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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涼風冬有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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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華燈初上。
法國古堡中,閃亮的古董水晶燈下,一場化裝舞會正在上演,在場的人們濃妝艷抹、衣著光鮮亮麗,埃及艷後克麗奧佩多拉穿著若隱若現

的透明真絲長裙走過,吸血鬼德古拉從侍者手中拿了一杯血腥瑪麗,裝模作樣的露出他光潔的利牙,留著小胡子的查理卓別林戴著他的帽子、

揮舞著拐杖邀請窈窕淑女奧黛麗赫本一起共舞,狼人、泰山一起在調戲笑得花枝亂顫的精靈女王和瑪麗皇後。
“說真的,我不是很能夠理解,為什麼一個簡單的募款餐會,非得另外再花錢舉辦宴會。”
福爾摩斯擁著卡門在舞池中旋轉著,扯著嘴角皮笑肉不笑的說。
身著貼身黑紅舞衣的卡門紅唇輕啟,笑道:“有錢人太無聊,你若想從他們口袋裡掏出錢來,總是得先娛樂他們。”
“即便此地的老夫人才剛剛意外身亡?”福爾摩斯難以苟同的笑問。
卡門一聳肩,在福爾摩斯懷中旋轉:“根據她兒子所說,這是她的主意,她成立的基金會,繼續舉辦募款舞會,才是她最想看見的事。”
戴著軟呢帽的福爾摩斯嗤笑一聲。
一曲舞畢,另一曲再起。
他挑眉,道:“嘿,探戈,我喜歡,至少我們自己可以先找點樂趣,小卡門,再來一曲吧?你記得怎麼跳探戈嗎?”
“當然。”卡門輕笑,將小手再次交給他,讓他環著自己的腰,在舞池中擺動旋轉,這男人的舞技一向很好,而且不時愛耍些小花招。
他讓她如花的紅裙如浪般翻滾擺動,她踏著鮮明的腳步,舞動著她的長腿,貼著他的西裝褲交會,和他一起在舞池中,隨著俐落熱情的節

奏前進後退。
因為兩人配合的太好,旁邊的人甚至讓出了位置,欣賞他們的舞技。
在他的帶領下,她笑著配合舞曲露出嫵媚的神情,然後旋轉出去,正當他手一勾,試圖要讓她轉回他懷裡時,驀地,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

腰,將她拉到了反方向。
她嚇了一跳,回首只看見一張熟悉的臉。
男人戴著單邊的鏡片,身穿白色的襯衫和剪裁合身的黑色背心,他環著她的腰,繼續隨著探戈的節奏,和她在舞池裡前進後退。
她不敢相信的瞪著身前這打扮成亞森羅蘋的男人,試圖退開,他卻緊抓著她的手,節節逼近,甚至強迫的握著她的腰,將她拉進懷中。
她幾乎是撞進他懷裡的,只能伸手抵擋著他的胸膛,將腳故意用力的插入他雙腿間,想用膝蓋攻擊他的男性弱點,但他在那一秒及時後退

,沒讓她攻擊到。
她接二連三的交換腳步一再前進,他像是早知道的一再退後,然後旋轉到她身側,拉高她的手,迫使她也跟著旋轉,然後將她兩手交錯的

鎖在她胸前,逼得她的裸背還是得靠在他胸膛上。
他的唇擦過她的右耳,深深嗅聞著她的發香,這動作教她想起和他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她不由得輕喘,試圖抽回手,他卻和她十指交扣,

從身後環抱著她。
她火大的故意用鞋跟踩他的腳,趁他吃痛,她轉出他懷裡,他仍抓著她的手,她曲起指尖,讓指甲掐進他的手背,逼得他不得不放開她。
福爾摩斯適時的滑了過來,抓住了她,帶著她舞開。
“嘿,你還好嗎?那家伙是誰?”他在兩人交換腳步時問她。
“我不知道。”她氣憤的冷著臉說:“我不認識他。
“哈。”福爾摩斯輕笑一聲,瞅著她說:”丫頭,我想你在說謊,你一副想閹割他的模樣。”
她為之氣結,更惱,只能繼續道:“我才沒有,我不認識他。”
“是嗎?我不介意,只要你別搞砸任務就好。“福爾摩斯輕佻的挑眉笑著說,然後故意把她又轉了出去,她不敢相信這家伙竟然這樣出賣

她。
她不得不轉,下一秒,她又回到了亞森羅蘋懷裡,他沒有浪費片刻再次環住了她的腰,握住了她的手。
她往後退,他卻用腳勾住了她的腳。
她再次被迫回到他懷中,她第二次試圖踩他的腳,他一把抓住她的大腿,將她的腿拉到他腰側,貼著他的臀,拉著她一起往後退。
她喘著氣,惱怒的瞪著他,他卻只是一臉陰郁的看著她,溫柔的撫著她的臉。
他那表情,讓她心痛,這情緒只教她更火,她忍不住抬手想打他,這男人卻在那一秒,將她整個人抬舉起來,讓她在他肩上繞著脖子轉了

一圈,而且他也同時在旋轉,她嚇了一跳,只能盡力維持自己的姿勢。
因為這似特技的舉動,圍觀的眾人紛紛拍手叫好。
當他將她放下來,她因為暈眩,不得不配合著他的腳步。
他朝她前進,讓她不得不後退,探戈的節奏越來越快,教她抽不出空檔攻擊他,而她不得不承認,他的舞跳得該死的好,她從來不知道這

男人會跳舞。
熱情的節奏接二連三的在空氣中震蕩,她被迫旋轉、踢腿,與他貼著身體,和他交換腳步、前進後退,在他將她半舉起來旋轉時,環抱著

他的頸項,同他一起在舞池裡舞動。
他和她的默契十足,她從來不曾和他跳過舞,他卻清楚知道她會有什麼反應,知道她何時會前進後退,何時會抬手,何時會收腳,他分毫

不差的配合著她。
不知怎地,她忘了自己還在生氣。
他的手指撫過她的肩背、她的手臂、指頭,然後握住她的腰,他的氣息拂過她的頸頂、鎖骨,他強壯的身體緊貼著她的,臀部和她一起左

右前後的擺動,前進再後退。
回旋、滑步、踮腳、昂首——
舉手、轉身、扭腰、後仰——
他手一拉,將她再次拉進懷中。
下一剎,他握著她的腰將她抱了起來,帶著她旋轉,她的手環在他結實的肩背上,感覺自己在空中飛躍。
那一秒,周遭的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他。
她紅色的裙擺如火般緊貼著他的雙腿,似火雲般在空中翻飛,然後他讓她貼著他的身體緩緩滑下來,當她落地時,他的額緊貼著她的,黑

眸深情的注視著她,她情不自禁的撫著他的臉。
他再次後退,她跟著他前進,然後再後退,他的額一直貼著她的,她的手也不曾離開他的臉,當最後一個音符重重落下,他扶著她的腰,

讓她往後下腰時,他也依然那樣貼著她。
世界,在那瞬間,變得好安靜,她只看得見他的雙眼,聽得見他的喘息。
熱燙的汗水從他的下巴滑落她起伏的雙峰之間。
他的唇靠得那麼近,幾乎就要觸碰到她戰栗的雙唇,但如雷的掌聲響起,敲破了那教人意亂情迷的瞬間。
她驚醒過來,他也是。
他直起身子,讓她也站了起來,她強迫自己露出微笑,禮貌的和他一起屈身謝謝眾人的掌聲與贊賞。
然後她抽回了自己的手轉身離開舞池,抓了放在椅子上的宴會包就往外走。
他跟在她身後,她知道。
她加快腳步,穿越了那些打扮得光怪陸離的人群,進入長廊,那是個錯誤,長廊裡沒有什麼人,但他就在後面,她不想回身面對他,所以

她繼續走,幾乎要跑了起來,可他依然在轉角那裡抓住了她,將她拉進了其中一扇門之中。
和燈火通明的長廊裡不一樣,那個房間沒開燈,除了窗外花園裡的街燈,裡面沒有半點照明。
他將她壓在門上,害她手上的宴會包掉了,她看不清他的臉,只聞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她應該揍他的,她抬手是想揍他的,但落下時卻只抓著他汗濕卷曲的黑發,將他拉到唇邊,用力的親吻他。
他沒有抗拒,他比她還要急切,他抓著她的大腿,捧拖著她的臀,將她往上抬,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她甚至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下一瞬

