忽青,只管保持沉默,一字不發。

  手用力按壓在胸口,任盈月閉目努力平復心緒。她如今的身體禁不起急怒,萬事以身體為重。而且,他如今該死的是她的丈夫。

  在看到她的臉色終於恢復正常,陸朝雲這才慢條斯理地道:「娘子,為夫實在很費解。」

  她不理他。

  他仍繼續講,「為什麼你的反應是怒急攻心,而不是女子初嫁該有的羞怯?」

  任盈月心頭一緊。是了,她的反應確實不像尋常閨秀。

  無法解釋的事,不能明說的事,那便索性沉默。她將頭偏向一邊,沒開口。

  陸朝雲扳過她的臉,湊近她的耳畔低笑輕語,「無妨,雖然娘子眼下沒有為人妻的自覺,但總有一天會把我當丈夫看待的。」那時要看她羞窘之顏,想來便輕而易舉得很了。

  當丈夫嗎?

  任盈月心中冷笑。這人品性如此惡劣,鬼才要拿來當丈夫。待她身子好轉,便替他納個妾室,然後從此相忘於江湖。

  「娘子為什麼這麼不喜歡同為夫說話?」

  她蹙眉。這人為何這般廝纏?

  陸朝雲朝她嘴唇越來越近,幾乎貼著她的唇道:「身為夫妻卻無話可說,豈不悲哀?」

  任盈月才想推開他,唇上驀地一熱,大驚之下,她睜開眼,卻只看到一張近在咫尺的俊顏與一雙泛著不懷好意的星眸。

  她本能的馬上閉眼,唇上的感覺卻益發清晰。

  他的唇溫軟中透著急切,幾次啃得她唇瓣生疼,卻仍不肯甘休。

  陸朝雲有些不滿她始終不肯鬆口,遂故意搔她癢。

  任盈月一喘,下意識張口,立刻被他的唇舌侵入。

  淡淡的苦澀藥味在唇舌相纏間於陸朝雲的口中彌漫開來。

  她幾番閃躲,卻只引來他的追逐糾纏,最後索性由得他放肆啃咬吸吮,將她的雙唇蹂躪得紅腫不堪。

  「娘子……」

  任盈月咬牙。

  「為夫初次與人親熱,難免急躁些,還請娘子不要動怒。」他不近女色二十幾年,終於遇上一個能夠引起他興趣的,而且還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若要他再繼續動心忍性簡直沒天理。說到底,他骨子裡還是遺傳到他的古板老爹,不是名正言順的,他不碰,而一旦名正言順,那便是他的人,夫妻敦倫,天經地義。

  任盈月想吐血。

  偏偏枕側那人還不肯放過她,「以後時日一長,熟能生巧,為夫總是能讓娘子滿意的。」

  任盈月想死了。

  到底是哪瞎了眼的胡說八道,說當朝丞相是個不好女色的真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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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血從傷口不斷地淌下,她已經感覺不到痛,冷風呼呼地吹著,她虛弱的身體執拗的不肯倒下。

  即使要死也不能在此時,她不可以背著讓父母恥辱的身分死去。

  烏雲蔽月,天地一片漆黑。

  逃亡的人拖命疾奔,追殺的人步步緊逼。

  不辨方向的她失足落水,冬日刺骨的河水瞬間將她沒頂,漆黑的大地,湍急的河水,一切彷彿從未發生。

  當烏雲散開,皎潔月光重新鋪滿天地時,追殺的人再也尋不到先前那道隨時可能倒下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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