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震耳欲聾的吵鬧樂聲掩蓋住了吵雜的人聲,滿場投射的前衛燈光絢爛使人目眩,吧檯旁的男子一雙懾人心魄的眼眸微瞇成一道慵懶,唇角輕揚起一抹完美的弧度惹來不少打扮冶艷的辣妹主動上前圍繞,他出色挺拔的外貌和氣質是全場最引人注意的焦點。
不是伊勁涯自誇,對於女人拜倒在他西裝褲下的場面他早已見怪不怪,他是不討厭被崇拜包圍的感覺,也很習慣不時投射在他身上含蓄欣賞的目光,但作風特別開放或是太小家碧玉的女人都不入他的眼,他身旁從來不欠缺女人,所以他無須委屈自己有任何將就。基本上來說,一向隨心所欲的他,最注重的就是「感覺」,相當有彈性空間的這兩個字,偶爾偏向挑食嚴格,一旦感覺對了,只要在基本條件範圍內他也不會設限太多。
輕輕啜飲一口杯中漂亮的金褐色,淡淡的咖啡味襯托威士忌的純麥香氣是伊勁涯特別偏愛的口感,職業習性使然,看似不經意的打量,其實已悄悄將整間店的地形和來往客人迅速刻劃在腦中,如雷達般精準銳利的掌握他身處的環境。
這間店寬敞精緻的設計與高檔的服務,價格卻偏向親民,的確很有發展的空間,不過相較這樣熱鬧沸騰的美式夜店,他還是比較喜歡輕音樂風格的小酒吧。
這次公司新人的特訓暫告一段落,他還沒安排好接下來的假期,因為和這裡的老闆有些交情,才會先來捧個人情場。
婉拒好友替他安排的頭等包廂,並非是剛好碰上一星期一次的淑女之夜想方便獵豔把妹,是他向來不愛刻意與眾不同以顯示身分特殊。
接近淩晨三點,晶亮透明的酒杯,只剩約三分之一的香醇,他今天已經喝了不少,他對自己的酒量很有把握也很懂得拿捏,喜歡享受微醺前迷離和現實的交錯,鮮少放縱跨越至迷茫境界,甚至醉得不省人事,知道如何駕馭酒精才能體會酒香的迷人之處,反過來讓酒精主導大腦失去意識,就完全失去喝酒的樂趣了。
手執晶瑩酒杯前去向好友道聲再見,謝絕好友招待的美意,伊勁涯堅持自掏腰包,允諾有時間會再來聊天暢飲,對於身後那群對他依依不捨的八爪章魚,他絲毫沒有留戀,那些大膽要求共度春宵的誘人邀約,他更一點興趣都沒有,他並非是柳下惠,是他早就過了精蟲衝腦所以來者不拒的衝動年齡,尤其這些主動貼近他,活像準備將他生吞活剝似的女人,著實讓他倒盡胃口。
步出吵雜的環境,夜裡迎面而來的寧靜讓伊勁涯的腦袋頓時清澈不少,秋末的晚風有點涼,正適合剛忙完一堆工作的他慢下腳步恣意放鬆懶散,他現在最想做的就是回去洗個澡後開始補眠直到自然醒。
伊勁涯的手才剛搭上車門,一個輕柔的女聲急忙的喚住他:「先、先生,等一下!」
他狐疑的望著對方跑到他面前氣喘吁吁的,他沒記錯的話她是方才在店裡不時偷瞄他的其中一個女人……或是女孩,瞧她稚氣未脫的娃娃臉蛋和嬌小的身材,看來應該是冒用別人的身分證才能進入夜店吧!
「有事嗎?」基於禮貌和風度,他耐著性子問。
杜筱月扭著手指,神情忐忑不安,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追上目標,這會兒她卻緊張得腦袋、舌頭全都打結,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都已經到這節骨眼,她絕對不能臨陣脫逃。
「你今晚寂寞嗎?」伊勁涯愣住了,是他耳朵有毛病,還是這小女孩的表達能力有問題?
「不好意思,請問妳到底有什麼事?」杜筱月暗罵眼前男人的不解風情,她揣摩了多少劇情片才抓出來的經典關鍵台詞,他居然聽不懂?