,他已經扯開了她輕薄的底褲,進入她因渴望而濕透的身體。
她顫巍巍的吸了口氣,雙手緊抓著他的發,長腿懸掛在他腰臀上。
很久以前有人告訴她,探戈是最性感的舞蹈,她當時並不覺得,她學這舞只是因為好玩,因為她穿這舞衣很好看,因為身材高身兆的她跳

起來很漂亮,但她現在才曉得,那不是在跳舞,那根本是最火辣的前戲。
他往上再次挺入,進得更深,完完全全的充滿了她,那感覺教她秀眉微擰,咬住他汗濕的頸窩,阻止自己發出聲音。
她可以清楚感覺到他的存在,他灼熱的呼吸,他性感的味道,從裡到外將她緊緊包圍,他有力的心跳撞擊著她的胸口,教她無法呼吸。
她的身體因他而顫抖,她的血液因他而沸騰。
為了她也不清楚的原因,淚水滿溢眼眶,電光石火間,她在難以自己的戰栗中,和他一起攀上了高峰。
該死,她好想念這可惡的男人。
當他將臉埋入她頸窩,親吻她急促的脈動時,那一秒,她忽然領悟眼中的淚水從何而來。
即便過去三個月來,這男人沒有半點只字片語,不曾打過一通電話,或捎來任何訊息,她還是沒有辦法將他遺忘。
她早已無可救藥的——
愛上了他。
他緊緊將她抱在懷中,仍有些暈頭轉向。
她的心跳得好快,和他的一樣,她的味道那麼香,混合著玫瑰和她的汗水,性感誘人的教人發狂。
教他發狂。
一開始,當他聽見她在這裡的消息,他只是想來看看她,他需要看看她。
遠遠的,看一眼也好,一眼就好。
可是舞池裡的她是如此艷光四射、神采飛揚,像朵正在燃燒的花。
而那個男人如此俊帥,是他見過最浪蕩不羈的福爾摩斯,沒有那個角色該有的壓抑與矜持。
她在那家伙懷中舞動、歡笑,兩人之間配合得那麼好,像已經一起跳過了無數次探戈。
他甚至不知道她會跳舞,可她跳得很好,她很享受那支舞蹈,享受那瘋狂的旋轉、性感的擺動。
那讓他氣一窒,教他想觸碰她,想自己是那個和她在舞池共舞的男人,他脫掉了手套,但理智讓他繼續站在舞池外,他從經過的侍者托盤

上,抓了一杯酒握在手中,控制自己。
那是個表演,他告訴自己,她和那男人一定練過這支舞,他這樣告訴自己。
可是,她在笑,笑得如此嫵媚動人,那麼開心暢快。
不覺中他抓緊了酒杯,看著她握著那男人的手,撫著那男人的肩,看著她對那男人輕笑。
她喜歡那個福爾摩斯,她信任那家伙,當那男人將她拋起旋轉時,她沒有絲毫猶豫與膽怯,她知道那個強壯又高大的男人一定會接住她。
我喜歡強壯的男人。
她說。
福爾摩斯穩穩的接住她,沒有顫抖和遲疑,而那家伙甚至比穿著高跟鞋的她還要高上幾公分。
她和那男人看來如此登對迷人,似天生一對。
她看起來像是已經把他忘記,徹底的拋在腦後。
這是他早已料到的事,他或許是她第一個男人,可絕對不會是最後一個,她太美好、太可愛、太性感,當他放手時,就知道絕對會有別的

男人,將她接在掌上,擁在懷中。
他以為他能夠挺受,但知道是一回事,真的看到是另外一回事。
他喉嚨發干的緊盯著她在別的男人懷中,喝掉了一杯香檳,然後又一杯,再一杯——
他不知自己灌了幾杯香檳,然後忽然之間,眼前的一切,教他無法呼吸,再也無法忍受,等他發現時,他已經摘掉頭上的高帽,扯掉礙事

的披風,走進了舞池,將她拉入了懷中。
然後接下來的一切,都變得萬分瘋狂。
他失控了,他知道。
可他想要她在他懷中,他嫉妒那個該死的福爾摩斯,她本來是和他在一起的,他知道他和她一起會跳得更好,她是屬於他的卡門。
他的。
他想要她信任他,比信任那個男人更多;他想要和她一起共舞,進出更閃亮耀眼的火花;他想要證明他是她更好的伴侶,比這世上的任何

人都適合她。
而他想得沒錯,她和他配合的更好,即便在生他的氣,她依然清楚他的反應,知道何時該前進或後退,知道他什麼時候會將她舉起來,什

麼時候又會將她擁入懷裡。
她沒有踏錯任何一步,沒有漏掉任何一拍,即便一開始試圖攻擊他時也沒有。當她開始配合他,所有的一切都完美無缺,呼吸、心跳、節

奏,都在那一瞬間合而為一。
他無法思考,只能帶著她舞動,迷戀的看著她性感動人的舞姿與神情。
那一秒,當他看著她,像是回到了那不可思議的七天。
然後她松開了他的手,掉頭就走,他沒有辦法思考,只能匆忙追上,他不能讓她就這樣走掉。
她在生氣,她很火大,而他只想……他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當他觸碰到她時,他沒有辦法想,他的身體有自己的主意,那一剎,當她在他懷中,當她火冒三丈的親吻他時,他只想和她在一起,再次

在一起,再次擁有她。
而這一切,當他和她在一起時,一切感覺起來那麼的對,如此正確。
她的懷抱,她的味道,她的一切,都讓他感覺像是回
到了家。
她怎麼可以不是他的?怎麼會不屬於他?
他吻著她抖顫的紅唇,呼吸著她的呼吸,感覺她如絲蘿般緊緊的攀著他,像是她不曾將他忘記,好似她也如他一般,需要他才能呼吸,才

感覺到生存的意義。
她咬了他一口,又一口。
他可以嘗到血的味道,也能嘗到她臉上滾燙的熱淚。
胸中緊繃的心,狠狠抽痛著。
“我很抱歉……”他撫著她淚濕的臉,悄聲說。
“不……”她含淚嗤笑:“你一點也不抱歉……我叫你……”
他喉頭一緊,只見她抵著他的額,喘著氣,緊揪著他的衣襟,惱怒的哽咽低斥:“我叫你打電話給我,但你連個簡訊都懶得傳!”
她是那麼氣憤、如此傷心,他痛恨自己這樣傷害她,痛恨他不能將過去全盤翻轉,像刷油漆般將一切塗白。
他抬手拭去她的淚,想開口說些什麼,張開嘴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這沉默,教她更加惱火:“你沒什麼要說的嗎?”
他不知道該從何說起,說他很抱歉?說他不該再出現在她面前?說他只是因為嫉妒所以才會改變主意?還是說他想要她和他一起遠走高飛


