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紅蓋頭被挑開以後,呈現在燭光下的是一張嬌俏芙蓉面,眼是水波橫,眉是黛峰聚,瓊瑤鼻,櫻桃唇,實實在在的美麗佳人。
洞房中原本等著看熱鬧的媳婦、小姑娘們都瞪大了眼睛,似乎沒想到傳言中剋死過三個未婚夫的『掃把星』居然是這樣一個大美人,她們以前都猜測一定是個面醜心惡的可怕女子呢。
當新郎倌冷冷的視線在房中掃了一圈,湊熱鬧的女人們才像驚醒過來一般,急忙擠出大大的笑臉,七嘴八舌地讚歎起來新娘子的天姿麗色。
喜婆子也來湊趣,說:「新娘子美貌可人,好比天仙下凡,與咱們老爺文曲星下凡正好是天生一對,恭喜老爺,賀喜老爺了。」
新郎館嚴肅刻板的英俊面龐總算露出些微笑意,但也只是點了點頭。
喜婆子又伺候著新郎新娘將衣帶結在一起,結成同心結,然後兩人並坐著喝了交杯酒,就算禮成了。
新郎館之後還要去前庭招待賓客,因此喜婆子將兩人的衣襟重新解開以後,他就站了起來,看了看房中的女人們,淡淡地道:「忙碌了一整天,大伙兒也該餓了累了,前面我讓人準備了上好的酒席,各位請入席吧。」
話說得好聽,但明顯就是要把人從洞房裡趕出去了。
小媳婦和姑娘們互相望望,好吧,人家新郎倌心疼新娘子,不忍心被鬧洞房折騰著玩了,咱們也別惹人嫌,走人吧。
等人都散乾淨了,新郎叫進了自己的貼身大丫鬟知微、知柔,以及新娘子的陪嫁大丫鬟和煙、和霞,命令她們準備熱水給新娘子梳洗,史吩咐等會兒先讓新娘子吃點飯食,別一直乾等著他回來。
四個大丫鬟齊齊屈膝,恭敬應了聲『是』,尤其是和煙與和霞,覺得新郎館實在威嚴不可親,好像萬一有一點兒做得不好,就會被嚴懲。
等新郎走出房門,和煙與和霞悄悄對視一眼,調皮的和霞悄悄吐了吐舌頭,眨眨眼,用口型對著和煙暗道:厲害!
和煙心有餘悸的點頭,原本以為新郎娶了如今第一世家原府唯一的千金小姐是高攀了,更何況他還是續弦,她家小姐進門還不是原配,只能屈居繼室,實在是太委屈了,可是如今看到新郎嚴肅端莊又英俊逼人的樣子,和煙與和霞也不敢再存了輕視怠慢的心思,現在她們反而要為自家小姐擔心了,不知道這位曾經連中三元的狀元老爺會不會很難伺候?會不會苛待她們小姐啊?
說起來她們小姐原宜之樣樣皆好,要容貌有容貌,要才學有才學,女紅針黹,琴棋書畫,樣樣都有涉獵,並且大部分還很精通。美貌可人,溫桑賢淑,知書達理,這樣的女子打著燈籠全天下也找不到幾個,可她們堪稱十全十美的小姐,只有一樣不好,而且還是致命的缺陷——命不好。
算命先生說小姐命硬,剋夫,搞不好還會剋子。
可不是嗎?自從原宜之十一歲開始議親以來,前後說了三門親事,都是出身良好世家的公子,結果原本身體健康的三位公子都先後死去了,或因疾病,或因意外事故,都是倉促去世,讓人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也讓對方的父母家人痛不欲生。
原府位高爵顯,乃當今第一世家,議親的人家不敢追究,可是原宜之剋夫的傳言已經遍及京師,自她十六歲之後,再也沒有正經人家敢和她議親。
如今原宜之已經二十歲,算是老姑娘了,父母為了她的婚事實在發愁,好不容易有個出身、相貌、才華、前程都還不錯的人主動上門提親,原府的當家主母鄭氏自然大喜過望,可是詳細一打聽,才知道此人已經過了而立之年,足足比原宜之大了十歲,而且還是續弦,先前的原配夫人因難產去世幾年了,只留下個遺腹子病懨懨的,還不知道能不能成人。
好好的黃花大閨女,誰願意去做解夫的繼室填房呢?如果先前的原配夫人美有留下子嗣還好點,可如今還留下一個嫡子,那麻煩就更大,一進門就要做娘,遇到這種事,誰也不會多開心。
鄭氏為此很是猶豫,於是轉身和當家老爺原北顧商量,也詢問了原宜之生母周姨娘的意見,周姨娘也是猶豫,覺得不好想推拒,可是自家女兒剋夫的傳言實在要命,又怕錯過這村再沒這店,女兒總不能做一輩子的老姑娘不嫁人吧?
