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其實在安娣打完電話給向震宇後,到向震宇中午出現在病房這中間的幾個小時,聽到沈約說安娣受傷住院的白小梨,在向震宇出現前,一大早就趕到醫院去探病了。
安娣以前當總裁時,對白小梨雖然有時是過分了點,但兩個女人這幾年一路走過來,深厚的友情還是不容小覷的。
白小梨也知道若是沒有安娣,憑她的才能哪有可能進入安氏這麼大的公司上班,雖然只是個小助理,但就是因為安娣,她才能成為沈約的小助理,雖然沈約老愛欺負她,有時還愛佔她便宜,但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男人喜歡她。
長到二十六歲還不曾談過戀愛的她,明明是想要把沈約這男人給拿下,結果她不但在工作上被他壓搾得可憐,還被他給拐回家睡了好幾個一夜情。
「娣姐,你……你的頭髮、你的眼睛……你拿剪刀幹什麼?」白小梨一手提著補湯,一手提著水果走進病房時,本以為安娣肯定還在睡覺,平時她就愛賴床,總要人三催四請地才肯起床。
沒想到安娣不但沒睡覺,手裡拿還著剪刀,嚇得她趕快將手上的東西全都往地上擺,三步並兩步地走到病床前,搶下安娣手中的凶器。
「小梨,你幹嘛跟我搶剪刀?」安娣白了白小梨一眼,不過因為眼睛腫得厲害,看起來不但一點威脅性都沒有,還有點小丑。
「娣姐,你沒事拿剪刀幹什麼?」白小梨將剪刀握在胸前。
「白小梨你是沒帶眼睛出門嗎?沒看到我這頭像是被狗啃的頭髮嗎?我拿剪刀當然是為了剪頭髮。」她愛美這是眾所皆知的事,儘管她打扮不算時尚,但女人愛美是天性,她也不例外。
不過是頭破了一個洞,就被剪了一個狗啃的髮型,昨天是礙著向母在,她不好多說什麼,今天向母有事不能來,她直接跟護士小姐借了把剪刀跟鏡子,打算把頭髮修一修,至少要能見人。
白小梨聞言,嘴巴張得老大,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你說你拿剪刀是為了要修頭髮?」
「嗯。」安娣答得很肯定,可是白小梨聽在耳裡卻很驚恐。
「啪」的一聲,剪刀被白小梨用力放在病床邊的櫃子上,她抖著手指指向安娣,「娣姐,你頭上還包著紗布,你要怎麼修頭髮?」
「怎麼不行?你把剪刀給我。」
「不行,我怕你修完後會找我算帳。」
「算什麼帳?」
「怪我沒阻止你做傻事。」
安娣本來還拿著鏡子比劃著,聽完白小梨的話,安娣又白了她一眼,悶不吭聲地將鏡子放回小櫃子上。
白小梨那裡看不出她是生氣了,連忙哄她,「娣姐,先別管頭髮了,你看我幫你帶了什麼好吃的來了。」她這時想到被自己放在地上的東西,連忙走過去提了起來,「這是我今天天還沒亮就爬起來燉的雞湯,你趁熱喝。」
白小梨將提鍋打開,盛了一碗給安娣。
白小梨有一手好手藝,安娣是知道的,這些年她的胃也被白小梨給養刁了。
安娣沒好氣地端過碗喝了一小口的雞湯,滿足地又接著再喝了一口後才疑惑地問:「小梨,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醫院?」
「我聽沈總說你受傷了,我就趕來了。」白小梨見安娣的火氣消了,又拿出袋子裡的蘋果跟刀子,很賢慧地坐在椅子上開始削皮。
「算你有良心。」安娣又一口一口地喝著還冒著煙的雞湯,「對了,小梨,你等一下去跟護士要一些冰塊。」
「為什麼要冰塊?」白小梨邊削皮邊納悶地看安娣。
「你沒看到我眼睛都腫了,這樣要我怎麼見人。」還好來的人是白小梨,要是別人早被她轟出去了。
白小梨這才又將注意力放回安娣腫得嚇人的眼睛,不解地問:「娣姐,你眼睛怎麼會這麼腫?」
「當然是哭來的,你不知道撞破頭有多痛。」
白小梨受教地點點頭,知道安娣一向不耐痛,一點小痛她就能哇哇叫,更不用說是頭上破了一個洞。
