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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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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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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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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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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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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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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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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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他和她第一次見面,是在兩年前的秋天。

 那天,是他二十八歲的生日。

 長島別墅的宴會廳裡,為他舉辦的生日宴會正要開始,他卻在臨下樓時,面臨了一場嚴厲的譴責。

 小妹芝月衝上樓來,一臉憤怒的衝進他的臥房,大妹雅茜則追在她身後,大概是試著想阻止她,但是顯然失敗了。

 接著,芝月劈頭對著他大吼,「拜託你幫幫忙,不要再多管閒事了!」

 「什麼?」他愣了愣,正在調整領結的手停頓,錯愕的望著小妹。

 「大哥,你到底知不知道,大家其實都很受不了你的雞婆,只是不想傷你的心,所以才一直隱忍著啊!」傅芝月繼續對他吼,而他,一頭霧水。

 「芝月!別再說了!」傅雅茜沉聲的警告。

 「我就是要說,我已經受不了了!」傅芝月對著姊姊吼,然後又轉向他。「我已經滿二十歲了,我的感情我會自己負責,不用你多管閒事!」

 這下,他終於知道為什麼了。

 「芝月,艾倫.葛林不是真的喜歡你,他是因為和同學打賭……」

 「不用你管!他是好是壞都與你無關,我不是三歲小孩了,不需要你來告訴我!」傅芝月憤怒的吼著。

 「芝月……」他試著想解釋,可是小妹不聽,彷彿他不是她的大哥,而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般的瞪著他。

 「我已經受夠你了!」傅芝月恨恨的說:「為什麼我的大哥是你?如果我的哥哥是昭凡堂哥,或是聖鈺堂哥就好了!為什麼是你﹗」

 「啪」的一聲脆響,傅雅茜摑了小妹一記耳光。

 「不要太過份了!傅芝月!」傅雅茜冷聲的斥責。

 清脆的巴掌聲帶來一室令人窒息的沉默。

 傅芝月捂著臉頰,不敢置信的瞪著姊姊,而雅茜,也警告地瞪著她,臥房裡,除了彼此喘息的聲音之外,再無其他聲音。

 「芝月,我很抱歉。」良久,他才沉靜地開口,對著紅著眼眶,緊抿著唇的小妹低低的說,抬手想像往常一樣摸摸她的頭,她卻忿忿的躲開。

 「別碰我!」傅芝月憤怒的吼,用力的拍開他的手。「算我拜託你,從今以後離我越遠越好,別再管我的事了!」

 「傅芝月!」傅雅茜生氣的大吼。

 他看著僵在半空中的手,良久,握拳收回。

 「我很抱歉自己不是你心目中希望的哥哥,也很抱歉阻礙了你的戀情。」他垂下眼,低低的說。

 「哥!」傅雅茜低啞地喊著,憤怒的瞪向眼底有著悔意,卻還是倔強的咬著唇的小妹。

 「雅茜,別說了,是我不對,我太多事了。」他阻止大妹,望向小妹。「真的很抱歉,芝月,以後……不會了。」他說,然後默默的離開臥房。

 他拋下一室賓客,漫無目的的開著車到處亂逛。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遠離了喧鬧的市區,上了高速公路,沒有目的地的向前馳去,直到心血來潮,看到交流道便下去。

 天色漸漸暗了,週遭的原野景色遼闊,一大群吃草的牛散落在廣大的草地上,他繼續沿著道路往前開,直到夜色完全覆蓋,他來到一個湖邊小鎮。

 比起曼哈頓的喧嘩,入了夜的小鎮,顯得寧靜。

 連續開了幾小時的車,許是累了,他在路旁停了下來,熄火。

 靜靜的坐在車上,小妹責怪的言語又在他腦袋裡迴響著。

 他知道芝月發飆是為了什麼。

 她仰慕的學長艾倫.葛林,前些日子向她告白了,她正開心興奮的準備好好的談一場戀愛,結果因為他調查艾倫.葛林的身家背景,意外得知對方只是跟其他人打賭,如果他能在一個月之內拐傅家千金上床,並且錄像存證,他就贏了一萬元的賭金。