「我是問……你、你今晚寂寞嗎?」她硬著頭皮再問一遍。
伊勁涯這次確定他沒有聽錯,這還是他第一次聽見有人把這句話問得如此慷慨激昂,活像準備找他一起上戰場殺敵似的。
他不著痕跡的上下打量這個看來隨時會腦充血或心臟病發的小女孩,不可否認她有張可愛脫俗的臉蛋,還有雙會勾人的水靈大眼,更擁有粉嫩誘人的嘴唇,尤其那頭柔順及腰的長髮如瀑,她看來就像是個俏麗迷人的洋娃娃,只可惜他沒有戀童癖,不可能對未成年少女感興趣。
唉!現在小女生的價值觀是怎麼回事,對性這種事竟然可以這麼隨便?真枉費了她出眾的外貌和清靈無暇的氣質。看她手足無措的模樣,或許她是因為失戀打擊太大,還是和家裡人吵架才會賭氣衝動,故意做出不愛惜自己的行為吧!
「妳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嗎?」
「嗯!」杜筱月怯生生的點頭,這種事最好還是老實招認,免得待會兒被嫌笨拙遭到退貨她可是得不償失!
她的反應印證了伊勁涯的猜測,多少有些欣慰這株幼苗還沒有太多污染,他平常不愛多管閒事,但是事關國家未來主人翁的身心發展,他很願意犧牲一點休息時間規勸迷途少女。
「有我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我很樂意幫……」聽到伊勁涯願意幫忙,杜筱月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馬上就可以先解決燃眉之急,憂的是她等會兒就要在買賣的關係下失去她寶貴的第一次了。
「我是需要你幫忙,我、我……這樣可以嗎?」杜筱月怯生生的伸出五根手指,見伊勁涯不解的皺起眉,她趕忙又縮回兩隻手指,「那……還是這樣?不能再少了啦!」她不太了解行情,可是聽人家說處女在市場上很吃香,在她的觀念裡當然認為女孩子的初夜是珍貴無價的,要不是情非得已,她才不願這樣作賤自己。
伊勁涯這才意會過來她不是想要倒貼尋求他的慰藉,她是要援交?他啼笑皆非,這個小女孩未免太天真單純,方才在夜店她想必也看見他對多少美麗性感的女人不為所動,她怎會異想天開的認為他會願意花錢和一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上床?
「妳覺得妳就這麼廉價,只值三千塊?」
三千?杜筱月錯愕了半秒鐘,隨即補充強調道:「再加一個零,是三的後面加四個零。」
「三萬?」他不曾有這方面的交易,也知道這價錢誇張得離譜,敢情她是鑲鑽的,還是有什麼特異功能?
「對!就是三萬,不二價!」杜筱月牙一咬,決定用這價格把自己給賣了!
她一副做了賠本生意的表情,伊勁涯是哭笑不得,他不確定她是存心開他玩笑,還是真的想把他當冤大頭削?現在小女生的行事作風還真是教人匪夷所思!
他不是花不起這三萬元,只是以他的條件即使不用主動追求,他身邊也永遠不乏主動送上門女人,他從來都不用花錢買短暫且不切實際的享受,但這個漫天喊價獅子大開口的小女孩,挑起了他的好奇與玩興。
目光瞥見她不時偷覷著身後,伊勁涯隨即發現他前方不遠處停著的白色轎車旁不小心洩了底的兩道長影,也正好抓包看見兩個女孩偷偷探出頭,一臉鼓勵和義氣相挺的表情。
那是特地來幫她加油打氣的同伴,還是準備給他來個仙人跳的同夥?不管是哪一項對她們這些小女孩說,都是偏差到極點的價值觀。看來給她們點教訓和小小懲罰是必要的,不過他當然不會喪盡天良真的將她撲上床,反正他剛好也沒事做,就當是做好事、積功德,及早令她迷途知返,好過她繼續物色其他目標,要是倒楣一點碰上變態壞心眼的男人,恐怕這幾個死小孩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三萬元是嗎?成交!」勾勒好看的嘴唇噙著一絲意味深長,令人迷醉的眼眸邪佞深遂,伊勁涯俯下身子,一瞬也不瞬的凝望著眼前天真又囂張的小白兔,輕吐出魅惑人心的呢喃嗓音,「今晚,妳是我的了!」
