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想要自由出入紫禁城,守衛只認腰牌,不認人,這是月僖穿越時空,借屍還魂兩年以來最深的體認。
身為公主的她,每次出宮都必須要帶著貼身侍女,還要有好幾個侍衛保護,這讓她覺得自己好像官員巡行視察,尤其最討厭有人跟著她,和她說什麼可以做、什麼不能做。
這日,她突發奇想,在現代若擁有高明的化妝技巧,壁花也能變成正妹,而她則打算用這個方式,一個人溜到宮外玩耍。
她化身為宮裡的大齡宮女,不但騙過了自己的侍女、太監,以及一干侍衛,還讓街上的路人誤認為她是個相貌平淡無奇的老姑娘,不禁得意洋洋。
可惜她得意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就傻眼了,不過是貪近,想要走偏僻的巷弄到書肆買想看的書,竟然會看見一對男女親暱的擁抱在一起的畫面。
真是刺激呀!沒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的北京城,古人也會做出這麼妨礙風化的動作。
她從旁邊經過時,忍不住津津有味的看著,然後看出了一絲不對勁。
為什麼這對互相擁抱的男女,男人要戴著一個銀面具,彷彿見不得人,高大的身子幾乎掛在那女人的身上,而那女人冰冷的眼眸裡滿是怨恨與殺氣?
像這種麻煩的事,她不該多管,但是不知為何,望進那雙男性的深邃眼眸時,竟然生出一股衝動,拔下頭上的金簪,將尖銳的那一端刺向沒有防備的女子身上。
女子被這突如其來的攻擊嚇得反應不及,月僖乘機將高大的男人拉到自己的身上,當下有些後悔,隨即望進那猶如大海的冷藍眼睛裡。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迷失了,沉溺其中,無法自拔,只能愣愣的看著他。
策凌也看著月僖那雙生動的眼睛,深受吸引。
他原本是完成任務後,要回去交差,然而看天色不早,怕爺爺想吃的點心很快就沒了,於是決定先去買,才會特地繞巷子,誰知一向機警敏銳的他居然會被一個看似柔弱的小姑娘暗算,著了她的道。
正惱恨著,也在想辦法拖延之際,剛好她的出現幫了他一個大忙,因為他知道剛才臨時改道,讓暗衛一時之間無法跟上他,不過顯然老天爺是站在他這邊的。有了這個女人的幫忙,給了他拖延的時間,果然沒多久,他的暗衛全都出手,一下子就制住了那個意圖用軟筋散制住他而要將他帶走的反清復明的女人。
月僖看到他有人幫忙,於是揮揮衣袖,就要離去。
「等等,這位大娘,你……」
她差點跌倒,連忙轉身,怒瞪著他,「什麼大娘?你的眼睛有問題嗎?我看起來雖然年紀不小了,但也還沒到大娘的階段啊!我救了你,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啊?我也沒要你什麼實質的報答,嘴巴上說點好聽的也不會嗎?」
連珠炮似的質疑,嗓音卻異常的清脆好聽,而且嬌嫩,這怎麼會是一個大娘模樣又面容平凡無奇的中年女子會發出的聲音?
策凌驚疑不定的打量著她,總覺得她那雙靈動而散發出光彩的丹鳳眼與她那張平淡無奇的臉蛋和打扮有著詭異的矛盾處。
莫非……她是易容高手?否則剛才又怎麼會有異於常人的勇氣出手救助他?
一般人若是遇到這樣的事,不是走避,就是嚇得雙腿發軟,能像她這樣膽大妄為,他真是另眼相看。
而如今她的嗓音與說出口的話,更讓他肯定她的年紀與容貌和他現在所看的可能不盡相同,一向冷情淡漠的他竟然升起一股想要一探究竟的慾望。
「很抱歉,這位大姑娘,不知在下能否有這個機會邀請你到寒舍作客,以報答你的救命大恩?」
「不……不必了。」月僖瀟灑的揮了揮手,露出尷尬的神色。
她可沒忘了自己現在這副尊容,怎麼可能會願意和一個戴著銀面具的陌生男人走啊?