「那現在還痛嗎?」
「當然痛了,不過護士說如果不是太痛,最好不要打止痛劑,這樣傷口才好得快。」昨晚她真的痛得受不了,打電話去跟向震宇哭訴,可能是大哭時忘了痛,哭完了就一覺到天亮,現在感覺傷口比較不抽痛了。
白小梨邊削蘋果皮邊點點頭,覺得護士說的很有道理。
見安娣喝完了,白小梨趕緊接過碗,將手裡的蘋果切塊拿給安娣,眼睛在病房裡環視一遍,「沈總說向家人在醫院陪你,怎麼我一個人影都沒看到?」
「都回去了,我想一個人獨處就要他們都回家休息。」再說她一個媳婦哪好意思讓向母這個長輩在醫院照顧她。
「那向總裁呢?他知道你受傷受了嗎?」
「知道。」提到向震宇,安娣忍不住就想到自己昨晚對著手機大哭的窘態,一時羞得滿臉通紅。
白小梨不解地見安娣突然紅著臉,忍不住打趣地笑她,語帶曖昧地問:「娣姐,是不是想到向總裁了?他知道你的頭受傷了,有沒有很心疼地安慰你?」
「你少亂講了,我哪有想他,我只是剛好昨天打電話告訴他,我的頭破了一個洞。」
「那向總裁怎麼說?」白小梨心想這不就是跟人家撒嬌了,還非要嘴硬說沒有,不過自己瞭解安娣的要強,也就沒揭穿她的話。
「哪有說什麼,就這樣啊。」想到昨晚在手機這頭聽到向震宇的聲音,不知是不是因為她剛好傷口痛得很難受,還是真想他了,反正她就覺得那頭傳來的低沉嗓音,有一股令她心悸的溫柔,就連現在想起,左胸口的心跳仍會一下快過一下。
白小梨見她不肯多說,哪裡聽不出她話裡的甜意,「娣姐,那你沒叫他快點回來陪你?」
安娣轉頭看白小梨,似乎不懂她在說哪國外星語似地瞪她,「回來幹什麼,我又沒怎麼樣,不過是撞破頭,他大老遠飛到歐洲就是為了工作,我沒事叫他回來不是很無聊嗎?」
女人的嬌嗔撒嬌,安娣一樣都不會,更何況對像還是向震宇,這要她哪裡能開口。
「怎麼沒事,你的頭都破一個洞了!」白小梨瞪大眼,覺得安娣是不是撞壞頭了,竟然白白錯過這麼好的一個跟老公撒嬌的機會,「你不知道男人最喜歡女人這麼跟自己撒嬌了,要多愛有多愛,說不定一心疼,馬上就搭飛機回來了。」
安娣沉默了片刻,臉上閃過各種表情,「你說向震宇會飛回來,就為了我的頭撞破一個洞?白小梨,你是不是電視劇八點檔看太多了?」安娣翻個白眼,懶得跟她再多說。
「我哪有,而且你心裡明明也很愛很愛向總裁,不然這麼多男人肯出面幫安氏度過難關,你最後卻選了向總裁,然後把自己給嫁了。」
「白小梨,誰說我愛向震宇了?我一點都沒有愛他,當初要不是他拿安氏逼我嫁,我才不會跟他結婚!」
安娣死鴨子嘴硬,嘴上說沒有,可是她漲得老紅的臉部表情、口是心非的模樣,哪裡是不愛了,更不用說剛才講到向震宇時,眼睛散發出來的光亮根本騙不了人。
「哪沒有愛,你明明就很愛,你只是還氣他當初一聲不響地跟你分手,才會故意不愛。」白小梨不怕死地掀了安娣這些年來最不想面對的舊傷口,果然馬上被安娣狠狠地瞪了一眼,嚇得她連忙伸手摀住嘴巴。
「你現在是翅膀硬了,有沈約給你當靠山,就不把我這個總裁放在眼裡是不是?」
「我不敢。」白小梨很俗辣的連忙搖頭。
「不敢就好。」安娣說得渴了,順手就拿起手中的蘋果狠狠地咬了一口。
白小梨見安娣像是跟蘋果有仇似的,一下子就啃完了一塊,奴性堅強的她馬上又遞上第二塊。
「可是娣姐,我覺得啊,雖然你說你不愛向總裁,但是向總裁心裡一定是愛你的,而且是很愛很愛。」
以前她為安娣抱不平罵著向震宇時,沈約就曾跟她說過,在向震宇這男人的眼中,除了安娣,其他女人不過就是風景,只能當擺飾用的,他連多看一眼都懶。
不然先不說那位楊思巧倒追他這麼多年了,外頭愛慕他的女人哪個不是又美身材又好,可是向震宇理都沒理一個,眼睛裡只容得下安娣,她到哪裡他追到哪裡,表面上看來是要跟她作對,可是背底裡瞭解內幕的人都很清楚向震宇要的是什麼。
他要安娣,就是非她不可,才會這麼執著又不甘心地在她身後糾纏不放,這不是愛是什麼?
