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黃昏時分,位於巴黎舊街區的古老麵包坊,傳出陣陣誘人的麵包香。

  舊街區的建築與街道,都是古老的石磚,麵包坊與名人故居比鄰,門前有幾階石梯,門上還有個銅鑄的小鳥鈴鐺,只要麵包一出爐,絡繹不絕的客人們,就會讓鈴鐺響個不停。

  剛出爐的長棍麵包,經過家庭主婦們的掃蕩,眼看就要售完。一個身穿皮衣、皮褲,俏麗年輕的東方女子剛踏進門,眼捷手快的閃身到麵包盤前,搶到最後兩根長棍麵包,拿到櫃檯結帳。

  胖胖的麵包店老闆娘,把麵包放進紙袋裡,笑咪咪的交給她。

  「小姐,最近怎麼都沒看見你?」老闆娘熱情的問道。東方人本來就顯眼,何況是這麼美麗的東方姑娘。

  「還不是忙著工作。」商芷茵笑了一笑,接過紙袋,輕輕一聳肩,把肩上的長筒,挪移到較舒適的位置。

  「到處飛來飛去嗎?」老闆娘問,始終以為她是空中小姐。

  「是啊!」

  事實上,她的確是到處飛來飛去沒錯。只不過,她的職業並不是空中小姐,卻順水推舟的,接受老闆娘的錯誤猜測。

  「可別忙到忘記吃飯。」老闆娘叮嚀著,挾起彎月形的可頌。「年輕小姐要多吃點,來,送你一塊。」

  「謝謝。」芷茵興高采烈的接過可頌,剛出爐的麵包,酥酥香香,還是熱騰騰的。她大大咬了一口,表情無比陶醉。

  「下次再來啊!」

  她嘴裡嚼著可頌,沒空說話,只能用力點頭,比了個OK的手勢,再揮手道別,走出麵包店。

  夕陽將古老的石磚道,染上柔和的色彩,她踩著漸濃的暮色,又走了一小段路,才拐彎進了一棟建築。

  跟舊街區其它建築一樣,這棟建築雖然古老,但卻優雅舒適,縱然沒有電梯,但是樓梯美得就像藝術品,就算居住在這裡,必須徒步走上五樓,略有一些些不方便,她也甘之如飴。

  香酥的可頌,在她走到五樓的房門口前,全進了她的肚子。她滿足的拍掉手上、嘴邊殘餘的麵包屑,哼著歌拿出鑰匙,打開房門。

  啊,她溫暖的秘密小窩!她迫不及待要洗個澡,舒舒服服的開瓶紅酒,獨自欣賞這次的「戰利品」……

  只是,才一開門,芷茵就愣住了。

  她的秘密小窩裡,竟出現不速之客!

  一個男人正站在落地窗前,望著遠處的巴黎鐵塔。聽見開門的聲音,他轉過頭來,半點也不驚慌,只用那雙深幽的眼瞧著她,微微牽扯了下嘴角。

  「嗨,好久不見。」他輕聲說道,嗓音醇厚誘人,向來中規中矩,束在頸間的領帶已不見蹤影,微微敞開的襯衫,露出強壯結實的胸膛。

  夕陽餘暉下的他,簡直俊美得不可思議……

  呃,不對不對!

  險些被「美色」迷惑的芷茵,用力的搖頭,努力恢復理智。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質問。

  所謂,狡兔有三窟。因為「職業」特殊,她對於落腳處格外謹慎,在世界各地都有類似的秘密小窩,就連她最親近的家人,都摸不準她何時會待在哪個窩裡。

  而這個男人,竟有辦法找到她!

  齊文偉淡然一笑。

  那笑容,害得她的心跳,又撲通撲通的亂了譜。

  「我想念你。」他輕聲說。

  她錯愕的喘了一口氣。

  只見夕陽餘暉下,他拎著一瓶酒,跟兩個高腳水晶杯,慢條斯理的走向她,姿態輕鬆優雅,像是一隻慵懶的豹子,而她就是他的獵物──她清楚的記得,他曾溫柔而狂野的,輕咬她敏感的頸……

  該死!