他憑什麼?
她有一群關心她的朋友與家人,而他不過是個罪犯,是個幽靈,一個連真正的身分都沒有的人?
所以再一次的,他閉上了嘴。
她不敢相信的看著他,眼裡透著難以置信的傷痛,她閉上眼,成串的淚水再次滑落。
他反射性的再抬手,試圖拭去她的淚,但她撇開了臉,他才發現自己其實連安慰她的資格都沒有。
心,如火燒一般的痛。
沒有想,他嗄啞的張嘴脫口:“我每天……都想打那通電話……”
“你沒有。”她閉著眼,惱火的說。
他捧著她的臉,吻著她抖顫的唇,低語堅持:“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
“但你沒有。”她睜開眼,冷聲說。
“是的,我沒有。”他看著她,喑啞的承認:“但我很想……”
“你可以打給我。”她又氣又惱。
他捧著她的臉,苦澀的凝望著她,道:“我不能……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甚至不應該靠近你……”
眼前男人的痛苦如此明顯,她看不清他的臉,瞧不清他的眼,但她能感覺到他緊繃的身體,察覺到他由內而外輻射出的苦痛。
“為什麼?”她顫聲問:“告訴我,為什麼?”
他想告訴她,真的想。
他想和她在一起,那很自私,可他想和她在一起。
她感覺得到他的掙扎,小手擱在他狂奔的心上,悄聲鼓勵道:“告訴我。”
他深深吸了口氣,那些字句就在喉中,幾乎就要冒出口。
驀地,她背上厚實的木門,被輕敲了兩下。
“丫頭,你在裡面嗎?”
兩人雙雙渾身一震。
老天,她完全把那家伙忘了。
屠歡暗罵一聲,既驚又慌,她不能讓外面那男人看見她這個樣子,她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說教和更多的混亂。
她匆忙將他推開,壓到門邊,悄聲道:“在這裡別動。”
他想開口,她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一邊將自己身上的衣裙拉好,一邊驚慌失措低聲警告他:“不要說話,別亂動,懂嗎?”
她看起來那般慌張,他不得不順從的微一頷首。
見狀,屠歡這才踢掉腳上的高跟鞋扔到遠處沙發旁,再匆匆抹去臉上的淚水,深呼吸了兩次,然後轉身將門拉開。
門外燈火通明,福爾摩斯看著她,挑眉問:“你還好嗎?”
屠歡將垂落臉頰的發絲撥到耳後:“還好,只是新鞋磨得我腳痛,剛剛跳舞又轉到我頭暈,所以找個地方歇一下。”
福爾摩斯眉微挑,但沒多說什麼,只問:“亞森羅蘋和你在一起嗎?”
她心頭微驚,可仍鎮定的道:“為什麼問?”
“雇用我們調查意外的委托人半小時前掛了,被人拿他房裡的火鉗敲破了腦袋,有僕人看見亞森羅蘋之前才從那間主臥出來。”
她一愣,整個人僵住了。
“你說什麼?”
“委托人死了,他房裡的保險箱被人洗劫一空。”福爾摩斯瞅著她死白的臉,說:“現在最大的嫌疑犯就是那名怪盜。”
她沒有辦法思考,腦袋裡一片空白,好不容易才有辦法擠出一抹輕笑,“不會吧?那家伙若真的殺了人,怎麼還敢光明正大的跑到舞池來

和我跳舞?”
“如果他膽子夠大就敢。”福爾摩斯笑著一聳肩,從口袋裡掏出手機,道:“不過我猜我們馬上就會知道,把你的手伸出來。”
她反射性的伸出手,邊好奇的問:“做什麼?”
他從口袋中掏出另一支工具,對著她的手背噴了點東西,道:“他剛剛和你跳舞時沒戴手套,你手背上應該還有指紋。”
聞言,她一怔,差點忍不住將手抽了回來,但已經來不及了,噴出的白霧在她手背上快速凝結,很快形成一層堅硬的半通明薄膜,他用手

機上特別附設的藍色燈光一照,便能清楚看見上面的指紋。
福爾摩斯拿手機對著她手背上的指紋拍照。
她喉頭緊縮,心頭狂跳,用盡了所有力氣,才忍住抽手的衝動。
“OK,我把指紋傳回公司,阿震應該很快能查出他的身分。”福爾摩斯看著她,微微一笑:“話說回來,你確定你沒見過那家伙?我看他

好像認識你。”
她看著眼前高大的男人,再次擠出微笑:“鳳哥,再怎麼說,我現在可是世界知名的模特兒,認識我的人可多了,但我可不見得每個都能

認得。嵐姊呢?”
“在犯罪現場,你沒接手機,她要我先過來找你,怕那怪盜尾隨在你漂亮的小屁股後面。”
“最好我們的工作都能這麼輕松,我手機剛關靜音,沒有注意。”說著,她故意往後退了一步,然後才姿態輕松的轉身往沙發那裡走去,

彎腰拾起丟在地上的高跟鞋。
鳳力剛倚在門邊輕笑,“你不認識他,為何還一副想將他千刀萬剮的模樣?”
“你剛沒看到嗎?他故意吃我豆腐,我最討厭那種色狼了。”她拎著高跟鞋在沙發上坐下,一只一只套上。
“是嗎?”他挑眉,感覺手機震動了一下,低頭看著螢幕,然後吹了聲口哨。
“怎麼了?”她抬起頭,只見如兄長般的鳳力剛穿著福爾摩斯的裝扮倚在門框上,打扮成亞森羅蘋的傑克就杵在門後,兩個男人之間只隔

著那扇門板,同時看著她。
鳳力剛瞅茗她,扯著嘴角道:“嵐姊在保險箱那裡也采到了指紋,是同一個人。”
“同一個?”她心跳一停。
“沒錯,同一個。”鳳力剛點頭。
手機又再次震動。
鳳力剛低頭再看,然後咕噥一聲:“奇怪。”
她喉嚨緊縮,不由自主的看著那個在門後的男人,他站在陰影之中,但他全身緊繃,本來垂放在身側的手,已不自覺緊握成拳。
她聽見自己啞聲問:“怎麼了?阿震哥查到他是誰了嗎?”
“不是誰。”鳳力剛笑著道:“是鬼,根據資料,這家伙已經死了二十二年。”
她一怔。
“等等,上面寫說他只有八歲?”鳳力剛納悶的擰著唇,然後往下滑動螢幕,才恍然大悟:“這個指紋的主人,二十二年前就已經失蹤,

所以才有指紋紀錄在案,後來他被判定為死亡。看來,那失蹤的男孩沒死,還長大了。”
門後的男人,動也不動,像是已經石化。
鳳力剛搖著手機,然後在收到另一個訊息時,笑了出來,道:“哇噢,不得了,看來我們釣到大魚了。阿震從監視錄影帶中截取了他部分

的臉部影像,這家伙真的很厲害,他利用那亞森羅蘋的高帽子遮住了大部分臉部的鏡頭,但你知道你哥有多恐怖。”
是的,她確實知道,阿震哥是天才,而且是個世界級的電腦駭客,如果他想找人,沒有人躲得過他的追蹤。
她盯著那家伙,幾乎無法呼吸。
“阿震拿好幾張不同角度的截取照片合成出那男人的下半部臉,然後比對過去幾年的失竊案。”鳳力剛瞧著她道:“那家伙竟然是那個幽

靈。”
“幽靈?”她感覺像是在夢游般的問。
“就是多年前偷遍各大藝術博物館和富豪名家,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幽靈啊。”鳳力剛說著,然後笑道:“啊對,你當時忙著升學,還沒進

紅眼,所以不知道,那家伙從來沒被抓到過,武哥有一次接了案子,差點逮到他,那一次連屠勤也在,但最後還是被他跑了,他碎念了好幾個

月呢。”
“他是小偷?”她喉嚨發干,不敢相信的瞪著鳳力剛和那個男人看。
他還是沒有動,卻像是要被那門後的暗影完全吞噬淹沒。
“沒錯,據說只要付他錢,他幾乎什麼都能幫忙弄到手,鑽石、名畫、珠寶、名琴、瓷器、鐘表,甚至埃及木乃伊,不管那是什麼樣的東

西,無論那東西放在什麼樣的鬼地方,設置了什麼樣的保全,他都能如入無人之境。因為沒有人查得出他的身分,加上他來無影去無蹤,我忘

了是哪一國的警察還是記者,開始稱呼他是黑夜中的幽靈,從此所有人都這樣叫了,大概有長達六七年的時間,他搞得五大洲的警方和保險公

司雞飛狗跳的,然後就像出現時那樣突然,他忽然之間就收手了。像泡泡一樣,啪的一聲就消失不見。”
她沒有辦法好好思考,她被新接受到的這些訊息撞得暈頭轉向。
鳳哥的手機又響,這次是來電,他接了起來。
“我收到了,屠歡沒事,她腳痛,在書房裡。”他對她擠眉弄眼的道:“沒有,我當然沒有趁機偷懶,只是順便撒了泡尿。是的,好的,

遵命,大姊頭,我們馬上過去。”
他裝模作樣的舉手敬了個禮,才按掉了通話鍵,屠歡站起身,極力鎮定的道:“你知道,我想我真的需要去一下化妝室,你先過去吧,我

一會兒就過去。”
鳳力剛挑起了眉,雙手抱胸的瞅著她,沒有動。
忽然間,她知道這男人察覺了些什麼。
她聽見自己的心跳,如雷般在耳中鳴動,有那麼一秒,她害怕眼前這她視如兄長的男人會當場拆穿她,然後他一扯嘴角,直起身子,嘻皮