而且,他還喚她大姑娘?這……她忍不住嘴角抽搐。這男人還真是幽默啊!她抗議他叫她大娘,他就改叫她大姑娘,還真是……不過這也怪不得人家,她看起來的模樣,就算被叫歐巴桑也不為過。
剛才她的情緒太激動了,被他這麼一喊,才會說了那麼一大堆不滿的抗議話語,現下人家反倒客氣的邀請她,她卻只能很沒用的拒絕。
更何況她有個直覺,這男人不是個簡單的人物,而且很危險,所以聰明的女人一感覺到危險,最好趕快避開。
「若我堅持呢?」
「就跟你說不必了,少囉唆。」她迅速轉身,大步離去。
暗衛扶著渾身無力的策凌,連忙恭敬的問:「爺,需不需要屬下去……」
「不必,我們盡快離開這裡。」
「是。」
算了!縱然覺得她很特別,但現在不是好時機,他不但要解決自身的問題,還要將任務回報給皇上知道,沒什麼比這件事更重要了。
於是,兩人就此匆匆交會而過。
紫禁城的乾清宮裡,皇帝一身明黃色常服,端坐在龍椅上看著策凌,這出色高大的男子一臉冷然,和自家的老四有得拚,讓他忍不住竊笑,臉上卻一如往常的冷靜,散發出不怒而威的天子之氣。
「策凌,聽說這次你在辦完事情後,回到京城時,差點吃了那些逆黨的大虧,是吧?」
策凌臉上的神情未變,冷冷的開口,「是的,不過微臣很快就回以顏色。這回微臣秘密下江南,將那些反賊的窩都給挑了,有幾個餘孽心生怨恨,於是來北京投靠紅花會,又想這裡是天子腳下,才會找個小姑娘來暗算微臣,不料計謀被破壞,反倒惹惱了微臣,才會發狠的在三天內將紅花會也一併給挑了,直到現在才來向皇上交差。」
「好,很好,策凌,你的辦事能力,朕一向十分欣賞,沒想到你這次的辦事效率如此高,他們會有今日這樣的下場,也只能說活該,誰教他們惹到了你。」皇上開心的讚美。
「為皇上辦事,是微臣該做的事,只要皇上不怪微臣先斬後奏,挑了他們在北京的幾個秘密堂口即可。」
「朕怎麼可能怪你?你如此忠心耿耿的替朕辦事,又做得如此好,反倒應該要賞賜你。你倒是說說,朕該賞賜你什麼才好?」皇帝笑吟吟的問,其實早已有了算計。
策凌心生警覺,連忙婉轉的拒絕,「微臣說過,這是分內的事,就不敢要賞賜了,皇上不必費這個心。」
皇上並沒有被惹惱,十分明白策凌的為人和個性,就是這樣不攀權附貴,當然也不因為他是皇上而特地巴結、討好,只是實實在在的在替他辦事。
他的職位則是在八旗將官都統身邊學習,雖不是副都統,卻也是其下的官正三品協領。
那些暗衛、死士,以及皇家各地的勢力和皇宮、皇子、大臣等各處的眼線等等,這幾年全都是策凌秘密主持,他將這些勢力整合、管理得十分好,若有什麼消息,也都會送到他的面前。
策凌從十一歲時跟著祖父丹律來到大清朝後,他授封他為輕騎都尉,並賜予恩典,入內廷與皇室太子、阿哥們一起學習,進退得宜,他便覺得這孩子將來大有可為。
策凌的實力和辦事能力不只大家有目共睹,未來的背景也夠硬,他的出身還是蒙古博爾濟吉持氏喀爾喀台吉,不單單有名稱,還擁有掌管蒙古族務內部的權力和資格,等到他讓策凌回喀爾喀後,策凌就可以繼承汗王的頭銜,更是讓許多皇子、阿哥和王公貴族都極力想要討好他,與他結交友好。
不過策凌懂得獨善其身,與眾人保持適當的距離,讓他愈看愈滿意,要知道他可是十分討厭集黨結派的人,不管是王公貴族、大臣,或是他的兒子們,若是犯了他的忌諱,絕對會在心底狠狠的記上一筆。