白小梨記得那時自己聽完後,心裡可是很震驚的,不過仔細觀察後,她發現沈約說的好像真有那麼一回事,向震宇他的目的很清楚,他要安娣這個女人,就算是要寵要使壞,也是他才能做的,別的男人敢來接近安娣,他肯定不放過對方。
只是這麼明白的追求跟示愛,安娣好像雷打不動似的,一點知覺都沒有。
安娣「呿」了一聲,潑了白小梨一身冷水,「你又知道了,如果他真的愛我,幹嘛在安氏有難時強逼我嫁他,他早在回國接手公司時就該來跟我示好了,不要說追,起碼要有一點表示。
可是他呢?三不五時跟我搶生意,到處跟我作對找麻煩,讓我這幾年為了對付他忙得一個頭兩個大,要不是沈約阻止,我差點就要去向氏跟他翻桌子了,你說這種男人會是愛我?」
說完,安娣都忍不住要為自己心酸一把了,她怎麼會惹上這麼一個不講理又蠻橫的男人?
「這當然是愛了,不然向總裁幹嘛找沈總幫他的忙……」白小梨的話才說了一半,連忙摀住嘴,心裡暗罵自己的大嘴巴,連沈約交代她不可以說的事都說出來了。
安娣又咬了一口蘋果,瞪了白小梨一眼,「向震宇找沈約幫什麼忙?」
白小梨被瞪得小心肝亂跳,急著搖頭揮手,表情慌張,「沒有啦,我剛才說錯了,是沈約找向總裁幫忙……」
白小梨急著為自己剛才的失言解套,奈何安娣這人雖是粗枝大葉,可在商場上走了幾年,多少還是會看人臉色,況且憑她對白小梨的瞭解,白小梨有沒有說謊,她一眼就能看穿。
「白小梨,向震宇去找沈約幫什麼忙,你最好從實招來,不然我就跟沈約告密,說你如何背著他跟男人相親。」
「娣姐!」白小梨嚇壞了,要是被沈約知道她前陣子去相親的事,她就死定了。
「快說。」安娣又拿起手中的蘋果咬了一口,「不准說謊。」
「好啦,人家說,但是你要保證你聽完後絕對不會生氣,也不會找沈總算帳。」若是安娣去找沈約問清楚,那她的小命真的要沒了。
「好,我保證。」安娣點頭。
白小梨嘟著嘴,深吸了一口長氣後說:「其實安氏根本從頭到尾都沒有什麼財務危機,上次那批貨出問題,沈總早就知情也有防備,也知道該怎麼對付處理。」
白小梨邊說邊偷看安娣,確定她很平靜地聽著,這才又鼓起勇氣繼續說:「可是向總裁有一天卻突然來找沈總,他說安氏的貨源有問題,張文極卷款跑了,下游廠商不提供貨源,銀行不肯貸款給安氏,全是他一手策劃的。」
安娣的表情愣了一下,本來正打算再咬一口蘋果的她,一時間咬不下去,將蘋果放下,不知是不是因為生氣。
只聽她過了好幾秒後才顫著聲問:「你說那時安氏發生的一切亂源,全都是向震宇在背後搞的鬼?」
安娣難以置信地瞪大眼,她覺得自己的手在抖,身體也在抖,就連她的一顆心都在抖個不停,像是要抖出心口似的。
白小梨被問得一時無言,猶豫了一下後決定一吐為快,既然瞞不了,那不如就說清楚,「對,全是向總裁做的。」
而沈約這男人就是幫兇,白小梨也是後來才知情的,可那時她不敢說,沈約很慎重地告訴她,一旦被安娣知情了,他們兩個只怕會被安娣追殺,大卸八塊都不足以洩恨。
就算安娣原諒他們了,向震宇花了這麼久的時間布的局,卻被她給破壞了,可能會找她算帳,而且向震宇那麼蠻橫的人,一旦真發火了,到時沈約想幫都沒能力了,所以白小梨被嚇得一個字都不敢說。
安娣突然不顧頭上的傷口還疼著,大聲地問:「理由呢?這麼背地裡搞安氏,向震宇總要有理由吧?」
白小梨傻眼,她都說了這麼多,安娣竟然還敢問她理由,這理由不是直白得一看就知道了嗎?這下換她沒好氣,也跟著大聲地回說:「理由當然是向總裁想要得到你,而你也真的像沈總說的,為了讓安氏度過危機,私下跑去跟向震宇借錢,然後他順勢逼你跟他結婚。」
白小梨是覺得向震宇的手段不太光明磊落,但是她相信向震宇是愛安娣的,所以那時她選擇不要跟安娣坦白。
況且婚後向震宇真的對安娣很好,雖然婚事沒有公開,但一向潔身自好的向震宇除了安娣,從不讓其他女人近身,除了工作跟朋友外,他所有的時間都給了安娣。