※ ※ ※
杜筱月從上車之後便僵直著身子不敢亂動,她對車子沒有概念,但幾個大廠牌的標誌她還認的出來。之所以選定這個男人作為目標,不僅是因為他過人的外表和舉手投足間自然散發的男性魅力,當然還是因為衣著品味不凡的他看起來就像是個有錢人家的大少爺,好在她沒有看走眼,能開百萬名車的男人,用區區三萬元買一夜風流應該會覺得很便宜才對。
整個晚上沒有一個男人能吸引她的目光超過三秒,又深怕好不容易下定決心的勇氣會隨著日出而煙消雲散,她才打算碰碰運氣,即使被笑說自不量力,起碼她也成功跨出了第一步,她本來毫無把握,認為像他這樣條件的男人會答應她的機率微乎其微,真的沒想到他會輕易的答應。
家裡的負擔迫在眉睫,她其實不該要求太多,可是哪個女孩子沒有幻想過浪漫的初吻和美好的第一次,雖然是被逼得狗急跳牆,她還是無法想像被一個腦滿肥腸或是禿頭口臭的男人抱在懷裡會多讓她想吐,就當是她自私、是她膚淺,既然橫豎是要把自己獻給陌生人,挑個順眼一點的,過程中也許能降低難受的程度,事後也比較不會有太多的遺憾吧。
雖然心理建設了很久,她還是忍不住恐慌,湘湘和恬恬到底有沒有跟上來呀?要是她遇上變態,或是想吃霸王餐的缺德男,她們好歹也要知道上哪兒救她,否則可能就不是白忙一場,賠了夫人又折兵這麼簡單,要是她來不及在約定時間向她們確定位置報平安就被吃乾抹淨然後順便被滅口……天哪!她現在才想到要害怕會不會太遲鈍了?
她不會真這麼倒楣吧?瞧這男人衣冠楚楚、人模人樣的,應該不可能……不對!要是他剛好是隻衣冠禽獸,披著俊帥羊皮的惡狼,那她不就兇多吉少了!
算了!既來之,則安之,她杜筱月從小到大沒做過什麼對不起天地良心的虧心事,是為了家裡才不得已出賣自己,老天爺應該會稍微同情她才對,好歹會讓她保留一條小命回家解決火燒屁股的難題吧!
當車子駛進旅館房間車庫,杜筱月跟著伊勁涯下車走上階梯,接著入眼所及的是氣派高雅的裝潢和佈置,圓圓的大眼難掩訝異與好奇。真不敢相信她真的和一個陌生的男人來到汽車旅館,原來汽車旅館裡頭是這樣,有一張超大的床,還有看來柔軟舒適的貴妃躺椅,特殊設計的沙發床組也算是寢具之一的話,這麼大的房間到底是要給幾個人睡的?
伊勁涯將脫下的外套順手丟在床上,一回頭恰巧逮到她明眸中一閃而過的侷促。
「現在反悔還來得及喔!」他從容不迫的坐在精緻緞面的床鋪上,長腿優雅的交疊,好心的再給她一次機會。
杜筱月的身子一僵,突然想起她不該浪費時間好奇或忐忑,家裡的情況也根本不容許她反悔。
她選個離他最遠的沙發坐下,故作熟練的脫下外套、解開手錶,「你先洗還是我先洗?」這一氣呵成的動作和台詞她練習了好久,因為沒經驗怕表現太差被扣分,所以才想用其他的方式彌補不足之處,起碼要表現大方一點,不要扭扭捏捏的,她也算是夠敬業了。
真多虧有湘湘從家裡偷渡出來的劇情片當她的學習範例,湘湘她哥應該還沒發現私藏的光碟不翼而飛了吧?
她低垂臻首,一頭直順的長髮遮去了她臉龐,伊勁涯看不清她的表情,他喜歡她的髮型,現在能耐心留這麼長頭髮的女孩不多見,只是她剛才說她是第一次做這種事,為什麼說話的態度像是個老江湖?她風塵味十足老練的口吻與她稚嫩的嗓音搭配實在很突兀令他感覺刺耳。
杜筱月久久等不到他的答案,一顆心緊張得就要跳出胸口,眼角餘光瞄到他正筆直朝她走來,她屏住了呼吸一動也不敢動。
「為什麼要洗?我比較喜歡原汁原味!」尾聲方落,伊勁涯在她還沒反應過來之前撲向她把她壓在身下。
杜筱月嚇得倒抽一口氣,從未和異性如此近距離的貼近,教她慌亂得不知所措,「可、可是我不喜歡……」
「不是我不想尊重妳的意願,但應該要以買方的需求為優先吧?」她晶亮的雙眸盛滿無助,失措的像隻受了驚嚇的小羊,伊勁涯不覺莞爾,方才他差點就讓她純熟的話術唬住了,他不明白她既然承認是初次下海,幹嘛又要假裝經驗老道,她沒發現自己的矛盾之處嗎?