 而那個「證據」,會被他們上傳到網絡上,供大家付費下載。

 他還發現那是他們那一票人慣常的賭局,芝月不是第一個。

 所以他出面,一一對那票少爺的父親表達對此事件的關切之意,結果那群做父親的,為了免去兒子的牢獄之災,向他保證會好好管教自己的兒子,並在當天晚上將他們打包,有的是丟到鄉下,有的是送出國。

 而艾倫.葛林則是被他父親丟到鄉下外祖父的農場去磨練了。

 他這樣做,真的錯了嗎?

 他從來沒有想過芝月竟然會拿他和昭凡堂哥或是聖鈺堂弟做比較,甚至怨著為什麼她的哥哥是他,他真的……錯了嗎?

 手機響起,他沒動,好一會兒才慢慢掏出手機,是雅茜。

 他接通電話,傳來傅雅茜關心的詢問。

 「哥,你還好嗎?」

 「我沒事。」他輕歎一聲。

 「你現在在哪裡?」

 「我也不知道,隨便走走,沒注意到這是什麼地方。」

  「哥……」

 「雅茜,你不用擔心,我不要緊的,明天就會回去了。」他低聲的安撫。想問小妹的情況,話到嘴邊,猶豫著,他不該再多事,可是……「雅茜,芝月她很喜歡艾倫.葛林嗎?她真的愛上他了嗎?」

 「不,艾倫.葛林雖然頗會做表面工夫,但你也調查過了,應該知道他們那一票人個個都是紈子弟,沒一個好東西,芝月對他的仰慕,只是一種距離製造出來的美感,等芝月真的跟他相處之後,依她的個性,不用二十四小時就會認清現實,幻想破滅了。」

 「是嗎?可是她那麼火大……」

 「哥,芝月只是惱羞成怒。」

 「惱羞成怒?」是這樣嗎?

 「對,她無法接受自己仰慕的人之所以向她告白,是為了區區一萬元的賭金,不能忍受自己的身價竟然輸給一萬元,更不承認自己看人的眼光那麼差,所以想找個不會記恨她的人怪罪,發洩怒火,而哥你就是最好的人選,你不要想太多了。」傅雅茜溫聲地說。

 「我知道了,不過……雅茜,你老實說,我以前是不是真的給你們帶來很多困擾?」

 「哥,你別放在心上,都只是一些小事。」

 「真的有?」傅語修歎氣了。「告訴我。」

 「唉,芝月吃東西有個習慣,會把最愛吃的東西留到最後。」傅雅茜輕聲的說。「小時候你以為她留下來的東西是不喜歡吃的,又因為怕媽媽看見,所以很好心,總是很快速的幫她吃掉,看她欲哭無淚的樣子,你以為她感動,還告訴她以後都會幫她吃掉。」

 他愣了愣。「那她最快吃完的那些,都是她討厭的?」

 「對。結果你以為她喜歡,還把自己的分給她吃。」她輕笑出聲。

 「她吃得那麼快,像是迫不及待,我以為她很喜歡,而留到最後的那些東西,她都猶豫遲疑要吃不吃的。」

 「討厭的馬上解決掉,喜愛的則留下來慢慢享受,芝月就是這樣。」

 「所以幾次以後,芝月就盡量避開我,如果避不開,就會先把她「討厭」的東西吃光光。」他當初以為她討厭。

 「對。」傅雅茜忍著笑。

 「那……」傅語修拚命回想。「她十一年級的時候,寫了一封情書給班上的男同學,我幫她約對方到家裡慇勤款待,她對我很生氣,不是因為……害羞?」

 「不是,那封情書是她的朋友漢納請她轉交,結果哥你那麼做之後,漢納誤會她也喜歡那個男同學,罵芝月卑鄙小人,跟芝月絕交了。」

 「還有嗎?」他有氣無力的問。

 「哥,要說完,可能花一整個晚上也說不完喔。」傅雅茜打趣道。「那些都過去了,而且都是小事。」

 他輕歎一聲,「看來芝月今天的爆發,果真是日積月累,才一口氣爆發出來。」

 「哥……」

 「沒關係,我只是很抱歉,我想做個好哥哥,可是顯然是失敗了。」

 「哥,不管是昭凡、硯星,或是聖鈺、聖耘,他們都是很棒的哥哥沒錯,但是我從來不覺得哥哥比他們差,也從來沒有跟盈琇、湘芸,或是婉意換哥哥的念頭,我的哥哥就是傅語修,我只要這個哥哥,其他人,就只是堂兄弟而已。」