  她必須鎮定下來。

  壓抑著想逃開的衝動,芷茵故作鎮定的走進屋裡,隨手把長筒扔在單人沙發上,再將麵包擱在桌上,然後坐在雙人座這邊,開始脫起腳上的長靴。

  齊文偉則站在一旁,欣賞著眼前美景。

  即使不回頭,她還是能清楚感覺到,那炙熱如火的視線,一寸寸的遊走過她裸露出的白皙肌膚。

  醇厚的嗓音再度響起。

  「我剛好到了附近,所以順道過來看看。」他將酒倒入水晶杯中,琥珀色的液體,閃耀著有如寶石般的色澤,流暢的傾瀉而出,落入了晶瑩剔透的杯子裡。

  她有股衝動,想追問他,他是不是真的想念她,但是……

  紅潤的小嘴剛張開,卻又迅速閉上。

  喔,可惡,她絕不會承認自己在意,更不會蠢得繼續追問,免得讓他發現,她其實很在乎。

  芷茵咬了咬唇,往後靠在沙發上,雙手交抱在胸前,交迭著美麗的長腿,貓兒一般的眼睛裡滿是警戒。

  「看看?你還有臉來見我?」她刻意不去看一旁的長筒,把視線盯在那張俊臉上。「上回,你從我這裡偷走的紅寶石項鏈呢?」

  兩年多之前,在一場古董珠寶展的開幕酒會上,她遇見了齊文偉。那時,她還是個初出茅廬、卻已經聲名遠播的女神偷,她輕易弄到請帖,混進酒會偵察珠寶展的保全系統。

  那次,她看上的是一頂十四世紀鄂圖曼土耳其公主的皇冠。

  她與齊文偉的相遇,簡直像是命中注定,打從兩人視線接觸的第一秒起,她就被電得神魂顛倒。

  他博學多聞,英俊溫柔,熱切的追求她。她當然曾被更優秀、更英俊的男人追求過,但是唯獨對他動心,不可自拔。

  深陷戀愛甜蜜的氛圍,並沒有影響她的「專業」。她還是在展覽結束前,偷走了那頂皇冠。

  但是,她萬萬想不到,在展覽結束之後,齊文偉不但得到了她的心、她的人,還帶走那頂皇冠,就此不見蹤影。而那頂皇冠,竟也回到展覽商的手中,她精心籌劃的竊案,沒引起轟動,反而像是不曾發生過似的。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芷茵這才發現,遇上了手段更高明的傢伙──一隻該死、卻又讓她迷戀得團團轉的英俊黃雀!

  從此之後,齊文偉就像她生命中的鬼魅,不知何時出現、不知何時消失,她痛恨見到他,卻又不由自主的期待見到他。

  有次,當她在雪地裡凍得發抖時,他突然出現,用寬厚的大衣,將發抖的她攏入懷中,用暖燙的體溫,褪卻她的寒冷。

  有次,當她慘遭黑吃黑,被意圖不軌的男人囚禁時,是他出面斡旋,將她安全的搶救出來。

  有次,當她受傷,回到冰冷的公寓時,他拿著醫藥箱出現,為她治療傷口,還為她煮了一鍋熱騰騰的普羅旺斯魚湯,照料她直到傷口開始痊癒。

  他用溫柔餵養她,讓她的心愈來愈飢渴。在每個街口,她都期待看見他的身影;每次下雨,她都期待他撐著傘出現;每次聞到普羅旺斯魚湯的味道,她就會四處張望,以為他又會穿著圍裙,從哪個角落走出來。

  就連偷竊時的刺激感裡,都摻雜了她不願意承認的期望。

  看著沙發上嬌俏的小女人,齊文偉溫文一笑。

  「項鏈已經物歸原主。」

  「原主?」她壓抑著詢問他近日行蹤的衝動,故意翻了個白眼,用最諷刺的語調說道:「拜託,伯爵都已經掛了,你還給鬼啊?況且,那東西也是阿卡巴家族在十七世紀搶來的,他們也不是原主。」

  「小茵,你的聰明總讓我著迷。」他的語氣無限寵溺。

  芷茵臉兒驀地一紅,咬牙冷叱。

  「不許那樣叫我!」

  他彷彿沒聽見似的,繼續說道:「伯爵的遺囑裡寫明,要將一切的收藏捐給慈善機構義賣,包括那串羅莎蘭紅寶項鏈。」

  芷茵微微一愣。

  她雖然是個賊,但還不至於墮落到去搶慈善機構。

  不過,他們之間的帳可還沒算完!