「但是、但是不太好……我、我是說……」
「難道妳出來援助交際之前沒想過會遇到有特殊癖好的客人?」他扯動一方嘴角,微瞇起的雙眼蘊含危險性的暗示,他玩興大開還伸出舌尖輕舔唇周,故作飢渴狀。
杜筱月瞪大了雙眸,乾澀的喉頭使她下意識的吞了口唾液,即使揣摩了幾十部風花雪月的片子,真換成她是主角時,她還是不知此刻該如何反應,那些劇情片中不是沒有類似脅迫變態的場景,只是沒有一個男主角是像她眼前這個男人一樣充滿誘人的魅力,明明下流噁心的言語和舉動,在他身上卻顯得挑逗性感,她不太確定她現在是嚇呆了,還是看傻了?
把自己毫無保留獻給這樣的男人,可能是很多女人夢寐以求的心願,剛才在夜店她也親眼見識過各型各色的女人前仆後繼,她也是不自覺被他吸引才會選中他。
這男人兼具野性和優雅於一身,複雜矛盾卻又不顯衝突,迷人豐采渾然天成無須費心營造,說他是上帝的傑作一點都不為過,形容他是惡魔特地塑造來收服女人心的完美武器也絕對貼切。
眼望著有副白色羽翼的吸血撒旦,杜筱月有想過也許下一秒她就會被生吞活剝,她當然非常恐懼,不過她心裡居然有一絲莫名的期待,大腦甚至不受她控制,等不及自動想像她任他抱在懷裡大快朵頤享用的畫面……
香豔刺激的幻想令杜筱月忍不住臉紅心跳,霎時感覺全身一股燥熱,天呀!長這麼大,她到今天才知道她原來是一枚色女啊!
伊勁涯好笑的望著身下人兒滿臉漲紅的模樣,似乎逗她逗上了癮,越玩越起勁,他半惡作劇將臉埋進她頸窩,故意貪婪的嗅著她好聞的髮香,他喜歡她身上的味道,沒有刺鼻造作的香水味,只有淡淡自然的馨香。
「妳是不是和我一樣迫不及待?」
「我……」噴灑在頸項上的灼熱氣息讓杜筱月更敏感的繃緊了身子,呢喃似的嗓音像是能蠱惑人心的魔咒,教她連逃跑的念頭都停滯遲疑。
「我讓妳來決定要先玩角色扮演,還是我現在就把妳綁起來。」
「綁、綁起來?」杜筱月這下可回神了,還因為過度驚愕差點咬到舌頭。
「妳想直接跳到重口味?」伊勁涯早就習慣看見女人為他癡迷的表情,但癡呆得不惹他討厭,反而還使他好玩發噱的,她肯定開了先例,「真可惜,我本來還想再跟妳多聊一會兒。」
「好呀!那、那我們先聊天好了,你想聊什麼?」杜筱月忙不疊的趕緊附和他,腦中不停思索如何對外求救。
在發現她真的倒楣遇上辣手摧花的變態之後,她已經無暇思考他究竟是天堂還是地獄的代表,任憑這男人符合吸引她的眾多條件,她都決定要放棄原本的計劃,然後找機會落跑,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不過現下好歹證明了上天總算是公平的,看來一切優越的人終究也有不完美,他人格特質變態是看不見的可怕缺陷。
伊勁涯當然明白她被嚇到的原因,讓她害怕就是他最大的目的,知道要害怕還算有得救,最怕就是她目空一切不管天高地厚,那樣病入膏肓的小孩就很難救了。
她可能比他原本以為的再稚嫩一些,還沒機會體驗到特殊的玩法不見得會粗暴,相反的也能很有情趣……
等等!他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居然對一個半生不熟的小女孩起了幻想?
