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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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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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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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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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清晨的陽光灑在殿堂階梯上,肅心殿的東暖閣裡只有批閱奏折的聲音,對於天未亮就在此批折子的主子,守在門前的宮女、太監跟侍衛,個個自然都是繃緊了神經,連半點惺忪之意也不敢顯露出來。

  在這一片肅靜之中,御前首領太監何喜躬著身子快步而入。「啟稟皇上,大事不好了!」

  身著暗紫色龍袍的封騰坐在御案後,他沒抬頭,但雅俊的眉眼淨是不耐。「什麼事?」

  對他而言,除了邊關有戰事,沒有什麼稱得上大事,他尤其看不慣有人在宮中奔走,徒然製造不需要的緊張感。

  何喜頭低得不能再低,戰戰兢兢地答:「回皇上的話,皇后懸樑自縊了。」

  「大膽!」封騰倏地抬起龍顏,冰冷的眼眸裡淨是乍起的怒意。

  皇后雖被囚禁在凌翠宮,但宮裡伺候的不下三十人,怎麼會讓她有機會懸樑?

  「啟稟皇上,皇后娘娘已經……已經沒有氣息了。」何喜誠惶誠恐地跪下報告主子。

  封騰冷冷的視線掃過去。「傳旨太醫院,無論用什麼方法都要讓皇后活過來,若皇后沒有活過來,他們就一起去陪葬,你也去。」

  皇后因毒害龍嗣之罪被囚禁於形同冷宮的凌翠宮,雖然到她死為止是不可能踏出凌翠宮半步了,但她也絕不能死。

  現在還不是她死的時候,他說她不能死,她就得好好的活著,即便拖著一口氣也要活著,直到他說她可以死才能斷氣。

  「奴才這就去……」何喜膽顫心驚地起身,心裡實在委屈,這關他什麼事啊?太醫院救不活皇后,他竟然也要去陪葬,嗚,人微言輕啊……

  「慢著——」封騰眼裡警告意味濃厚。「這件事,宮裡宮外,不許洩露半點風聲,尤其是如妃宮裡,若走漏半點風聲,朕同樣拿你的腦袋是問。」

  如妃也是梁國公樓定允的女兒,如妃知道就等於樓定允那隻老狐狸知道,知道之後便會借口進宮來生事。

  「奴才明白。」何喜打了個寒顫。「奴才謹記皇上的吩咐。」

  何喜恭恭敬敬的叩了個頭才退下,畢竟是首領太監,他知道怎麼不掉腦袋又能把事情辦得周全。

  何喜退下後,封騰心煩地喚:「柳拓。」

  一名身材筆挺,意態剛毅的年輕男子即刻現身。「卑職在!」

  封騰蹙著眉心。「去查查皇后是真自縊還是被迫自縊,有什麼人出入凌翠宮。」

  柳拓同樣眉心緊鎖。「卑職即刻去查!」

  原本毒害龍嗣是死罪,而皇后之所以沒被處死,只囚禁了起來,自然是因為她背後的那股勢力——梁國公樓定允。

  皇后是梁國公府的嫡長女,只要樓定允還手握權勢,她就能活下去。

  至於封騰……他自然是不在乎這個女人的,他恐怕連她的樣貌都不記得了,只要她不要生事來煩他,不要死了讓他無法對梁國公交代,他根本不會在乎她在凌翠宮是怎麼過日子的。

  天家富貴,而天家……也無情。

  大年三十,永樂宮花團錦簇地舉辦著新年慶典,雖然封騰下旨一切從簡,但太后的懿旨卻是要辦得隆重盛大,讓天下百姓皆知大觀王朝是目前中土最強盛的國家,自然也有顯顯自己太后威儀的意思。

  封騰這兩年是越發不聽她的話了,她漸漸感覺到掌握不住他的力不從心。

  雖然封騰表面上仍然對她恭敬,但她畢竟不是他的生母,打從先帝把他交由她扶養,她就沒對他付出過關懷,往後他會怎麼對她,這十分難料,她必須再找一個她可以掌握的皇帝才能高枕無憂……