  「那麼,法老王的黃金令牌呢?」她不甘心的追問。「不要告訴我,那個億萬富翁掛了,昨天八卦報紙的頭版,還刊登了他娶第八任老婆的照片。」

  「他的確還活著。」齊文偉端著酒杯,緩緩走上前去,沒有錯過那張可愛的小臉上,尚未消褪的淡淡紅暈。

  「所以呢?黃金令牌可以還我了?」她有一套「非法正義」的標準,認為得來不義的東西,人人都有權可以搶奪。「那個老傢伙,當年也是搶來的,我搶他不算過分。」

  他笑了一笑。「令牌不在我這裡。」

  「你賣了?賣多少?」她睜大雙眼,往前傾身。「沒關係,沒有東西,還我錢也可以。」

  「我還給埃及博物館了。」

  她愣了快一分鐘,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你什麼?」

  「還給埃及博物館了。」他重複。

  「你開玩笑!」她嚷著。

  齊文偉笑容依舊,無限溫柔。

  可惡!他是認真的!

  她無法理解,這個傢伙的腦袋裡,究竟在想些什麼。沒有哪一個賊,會冒著生命危險,大費工夫的把贓物,從另一個賊手中偷出來,只為了落實「物歸原主」這四個字。

  好吧,就算是他真的物歸原主了,他肯定也拿得到好處!

  芷茵氣得牙癢癢的,小拳頭捏得緊緊。她不該再和這個男人有所牽扯,每次一碰到他,她都會有重大損失。但是他的若即若離,百般溫柔,卻又讓她無法自拔。

  「你怎麼會知道,我住在這裡?」她可不記得,自己曾告訴過他。

  那張俊臉上,再度露出足以魅惑任何雌性動物的笑容。

  「上次,我不小心看見你走進這棟公寓。」

  她差點跳起來。

  「你又跟蹤我?」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是能隨時掌握到她的行蹤。

  「我情不自禁。」他坦承,將手中的那杯酒,遞到她面前。

  芷茵本來還想罵人,但是一聞到那濃郁的甜香,原本在腦子裡奔騰的思緒,瞬間就消散不見。

  啊,是貴腐酒!

  而且,還是她最愛的酒莊所出產的那瓶酒。她只是用聞著,都能聞得出來,他挑選的還是被稱為釀造奇跡的那個年份。

  討厭,這男人向來就知道她的弱點。

  她不該上當的,但是……但是……那瓶酒很好喝,而且這個年份的數量極為稀有,在收藏家的眼中,更是極品中的極品,就連她用盡辦法,也只曾經到手過兩瓶。

  芷茵陷入掙扎之中。

  為了降低危險性,她必須強硬起來,把他當場轟出去,但是那瓶酒,還有他……他誘人的程度,比那瓶酒更厲害!

  平時衣冠楚楚的齊文偉,此刻衣衫不整,黑髮微亂。在外人面前,他總打扮得一絲不苟,從不鬆懈。

  但是,此時此刻,他愜意而悠閒,當他傾身向前,遞出酒杯的時候,一撮黑髮垂落在額前,讓他看起來,既可愛又該死的性感。

  她可以看見,那雙黑色的瞳眸裡,映著她的身影。而貴腐的酒香,就在她鼻端飄蕩,像是一根無形的手指,勾得她無法反抗,無意識的伸出手。

  只是,嫩嫩的指尖,還沒碰到杯子,齊文偉卻又收回酒杯。她剛想抗議,卻看見他將酒杯湊到唇邊,輕啜了一口。

  他沒有吞下那一口酒,只是含著。

  芷茵忘了呼吸,期待的情緒,揪住她的心口。

  當他緩緩俯下身來時,她聽到自己的心跳,像是夏季的雷聲,轟轟轟的在耳邊作響。她沒有辦法移開視線,更無法閃躲。

  他的眼睛誘惑著她。

  起先,她感覺到灼熱的呼吸,然後是他的唇。她像個初嘗禁果的傻女孩,乖乖張開了嘴,迎接他的唇舌,與那一口甜得化不開的酒。甜濃的酒香,跟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混雜在一起,幻化成最誘人的春藥。