她的氣質容貌的確很不錯,等她再長大一點,肯定更無往不利,能擄獲更多男人心甘情願臣服在她裙下,這樣抱著她,他發現她並不是他原以為的發育還沒完全,相反的,她玲瓏有緻的身材其實豐滿有料。
但是那又如何?他是假裝變態想嚇嚇她,不是真的有興趣殘害國家幼苗的劊子手!伊勁涯意識到不妙,在他男人正常的生理反應開始蠢蠢欲動前,先一步起身離開可怕的誘惑,故作輕鬆的斜倚著沙發扶手,「我們來聊聊,為什麼妳要做這種事?」
身體突然少了伊勁涯的重量,杜筱月的心裡有股說不出來的空虛,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所謂何事,她跟著坐起身子,眉間皺起一抹無奈。
「我媽前陣子被詐騙集團騙光了所有的積蓄,為了怕我跟我弟擔心,她偷偷跑去借錢標會,又好死不死被倒會,雪上加霜事情也曝光,我媽自覺愧對家裡,心理壓力過大得了憂鬱症,我要工作賺錢幫忙還清她借的錢,根本沒時間照顧她,把她送去療養院的費用,加上積欠幾個月的房租,我多兼了好幾份打工,累得快要爆肝,能預支的薪水已經超額,收支都無法打平,要不是走投無路我也不會出此下策。」
「這麼可憐?」伊勁涯不置可否的挑起眉,如墨的眸子裡有淡淡的笑意,他不是沒有同情心,是他並非第一天踏出社會,每個出賣自己的交易背後多少不得已的故事他時有所聞,他相信這其中是有許多身不由己的心酸,可是也有太多是遵循一貫楚楚可憐的模式以博取客人同情。
杜筱月沒有聽出他的不以為意,單純的認為沒有必要特別隱瞞她家中遭遇的不幸,她不是喜歡裝可憐,也沒有埋怨家裡拖累她的意思,畢竟人家是要付錢給她的老闆,應該有權利了解她需要這份工作的原因。
「我也覺得我家這陣子還真是不可思議的倒楣,我是單親家庭長大的,又是家裡的長女,我弟只要不惹禍,我就阿彌陀佛了,根本也不指望他替我分擔什麼。」語畢,杜筱月忍不住悠悠的嘆了口氣。
伊勁涯本來就不期待她會坦白,只不過是隨口問問,但她的悲哀不幸未免太過戲劇化,過份強調屋漏偏逢連夜雨,反而容易引人質疑,雖然他不得不說她的演技精湛,詮釋起無奈的神情入木三分,如果她面前的是一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也許她會成功,這樣老掉牙的苦肉計聽在他耳裡實在令他想笑。
她不像是崇尚物慾的敗金女孩,他可以相信她不是因為愛慕虛榮而出賣身體,她可能是和朋友玩什麼冒險之類的指定遊戲,或者是沒有達到承諾的賭注代價才會這麼做,如此想來她故意要價不斐的原因也算有合理的解釋。
杜筱月望著伊勁涯若有所思久久不發一語,擔心他是否準備結束聊天,她頭皮不由得一陣發麻,苦惱著若是來不及死裡逃生,該如何與他談判,拒絕配合他特別的花招癖好,或者直接勸導他放棄今晚的交易。
「你……」杜筱月才正要開口,伊勁涯忽然站起來朝她逼近,又把她嚇得語無倫次,「你不要、不准……不、不可以過來……靠近我!」她跳起來縮在沙發上一臉警戒,突然的大動作也讓伊勁涯嚇了一跳,兩人僵持對看,在這短短的幾秒鐘,空氣似乎凝結住了,好半響伊勁涯忍俊不禁大笑出聲。
「妳以為妳有辦法抵抗得了我?」
「你、你……我、我會去報警喔!」
她這副滑稽的模樣是打算嚇誰呀?「別忘了是妳找我援交的好嗎?」
「是沒錯,可、可是……並不代表你可以……我是說……」這種高貴精緻的汽車旅館隔音設備應該一流,但這也代表她此刻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嗚……她後悔了啦!電視影片裡的一夜情和買賣交易看起來這麼輕鬆都是騙人的,他是很吸引她,甚至還挑起她小小的色念,可是不管他到底是不是變態,她就是沒有辦法和她不愛的人做那檔事,即使再心理建設八百年都一樣,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她快要哭出來的表情,教伊勁涯又好氣、又好笑,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這年頭的小鬼就是愛高估自己承擔一切的勇氣。不顧她哇哇亂叫,將她一把拉坐在沙發上,從床上拿來外套,取出口袋裡的支票本和慣用的鋼筆,眉也不皺的簽了張三萬元的支票塞進她手裡。