 「謝謝你,雅茜。」傅語修閉了閉眼,忍住衝上眼眶的熱氣。「你不用擔心,我明天就回去了,請爸媽不用擔心。對了,還有宴會的事,就麻煩你代我向賓客致歉,收拾殘局了。」

 「我知道了。」

 「謝謝,再見。」按下結束通話鍵,他順手關機,丟到副駕駛座上。

 他只是想為親人盡一點心力,能幫得上忙的,他都會盡全力去做,沒想到原來沒幫上忙,反而替親人帶來困擾。

 長長的吁了口氣,他身子向前傾,趴在方向盤上。現在怎麼辦?

 他知道自己要找個地方用餐,住宿,可是衝動的跑出來,除了車鑰匙和不離身的手機之外,他證件皮夾都沒帶在身上,要回去,車子的油也不夠他回曼哈頓。

 他也清楚,一通電話就可以解決他的困境,但是此刻他只想一個人靜一靜,不想見到任何認識的人。

 所以只能在車上窩一晚,明天情緒平復下來,再打電話求救好了。

 無妨,雖然天氣有點冷,不過車上有暖氣,不至於凍死……

 「叩叩。」車窗傳來兩聲輕敲,他猛地抬起頭來,偏頭望向副駕駛座的窗戶,只見一道人影站在外頭,一會兒,那人彎下腰來,一張年輕漂亮的笑臉出現。

 是一個東方女孩。

 這一瞬間,他彷彿看見光芒從那粲笑的秀麗臉龐散發出來。

 「Good evening,Sir。Welcome to the Maple Leaves Hotel。」輕柔的語調給人一種溫暖軟的感覺。

 他微微一愣,這才發現自己停在一家旅館斜前方,原來是旅館人員出來招攬客人。

 他降下車窗,淡漠有禮的也用英文回道:「抱歉,我沒有要住宿。」

 蘇菲亞雙手靠在車窗笑望著他,「先生是東方人,來自哪裡?」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道:「台灣。」

 「啊!好巧,我也是呢。」她欣喜的表示,然後改用中文說:「你會說中文嗎?」

 「會。」傅語修也改用中文回答。

 「太好了,你是第一次來這裡嗎?」她笑容更加燦爛。

 「大概吧!望著她,」他一會兒才老實托出,「我身無分文,也沒有任何證件。」

 「喔,原來是這樣啊!」她點點頭,笑道:「沒關係,你進來吧,我們還有空房,你只要隨便給一個抵押品就可以。」

 是嗎?有抵押品就行了?

 他身上可當抵押品的東西不多,不過都價值不菲。

 身上這套晚禮服的袖扣是鑽石的,他二十五歲生日時昭凡堂哥送的禮物,他不知道真正的價錢是多少,不過至少十萬美金跑不掉。

 手上這支手錶,則價值五萬六千八百美元。

 「有提供晚餐嗎?」傅語修問。

 「有的,我們餐廳的大廚還在,可以為您做幾道拿手好菜。」蘇菲亞立即回答。「就算大廚下班了,也有二廚在,二廚是二十四小時隨時待命的,廚藝雖然比不上大廚,不過餐點還是很美味唷!」楓葉旅館的二廚,就是她啦!

 最後他點點頭,升起車窗,抽出車鑰匙下車,鎖上。

 下了車,兩人靠近之後,他才發現這女孩很年輕。大概是打工的學生吧!