  「俗氣。」宋太后看著渾身都是富貴裝束、金玉錦繡的皇貴妃宋芊儀連連搖頭,她髮髻上的碩大明珠尤其礙眼。「連哀家都不想多看你一眼,你說皇帝會看你嗎?」

  今日的家宴上,眾宮妃爭奇鬥艷,無非就是想吸引封騰的注意,但在她看來,封騰的眼光並沒有被她們之中任何一個吸引,他一直置身事外,沒人猜得透他在想什麼。

  宋芊儀並非不美,容貌也是萬中選一,艷麗非凡,二十出頭的她風華正茂,但許是被冷落太久了,不管怎麼打扮都像凋零的花,沒有半點生氣。

  「臣妾已經盡力了。」宋芊儀氣惱的坐下,宋太后是她的親姑母,自小最是疼寵她,兩人感情親厚,在太后面前她也就沒分寸,不講究禮儀了。

  「哀家讓你給敬事房多送點好處,你可做到了?」宋太后輕輕托著茶蓋,銳利地盯著宋芊儀問道。

  許是久居高位,她自有一股雍容氣度,宋氏是大觀王朝歷史最悠久,門第最顯赫的王公貴族,也是大觀王朝第一的豪門貴閥,龐大的勢力和關係讓她在前朝和後宮都呼風喚雨。

  「臣妾給敬事房總管太監送的銀子,夠那奴才十輩子吃穿不盡了,可皇上就是不翻臣妾的牌,臣妾能有什麼法子?」

  她也抓心撓肝呢,作夢都想著有朝一日能再得到皇上的寵愛,在這宮裡重新火起來。

  她爹是右相,權傾朝野,自小她便被嬌寵著長大,要什麼有什麼,入宮之後,雖然上面還有個皇后,但她才是真正的後宮之主,入宮之初,也曾讓封騰非常迷戀她。

  可是現在,她已經很難單獨見上封騰一面了,每每精心燉了補品去求見,他都推說政務繁忙不見,她從沒受過這樣的冷落,早積了滿腹怨氣牢騷,萬一封騰永遠都這副樣子,她豈不是一輩子都要獨守空閨了?

  「姑母,您沒有別的法子嗎?儀兒心裡實在慌啊……」宋芊儀貝齒輕咬紅唇,眼神十分黯然。

  聽到宋芊儀自稱小名,宋太后也心軟了,她一生沒有生育,宋芊儀是她兄長的女兒,未入宮前,她看著宋芊儀出生的,就像她的女兒一般,她一直希望宋芊儀能坐上皇后的位置,讓宋氏一族世世代代風光下去,富貴不斷。

  「唉。」宋太后擱下茶盅,公道地說:「皇上連他過去最寵愛的如妃都冷落了,也不能怪你。」

  聞言,宋芊儀更加愁眉不展了。「現下皇上只召新人侍寢,儀兒擔心若她們之中有人懷了龍胎……」

  封騰即位後曾大封六宮,皇后之外,她這個皇貴妃之下還有鄭貴妃、莊貴妃,她們兩人皆是封騰太子時期的侍妾,都已服侍封騰多年,貴妃之下有如、麗、柔、真四妃,四妃之下是元、賢、慧、昭、敬、順六嬪,六嬪之下還有貴人、麗人、采儀、采容、采女無數,他雖喜新厭舊,倒也雨露均沾,她和如妃、麗妃、元嬪、艷貴人最為得寵,幾乎是輪流侍寢。

  可如今,封騰不翻嬪之上的牌子,只召幸那些位分低的采容和采女,且不固定同一人,即便臨幸了,也不晉她們的位分,實在令她跟其他嬪妃摸不著頭緒,想遷怒那些低下的采容、采女嘛,也不知要遷怒哪一個才好。

  她真的很納悶,過去封騰雖不若寵愛如妃和艷貴人那麼的寵愛她,但一個月也有幾天會召她侍寢,可如今,她這個大觀王朝唯一的皇貴妃當得極其窩囊,已經兩年未沾帝王雨露了,她連一點吹枕頭風的機會都沒有。

  「你道龍胎是那麼容易懷上的嗎?」宋太后端起茶盞,輕輕吹了吹氣,慢慢抿著茶水,慢條斯理地說:「懷了龍胎也要能生下來才有用,生下來也要能養得活才有用,一個死胎是不能跟咱們爭天下的,你就不需要擔心這個,想想怎麼得到皇上的寵愛才是正經,沒有寵愛,你便什麼也不是。」

  宋芊儀咬著下唇沉默不語。

  是啊,沒有寵愛就什麼都不是,所以她必須再得到皇上的寵愛,哪怕只有一次,她也要想方設法懷上龍胎,這才是在後宮生存的王道!

  「唉,老天真是不長眼,皇后娘娘那麼清心寡慾,又從來不責罵咱們這些卑微奴才的尊貴之人,醒來卻變成了傻子,什麼也不記得了。」

  上林苑裡,三名宮女在清掃深秋凋零的枯葉,其中一名高瘦宮女歎道。

  一名小臉宮女接口:「是啊,好不容易從閻王爺那裡撿回一命,足足躺了三個月,一開口竟然問這是哪裡,問跟前伺候的宮女太監是什麼人,就這麼渾渾噩噩地過了半年,連太醫也束手無策。」

  「你們知道嗎?」一名圓臉宮女神秘兮兮的壓低聲音道:「我有個好姐妹在凌翠宮裡當差,聽說皇后娘娘是中邪了,是皇貴妃娘娘行的巫蠱之術,皇后娘娘才會鬼附身似的去懸樑,都已經斷氣了又轉活回來,但也變成不認識人的傻子,還哭了好幾天,直問為什麼讓她遇到這種事……」