現在,磨練了策凌這麼多年,也考驗了策凌的忠心多年,他終究是有些放心,只是帝王總是多疑的,若不將策凌納入他們愛新覺羅這個大家族裡,他怎樣都不能真正的安心。
「策凌啊!你這次事情辦得如此妥當,深慰朕心,朕一定要賞賜你,畢竟朕可是個賞罰分明的君主,所以你一定要接受。」皇上笑吟吟的說。
如此的不容人拒絕,若是拒絕就是違抗君意,這條罪名,他可擔不下來,只好硬著頭皮跪在地上,接受皇上的好意。「策凌叩謝皇上的恩典。」
「哈哈哈……策凌,朕都還沒說出是什麼賞賜,你就急著謝恩,看來我家月僖還真是有福氣,能讓你如此滿意。」皇上像個老狐狸,笑看著他。
策凌瞬間有不好的預感,連忙抬起頭,看向皇上,「皇上,您這是何意?」
「月僖乃是朕的六公主,深得朕的喜愛,你應該也聽說了,她在兩年前生了場大病,幾乎要了她的命,原本以為萬分凶險,沒想到因禍得福,身子漸漸的健康起來。經過這一場大病後,雖然幾乎記不得往日的事,但是原本內向怯懦的她變得活潑開朗,還因為心繫親情的緣故,而來親近朕與皇后,讓我們深深的感受到一般民間的親情之樂。」皇上說得十分開心。
策凌感受到皇上對六公主的疼愛,卻也覺得不妙,直覺自己可能逃不過這次的賜婚。
「策凌,你這些年來的表現深得朕心,朕決定把最寵愛的六公主賜給你當妻子,並封你為貝子品級,待會兒朕會叫李公公到你的府裡去宣朕的旨意,這個賞賜你可滿意?」
能說他不滿意嗎?皇上都說是旨意了,他能抗旨嗎?他敢抗旨嗎?策凌縱然滿心不願意,也只能叩謝皇恩。
皇上滿意的點頭,哈哈大笑。
策凌一回到偌大的府第,穿著一身淡綠色旗裝的年輕女子迅速迎上前來,嬌羞的瞅著他。
她有一張精緻美艷的容顏、婀娜多姿的好身材,以及從體內散發出來的嬌媚氣息,如此動人又嬌弱的女子,會讓男人不自覺的升起一股保護欲。
薄兒帖是策凌府第裡最受寵的小妾,自是春風得意,只要策凌一回到府裡,她都會馬上出現獻慇勤,大丫鬟阿依朵是她的表姊,因為府裡沒有女主人,所以負責掌管內院及帳簿財務收支。
薄兒帖在阿依朵的幫助下,總是能比別的女人更清楚策凌的動向和行蹤,也才能準確的出現在他的面前。
「爺,你辛苦了,這是我特地為你熬煮的雞湯,趕快趁熱喝了。」她無比嬌媚的說,然後看向身後的丫鬟,「還愣在那裡做什麼?快點端上來。」
「是。」丫鬟連忙恭敬的呈上雞湯。
策凌皺起眉頭,心情煩躁的揮了揮手,「不必了,我喝不下。」
他很早以前就認知到女人是麻煩的代表,所以能不碰女人就不碰,但是他的年紀也不小了,皇上遲遲沒有為他的婚事做主,於是爺爺就安排了幾個他們族裡的女子給他,好讓他能傳承子嗣。
府裡盛傳薄兒帖是他最寵愛的女人,表面上來看,是沒有錯的,因為她方便又聽話,而這個方便嘛,自然就是在替他安排承寵女子的阿依朵身上了。
他看著薄兒帖,神情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
「爺……」她嬌聲呼喚,柔若無骨的身子貼著他高大剛硬的身軀。「要不讓我在這裡伺候爺?」
「也好,不然你以後想伺候我的機會恐怕也不多了。」他沒有伸手摟住她,也沒有推開她,卻回應了她的話。
她先是露出欣喜的表情,隨即身子一顫,驚惶的看著他,「爺,你這是什麼意思?莫非又有什麼狐媚子為了在爺的面前爭寵,說了我什麼壞話,讓爺厭棄我?」