笑臉的開了口。
“快去吧,憋尿對身體不好。”
即便是在這種情況之下,這話還是讓她差點笑了出來。
然後,鳳力剛當著她的面,握住了門把,替她帶上半開的門。
門後的男人,仍站在那裡,似一尊石音,如一只雕像。
她走上前,來到他面前,看著他捏黑暗中蒼白的臉。
“他說的是真的嗎?你是小偷,是那個幽靈。”
他喉嚨緊縮著,然後擠出了一個字。
“是。”
這個答案讓她渾身一顫,“你做了什麼?你到這裡來,是為什麼?偷東西?”
“是。”
她震懾的看著他,冷聲再問:“你殺了人?”
“沒有。”他啞聲告訴她:“我拿了保險箱裡的東西,但我沒有殺人。”
“保險箱上有你的指紋。”她惱怒的指出這點。
“有人陷害我。”他下顎緊繃的說:“我從進去到離開,都不曾遇到任何人,我不會犯下留下指紋這麼初級的錯誤。”
“你就把指紋留在我身上了。”她憤怒的指責他。
“那是因為我需要——”他脫口的話到一半,驀地又收住。
“需要什麼?”她瞪著他問。
他深吸了口氣,望著她啞聲坦承:“我需要觸碰你。”
這句話,狠狠的擊中了她的心,她沒有想到會聽到他這麼說。
可惡!該死!她好想揍他!
她臉上憤怒又痛苦的表情,讓他心痛不已,不禁往前一步,離開了那黑暗的陰影,抬手輕觸她的臉,但她反射性的退了一步。
“你到紐約是為什麼?為了大都會博物館裡那幅莫內的畫?對不對?”
她離開紐約的那一天晚上,那幅畫就被偷了,她沒有聯想起來,但當他的身分揭曉,所有的一切都因此浮現。
他僵住,收緊舉在半空的手。
她瞪著他,難以呼吸的問:“那天晚上,你出去做什麼?去踩點?”
罪惡感在他黑眸中閃現。
屠歡驚愕的看著他,不自覺的撫著心口,霍然領悟:“你不是特別來找我的,我只是順便。”
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愚蠢成這樣,她自嘲的笑著,無法置信的說:“天啊,我只是順便……我是個白痴,真正的白痴!”
她譏諷的笑語和悲憤的神情如針般戳刺著他的心,見她氣憤的伸出手,握住了門把,他忙伸手抓住了她。
“不是這樣的,喬依——”他解釋著。
可在那一秒,所有被欺騙的傷心、憤怒與痛苦全都在她心中爆發了出來,她想也沒想就揍了他一拳,同時抽出大腿上的刀,回身劃過了他

的手臂,逼得他松手後退,然後一刀砍向他的臉。
他側過臉只以分毫之差閃過那一刀,擋掉了另一把黑刃,然後抓住了彎刀的刀背,幾乎在同時抓住她握住黑匕首又揮過來的手腕,跟著反

身霍然以手臂將她壓制在牆上。
“該死的!你不是順便!那個工作才是順便!你不是!”他痛苦的看著她,額冒青筋的粗聲說:“那七天,和你在一起的那七天是我這輩

子擁有過最美好的日子,我從來沒有……我不曾這麼想要一個人……不曾如此渴望和誰在一起……”
窗外的街燈灑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臉龐,她的刀在他臉上劃出了一道輕淺的刀痕,鮮紅的血迅速滲了出來,她能清楚看見他痛楚滿溢的黑眸

,看見他苦澀的表情。
“你不是……我沒有殺那個人……”他心痛的看著她,嗄聲強調:“我沒殺人,我不是殺人凶手……”
看著眼前的男人,她只覺憤恨不已,恨自己竟然那麼想相信他,恨自己竟然還會心疼他。
忍著幾近奪眶的淚,她強迫自己冷著臉,瞪著他說:“這不是你說了算的,我需要證據。”
“你可以相信我。”他黑眸深深,喑啞的出聲懇求:“相信我。”
她痛恨他讓她陷入如此的境地,痛恨他這樣要求自己,痛恨他這麼輕易的就能影響她。
所以她張開嘴,冷酷的告訴他。
“我不能。”
他氣一窒,渾身微微一顫,像被她戳了一刀。
凝望著她,他松開了手,幾乎是有些踉蹌的退了開來。
“你利用我。”她咬緊了牙關,死命忍住那幾乎要奪唇而出的哽咽,彎下腰拾起掉落的宴會包,才再一次的握住門把,冷硬的道:“我不

會讓任何人這樣利用我,如果凶手不是你,我們的人會查出來,如果是你做的……”
她喉頭一哽,抬眼看著他,輕啟紅唇,一字一句的道:“我會親手將你送進牢裡。”
然後,她打開了門,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留他一個人在黑暗之中。
看著關上的厚門,男人伸手耙過黑發,終於再壓不住脾氣,不禁握緊拳頭,重量的擊打在牆上。
那一拳,讓他指節破皮,震得他虎口發疼,卻依然無法舒緩心中的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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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潔明《罪愛》(下)【紅眼意外調查公司2】--END

罪愛(下)【紅眼意外調查公司2】-黑潔明

【內容簡介】
有的人生來就只屬於黑暗,他就是這樣的人
他是黑暗中的怪物,屬於黑暗的世界
從小到大他總是渴望得不到的東西
家人、朋友、戀人,以及如她一般的女子——
她是他的希望,他的光明,是他唯一想要的珍寶
但同時,她也是他難以啟齒的盼望與渴求
是他這輩子一個可望而不可及的美夢……
其實一開始他只想她是朋友,希望能分享她的生活
可是越了解她,越被她與眾不同的魅力深深吸引
她不只長得美,就連個性都直率得好可愛
明知道不應該對她起心動念,可他忍不住
尤其關於她的那些八卦緋聞幾乎要搞瘋他
嫉妒那些男人可以匹配她,可以光明正大站在她身旁——
天可憐見!這女人竟然關心他、在乎他,更喜歡他
心防逐步被她用愛蠶食鯨吞,眼看就要招架不住了
沒想到那些肮髒罪惡的過往,竟在這時悄悄偷襲而來……