  「胡說什麼啊?」小臉宮女忙摀住圓臉宮女的嘴。「這話叫人聽去了還得了,你不想活啦?這是咱們這些奴才能私下議論的嗎?」

  圓臉宮女不由得朝四周望瞭望,見四周確實無人,只有她們三個,她又繼續小聲地說道:「不然皇后娘娘怎麼醒來後常講些讓人聽不懂的話?什麼我要回去,我不要當皇后,夜裡又常發惡夢,口口聲聲喚著小心小心,還會尖叫,說什麼油罐車的,那油罐車究竟是什麼,沒人搞得懂,你們能懂嗎?」

  「別說了。」高瘦宮女臉色一正,喝止道:「這些話若是落到旁人耳裡,定要惹出禍事呢!你那在凌翠宮當差的姐妹第一個遭殃,竟把如此隱密的消息洩露給你,只怕要挨一百個板子都不夠。」

  一百個板子……那豈不是身子要廢了?圓臉宮女嚇得噤聲了,她警惕地四下張望了下,再也不敢多話。

  沒一會兒,三人手腳利落地把枯葉掃完,匆匆離去。

  待三人走遠了,封騰這才從花叢後繞出來,臉上表情依舊叫人看不出心思,隨侍在側的何喜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龍顏,不敢隨意亂猜主子的心意。

  半晌,見封騰還是不開口,他才大著膽子請示。

  「皇上,那幾個奴才竟敢在宮裡造謠生事,還在背後議論皇后娘娘,是否要將她們送交慎刑司處置……」

  封騰斂眉沉默了片刻,不知在思量著什麼,最後說道:「去查查她們所言是否屬實,朕要知道皇后白天夜裡說過的每一句話,一個字都不許漏掉,聽明白了嗎?」

  何喜領命道:「奴才一定將此事辦好。」

  封騰遙望著凌翠宮的方向,面色喜怒不明。

  皇后懸樑自縊已是九個月前的事,當日深夜太醫院回報已竭盡全力救回皇后之後,他便對此事沒再過問,只要皇后不死,她是怎麼活下來的,他一點也不感興趣。

  那時,他曾命柳拓暗查皇后自縊的真正原因,為的是不讓同樣的事再發生,而柳拓給他的答案是,皇后幽禁凌翠宮兩年多的日子,不堪清冷之苦,對後位也毫無慾望了,只想一死以求解脫,那日佯稱頭痛欲裂,趁宮人忙著去請太醫時,又瘋狂尖叫,狀若瘋癲,左右侍女嚇得也去催請太醫,她便用預先藏著的白綾懸樑。

  但現下……

  皇后是真傻抑或裝傻,她醒來後滿口瘋言瘋語又是所為何來?他要一窺究竟了。

  嚴整肅穆的宣政殿上,眾臣又為了廢後之事爭論不休,身著明黃色龍袍的封騰很是不耐地坐在龍椅上,一臉厭煩的看著那幫大臣。

  自從皇后被囚禁以來,廢後的聲浪就不絕於耳,主要來自宋太后的宋氏一族和曹國公鄭歸一派。

  宋太后想讓宋芊儀入主中宮,定是要推動廢後的,而鄭歸的女兒鄭宓貴為貴妃,是目前唯一誕下皇子的嬪妃。

  皇子封陽,今年八歲,封為晉王,被視為理所當然的儲君,鄭歸自然希望自己女兒能坐上皇后的位置,這麼一來,嫡出的長子長孫,沒理由不繼承大好江山,到時他這個皇帝的外公便能進一步掌握朝政了。

  然而,有廢後的聲浪自然就有保後的聲音,保後派來自皇后樓織寧的父親,也就是一品梁國公兼威遠大將軍樓定允,他手握天下兵馬,又有無數將領門生,許多朝臣唯他馬首是瞻,擁有無人能撼動的地位,這便是即使是宋、鄭兩派人馬急於罷黜皇后,也不敢硬著來的原因。

  「皇貴妃代理皇后之職已近三年,將後宮管理得井井有條,且皇貴妃出身顯赫,賢良淑德,譽重椒闈,德光蘭掖,做為母儀天下的皇后當之無愧。」平陽侯朱煜率先奏道。

  「啟稟皇上,微臣認為鄭貴妃才是皇后之位的不二人選,鄭貴妃出自名門,伺候皇上多年,懿德懿容、垂范萬眾,且為我大觀皇室誕下皇子,這份大功後宮嬪妃無人能及,母以子貴,立為皇后乃眾望所歸。」御史大夫彭程立即跟進,他是鄭歸的人馬。

  「臣稟皇上,皇貴妃雖貴為貴妃,但仍保持著儉樸之風,不事奢華,對太后更是恪守孝道,晨昏問安,隨侍陪伴,我大觀王朝向來以孝立國,皇貴妃的典範足以擔當皇后大任,請皇上明察。」禮部尚書魏安煞有介事的奏道。

  殿上有一半的官員皆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

  眾人皆知宋芊儀是太后的親侄女,太后向來疼愛她,她也幾乎天天往太后宮裡獻慇勤,跟孝不孝可以說是一點關係都沒有。

  再說了,說宋芊儀不事奢華就更是睜眼說瞎話了,後宮之中,還有比宋芊儀的碧波宮更富麗堂皇的宮殿嗎?不是最精緻的膳食她不動筷,嘴巴之挑剔常讓司膳房叫苦連天。

  「啟稟皇上,邊關戰事繁起,還有人花心思在琢磨廢後之事,將國事擺在一旁,令微臣實在憂心。」樓定允說話了,意思很明顯,邊關戰事還得靠他,誰敢廢了他女兒這個皇后?