杜筱月才想要歸還支票懇求他放過她時,伊勁涯又把她的外套遞給她,「外套穿一穿,東西要記得拿。」
杜筱月明眸裡還含著眼淚,小嘴張成了O字型,呆呆看著手中支票上洋洋灑灑的數字,儼然還沒搞清楚狀況。
「這裡是很舒適沒錯,但我比較想回自己家睡覺,反正我旅館的錢付了,如果妳想留在這裡睡到中午我也沒意見。」
「你的意思是,你要取消交易?」可是、可是她手裡的支票……
「也不算是完全取消交易。」起碼他還是有履行他這方該付的責任,「我想妳不會想讓差點成為妳恩客的男人送妳回家,看妳是要我載妳出去和妳朋友會合,還是妳要坐計程車直接回家?」他又從皮夾裡掏出兩張千元大鈔,「這些應該夠付計程車錢了。」幫人幫到底、送佛送上天,也沒差這一點舉手之勞。
杜筱月愣愣望著眼前的財神爺,懷疑他是和她尋開心故意耍她,還是他根本是錢太多的神經病,她不敢相信會有這麼好康的事,而且他是什麼時候發現湘湘和恬恬?
「你確定你要給我這張支票?我什麼都沒做耶!」她手上這張不會是芭樂票吧?
「妳現在是在要求我盡消費者的義務嗎?」他上彎的嘴角寫著揶揄。
「當然不是,只是我……」光明的小天使告訴她該展現高風亮節,堅持無功不受祿,另一邊的黑暗小惡魔又拉扯她的良心,告訴她家裡的狀況不容許她和錢過不去。
「援助的目的達到了,剛才聊天就當互相交際過了,希望今天以後,妳不會再為了任何理由被迫出賣自己。」伊勁涯把話說得婉轉,他不是沒有大腦的笨男人,被女人迷得暈頭轉向就瀟灑虛擲千金的男人,不管是什麼原因讓她走上援交這條路,今晚若是沒有達到目的,恐怕她還是會再另尋其他目標,他可不希望下次是在報紙的社會版看到她,不過他知道她方才是真的嚇到了,諒她應該沒有膽子再幹這種傻事才對。
「謝謝你……非常謝謝你!」杜筱月沒聽出他的絃外之音,還把他的話當成了祝福,感激涕零得紅了眼眶。她沒想到這個社會還有這樣不求回報的好人,雖然她剛才差點被他嚇死,也還不知道她手上的支票是不是真的,不過她真的好感動、好感動!
她激動的反應令伊勁涯不知該如何表態,只是但笑而不語,拿起隨意扔在桌上的車鑰匙示意她快跟上。
她還真是入戲,要是他不曉得越是天真無辜的容顏,越可能包藏禍心,可能會信以為真,認為他是做了什麼天大的好事。
倒不是說人心一定險惡,是大部分的人都懂得利用自己優先的條件,就像是稚齡的孩子一般,只消皺起小臉、扁起嘴,想要的東西通常就能手到擒來。
他一時的無聊心血來潮,讓這個小妹妹佔去了一些他計劃補眠的時間,還好他本來就不太受約束,習慣隨心所欲,這也就是為什麼他討厭照計劃進行,偏愛不按牌理出牌的原因了,誰叫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
伊勁涯上車發動了引擎,杜筱月趕緊跟著坐上車,她才不想一個人走出汽車旅館,以免不曉得該怎麼面對櫃檯小姐可能會有的異樣眼光!
伊勁涯見她慌忙的上車繫上安全帶,才又小心翼翼的將支票收進包包,她像是害怕被他丟下的著急,又像是擔心會弄痛手上支票,變化多端豐富的表情反應不覺又扯動他嘴角輕揚,很少能有女人令他感覺如此有趣,這場意外的小插曲,他也不算是浪費時間和金錢,就當是他睡前臨時的小娛樂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