  她試圖想掙脫這強大的誘惑……真的,她真的嘗試過……不過,她的自制力很快就舉手投降了。

  這個男人,是這麼誘人,又這麼性感。

  他根本還沒有碰她,只是用那灼熱的唇舌,慵懶的舔吻著她,他的兩隻手,甚至還拿著那瓶貴腐酒和水晶杯。可是,她卻覺得全身發燙,如被他的氣息籠罩。

  但是,這樣還不夠!

  天啊,她多麼希望這已足夠,不幸的是,她太清楚這根本不夠,她曉得在那平靜的外表下,他有多麼狂野熱情。

  她想要他。

  這一瞬,所有的理智跟謹慎,全都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兵敗如山倒的芷茵,她忍不住呻吟出聲,小手攀上那健壯的男性胸膛,揪住他敞開的衣襟,將堅實的男性身軀拉得更近。

  說不定,她是中了哪個古物上的神秘詛咒,才會從看見他的第一眼,就徹底沉淪,無可救藥的想要他,依戀得不願意放他離去。

  寬闊胸膛下的心跳,跟她一樣,也跳得飛快。那古銅色的肌膚,熱得幾乎會燙手。

  當!

  水晶杯落地,酒在地上流淌,香氣更濃。

  她呻吟著,捨不得酒,更捨不得離開他的唇。

  接著,是一聲更沉重的聲響。是那瓶貴腐酒,因為他的鬆手,整瓶都傾倒了,珍貴的瓊漿玉液涓涓流出。

  芷茵的神智,短暫的清醒了一秒,但是齊文偉厚實的大手,卻在這時潛進皮衣,撫上她白嫩的渾圓,緩緩揉搓嬌嫩的蓓蕾。

  「我的酒……」她喘息著,小手卻還攀在他身上,撫摸著他的胸膛,感覺他激烈的心跳,捨不得離開。

  「別管它。」齊文偉的長腿擠進她的雙腿間。他吻著她的頸部,啃咬吸吮著她柔嫩的耳垂,聲音嘶啞。「我會再帶另一瓶給你。」

  另一瓶?