  封騰的眼睛微瞇,眸光沉沉,深處有怒火隱約跳動,這說明了他很厭惡這種事。

  要是有閒工夫在這裡針鋒相對,談論廢不廢後的問題,不如想想怎麼把自己分內的事做好,在他看來,他們個個都玩忽職守,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

  「說完了嗎?還有哪位愛卿要為廢後之事上奏,朕洗耳恭聽。」封騰瞪眼,譏諷地問。

  此言一出,大殿頓時鴉雀無聲,再也沒人敢上奏了,哪個不要腦袋的敢讓皇上洗耳恭聽?

  「既然諸位愛卿都無事要奏了,那換朕有幾句話要對愛卿們說。」封騰從龍椅上站了起來,一個一個的看過去。「諸位愛卿在朝為官,食俸祿,報皇恩,理應克盡職守、苦民所苦,若不能蕩平賊寇,也應為朕分憂解勞,為天下百姓著想,並且謹言慎行,知道事情孰輕孰重,以免遭殺身之禍,不是嗎?」

  幾句話說得既輕且慢,但殿上大臣越聽越是心驚,皇上這番話是在……是在威脅他們嗎?

  大臣們變了臉色,惶恐的紛紛下跪叩首。「臣等惶恐,請皇上恕罪!」

  「沒讓你們跪,都起來吧。」封騰睥睨又漠然的看著他們。「後宮之事,是朕的家事,眾卿干涉到朕的家事上來,莫非是想取朕而代之嗎?」

  話說得如此直白,朝臣均嚇出一身冷汗,再度下拜,齊聲道:「臣等該死!請皇上降罪!」

  封騰唇角一揚。「諸位愛卿是很該死,但念在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朕就免諸位愛卿死罪,但是醜話說在前頭,從今爾後,誰再上奏廢後之事,朕便當誰有謀逆之心,朕必除之而後快,否則朕會寢食難安,眾卿聽明白了嗎?」

  「微臣惶恐!」群臣的額頭已經叩到冰涼的地面了,沒人敢抬頭看封騰講這話時是什麼神色,個個坐立難安。

  他這招醜話說前頭可真嚇壞他們了,他們比較習慣爾虞我詐、勾心鬥角的方式,不再讓太后干涉朝政之後的封騰委實令他們摸不著頭緒,時時提心吊膽啊!

  「韓愛卿!」封騰忽然開口。

  被點到名的御史大夫韓真嚇了一跳,連忙誠惶誠恐的向前一拜。「微臣在,」

  封騰看著韓真——略略挑了挑眉。

  「卿家足智多謀、博學多聞,朕想問問你,有些功臣居功自傲,又有些朝臣毫無君臣之禮,更有入……納……進言之名要眹照著他們的意思做,但是他們又沒犯什麼大錯,不能送去大理寺,該怎麼讓這些人不敢再頂撞朕才好?」

  樓定允聞言臉色丕變,這居功自激的功臣說的不是他又會是誰?

  當初若不是有他的扶持,憑封騰的本事能坐上龍椅才有鬼,但如今,封臍是越來越不把他放在眼裡了……

  「臣以為,應當重設先帝在位時的廷杖之刑,樹立皇上權威;」韓真揣曄著上意說道。

  一時間,殿中一陣慌亂,人人自危。

  先帝跋扈專橫,容不得有人說一句不是,所以設了廷杖,專門懲治倚老霣老、公然抗旨、衝撞聖上的大臣,當廷施以杖資,輕者十杖,重則百杖。

  但是,自封騰登基之後,廷杖便取消了,一來他根本無心朝事,二來他根本沒有身為皇上的權威,使不出杖資的魄力,也不敢對哪個大臣杖責。

  「卿家這主意甚好。」封騰帶著一抹微笑,讚許的點了點頭,旋即沒商量餘地的看著眾臣宣佈:「明日開始,重設廷杖!」

  殿閣大學士章學仁立即出班跪奏。「萬萬不可啊,皇上!」

  封騰冷笑。

  此人乃樓定允的派系,此時出聲當然是要帶頭反對廷杖,他仗著有樓定允這座大靠山,吃定了即便他是九五之尊,也不敢真正將他如何。

  「微臣斗膽,請皇上收回成命!」章學仁聲音清朗、義正嚴詞地道:「如重設廷杖,那麼朝堂之上就無人敢向皇上納諫進言,臣以為非但不可重設廷杖,還要奏請皇上立廢此刑,以安群臣之心!」