出版日期:2012/1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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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白。
強力的白色燈光無聲的亮起,直射進她的眼,讓世界變成雪白一片。
有那麼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在舞台上,還聽到了無數快門按下的聲音,可下一秒,某只手緊緊扯著她的頭發,用力的往後拉拽著,拉得她整個頭都仰了起來,讓她以為
自己的頭皮像是要被整個剝下,她痛得張開了嘴,抽了一大口氣,當氧氣灌入缺氧的心肺中,衝上了腦袋,她才發現方才那些快門聲只是她的幻覺。
她在白熾灼熱的燈光下眨著眼,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冰冷的水從她幾乎已經麻痹的臉上與濕透的長發滑落,滴進她半濕的領口,浸濕她的背後,讓她渾身直打顫。
原本幾乎快要爆開的心髒大力跳動著,輸送著血液,讓因昏厥而麻痹的神經恢復過來,冷與痛同時上湧,陣陣戳刺著她。
“不好受,對吧?又冷……又餓……又痛……”
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溫暖的氣息拂過她已經凍得快沒有知覺的耳,灌入腦海,稱贊著她。
“你很有毅力,非常有耐力,許多男人在這時,早就已經放棄。”
“你的肺活量很好,有練過是吧?”男人笑著,道:“但是你還能撐多久?十分鐘、二十分鐘?世界紀錄是多久?有超過二十分鐘嗎?你覺得你能打破世界紀錄嗎?”
她當然不能,不過她不需要說出來,這男人很清楚。
他扯著嘴角,說:“你知道為什麼我要在這桶水裡加上冰塊嗎?”
她知道,但她保持著沉默,曉得對方就是要嚇她。
“當人的中心溫度低於三十五度時,就會失溫,你的心跳會加快、血壓增高,甚至意識喪失,運動失調、失語,這是輕度失溫。”
她專心讓自己呼吸,一邊顫抖,一邊試圖吸收更多氧氣。
他語帶笑意,緩緩的說:“如果繼續下去,當你的體溫往下降到三十至三十四度,這個時候你的肌肉會開始僵硬,本來加速的心跳反而會開始變慢,變得很慢很慢,你的肺會無法完全擴張,讓你開始缺氧,造成瞳孔放大,還會出現幻覺。噢,這個時候,你就不會顫抖了,因為那個自體保護的機制已經受損。”
她不讓自己去聽他說的話,但那不容易做到。
該死的,她清楚她已經在臨界點了!
而那個男人,依然不肯放過她,他猛地將她的腦袋壓回前面的那桶冰水中。
她沒有試圖掙扎,那沒有用,她雙手被反綁在身後,這男人的力氣太大,她不可能掙脫的,而掙扎會消耗氧氣,她很清楚,安靜的待著才是上策。
可是水好冰、好冷,凍得她渾身打顫。
這一回,他沒有折磨她太久,她還沒失去意識,他就將她抓了起來,但她清楚那並不是他良心發現,或想憐香惜玉,他只是想讓她感覺恐懼,讓她品嘗恐懼的滋味。
果然當他再次貼上前來時,他只繼續用那邪惡的聲音恐嚇大口喘氣的她說。
“然後,你的體溫會下降到三十度以下,你會出現呼吸窘迫,甚至停止呼吸,肌肉會因為缺氧造成橫紋肌溶解,凝血功能也開始喪失,你的心髒會出現問題,心室心房震顫、房室傳導阻斷,心跳停止,嘩——”
他在恐嚇她。
而,該死的,是的,這他媽的有用。
她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感到害怕,她不想死,當然不想,她的心跳已經開始變慢了,不再跳得有如跑百米。
“當然,在你忍不住時,你會想要張開嘴,即便你的理智瘋狂在腦袋裡大叫你在水中,你還是會想要張嘴試圖呼吸,這個時候,那冰冷的水會大量灌進你的肺中,燒灼著你的肺,感覺會很像燙傷,你知道凍傷和燙傷其實是很像的嗎?我們的神經,有時會無法分辨這兩種感覺,很奇妙,不是嗎?”
男人說笑般的問,然後他又再次將她壓回那倒滿冰塊的水中。
她無法控制淚水湧出眼角,她他媽的該死的痛苦,她甚至快要感覺不到身體的顫抖。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又將她拉出水面,冰冷的水再次從她的頭臉滑落,將她身上的衣裙浸得更濕更冷,奪走她更多的體溫,她唯一慶幸的,是那些折磨她的冰水,遮掩了她示弱的淚水,它們混在一起,一並滑落。
但他清楚她有多痛苦。
“你知道,你可以不需要忍受這些,只要你說出來,說出來他在哪裡,告訴我要怎麼聯絡他,你就可以得到解脫,一碗熱湯,抹了奶油的熱面包,一張溫暖的毛毯。”
她好一陣子沒吃飯了,她幾乎能聞到那湯的味道,感覺到奶油在口中融化,溫暖她的胃腸與心肺。
“或許,我還能讓你泡個熱水澡。”
對此時此刻的她來說,那真的聽起了像天堂。
她渴望不已,痛苦得幾乎無法思考,淚水再次滑落眼角。
過去這段日子,她做了許多選擇,她一直不覺得自己做了錯誤的決定,但或許她還是錯了,錯信了人……
“你何必包庇他呢?畢竟你會落入這種處境,就是因為他欺騙了你。他騙了你,就像他騙了我一樣,他是個騙子,你很清楚。”
是的,他是個騙子,他騙了她。
像是察覺了她的軟弱,洞悉了她的想法,男人溫柔的嗓音再次響起,道:“親愛的,現在你想說了嗎?”
她的牙齒因為冰冷而疼痛,她看不清楚男人的臉,太靠近的燈光模糊了一切,她知道此刻,她的嘴唇一定因為冰冷和缺氧而發紫甚至變白,她顫抖的張開嘴。
“你……”
那一秒,男人閉上了嘴,她感覺到他的期待之情,他靠得她更近,試圖要聽清楚她說的話。
她試了兩次,才從那僵冷的唇吐出一句話。
“你的嘴好臭——”
她惹火他了,她知道,她笑了出來。
她聽見自己的笑聲,沒想到她竟然在此時此刻還笑得出來,因為如此,更加的開心,她像那些沒腦袋的金發尤物般咯咯咯的笑著。
他不會讓她好過的,她清楚,但這感覺真他媽的爽。
下一秒,那王八蛋用力的將她壓入冰水中,她迅速閉上了嘴,但仍因此喝到一口冰透的水。
這一次,他沒有讓她起來。
她怎麼會讓自己陷入這種狀況呢?
她在冰冷的水中想著。
她不應該相信那男人的……真的不該……
他欺騙了她,就像每一個人說的那樣,但當她再次陷入昏迷時,她只記得他的懇求,記得他那雙黑得發亮的眼。
相信我。
他說。
而他的吻讓她心跳加快,無法思考,她幾乎能聞到他的味道,感覺到他的唇舌,但現實中,只有冰冷的水包圍著她,麻痹著她。
相信我……
她的意識開始渙散,體內的氧氣耗到了盡頭。
冰冷的水不知何時灌入了嘴裡,被她吸進了缺氧的胸肺中,那好痛,真的好痛,像被火燒一樣的痛,就如那變態王八蛋說的一般,可她已經不太能思考了。
她不應該信任他的,但她向來就很頑固……