 他知道附近有所有名的大學,就在群山之中,那所大學的酒店管理學院,被公認是全美最好的,她或許是那所學校的台灣留學生吧。

 「請跟我來。」蘇菲亞笑容燦爛,腳步輕快的走在前面。

 他跟在她後面,一名門衛漾著真誠的笑容恭敬的喊了一聲「歡迎光臨」。

 「安迪,謝謝你。」她笑著向門衛道謝,再回頭微笑地告訴他,「是安迪看見你,然後通知我的。」

 他僅是默默的點點頭,跟著她走進大門。

 大廳裝飾樸實溫馨,櫃檯在中央偏左處,而在櫃檯的左側,是一道微彎曲向上的寬敞樓梯,大廳右側則是沙發區,再過去則以整片彩繪玻璃隔間,是餐廳的部份。

 此時,三三兩兩的客人坐在沙發裡,或聊天或飲茶、酒,看到新客人出現,都用著好奇的眼光探索著。

 「蘇菲亞,有新客人啊!」有人這樣說著。

 「是啊!帶了一個帥哥來養養大家的眼咩!」她笑著回答。

 客人們哈哈笑著。

 「他們都是楓葉旅館的長期住客,就像我們的家人一樣。」蘇菲亞一邊跟客人揮手打招呼,一邊微笑的用中文向他解釋並做介紹。「我們楓葉旅館已經有百年歷史了唷,有三層樓,總共二十六間套房。」

 他還是保持沉默,跟著她走到櫃檯,他站在櫃檯外,她則走進櫃檯,動作快速的幫他辦理住宿登記。

 「請問先生要住幾天?」

 「明天早上就走。」

 「啊……真可惜。」她抬頭望向他,頗為失望的歎息。「我們這兒雖然不是主要觀光景點,不過風景非常優美,絕對不輸給其他地方,先生如果願意多住幾天,本旅館可以為您做導覽唷!如何?」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指了指登記簿。「好了嗎?」

 蘇菲亞難掩失望,不過還是漾出笑容。

 「好了,請填寫您的基本數據,並在簽名處簽名。」將登記簿放在櫃檯,連同一支筆推到他面前。

 傅語修接過,填了幾項基本數據,最後簽下名字,拿下左手的袖扣,再連同簽名簿和筆推還她。

 「這是我的抵押品。」他說。

 本以為她會審視一下抵押品的價值,誰知道她只是笑著,接過手便看也沒看一眼,直接收進抽屜裡,反而對他的數據和簽名比較有興趣。

 「原來是傅先生,我叫做蘇菲亞,您要先到餐廳用餐,還是我們將餐點送到您的房間?」她微笑地問。

 「送到房間。」他回答。「那個袖扣請好好保管,那是非常重要的禮物。」見她這麼輕忽,他忍不住叮嚀。

 它的重要性不在於它本身的價值—雖然它確實價值高昂,而在於它是家人送的、有紀念性的禮物,若非身無分文,他也不會拿來當抵押品。

 「這樣啊,既然是重要的禮物,那我可得小心保管。」蘇菲亞微笑,打開抽屜將袖扣拿出,接著解下頸子上的項煉,將袖扣套進鏈子裡,和她的粉紅心形煉墜相依偎,再戴回脖子。「這樣就沒問題了。」

 傅語修看著袖扣沒入她衣領中,消失在她胸前,莫名的,一股燥熱感襲上,撇開臉,神情更顯淡漠。

 「我的房間。」他吩咐。

 「好的,我帶您到您的房間。」她微笑地說,轉身拿下掛在牆上的其中一把鑰匙走出櫃檯。「傅先生,你的房間是306,請跟我來。」

 她率先走向樓梯,剛好一名年約三十的男人從樓上下來。

 「啊,塞西爾,你來得正好,我帶客人到房間去,櫃檯就交給你暫時看管。」她立即交代。

 「我知道了。」那位名叫塞西爾的男人看了傅語修一眼,點點頭,走到櫃檯後面。

 「他是塞西爾,是旅館的總管,什麼都管。」蘇菲亞壓低聲音說,還朝他眨了一下眼睛。

 傅語修還是保持沉默,不過他回頭望了眼塞西爾,不知為何覺得有點眼熟。

 他們來到三樓,蘇菲亞打開房門,打開電源之後,側身讓他先進房,才跟著走進房裡,來到窗邊拉開窗簾。

 「這間房間有陽台,雖然現在外面很黑看不到什麼,不過明天你就可以看見很美很美的風景喔!」
她介紹。「這是收音機和電視機的開關,這裡有電話指南,電源插座則在這裡,還有,這是……」