  封騰直直的看著章學仁,沉著臉道:「朕偏是要一意孤行,你要拿朕如何?」

  章學仁怔了一下。「呃——」

  他被問得一時說不出話來,雖然封騰的眼神就像平靜的湖水一般,沒有一點的波動,但卻令他遲遲不敢再進言,只得動訕地說:「微臣不敢。」

  「不敢最好。」封騰神色冷淡的移開,掃過眾臣,「還有誰想讓朕收回成命?」

  殿中鴉雀無聲。

  見殿上再沒人敢說話,封騰見好就收。「退朝!」

  下朝之後,他如常回到肅心殿的東暖閣裡批閱奏折,何喜連忙送上凝香的甘露茶,封騰啜了幾口,便握著茶杯把弄。

  那班都在打他龍椅主意的老狐狸,這只是開始,他會讓他們連想的機會都沒有……

  「啟棄皇上,您讓奴才查的事都在這裡了,皇后平時白天夜裡的言行舉止跟說的話,沒一句漏掉的。」何喜邊說邊呈上一封密函。「皇后娘娘幾乎每夜夢裡都要喚小心數十次,也不知是發夢還是在叮囑誰小心。」

  封騰打開密函,視線定在那一行行的字上,眼眸微微閃動著異樣的光芒。

  這皇后……

  「微臣參見如妃娘娘。」樓定允一下朝便隱密地來到如妃的住所——醉嫣宮。

  如妃曾是皇上最寵愛的寵妃,因此醉嫣宮的奢華與皇貴妃宋芊儀的碧波宮不分軒輊,伺候的宮人也最多。

  「這裡又沒外人,爹就別多禮了。」樓織媚坐在精緻的鏤空雕花窗前,她使了個眼色,貼身婢女丁香便會意地領著其他宮婢退下,還細心地關上房門,讓他們父女倆密談。

  樓定允見沒有了外人,也就不拘禮節了。「媚兒,你聽好了,今年的采女選秀,爹會安排兩名親信的閨女入宮,到時你得想法子栽培她們,讓她們在眾多采女中脫穎而出,得到皇上的垂青。」

  「爹!」樓織媚不情願的蹙起了秀眉。

  樓定允沉聲道:「爹知道你不樂意,但皇上冷落你已是不爭的事實,既然皇上只臨幸新人,咱們就要變出讓皇上肯臨幸的新人來,這是為了咱們樓家世世代代的榮華富貴,你要識大體。」

  樓織媚沒好氣道:「難道爹爹就不能想想怎麼讓皇上召幸女兒的法子嗎?您門下食客眾多,就沒一個有用的嗎?」

  「皇上的心思,如今誰能摸透?」樓定允頓時拉下臉來。「皇上不召幸你,爹能逼得他召幸你嗎?」

  樓織媚咬著唇沉默不語,打從心裡威覺到一陣難以言喻的塞悶。

  想她曾萬千寵愛於一身,如今得不到皇上的寵愛就算了,還要安排別的女人承歡龍寵,她怎麼受得了?

  她是庶女,在府裡原沒什麼地位,她和她娘事事都被大夫人踩在腳下,若不是姐姐成了皇后卻不得皇上寵愛,爹也不會將她送進宮來。

  進宮後,她意外的獲得了皇上的寵愛,時不時便召她侍寢,還一路從采女晉到了貴人,又從貴人晉到了嬪妃,皇上足足寵愛了她三年,賞賜的奇珍異寶堆滿了她的小金庫,不知道讓多少人又嫉又妒,也連帶著她娘親在樓府受到了重親,大夫人也不敢隨便使喚了。

  然後,某一天,皇上召幸了新得的江南美人艷貴人之後便開始冷落她,也連帶著冷落其他嬪妃。

  那艷貴人的出身非常卑賤,是江南有名的歌妓倪艷兒,皇上出遊江南時對她驚為天人,承歎一夜之後,命她伴遊江南半個月,之後皇上便堅持帶她回宮,封為貴

  人,因此宮人繪聲繪影地謠傳艷貴人擁有過人的房中之術,才叫皇上如此著迷。

  總之,自從兩年前皇上召幸了艷貴人之後,從此就不再召幸嬪妃了,只召幸新人,而且喜新厭舊,從不召幸同一人兩次,甚至還莫名其妙地將艷貴人打人冷宮,任憑她如何的哭天搶地,他也不為所動。

  幸好,雖未召幸,但月銀與逢年過節的賞賜並沒有少,六宮照常運作,也沒再封新的嬪妃,依然囚禁著皇后,依然由皇貴妃宋芊儀代理皇后之職打理後宮,

  只是,沒有了皇上的寵愛,宮裡的人也不再對她另眼相看了,讓她日子過得沒滋沒味,一心只想重新得到皇上的寵愛……

  「如果你的肚子爭氣,爹也不必出此下策。」樓定允惋惜道:「可惜你在聖眷正隆時沒能懷上孩子,否則以皇上對你的寵愛,若是個兒子,鐵定會被立為太子。」

  「現在說那些有什麼用?」樓織媚氣惱道:「皇上不只冷落女兒,這兩年,後宮所有嬪妃都被冷落了,這也不能怪女兒」

  「所以說……這中間是否有什麼古怪?皇上過去深麼寵愛你,怎麼會一夜之間就把你拋諸腦後,怎麼想都於理不合,這問題他不知思考過幾千次了,總也得不到答案。

  樓織媚沒好氣道:「皇上喜新厭舊,這有什麼可想的?」

  樓定允沉聲道:「如果是這樣的話,你更應當睫爹的話了,若我們安排的采女能懷上龍胎,再交由你扶養,藉此入主中宮,等他登基後,你未來的太后之位不就穩如盤石了,宋芊儀縱有太后撐腰,也比不過你呀!」