第一章
那,是一個老舊的旅館。
旅館房間的地毯像是經年不換,空氣裡無論何時來都飄散著霉味與消毒劑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寂靜的黑夜中,男人在一只表面早已因長年使用充滿刮痕的玻璃酒杯中,倒入了酒紅色的液體。
坐在又硬又小的單人沙發上,他看著窗外的城市夜景,那著名的鐵塔早已不知在何時熄滅了燈火,只有隱約的身形在黑夜中靜靜杵立。
大提琴深沉哀傷的樂聲從收音機中流瀉而出,他應該要躺回床上去,但剛結束的那件案子,讓腎上腺素還像余震般在他體內回響,他清楚他還無法睡著,而他已經厭倦了瞪著天花板,小小輕啜了一口酒,他讓那葡萄釀的液體安慰自己。
他閉上眼,聆聽那優美的樂聲。
柴可夫斯基的夜曲,作品十九第四首。
他讓自己沉入那樂曲中,等待腎上腺素退去,等待那熟悉的疼痛一點一滴的爬滿占據全身。
恍惚中,他感覺自己像是秋風中飄蕩的落葉,被那蕭瑟的冷風和音樂拋到了半空,旋轉、飄落,又被迫飛舞著……干枯……碎裂……
半夢半醒間,他似乎睡著了一會兒,又好像沒有。
不知過了多久,某種輕微的震顫響了起來,是手機,他讓它震了一陣子,直到它快掉落桌沿,才閉著眼,伸出手接住了它。
“傑克?”
“我是。”他說。
“為什麼那麼久才接電話?”
對方的質問,讓他濃眉微蹙,但他依然合著眼,冷淡的回道:“我在睡覺。”
“你聽起來不像在睡覺。”那男人咕噥著。
他裝沒聽到,只耐著性子問:“什麼事?”
“有件案子,在巴黎,老板希望你能接手。”
聞言,他睜開了眼,看著窗外的夜色,遠處東方的天際線,已經微微的泛著淺淺的藍。
他應該要去休假,他的腎上腺素退了,全身都在酸痛,像被重量級拳王狠狠毆打過十個回合,但他不想再窩在這屋子裡,感覺自己像個干枯的葉子,碎成了千萬片,他不喜歡那個感覺與念頭。
他聽見自己開了口。
“把資料傳給我。”他說,然後按掉了通話鍵。
他喝掉了那杯冰塊旱已融化的酒,看著天色緩緩亮了起來,當太陽升起,所有的景物都從深藍轉為粉紅,再變為金黃。
緊緊相鄰的屋瓦,在街頭佇立的街燈,河道中緩緩流動的河水,跨過河道的石橋,與那高高聳立的鐵塔,逐一亮了起來。
日光,驅散了薄霧,將這城市一一添上了顏色。
這城市很美,像是永遠都不會改變。
可這只是錯覺,他知道。
他將那一滴不剩的玻璃杯放回桌上,打開手機,查看對方傳來的資料,然後套上灰色的風衣外套,離開了那間房,走入巴黎的清晨街頭。
自殺案。
這種案子通常不會引起大規模警方的注意,當然自殺者若是政商名流,那就另當別論了。
雖然案發至令已超過五個小時,但對方一個小時前才報案,案發現場外依然停放了不少警車,甚至還有些得到消息的記者等在外面。
這一天,風和日麗,街旁的行道樹,遮擋了些許陽光,徐徐而來的清風更是帶來一絲涼意。
他停好了租來的車,抓握著在路邊小店買來的咖啡,喝完了最後一口,並等到警方和主人確認了他的身分,才被放行走進那間豪宅。
這棟巴洛克風格的屋子裡,有著寬敞的玄關和巨大的穹頂,穹頂上頭還有著名家繪畫的天使和雲朵,他在門房的指示下,一路往前走,穿過懸掛著水晶吊燈的大廳,走上鋪著地毯的樓梯,經過擺放各式各樣藝術品的長廊。
長廊上有許多房間,有些房門半掩,有些房門則是打開的,一名少女哭倒在母親懷中,幾對還穿著睡衣的夫妻正在被員警盤問,兩三個僕人聚在角落,臉色蒼白。
他繞過那些人與警員,才來到那間主要的房間。
一走進去,他入眼就看見那整片的綠與藍,藍綠之間點綴著幾許的粉,他停下腳步,看著那幅巨大的睡蓮油畫占據了整面的牆。
這幅畫雖然巨大,但很美,看似凌亂的筆畫,卻勾勒出清爽的風景,站在這裡,他幾乎能看見那水光蕩漾著,感覺到微風輕拂過湖面。
他拉回神智,只需要一眼,屋子裡誰在做主就能清楚明白。
屋主不在現場,屋子正中,一名較為高階的警探忙碌的指示分配著工作,幾名員警蹲在一架平台鋼琴旁邊,對那仰天朝上的屍首采證,屋內左側另外幾名員警則正在問案,他們將那些僕人與擠進來查看現場的來賓各自帶開,詢問案發經過。
他不再擋在門口,只晃進屋裡,來到警探身旁,一邊欣賞那幅美麗的油畫、觀看現場情況,一邊豎起耳朵聽著員警與那位看起來像總管的男人問答,耐心的等待警探理會他。
“昨天晚上,宴會一結束,布萊克大師就先回房了。”
“他是單獨一人回房的嗎?”
“是的,我看見他獨自一人離開了音樂廳。”
“你知道他何時回到這早的嗎?”
“不,我不知道布萊克大師何時回來的。”
“你半夜有聽到任何異常聲響嗎?”
“沒有,我一覺到天亮。”
員警一邊錄音,一邊還拿著筆記本記錄著重點,然後他讓那名發已灰白的總管離開,換下一個人詢問。
警探緊擰著眉,對著另一名員警低咆:“我們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外面擠著一堆狗仔,到底是哪個王八蛋把消息泄漏出去的。珍妮,法醫和救護車到底在哪?”
“被塞在路上,正趕過來。”叫珍妮的制服員警頭也不抬的說。
滿臉胡碴子的警探抱怨咕噥著:“狗屎,我最討厭處理這種名人自殺的命案了,等救護車趕到,外面他媽的恐怕會像星光大道一樣擠滿了人,這些神經質的音樂家,就算死了都還要找麻煩。”
男人聞言挑了下眉,只是再看了眼那個仰天倒地的布萊克大師。
警探的手機在這時響了起來,他接起來,聳起眉毛大聲應答:“我是安利。長官,我知道,我也不想——”
警探閉上嘴,臉色鐵青的聽訓,然後解釋道:“裝屍體的救護車遲到了——”
那手機裡傳來咒罵聲,他再一次閉上嘴,翻著白眼聽對方大聲咆哮,等到對方喚氣時,才開口說。
“長官,如果可以,我們當然不希望布萊克大師拿著點四五的手槍,一槍把自己的腦袋轟掉——”
警探又一次閉上嘴,無聲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門口又走進來一人,不像男人那般不顯眼,那女人進來時,每個人都注意到她的存在,當然也包括他和那位被長官教訓的警探。
這女人有著細致典雅的五官,一頭烏黑的長發被優雅的挽成了發髻,其上還簪著裝飾的小花,與垂落在她烏黑秀發上的白色珍珠。
她上半身穿著白色的蕾絲襯杉和薰衣草色的小外套,下半身則是一件以好幾層米白色蕾絲交疊在一起的及膝蛋糕裙,修長的腿上套著同樣薰衣草色的長靴,靴跟至少有三吋高,而說真的,她本來就很高了,那雙靴子讓她幾乎能俯視現場大部分的男人。
可即便身材高身兆,她看來依然有種精巧的感覺,像是櫥窗裡被施了魔法才因此動起來的皇家骨瓷娃娃。
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恐怕還是因為她把自己那張臉用化妝品塗得超級白,白得莫名吊詭,那讓那張白臉上又濃又黑的睫毛和纖艷欲滴的紅唇異常鮮明。
這裡是巴黎,巴黎常有奇裝異服的人,但那都是在時尚秀裡,很少有人會穿著這麼奇特走在巴黎街上,更別提闖進命案現場了。
她在入門後,停下腳步,神色自若的環視現場,完全無懼旁人驚訝的視線。
他注意到她手上戴著白色的蕾絲手套,右手還拎著一個小小的以珍珠和蕾絲縫綴成的宴會包。
她和這個地方是如此格格不入。
室內一片沉寂,每個人都呆看著她。
然後,她朝注視她的人們露出了讓男人們屏息的微笑。
跟著,他聽見了某人從遠處傳來的咆哮,幾乎在同時,他從眼前這詭異的畫面中醒了過來,聽見身旁的警探尷尬的咳了兩聲,回答長官的問題。
“是,我還在。是,他是自殺的,我確定,場面不是很好看。”
對方又說了些什麼,但已經降低了音量。
他看見那個神秘的女人移動了腳步,卻不是退出房門,反而朝那具屍首而去,沒有人記得要阻止她靠近,包括那幾名鑒識員。