後院裡不時的爭鬥,策凌並不是不明白,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畢竟他沒興趣理會這些女人,卻對薄兒帖說的話感到好笑,忍不住似笑非笑的冷冷看著她,語調輕柔卻夾帶著危險氣息的開口,「薄兒帖,有你表姊在你的背後給你撐腰,你說,有誰敢在我的面前和你爭寵?嗯?」
薄兒帖微微打顫,旋即又嬌滴滴的撒嬌,眉頭微蹙,帶著幾許憂愁與委屈,「爺,你誤會了,我和表姊都是戰戰兢兢的伺候你,對你也是忠心耿耿的,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等讓你不喜歡的爭寵事情?」
「有沒有,你們心裡明白得很。」他冷眼一瞟,看向立在身後的丫鬟,下令道:「你去叫阿依朵來大廳見我。」
「是。」丫鬟敬畏於策凌強大的氣勢,竟一時忘了身邊的小姐,連忙退下。
薄兒帖哀怨的望著他,眼裡電波流轉,射出勾人的光芒,「爺,你為什麼要叫人去找表姊來?難道你好不容易回到府裡,不想和我在一起?」
策凌對她沒有絲毫憐惜,也好像沒看見她那勾人的眼神,冷冷的說:「我不是那種沉迷女色的人,何況我曾經說過不是非你不可,要不是阿依朵的安排,又怎麼會一個月裡幾乎有大半個月都是在你的房裡度過?」
「爺,你冤枉阿依朵了,我只是遵照你的吩咐做事。」冷靜又理智的女聲響起。
抬起眼,策凌望進一雙冷然又精悍的眼裡,她有著大漠兒女的豪情之氣和明艷的美色,雖然不及薄兒帖出色,也沒有薄兒帖那麼女性化的嬌柔艷麗,但是自有精明幹練的韻味,她的身材高身兆又纖細,做事仔細小心,為人也很謹慎,不過他將她那點小把戲全都看在眼底。
「哼,你的確是照我的吩咐去做,然後告訴我那些女人不是今日不方便,就是哪裡出了問題,最後的結果都是讓我到薄兒帖那裡,這不是你搞的鬼嗎?」他質問道。
阿依朵面不改色,依然沉靜的開口,「請爺明察,我絕不敢在你的面前搞鬼,只是事情就是那麼巧……」
「好了,我不想聽你說這些,找你來,是要告訴你,皇上已將六公主許配給我,這賜婚的旨意一下,我也不能抗旨,所以從今日起,你不必再替我安排侍寢的人了。」
阿依朵臉色微變,看向薄兒帖,十分明白這是策凌的藉口,該不會是想利用賜婚的旨意將女人都推開吧?若真是如此,以後她們表姊妹還能得到什麼好處?
「爺,你怎麼能這樣對我?若是我有什麼地方伺候不周,還請你告知,讓我馬上改正。」薄兒帖自然第一個不依,偎到策凌的身上,一副泫然欲泣、我見猶憐的模樣,淚珠在眼眶裡打轉,充滿了嬌媚的風情。
「阿依朵,你有什麼話想說的?嗯?」他露出嘲諷的冷笑,看著一向冷靜的阿依朵終於出現一絲慌亂。
「爺,若你執意如此,我哪敢有什麼意見?只是老爺那裡不好交代啊!若是讓老爺知道……」
「行了。」他不耐煩的揮揮手,原來再深沉的心機,也不過如此,冷冷的笑說:「少拿老爺來做說詞,爺爺那裡,我自會應付,你照著我說的話去做就是。」
接著,他深沉的目光掃向薄兒帖,站起來。
「我還有事,以後沒事少在我的面前晃,也別拿關心我的身體做為幌子來要求見我,懂了嗎?」
不等她們回應,他冷著一張臉,大步離開大廳。
他現在為了賜婚的事,心情鬱悶得不得了,她們還在這裡添亂,讓他覺得好煩。
好不容易能因為賜婚而擺脫這些煩人的女人,他不利用才是傻子,哪還在乎她們怎麼想?從沒有一個人能在他身上費盡心思而得到好處,尤其是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