  樓織媚有些動搖了。「爹別忘了還有鄭宓那個賤人參」

  樓定允眉梢一挑。「爹自會收拾鄭歸那幫人,他們想哄皇上立晉王為太子,爹就無中生有出幾件事來,讓皇上對鄭歸產生戒心,讓晉王當不成太子。」

  樓織媚皸了皴眉。「女兒可不認為現下的皇上會像過去那麼好擺弄。」

  樓定允臉色變了變。「你是說皇上前日對夏稅、秋糧進行檢查一事嗎?」

  皇上從來不過問上繳國庫的夏稅和秋糧,國庫幾乎握在他手裡,但前日皇上卻大動作的進行了檢查,雖然早有他宮裡的內線通風報信,讓他做足了準備,但還是把他嚇出一身冷汗。

  「總之,女兒現在無法對皇上產生任何影響力了,爹爹自己小心就是。」雖然她是靠著娘家權勢才得以入宮的,但她也不想被連累。

  「娘娘,寧國公主來向您請安。」暖閣外丁香揚聲稟報。

  那丫頭又來幹麼?樓織媚不耐煩地道:「叫她回去吧,本宮身子不適,明日再來請安。」

  寧國公主封月的生母柔妃死後,皇上便將封月交由她扶養,說她善良、賢淑,定能教出端莊的淑女,她笑著應承,但事實上她根本對養孩子沒興趣,尤其又是柔妃所生的孩子,長得跟柔妃一個模子刻出來,她每每看了更是厭惡,派了貼身內監把她推進池子裡想淹死她,沒想到她福大命大竟然沒死,醒來之後也不像過去那麼膽小怯懦,還沒事就常盯著她瞧,讓她更討厭了。

  柔妃在世的時候常常稱病要皇上去看她,裝柔弱博取皇上的憐愛,更有幾次皇上人在她這裡,卻被柔妃使心眼騙走了。

  於是,她就派人在柔妃每日的湯藥裡動了些手腳,最後柔妃還真的病死了,讓她覺得很痛快,因此她對柔妃的女兒自然不會有好臉色看,害不死她也要冷落她,教她難受。

  「公主對你倒是頗為敬重。」樓定允心機深沉的勸道:「你也別太不踩她了,皇上雖然冷落嬪妃,但對他僅有的三名子女還是很看重的,就算是做給皇上看,你就對她假意關懷些。」

  樓織媚不以為然,「我不喜歡那孩子的眼神,一點都不像六歲孩子。」她總覺得自己在養虎為患,但又不能跟皇上說她撫養公主。

  「沒讓你喜歡。」樓定允有些怒了,用嫌惡的表情看著這個朽木不可雕的丫頒,真不知道她當初怎麼會得到封騰的寵愛。「是要你做給旁人看,最好能傳到皇

  上耳裡就更好了。」

  「如果傳到皇上那裡能得到皇上的寵愛,那女兒當然脅把她當寶來對待。」樓織媚也不高興了,人人都當她空有長相沒有頭腦,其實她也有她自己的想法。

  在她看來,皇上已經變了,現在不管任何人做什麼都不能得到他的寵愛,而她筆的權勢也不會長久,她在宮裡又鬥不過宋太后和宋芊孃,她必須另找靠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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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會議室寂靜無聲,三十來個部門主管全膽顫心驚的看著面色嚴峻的賀震霆,大氣不敢喘一聲。

  程睦涵暗暗吸口氣。

  誰也想不到賀震霆一手提拔的副總經理兼首席設計師黃子健會背叛公司,將新出爐的接口設計跟測試程序都交付給對手美揚科技。

  虧他們兩個還是大學同學,正所謂人心不足蛇吞象,公司給黃子健的年薪高達兩千萬,加上紅利,一年可領近四千萬,分紅也是動輒百萬起跳,去年賀震霆還大手筆送了保時捷跑車嘉獎他,如此豐厚的待遇卻還是遭到背叛。

  這種時候,無論誰開口都會掃到颱風尾,看到眾人求助的眼神,只得由她這個超級、萬能的小秘書開口,不然大家都不要想回家了。

  她清了清喉嚨。

  「報告總裁——」

  什麼是秘書?就是在上司和其他人之間排除萬難,為他們搭起溝通的橋樑,如果連這點都做不到,那公司也不必花錢請她了。

  「剛剛吳副理得到了最新消息,檢方已經在搜索美揚總部,最慢明天就會有結果了。」

  吳副理若自己開口鐵定是自找死路,會再被盯得滿頭包,但因為開口的是她,向來護短的賀震霆便沒再轟回去,只銳利的掃了她一眼就對著各部門主管,一字一句鏗鏘有力、低沉如雷地開口——