「你跟沈約都知道他這麼做只是為了跟我結婚,而你們還瞞著我幫他?」安娣愣愣地看著白小梨,那眼神有點冷淡,像是在看陌生人似的。
「娣姐……」白小梨被那冷淡的眼神嚇了一跳,心虛地喊人。
「白小梨,我真是錯看你了,虧我還對你這麼好。」安娣氣不過,因為打著點滴,頭上的傷口還隱隱作疼,有氣沒地方發的她恨恨地咬著手裡的蘋果,像是跟它有仇似的,很用力地一口一口的咬著。
「我當然知道娣姐對我好,可是我也知道向總裁很愛你,不然你想,他那麼俊帥的一個男人,那種不是普通有錢有勢的家世,大家都想跟他巴結討好,他有必要為了一個不愛的女人花這麼多錢跟精力,去設一個局讓那個女人跳進去,然後順利娶她當老婆嗎?他如果真想要女人,外頭多的是女人任他選,可是他只要你一個人。
從你接手安氏,我跟在你身邊做事,看你們兩個人一年比一年吵得還嚴重,明明沒有什麼深仇大恨,關係卻幾乎是蕩到了冰點,他若是不愛你,他為什麼要處處找你麻煩?他這麼一個大忙人,又不是吃飽了閒著沒事做。」
白小梨從沒想過,自己會這麼大膽地在安娣面前試著幫向震宇說話,她不笨,她看得出來向震宇對安娣的那份真心,而她更希望安娣能幸福,而她知道那個能給安娣幸福依靠的男人就是向震宇了。
「可是你知道我是抱著什麼心情嫁給他的嗎?」
「我知道你那時嫁得很委屈,可是結婚後向總裁對你的好,大家都看得出來,他不但疼你,還很寵你……」
「不要說了。」安娣哪裡會感覺不出來向震宇對她好,就是因為他對她好得過頭了,在聽到這個事實後,她才會這麼震驚。
向震宇是那麼驕傲的男人,要他跟人低頭,就算那人的拳頭比他硬,他也不可能放下身段讓對方,可是他卻為了她主動去找沈約,不是她不相信沈約,而是沈約對他認定的人自然好得沒話說,可是站在商人的立場,肯定會獅子大開口地狠狠地削向震宇一頓,而他那麼強勢的男人怎麼甘心呢?
那他娶她時甘心嗎?
被沈約趁機掐著脖子,不但錢要一筆一筆地拿出來,還要滿足沈約的要求,他怎麼可能會甘心!
白小梨本來早有心理準備,等她說完,安娣肯定會大發一頓脾氣,可是她卻一反常態,不發一語安靜地坐在床上,不知在想什麼似的看著窗外,讓白小梨坐在一旁看得心不安。
「娣姐,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你如果真的生氣,你可以罵我,但是你不要不理我。」白小梨輕輕地握住安娣的手。
「小梨,你告訴我,沈約還讓向震宇給安氏做了什麼事?」安娣雖然問著,但她沒看向白小梨,而是望著病房的窗外。
沒人知道在向震宇回來的這個早上,白小梨將沈約跟向震宇如何設計安娣的事,一件一件說給了安娣知道。
還說了沈約為了要看向震宇是不是真心的,私底下有好幾次要向震宇為安氏的虧損拿出大筆大筆的錢,還要求向震宇放棄幾個重大合作企劃,將機會讓給安氏,雖然這些對向震宇來說都算是小事,他自有能力處理也有能力安撫向氏的股東跟董事,但是他也為此工作得更賣命。
聽著白小梨每說一件,安娣的心就抽痛一下,直到白小梨說完,安娣臉上露出苦笑,心想向震宇這麼委屈求全逼來的婚事,她以前不知情也就算了,現在知道了,要她怎麼再走下去?
難怪他總是忙,難怪他總是天天加班,難怪他從來沒有休息時間……
可是向震宇怎麼可以一邊欺負她,一邊又默默地幫她,他做這麼多想幹嘛?是為了要她欠他更多嗎?還是讓她一輩子帶著還債的心待在他身邊?
不行,她不要,這樣不平等的婚姻她不要,他這種愛,她要不起。
當初是他要分手的,如果他真的愛她,他為什麼不光明正大地再追求她一次?所以他所做的這一切不過是為了他自己罷了,那根本不是愛,不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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