“我會盡快處理,我們會通知家屬。”警探說到這裡,一名員警遞上來一支手機,老警探接過手,看著手機上的螢幕,道:“我們已經找到他家屬的聯絡電話了,不會讓家屬慢半拍才從新聞上看到。是,我會代市長獻上他的哀悼之意。”
那警探快快說完那通電話,按掉手機的通話鍵,快步上前來到那女人身邊。
“小姐,抱歉,你是布萊克大師的親人嗎?”
“噢,不是。”她抬起那美麗的瓜子臉,微微一笑,用那軟軟的口音,以法文回道:“我不是布萊克大師的親人。”
說著,她拎著那小包包優雅的蹲了下來,打量審視著那具屍體,她的神態自然而輕松,好像她看的是一件美麗的家俱,而不是一具腦袋被爆掉的屍體。
布萊克大師的正前方看起來好好的,但他那朝下的後腦袋可是像被打爛的西瓜一樣整個爆了開來,棕發周圍全是血跡,他所處身後的牆上也是。
警探被她嚇了一跳,忙伸手拉住她的手:“小姐,這裡不是博物館。”
她再抬首,瞅著那警探緊抓著她手臂的手,挑起了秀麗的眉。
她有一種高雅的氣質,宛若皇室貴族,幾乎在第一時間,那警探不安的松開了手,但仍堅持的道:“布萊克大師不是展覽品。”
見他縮回了手,她滿意的再微笑,軟軟同意道:“他當然不是。”
“米契。”誤以為她也是昨夜的來賓之一,警探揮手召來手下,和她道:“小姐,我是安利隊長,請你和米契一起到旁邊去,他會和你解釋發生了什麼事,也麻煩你配合我們對布萊克大師自殺案的調查。”
再次聽到這個錯誤的判斷,男人忍不住開口插了嘴。
“他不是自殺的。”
一句話,卻同時出自兩張嘴。
男人愣了一下,發現另一個開口的人,是那名神秘的女子。她聞言也挑起了眉,眼裡露出欣賞的神色。
警探皺起了眉,瞪著眼前這女人和一旁的男人,脫口道:“什麼意思?他當然是自殺的,那把槍都還在他手上。”
“在他的右手上。”男人指出重點。
女人又瞧他一眼,微微再一笑,然後拎著她手上的小珠包,瞅著那警探道:“只要認識布萊克大師的人都知道,雖然他和慣用右手的人一樣以右手持弓,但他實際上卻是個左撇子。如果你想自殺,絕不會以非慣用手持槍,因為要是一個不小心手滑的話,沒死成更慘。”
警探一愣,臉色難看的道:“你怎麼能確定?他既然能用右手持弓,恐怕也早習慣以右手做事了吧?”
“那確實是有可能的。”女人點點頭,眨了眨她的大眼睛,然後轉向了他,用那有著長長睫毛,畫著厚厚紫色眼影的雙眸,瞅著他,笑問。
“先生,你說呢?”
他微愣,挑起了眉,在那一秒,他相信她其實很清楚答案是什麼,但她只是把問題丟到了他身上。
但那警探擰起了盾,將視線橫了過來,一臉凶惡。
他瞅那粉唇輕揚的女人一眼,然後才看著那安利隊長,道:“他若是吞槍自殺,那把槍不可能還在他手上。那是柯爾特點四五的手槍,開槍後,槍的後座力會讓那把槍掉到地上。”
她點了點頭,賞了他另一抹微笑,轉頭再看向那警探,“所以,這不是自殺案件,這是謀殺案。我相信如果你去測試他持槍的袖子,不會發現任何硝煙反應。”
“為了什麼?”安利隊長不開心的瞪著她質問:“每一個人都說布萊克大師是一個好好先生。”
“也許是為了一把琴。”她說。
“什麼?”安利隊長惱怒的揚高了聲音。
“我剛先上樓到他借住的房間看了一下,也問過房聞裡的員警,到處都沒看見他的那把小提琴,對吧?”
“那是禁止進入的,你怎麼——”安利氣得想敲那個亂講話的員警,直接回頭對手下咆哮:“珍妮,在布萊克大師房間的家伙是誰?叫他立刻來見我!”
“你不需要責怪他。”那畫著大濃妝的美女揮了揮戴著蕾絲手套的手,柔聲道:“他只是回答了瑪麗夫人的問題。”
“瑪麗夫人?”那是屋主的老婆,不過那女人已經四十八歲了,他剛剛才見過她。安利一愣,瞪著眼前的女人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抱歉,忘了自我介紹,是我的錯。”她將那可愛的小嘴張成O字形,不好意思的伸手輕點了下粉唇,才笑著打開了她的小包包,伸出戴著手套的小手,掏出一張純白的名片交給他,道:“安利隊長你好,我是紅眼意外調查公司的調查員,喬依絲。瑪麗夫人在今早發現這個意外後,特別請我來協助調查。”
“我不管你是誰,這裡是命案現場,不許任何閑雜人等——”
“我知道,但請放心,我並不打算干擾隊長您辦案,只是夫人希望我能提供您一些協助,好找回失竊的小提琴。”
在一旁的制服員警米契一聽,忍不住插嘴道:“怎麼可能有人會為一把小提琴殺人?這實在是太蠢了。”
“如果只是普通的小提琴,那當然是不可能。”女人看著那年輕的員警微笑,道:“但為了布萊克大師的這一把,就有可能。”
“為什麼?”米契困惑的問。
“因為那是安東尼奧‧史特拉底瓦裡制作的小提琴。”喬依絲說。
米契還是一臉困惑,隊長安利也是。
喬依絲將視線拉到他身上,微笑:“我想這位先生比我更清楚這把名琴的歷史。”
看著那女人眼中莞爾的笑意,男人好心的告訴眼前這兩名顯然對樂器一竅不通,也完全沒有興趣的警察,開口解釋。
“史特拉底瓦裡是生於十七世紀,歿於十八世紀的制琴師,他制作的大提琴與小提琴,是世上最好的名琴。史特拉底瓦裡所制作的小提琴最近一次在倫敦的拍賣,成交價是九百八十萬英鎊,相當於一千兩百多萬歐元。若有人想拿這把琴去換錢,就算是在黑市中,也能輕易賣到相當好的價錢。”
這金額讓安利隊長聞言一下子白了臉,咒罵出聲:“狗屎!為什麼沒人告訴我?珍妮!湯米!你們是怎麼問宴的?把羅維先生和瑪麗夫人請過來!”
說完,安利隊長凶狠的轉過身來質問他。
“還有你,你又是誰?”
他朝隊長微一頷首,從灰色的風衣口袋中,掏出一張名片遞過去,回答:“寇爾比保險公司保險調查員,傑克。寇爾比保險公司替羅維先生承保了布萊克大師這把小提琴的保險,我們公司需要找回這把小提琴。”
“替羅維先生承保,什麼意思?”安利濃眉一揚。“這不是布萊克大師的小提琴嗎?”
喬依絲抬起一根食指,道:“事實上,這把小提琴是瑪麗夫人當初出嫁時帶來的嫁妝,只是瑪麗夫人覺得小提琴若沒人使用就是死物而已,所以二十年前才借給好友布萊克大師。”
“借了二十年?”安利更狐疑了。
“瑪麗夫人欣賞布萊克大師的才華,因此承諾將出借這把琴給布萊克大師使用,直到他往生為止。”屠歡看了那個面容冷硬的保險公司調查員一眼,挑眉強調,“這把琴的主人是瑪麗夫人。”
他沒有和這女人爭論,只一聳肩,淡淡道:“我對主人是誰沒意見,我只負責替公司把琴找回來。”
“很好。”她滿意的露出微笑,“我也是。”
他和那位美女一起走出了大門。
“我需要搭便車。”她撐起管家遞給她的美麗小洋傘,用那雙濃黑神秘的大眼瞅著他,伸出戴手套的小手,微笑:“可以麻煩你送我一程嗎?”
他看著她的手,沒有伸手去接,只點點頭。
“當然。”他朝街上那輛破車一指,“我的車在那。”
看見那輛破舊的車,她沒露出任何嫌棄或退卻的模樣,只是下了階梯朝那舊車走去,恍若那是皇家馬車一般。
他舉步跟上,發現她走起路來也很好看。
“所以你是保險公司調查員。”當他來到身邊時,她開口問。
“是。”
“也許我們可以合作。”她瞥了他一眼,微笑提議。
“也許。”
“除了這是件偽裝成自殺的強盜殺人宴之外,你還看出什麼嗎?”
“偷東西的人,不是專業的小偷。”
“怎麼說?”她好奇的瞧著他。
“專業的小偷不殺人,殺人只會惹來更多的麻煩,引起警方更強烈的不滿和追蹤。”他回答了她的問題,替她打開了車門,看著她說:“如果我們要合作,我需要你剛剛偷拍的那些照片。”
她愣了一下,然後笑了出來:“你怎麼知道我有拍照?”
“你手上的包包。”他瞧著她,直視著女人神秘的大眼道:“那不是手拿包,但你卻常常摸它,調整它的位置。”
她睜著烏黑的大眼,露出無辜的微笑:“也許我只是不想它翻到反面去。”
“合作的首要條件,是我們得交換彼此的情報。”
她巧笑倩兮的問:“假如我真的有現場的照片,你有什麼情報可以和我交換?”
“沒有。”他告訴她。“還沒有。”
她又挑起了眉,然後微笑:“那麼或許等你有情報之後,再來找我吧。”
他跟著挑眉,“或許。”