  「設計部門的人一個都不許下班,全面清查黃子健經手的設計案,哪怕是最平常的委外案件也要一一點查!」

  程睦涵看著上司那嚴峻的臉孔,知道大家有希望下班了,這表示她也可以下班了。

  她精神為之一振,很快地說:「已經在清查了,也封鎖了設計部門,就算有天大的理由,也不會讓任何人先離開,這一點您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

  說完她還淺淺的彎揚了下唇角,頓時讓會議室像被施了魔法一般,氣氛沒那麼凝重了,而賀震霆對於她膽敢在會議上淺淺綻笑也沒說什麼。

  他的秘書,他沒說什麼,其他人當然也不敢有意見。

  會議終於在晚上八點結束了,眾人如釋重負的走出會議室。

  程睦涵看到老好人總經理一臉灰敗,很同情這老人家今晚不知死了多少細胞,在重視公司利益的賀震霆手下做事並不簡單,因為他是公司草創初期的功臣才一直沒逼他退休,但如果犯了錯,賀震霆也是完全不給臉面,他最忌諱有人倚老賣老,若發現了,整治起來毫不手軟。

  算一算,她在賀震霆身邊也待了六年,對他的個性可說是十分的瞭解。

  他這個人,談生意時有他鑽營的手段,這一點常讓同業詬病,但他賞罰分明、恩威並施,有過失一定揪出真正該負責的人來追究責任,對公司有貢獻者,他也不囉嗦,不必等什麼股票或分紅時間,一定一袋起碼百萬的厚厚現金獎賞,部門聚餐時,若誰不怕死敢開口邀他這個總裁一塊去,不管他有沒有去,都會大方買單。

  他對她這個秘書也很大方,一年加薪兩次,客人送的昂貴禮盒,他常常看也不看就叫她拿回去,因此她和曉星常有好料的可以滋補,曉星學校若有什麼活動,他也會讓她先下班,而且年終獎金是其他人的三、四倍,又有額外的租屋津貼、交通津貼、伙食津貼,有這樣的上司,她太幸運了,打死她都不要換工作。

  回到她位於總裁室前的辦公桌,一邊整理著桌面,心情頓時輕鬆了起來。

  明天是週末,能帶孩子出去透透氣,曉星說想去幾米廣場,說那裡有間舊書櫃人文咖啡,她想去看看。

  哈,她們家曉星就是不一樣,同年的孩子都沉迷於在線遊戲,可曉星對那個不感興趣,她喜歡繪畫、提琴、書法、拼布,做什麼事都專心又認真,是個讓她引以為傲的好孩子。

  「要去接曉星了嗎?」賀震霆從總裁辦公室走出來,合身的深色西裝裹著寬肩長腿,渾身充滿了懾人的威勢。

  「嗯。」她輕鬆地抬起星眸對他笑了笑。

  每當這個時候,她就不太把自己當他的秘書了,因為只有她知道,他剛才在會議室裡那恐怖的雷霆震怒有一半是刻意演出來的,他知道怎麼做才能夠把那些平均年齡比他大上許多、他爺爺說不許開除的前朝部門主管吃得死死的。

  目前他正在用不間斷的加班法,要讓那些公司老人受不了,自己申請退休,可是卻連累了她這個小秘書也必須跟著天天加班。

  幸好,她家曉星敏而好學,週一到週五,都在曉星自己的要求下幫她報名了不同的學習課程,她會自己從安親班步行到同條街上的才藝班,她只要九點時去才藝班接人就可以了,就算她加班稍微晚了,曉星也能自己步行回家。

  當初在找住家公寓時,她就把學校、安親班跟才藝班的距離都考慮進去了,全部都在同一個小區裡,同棟大樓也有不少曉星的同班同學,她跟那些同學們的媽媽都保持著友好的關係,她們也會幫忙照顧曉星。

  「星期一聯絡這個人,是黃子健至今一直有聯絡的高雄同鄉,關於黃子健的事,他知道不少,必要時給他一點甜頭,一定要讓他出面。」賀震霆在皮夾裡拿出一張名片遞給她。

  她立刻笑逐顏開。「哈,我就知道,我家的嗜血Boss果然還藏了一張王牌。」

  「不是要接曉星嗎?走吧!」賀震霆說著便率先走出去按電梯。

  程睦涵火速把重要文件收進抽屜裡上鎖,拿了外套、包包跟上。她到時,電梯也到了,這是總裁專用的電梯,所以不會遇到其他同仁。

  看他按了地下一樓的停車場,知道他要自己開車,她連忙說:「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忙了一天,總裁還是回去休息吧。」