 「不用介紹了。」他打斷她。

 「是。」她微笑。「傅先生,您的晚餐等一下幫您送上來,有沒有需要注意的事情?譬如有沒有過敏的食物?不吃什麼東西?」

 「沒有,什麼菜色都可以,份量不用太多,麻煩你了。」他禮貌的點頭,很明顯的是請她出去的意思。

 「是的,有任何需要,您可以隨時跟櫃檯聯絡,祝您愉快。」蘇菲亞退出房間,輕輕的將門關上。

 背靠著門板,抬手輕覆上依然猛烈敲擊的心口。

 那個人真的好帥喔,那雙深邃眼眸帶著幽微沉鬱之情,讓她著迷不已。真糟糕,自己對房裡的人一見鍾情呢!

 門,毫無預警的被打開,靠著門板的她,一時反應不及,低呼一聲,整個人往後倒向房裡。

 「小心!」傅語修反應快速,伸手接住她。

 久等不到疼痛加身,蘇菲亞悄悄睜開緊閉的眼,看見近在咫尺的俊美臉龐,才發現自己躺在帥哥的臂彎裡。

 「哦?嗨!」她非常尷尬的笑了笑,吶吶地打了聲招呼,一張俏麗的臉蛋慢慢的紅了起來,紅暈還延伸到頸子,沒入衣領內。

 他懷疑她大概全身都紅了吧!

 傅語修沉靜地望著她,深幽的眼直勾勾的望入她眸。

 蘇菲亞呼吸開始急促,神魂幾乎被他的眼給懾去。

 好一會兒,他才將她扶起,讓她站好之後放開她。

 「我需要換洗的衣物,輕便的,可以幫我準備嗎?」他客套的問,這是他開門的原因,誰知道她會靠在門上。

 他沒有裸睡的習慣,尤其外宿的時候,總不能穿著晚禮服睡覺吧!

 「好的,沒問題。」她立即回過神來。

 「謝謝,麻煩你了。」傅語修點頭。

 「不客氣,這是應該的。」她有禮地回答,望著他,在他微蹙眉頭的注視下,好一會兒才醒悟,他在等她離開。

 「對不起,不打擾您了。」又紅了臉,她趕緊轉身退出房間。

 「別再靠著門了。」傅語修關上門的時候,交代了一句。

 蘇菲亞瞪著門板。他剛剛是在笑話她吧!

 那戲謔的語氣有別於他之前沉鬱的表情,讓她雖然被嘲笑了,還是漾出甜甜的笑容。

 再看了眼門板,輕輕的呼了口氣,她轉身下樓為他張羅所需。

 一下樓,幾個人馬上靠了過來,有老有少,都是楓葉旅館的長期住客。

 「蘇菲亞,怎樣?」

 「什麼怎樣啊?」她笑著問。

 「那位帥哥呀!」

 「對啊,他是從哪兒來的?你們剛剛是用中文交談嗎?都說了什麼?」聽不懂實在讓人好奇得要命耶!