那烏黑靈動的大眼閃過一絲光芒,跟著她收起了傘,欠身坐進了車裡,他替她關上了門,繞過車子,上車坐到
了駕駛座,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問。
“你想去哪裡?”
“凡爾賽宮。”
這個回答讓他一愣,那是個觀光聖地,他想不出她去那裡是為了什麼,不過也沒有多問。
他載她去凡爾賽宮。
“謝謝你的便車。”她指示他將車停下後,禮貌的和他道謝。
“不客氣。”他沒有將車熄火,只朝她一頷首,看著她開門下了車。
她打起小洋傘,頭也不回的往前走進那觀光聖地,他則把車子回轉,慢慢往前開,他可以從後照鏡裡,看見那女人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消失在人群中,他將車停在一輛休旅車旁,熄了火,然後下車。
要找到那女人不是很難,她比大部分的女人高,而且還撐了一把傘,他很快就發現她的存在,他隔了一段距離跟在她後面,穿過了人群,沒多久,他就看見那女人快步走進了一個有守衛的花園。
那是一場名牌的時尚秀,花園外有告示的牌子,他故意撞倒了一個工作人員,扶對方起來時,順便扒走了那人的工作證。
他脫掉風衣塞在一旁樹叢裡,解開襯衫上方幾顆扣子,卷起衣袖,扛起一箱擺在小貨車旁的箱子,輕而易舉的就從另一邊入口混了進去。
花園裡人來人往,每個人都在准備著即將開始的服裝秀,他很快辨識出正式的舞台是靠噴水池那邊,那裡兩旁搭了遮陽的白色帳篷,帳篷下擺滿了椅子,已有記者和貴賓陸續入座。
而靠樹叢這邊的則是臨時搭起來的工作區,到處都是頂著一張白臉和特殊發型的模特兒,有好幾個都穿著和那女人同色系的衣服。
他不知道那女人混進這服裝秀是為什麼,但顯然她早有准備。
他不認為這場秀和那把小提琴有什麼關系,時間太短了,她不可能在去現場時,就已經知道要先打扮好,他猜這是她另一件案子。
他對她的另一件案子沒興趣,但他確實對她手裡擁有的東西很感興趣,所以他扛著箱子來回在後台帳篷間走動,在那些蒼白的臉孔中,尋找那張同樣蒼白的臉。
老實說,他花了一點功夫才找到她,這裡到處都是和她打扮差不多的高身兆女子,但發色和她一樣烏黑的倒沒幾個。
他發現她時,她正在一張全身鏡前,讓一個穿著真絲襯衫的男人替她補妝。
“天啊,屠歡,你是跑哪去了?你瘋了嗎?你差點要來不及了!”
“我這不是來了嗎?”
“是啊,你穿著全套的行頭跑出去,要是你沒回來,我就等著被蘇殺頭了。”
“別擔心,是蘇請我幫她阿姨一點忙,她知道我會趕回來的,若我來不及,也會通知她,讓她找人頂替我的。”
“問題是衣服在你身上啊,美女!你又不是不知道,這些都是只有一件而已。”
“所以我回來了啊。”
她嬌笑著,一臉輕松的走到另一位等著出場的模特兒身後排隊。
就在這時,花園中傳出了重裝搖滾樂,模特兒隨著鮮明的節奏一個接一個的繞過比人還高的綠樹牆,走了出去。
從旁邊的電視螢幕上,可以清楚看見模特兒們走到噴水池展示身上衣服與行頭的模樣。
當那女人真的走出去時,他愣了一下,才發現原來她真的是一個模特兒,她走台步走得有模有樣,完全不輸其他名模,事實上她比其他人看起來都還要輕松自然。
難怪她走起路來那麼好看,即便穿著奇裝異服,被人盯著看也不以為意,她早就習慣被人注目了。
他觀察著她,發現她手上還捏著那個宴會包,但他也注意到那些模特兒不是只穿同一件衣服。
她們每個人都會至少再換上一套,那表示她等一下會必須將那包包放下來。
他在後台等著,果然沒多久,她回到了後台,將那宴會包交給了一個管理服裝的人看管,然後去換了另一套衣服。
她再次走出去出現在螢幕上時,他放下手中的箱子,找到機會摸走了那個宴會包,裡面沒有多少東西,但那東西不難找,那是一只紅寶石做成的項鏈。
她在出場前都還掛在脖子上,但出場後這項鏈就不見了。
他掏出那項鏈,那重量不對,果然宴會包只是她的障眼法,這紅寶石項鏈才是正主兒。
他將它翻轉到背面摸索著,很快找到了開關,他以拇指推開,下面出現一個傳輸的連結孔。看著那東西,他一扯嘴角,把項鏈放進自己的口袋裡,將那宴會包放回原位,快步離開了後台。
電話鈴響了三聲後,被接了起來。
“什麼事?”
熟悉的聲音一開口就是直接而簡單的問題,讓她忍不住揚起嘴角:“阿磊,是我。”
“我知道,什麼事?”
她家這大弟向來是這德行,她早已習慣,可她清楚他其實是個外冷內熱的家伙:“你在電腦旁嗎?”
“對。”
“麻煩你幫我看一下,我現在的位置在哪?”
男人沉默了一秒,很快領悟到一件事,他平鋪直述的說:“你搞丟了項鏈。”
天啊,她家這些聰明的男人真是讓人又愛又恨。
她一手叉著腰,一邊好笑的道:“阿磊,你知道,男人要是夠聰明,這種時候就知道要裝傻一下,你要是每次都直接戳破女人的謊言,會被秀秀討厭的。”
“秀秀不會對我說這種謊。”他冷淡的說:“那條項鏈不只是搜證的相機,我們讓你隨身攜帶,是為了以防萬一。”
她吐了下舌頭,回道:“我知道,可以請你幫我看一下,它在哪裡嗎?”
“你遇到扒手了嗎?”
她看著天花板,心虛的說:“差不多。”
“你答應桃花,絕不會讓項鏈離身的。”
“阿磊,你知道我比你大一歲吧?”她好笑的提醒他:“況且你應該曉得,如果我不夠格,武哥是不會讓我出任務的。”
“你在出任務嗎?我以為你只是去巴黎走秀。”
“只是設計師請我幫她親戚尋找失物。”她輕描淡寫的說:“不是什麼大案子。”
男人聞言,清楚她刻意省略了其他事,但他沒多追究,只道:“你很清楚,那條項鏈能讓桃花安心。”
沒錯,她很清楚,她也曉得他們會多擔心,阿磊是過去這些年來,承受最多關注的人,所以她才找這家伙幫忙,因為她知道他絕對會幫她這個忙,他們沒有人想讓長輩們擔心,也不想引起更多注意。
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打給了阿磊,而不是聯絡掌管電腦室的阿震哥,阿震哥雖然沒有武哥那麼愛碎念,但是他的保護欲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她從小就最怕惹他生氣了。對老爸和其他人她都可以撒撒嬌蒙混過去,小哥可沒那麼好應付。
握著手機,她一邊穿上牛仔褲,一邊道:“我會把項鏈找回來的,只要你告訴我它在哪裡,你找到它的位置了嗎?”
“當然。”他告訴她頂鏈所在的位置,“那是間旅館,三一八號房,訂房的人是傑克‧史派羅,寇爾比保險公司的保險調查員。”
“就是他。”她松了口氣,道:“阿磊,幫我一個忙,別和桃花說這件事,我不想讓她擔心。”
“那就別讓頂鏈離身。”
她舉起手笑著伸手朝遠方幾萬裡外的大弟敬禮,道:“是的,長官!等我拿回來之後,一定會記得把它隨身攜帶的!”
拿她沒辦法,男人頓了一下,才放緩音調,交代道:“自己在外面多小心注意。”
“我知道。”
“巴黎入夜後很冷,記得加件外套。”
說真的,雖然被碎念有時很煩,但離家千萬裡時,她還滿開心聽到家人的關心。
“阿磊。”
“嗯?”
“我愛你。”她半惡作劇半認真的說。
男人在電話線那頭再次沉默,她清楚他臉上一定浮現難為情的模樣,那讓她輕笑出聲。
果然,下一秒只聽他粗魯的道:“別惹麻煩。”
“遵命。”她笑著應道,這才掛掉了電話。
跟著,她的手機再次響起,是阿磊傳來的新訊息,上面除了詳細地址,還有地圖和某人的背景資料。
她開心的吹了聲口哨,抓起小包包,將手機扔了進去,和工作人員打了招呼後,心情愉快的到大街上招了輛計程車跳了上去。
春有百花秋有月
夏有涼風冬有雪
若無閒事掛心頭
便是人間好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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