  那些主管都成精了,知道跟他開會不會那麼容易善了,所以都提前去吃晚餐,而她知道他連今天的午餐都沒有吃,一直在查黃子健的洩密案。

  賀震霆嘴角一抿地看著她。「曉星的爸爸今天有回來嗎?他要陪你去接曉星嗎?」

  她一愣,忙別開視線。「沒有……他沒回來。」她很刻意的不跟他眼對眼,以免被他看穿她的心虛。

  曉星是她的雙胞胎姐姐跟男朋友的愛情結晶,因為她們姐妹自小被拋棄在孤兒院,沒家世沒背景的,她姐姐得不到男方家長的認同,兩個人也沒辦婚禮就生下了曉星,曉星雖然從父姓,但戶籍在她姐姐名下。

  曉星兩歲時,姐姐和男友在一場車禍中雙雙喪生,男方家人領回了那男生的遺體,但不承認曉星是他們家的骨肉,說是她姐姐跟別的男人亂搞生下的。

  那時開始,她就獨立扶養曉星,她不想讓曉星知道自己的身世會難過自卑,便一直對外聲稱曉星是她的女兒,她「老公」長期在大陸工作,打算等曉星長大了再慢慢告訴她,自己是她的阿姨,並非親生母親。

  「你打算一直守活寡嗎?」賀震霆再問。

  她臉一紅。「什麼、什麼守活寡,我們夫妻的感情好得很。」

  「不要自欺欺人了。」賀震霆定睛看著她,一臉毫不掩飾的不以為然。「長年相隔兩地的夫妻,感情能好到哪裡去?這六年來,我可沒看過他來接送過你半次。你還是找個理由把他叫回來吧!就不怕老公被別的女人拐走嗎?」

  嘴上這麼說,他心裡想的卻是被別的女人拐走最好,那他就可以把她拐來自己身邊了。

  「咳咳,這就不用總裁操心了。」她不置可否的輕哼。「有時間的話,總裁還是想想自己的終身大事吧!」

  據她所知,他家裡一直在催婚。

  賀震霆撇了撇唇沒回答她,地下一樓到了,兩人上了車,總算終結這話題,讓她鬆了口氣。

  他熟練的把車開出停車場,由於不是下班時間,車流挺順暢的,很快就到了才藝班。

  不一會兒,她在車裡看到曉星跟同學一起走出來,曉星笑吟吟地跟同學揮揮手,熟門熟路地自己開後車門上車。

  「總裁叔叔好。」孟曉星乖巧有禮地問好。

  「餓了吧?」他回頭對曉星笑了笑。「我們去吃牛排。」

  他不喜歡小孩,獨獨曉星例外,九歲的她擁有超齡的智商,還有一雙跟程睦涵一模一樣的星眸,總是帶笑。

  曉星是個天才兒童,目前已經跳級讀小六了,原本她可以跳級讀國中的,但程睦涵不想她跟年齡相距太遠的孩子一起就學,總擔心她被欺負,只肯讓她跳級讀小六。

  「都九點了,要去哪裡吃牛排?」程睦涵自然知道是因為她跟曉星都特別愛吃肉,他才會有此提議。

  可是,一般西餐廳都是九點半打烊,八點半就不接受點餐了。

  「今天是小週末,星光餐廳營業到凌晨兩點,現在正是人多的時候,我已經訂了位子。」賀震霆微揚唇角,顯得俊帥萬分。

  程睦涵眨了眨眼眸,有點心跳加速的凝視著他專心開車的側臉。

  他越來越像個工作狂了,嗜好就是把自己的能力逼到極限,他的專才跟興趣都是工作,生活裡只有工作、工作、工作!整得一干屬下都要爆肝。

  幸好,在他手下工作待遇超優渥,他從不吝嗇分紅,很懂得放權和知人善任,因此公司的流動率很低。

  他沒有娛樂,但很注重體能,認為唯有保持絕佳的體能才能永續經營公司,也唯有絕佳的體能才能有個清明的頭腦來下決策,因此舉凡劍道、騎馬、拳擊、潛水、射擊、合氣道、空手道、跆拳道他都非常專精,她認為他根本是超人。

  而且能動也能靜,愛動腦的他更是個圍棋高手,有職業棋士的水平,涉獵的書籍也很多,平常熟讀中外的經營管理學,酷愛看中外的歷史名人小說傳記,熟讀三十六計、孫子兵法和印度的薄伽梵歌,也運用到經營公司上,還叫她有空也多看看,因此她這個小秘也跟著熟讀了一大堆艱澀的書。

  有時候她真有種錯覺,他是不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喜歡她?因為他對她太好了,還連帶關照了曉星。

  可是,她通常很快就會甩開自己這臭美的想法,因為在外人眼裡,她有夫有女,而他是黃金單身貴族,條件好得沒話說,多少門當戶對的名媛千金等著跟他交往,等著嫁入豪門,怎麼也不會看上她這個平凡到不行的小秘書。

  他對她好,就像他說的,是跟曉星投緣吧!是因為曉星才對她好的,她可不能再想些有的沒的往自己臉上貼金,若被他察覺可就糗大了……

  「Shit!」

  「啊——」

  她聽見賀震霆的咒罵跟曉星的尖叫,一回神,竟看到對向一輛油罐車無預警的翻越中央分隔島,失控的朝他們的車撞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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