 「沒有談什麼啦,就是一般住宿的問答啊!」她輕描淡寫的說,而這也是事實。

 「那你知道他是什麼人?為什麼連行李都沒有?」

 「我不知道耶!他不只沒有行李,還身無分文,連證件都沒有呢。」她聳聳肩,愛莫能助。「不過我看過他填的出生日期,今天剛好是他的生日呢。」

 「哎呀,今天是他的生日啊!」

 「瞧他穿得那麼隆重,會不會是參加生日宴會啊?」

 「那為什麼會跑到這裡來呢?」

 蘇菲亞靜靜的站在那兒,心頭也微微忖度著。

 是啊,為什麼會跑到這裡來,一臉落寞的坐在車子裡,還身無分文……

 「蘇菲亞。」沉沉的聲音在她後面響起。

 蘇菲亞回頭,總管塞西爾站在那裡。

 「塞西爾,什麼事?」

 「我剛剛聽到你說,他身無分文,連證件都沒有,是嗎?」他瞪著她,一副準備算賬的架式。

 「啊……」糟糕!「喔,我要趕緊到廚房去請金姆大叔煮幾道拿手菜,啊啊,還有好多東西要幫他準備,我先去忙了,大家早點休息,晚安。」她匆匆的道聲晚安,便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哎呀!被她逃掉了。」有人呵呵笑著說。

 「總管就不要太責怪她了,蘇菲亞就是這麼善良熱心啊!」也有人替她說情。

 「對啊,而且那個人看起來也不像是懷人,總管不用擔心啦!」

 「就是就是,他穿著高級的晚禮服,氣質一看就知道出身良好,一定有什麼不可抗拒的因素才會身無分文又沒帶證件的跑出來啦!」

 「啊,對了,我剛剛有看見他給蘇菲亞一個抵押品,是個袖扣,看起來價值不菲呢。」

 「我也有看見。」旅館的行李員舉手,他也是來自台灣。「我聽見他說那是非常重要的東西,要蘇菲亞好好保管,蘇菲亞就把它串在項煉上戴著。」

 「既然是重要的東西,有那個抵押品,總管不用擔心收不到錢啦!」

 塞西爾一臉無奈的看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他有說了什麼嗎?只不過開口問了一個問題而已不是嗎?

 「通通回房去睡覺。」最後,他忍無可忍。

 「是,總管。」眾人非常聽話。「總管晚安,明天見。」

 真是的!

 這裡每個長期住客幾乎都有著大小不一的麻煩纏身,同樣也是讓楓葉旅館一直無法賺錢的原因之一!

 塞西爾很無奈的在心裡歎了口氣。

 老闆不管事,每天悠悠哉哉的過日子,把所有的責任全都丟給他這個總管負責,還大言不慚的說:「要不然怎麼叫總管?」

 好,他沒話說,一肩扛下管裡的責任,誰叫他是「總管」,偏偏,蘇菲亞卻太過熱心善良,老是招攬一些賠錢生意進門,讓他為了平衡收支搞得一個頭兩個大!

 可惡,都沒有人體諒他要經營這家老是做賠錢生意的旅館是多麼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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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她和他,一個是居住在小鎮的小旅館老闆孫女,一個是居於世界首都的飯店集團大亨。

 本應該是不可能有交集的兩條並行線,卻因緣巧合的有了交集。

 只是,他們的關係有點微妙。

 之所以說微妙,其實是因為她不知道該如何定義他們之間的關係。

 是交往中的男女朋友?

 不算是,因為他沒開口,而她也不曾問過,他們大約兩個月見一次面,一次三到六天不等,而不見面的期間,也是偶爾才一通電話聯繫。

  那麼,是普通朋友嘍?

也不是,因為他們有肉體關係,每次他一出現,他們幾乎都是在床上度過,所以,她應該算是他休假時的床伴吧。

 她是這麼想,也曾經玩笑似的對他說過,不過卻讓他陰沉了臉,隔天,他接了一通電話,就搭上前來接他的直升機離開。

  那次他離開之後,就沒再出現,也沒有一通電話。

 從新聞媒體中,她知道,他們的飯店出了問題,每次從新聞上看到他,都覺得他又瘦了,想著,他到底有沒有時間吃飯睡覺?