  唔,雖然有點可惜,但是她還可以接受。

  然後,他拉開礙事的皮衣,低下頭含住她挺立的柔嫩時,芷茵抽了口氣,嚶嚀出聲。

  噢,天啊、天啊!不管他做什麼,她全都可以接受。

  慾望像火一樣焚燒,她喘息著,顫抖的小手扯著他的皮帶,跟像是永遠打不開的褲頭。同時,他脫下她的皮褲,甚至太過粗暴的撕開那件薄薄的蕾絲底褲。

  龐大的男性身軀,沉重而急切,將她壓進沙發裡。她沒有躲避,甚至曲起長腿,將他勾得更近,直到他的堅硬緊貼著她的柔軟。

  緩慢的、深入的、令人窒息的,他進入了她。

  他們同時喘息。

  「天啊,小茵,我真的很想念你……」厚實的大掌,捧起嫣紅的小臉,熱燙的吐息裡,帶著酒的香氣。

  那低啞的告白,讓她全身更熱燙,嬌軀一緊。

  他嘶啞的呻吟出聲,像是瀕死的猛獸。

  「啊,」他咬牙,艱難的衝刺,壓搾她的甜蜜。「你要殺死我了。」這是他夢寐以求的死法。

  她幾乎啜泣出聲,小手緊緊抓住他汗濕的強壯背肌,任由他的狂猛衝刺,將她送上眩目的高潮。

  每次,這快速而強烈的激情,總是讓她措手不及。

  但,她知道,第二次會有些不同──永遠都會有第二次……

  齊文偉將因高潮而癱軟的她,輕輕的抱上柔軟的大床。他的動作變得緩慢、變得溫柔,卻依然撩人,他熟悉她身體的每一寸、她在歡愛中的每個反應。

  這只是性愛,她千百次告訴自己。但是,這男人讓她沉迷耽溺,有時候,她會覺得,他對待她的方式,深刻得彷彿這一切不只是性,而是……而是……

  而是某種,讓她膽怯得難以承認的濃烈情愫。

  他再次進入她。

  她很快忘了所有事情,整個世界彷彿只剩下,他時而溫柔、時而狂野的存在。窗外,夜色濃濃,巴黎的夜景美不勝收,他們卻陶醉在彼此懷中,在絲綢裡廝磨纏綿。

  將近午夜的時候,她餓得肚子咕嚕咕嚕叫,他離開了一會兒,才再度回到床上,一口一口的餵她吃那冷掉的麵包,還有從冰箱裡找出來的火腿,搭配那雖然打翻了、卻還剩下幾口的貴腐酒。

  最後幾滴金黃色的酒液,落在她白嫩如雪的肌膚上。他一口一口的舔吮,將她當成最美味的甜點,嬌嫩的呻吟,在夜裡迴盪著。

  這是火熱的夜晚,足以跟他第一次誘惑她的那夜相比,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畢竟這一回,不像初次那樣,有疼痛來作梗。

  最後,她終於不堪他不知饜足的需索,倦累得閉上眼時,她看見月光之下,他眼裡飽含著無比溫柔,以及更深更濃、更教人沉溺的情緒。

  那眼神,令她心頭暖燙。

  那些沒有他在身旁,獨自入眠的夜晚,她心中都有隱隱約約的,卻不願承認的惆悵。只有在他懷裡,與他相互依偎,感受著他的體溫與心跳,暖暖的甜蜜,才能填補惆悵。

  齊文偉愛憐的,輕撫著酣然入睡的小臉,然後伸長手臂,將嬌小的身軀擁入懷中,緊貼在胸膛上。他低下頭來,在她發上印下輕輕一吻。

  她傾聽著那強而有力的心跳,紅唇彎彎,安心的進入甜甜的夢鄉。

  徹夜的歡愛,消耗她太多的體力。

  芷茵一直睡到隔天將近中午時,才昏昏沉沉的醒來。

  窗簾被人細心的拉下,隔絕刺眼的日光。她慵懶的伸懶腰,嫩嫩的小手,在床上摸索著,滑過的絲綢都是一片冰涼,不剩半點體溫。

  齊文偉不在床上。

  也許,他去了浴室,或是廚房。

  她迷迷糊糊的想著,心不甘、情不願的爬起來,看見他睡過的那一側,依然亂糟糟的,地上還散落著她被匆匆脫下的衣物。

  芷茵張開小嘴,正預備叫喚,一個怵目驚心的事實,卻教她瞬間瞪大眼睛,殘餘的瞌睡蟲瞬間全數斃命。

  他的衣服不見了!

  那些原本夾雜在她衣物之間的襯衫、長褲還有皮帶,這會兒全都消失得一乾二淨,像是不曾存在過。

  糟了!

  她驀地後頸發麻,用屁股著火的速度,衝出還殘留著歡愛氣息的臥房,直直往客廳奔去。

  單人沙發上,黑色的長筒仍好端端的,留在昨晚她放置的位子。

  芷茵鬆了一口氣,但是卻還沒辦法完全放心,她快步走過去,緊張的拿起畫筒。剛拿起畫筒,她的心就猛地一沈──太輕了,她記得很清楚,畫筒的重量減輕了,裡頭的莫內名畫已經被拿走了。

  「Shit!」可惡,虧她昨天還故意不去看它,假裝它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顯然這個小把戲,根本騙不過齊文偉。這次,他的出現,就是為了畫筒裡的莫內名畫。

  還說什麼,他想念她──哼,王八蛋!該死的黃雀!