  然後,當她今天才在新聞上得知飯店的問題已經解決,傍晚,他就出現了。

  站在櫃檯前,靜靜的看著她,表情是冷沉的,動也不動,不發一語,可是眼神卻貪婪而渴望,像是燃著兩簇火焰般地梭巡著她的臉。

 她也沉默地望著他,溫習著記憶中的面孔。他瘦了一點,臉色蒼白了一點,眼下還看得出一絲疲憊的暗影。

 好一會兒,她才低下頭,幫他辦理住宿登記,然後將櫃檯工作交代給他人,拿著房間的鑰匙走出櫃檯。

 她站定在他面前,兩人相隔一步的距離,她仰頭,他俯視。

 他依然沒有動作,只是緊緊的鎖著她的視線,直到她朝他伸出手,他的面頰微微抽動,才握住她的手,任由她帶著他上樓。

  她知道,從今以後,對於他們關係的定義或是未來,她不會再去提及和追問。

  就這樣吧!他能給她多少,她就拿多少。

  誰叫她……那麼那麼的愛他呢!

  半夜。

 房裡亮著暖黃的小夜燈,敞開的窗垂放著白紗窗簾,因著微風輕輕飄動,月光偶爾趁著白紗縫隙偷溜進來,形成一閃一閃的銀色光柱。

  他緩緩的、深深的呼吸著,鼻息間,有他深深眷戀著的她的香味,還有空氣中瀰漫著的淡雅花香。

 這裡的空氣總是飄著淡淡的花香,因為有個蕙質蘭心的小主人,大片花園經過她的巧手整理,儘管四季更迭,也從來不曾有過空暇。

 也因此,在氣溫宜人的季節,這裡幾乎是不需要空調,住客們都愛敞著窗,呼吸自然清新的空氣,吹拂帶著百花甜香、沁涼舒爽的微風。

  在這裡,可以得到完全的紓解,完全的放鬆。

  懷裡的人兒動了動,他垂下眼瞼,眼中帶著深深的愛戀以及醉人的溫柔,凝望著她。

  她的背緊貼著他的胸膛,兩人的身軀契合得宛如量身訂做一般。

  他單手支著太陽穴,伸手輕輕的將她的發往後撥,凝望著她細緻的側面。

  她睡得正沉,興許是稍早之前自己累壞了她。

 他消失了半年,連通電話也沒有,她竟然沒有任何責怪、怨言,依然像往常一樣,沒有猶豫的對他伸出手。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他才如此激狂的要著她。

  「修……」懷裡的人兒喃喃囈語著他的名,不安的動了動,更往他的懷裡縮。

  「我在這裡,蘇菲亞,就在你身邊。」他溫柔的在她耳邊低語。

  不安被平撫了,他瞧見她微蹙的眉鬆開,面龐轉為平靜。

  俯身輕吻了一下她裸露的肩,重新躺平,健臂環住她的腰,緊緊的將她扣在懷裡。

  空虛了半年的懷抱再次盈滿,讓他滿足的呼了口氣。

 他知道他們應該好好的談一談,有些事情需要解決,有些狀況需要改變,但是,明天吧!明天再說。

  現在,他只想抱著她,睡一場暌違半年之久的甜覺。

  緩緩閉上眼睛,終於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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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緣起

  傅家,是一個歷史悠久的豪門望族,最遠的紀錄可追溯至大唐時期。

  然而歷經了數次朝代更迭,傅家財勢雖然持續累積,可是人丁卻漸漸單薄,一脈單傳了好幾代之後,到了二十世紀初,傅家的唯一血脈傅冠中,竟只得一女,取名傅貞如。

  此女及長,愛上青梅竹馬的僕人之子李俊平,傅冠中嚴厲反對,就在兩人決定不是私奔就是殉情時,傅冠中一名精通命理的友人突然前來拜訪,像是早已得知此事般,安撫住兩個年輕人稍安勿躁後,便與傅冠中兩人關在書房裡直至天明。

  隔日,傅冠中的態度大轉,除了要求李俊平入贅之外,不再反對兩人的婚事。

 之後,傅貞如生下了六名子女,除次男、次女繼李姓之外,長男、長女、三男、四男皆承繼傅姓,破除了傅家數十代一脈單傳的命運。

  傅冠中大喜,此後與女婿相處和樂,傅家也因此更為繁榮,至此,傅氏有了新家規──

  傅氏子孫,嫁娶皆忌門當戶對。

  然後,到了二十一世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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