  他的出現,並不只是單純的,只為了她。

  這一點,讓芷茵更是氣惱不已。她一邊咒罵,一邊還不死心的打開畫筒,歇斯底里的用力倒著已經空空如也的畫筒。

  當然,她其實並不期望,那張油畫會神奇的出現,她只是太過生氣,氣自己的愚蠢,和他該死的無恥,但是畫筒裡卻真的飄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張精美的紙箋。

  芷茵瞇起眼睛,丟掉畫筒,撿起那張紙。

  素白的紙箋上,留有他以隨身的鋼筆,寫下的字跡。他的筆跡,流暢而優雅:

  親愛的,辛苦你了。

  愛你的齊

  瞪著那張紙,芷茵氣得全身發抖,忍不住握緊拳頭,在昏暗的客廳中,狂怒的吼出,她昨夜曾喘息嬌喚過無數次,如今卻恨不得親手掐死的男人的名字。

  「齊、文、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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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英國,倫敦。

  夜色幽暗,泰晤士河上,瀰漫著白霧。

  濃霧包圍了大街小巷,從古老的大笨鐘、白金漢宮,到新近聳立倫敦地標──倫敦之眼,霧氣籠罩一切。

  忽地,寂靜的巷弄裡,傳來沉沉的金屬聲。

  原本平貼在地面,沉重的水溝蓋被掀開,一個黑影從這座城市裡龐大而複雜的排水系統中,利落的爬了出來。

  「動作快!」他低聲催促。

  又一個黑影,從蓋孔冒出來。

  「怕什麼?」身穿黑衣、頭戴黑色面罩的男人,背著黑色的長筒,用濃重的腔調咕噥。「警報根本響都沒響呢!」

  「東西還沒脫手之前,都必須小心謹慎。」三號黑衣人背著沉重的電子系統,迅速的爬出來。

  「你想太多了。」二號輕鬆的說道,單手脫下悶熱的面罩,露出蓬鬆的金髮,以及英俊的面容。

  「他要是不想多一點,我們能平安無事的通過保全系統嗎?」黑衣人一號扛著做案工具,瞪了他一眼,神情緊張的追問:「接應的呢?」

  「就在巷口。」

  三人動作迅速,在無人的深夜,朝接應的車輛走去。一接近暗色的休旅車,車內的司機按下開關,後車廂無聲無息的打開,車子老早就等在原處,始終處於發動狀態,不曾熄火。

  「你到底去哪找來這個活寶?」一號還在嘀咕著。

  「沒辦法,老金退休了,這小子體力好啊。」三號試圖安撫。「反正,一切都很順利,不是嗎?」

  「沒錯,順利得不得了。」金髮的年輕人,露出燦爛的笑容,還比了個勝利的手勢。

  「下回,有他就沒有我。」一號宣佈,把工具放進後車廂。

  金髮小子哼了一聲,把肩上的黑色長筒丟進車廂。「就算你願意,我還不一定肯呢!」

  「你這臭小子!」

  一號雙眼怒瞪,三號連忙上前攔住,金髮小子則是不甘示弱的昂起下巴。

  眼看氣氛變僵,爭吵一觸即發,尚未合上後車廂的休旅車,竟毫無預警的離開原地,直直的開出巷子。

  三人瞬間呆住了。

  他們的工具,還有那籌劃許久,冒著坐牢的危險,賭上「神偷」的名譽與技術,費盡千辛萬苦,才偷到手的寶貴贓物,全都在那輛車上!

  而那輛車,愈開愈遠了。

  「喂,搞什麼?」

  「怎麼回事?」

  「停下來!」

  三個男人臉色大變,匆忙追上去。

  「傑克,你瘋了嗎?我們還沒上車,快回來!」一號對著通話系統叫著。

  三人衝到大馬路上,只見休旅車在大街上,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回轉。從三人耳中、只有珍珠大小的通話器裡,傳來嬌嫩嫩的笑語。

  「抱歉,我走錯方向了。」美麗的東方女子,囂張的將車子駛過三人面前,露出甜美無比的微笑,還不忘拋出一個飛吻。

  「謝啦,辛苦你們了,Bye!」說完,她摘下耳邊的通訊系統,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通話器中,傳來她嬌笑的聲音,下一瞬,她旋轉方向盤,以極為高超的技巧,甩尾轉了彎,消失在三人的視線中。

  「狗屎!她不是傑克!」

  「廢話!」

  「小王八蛋,是不是你找人窩裡反?」

  「我看是你們兩個找人黑吃黑吧?」

  「你說什麼?混帳……」

  辛苦了大半夜,卻落得兩手空空,不但贓物被搶,連工具都被拿走的三個男人,開始相互指責咒罵,氣喘吁吁的扭打成一團。

  寒冷的夜風裡,仍迴盪著女子甜甜的笑聲,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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