原北顧對唯一的女兒很是疼愛,為此特意命幾個兒子多方打聽此人的家世、為人、才學、經歷等等,再三調查的結果都很令他滿意,而且此人如今正得皇帝的青睞,前程無限光明遠大,雖然做繼室有點委屈了寶貝女兒,但原宜之說起來也只是姨娘生的庶女,又有個剋夫的不良名聲,能遇到這樣的婚事,也算萬幸了。
於是在耽擱了半年之久後,景國立國以來目前唯一連中三元的狀元郎謝雍成為了原府的女婿,原宜之的夫婿。
科舉制度稱鄉試、會試、殿試的第一名分別為謝元、會元、狀元,合成『三元』;接連在鄉試、會試、殿試三場大考中,都考中了第一名,便稱『連中三元』。
這種人,百年難出一個,如果真出了一個,那絕對是全國轟動,連當時在位的皇帝都會覺得臉上增光,與有榮焉。
連中三元,對於文人來說,是無上的榮寵,子孫都能夠跟著沾光幾輩子。
『連中三元』與『三元及第』還是有區別的,連中三元也屬於三元及第,但三元及第不一定是連中三元。
三元及第雖然也是鄉試、會試、殿試都中過頭一名,但是在三場大考中,基本上是指的在鄉試與會試之間可能間隔了幾年,甚至鄉試、會試中部可能落榜過,隔過幾年再考,中了第一名,也能稱為『三元及第』。
連中三元的要求就極度嚴苛了,以謝雍為例,他秋闈參加鄉試中了第一名,緊接著次年春闈參加會試仍然中了第一名,再之後的殿試又被皇帝御筆欽點為狀元,三場大考不能有中斷與間隔,這才叫『連中三元』。
要知道每場科考的主考官都不同,主考官的喜好也不同,要想讓每場科考的主考官都欽點同一人為第一名,這種機率實在罕見。
歷史上的每個朝代或長或短,兩、三百年,或者三、五百年間,能出現一兩名連中三元者就很是榮幸了,很多朝代甚至終此一朝都可能遇不到一個。
謝雍少年就富有才名,十三歲就過了院試,成為生員秀才,可是隨後他的父親病逝,他守孝三年,本來他十六歲打算參加鄉試,結果母親又大病,時人以孝為先,他為照顧母親又荒廢了三年。
直到十九歲他才正式參加科舉,然後就在鄉試、會試、殿試中一帆風順連中三元,成為狀元後他被當時的宰相,也是他那一科的主考官丁士章相中,極力推薦自家的女兒給謝雍,當時還算年少皮薄的謝雍推卻不過師恩盛情,再加上寡母也滿意攀上這門貴戚,於是就娶了丁家女兒丁錦繡為妻。
丁錦繡出身尊貴,又是嫡女,性格難免有點驕縱,婚後多次與婆婆發生爭執,甚至後來謝母一怒之下離開京城,返回老家居住。
丁錦繡入門三年沒有生育,謝母以無子為名,賜給兒子一個小妾玲瓏;錦繡不甘示弱,抬舉了自己的陪嫁丫鬟青黛為妾,婆媳二人繼續鬥法。
但恰在此時丁錦繡懷孕了,卻因為懷孕期間依然婆媳不和,再加上看著丈夫的兩個小妻爭風吃醋,心中煩悶,身體越來越差,到最後難產,拚著自己送命,保住了兒子。
謝雍在嫡妻去世之後,至今已經五年,身邊的人都極力勸他續弦,一個大男人沒有一個正經的妻室主持內闈,終究不方便,日常生活且不說,就連人情禮往都不方便,他總不能讓小妾出頭露面吧?那還不把人家那些正妻給得罪光?筒直太著不起人了。
身為連中三元的大才子、京城新貴、皇帝眼中的紅人,謝雍雖然是續弦再娶,依然炙手可熱,登門說親的媒婆幾乎絡繹不絕,但是誰也沒想到,萬分挑剔的謝雍最後居然選中了京城最著名的『掃把星』——原宜之。
原宜之出身豪門世家不假,想與原府攀上親戚的人很多,這也不假,但是原宜之的命格實在太凶了,接連議親三次都剋死未婚夫,誰還敢拿自家的小命開玩笑?
所以謝雍一說要到原府提親,立刻一堆人反對,不僅他的寡母極力抗拒,就連親威朋友都勸他莫要胡鬧,萬一被剋死可不是好玩的。
謝雍卻道:「大家說她剋夫,算命先生也說我命硬剋妻呢,這樣說來,我們可不是天生一對?」
原府主母鄭氏親自拿著謝雍與原宜之的八字,請了皇家欽天監的監正合八字,倒是正如謝雍所說,兩人八字極為相合,的的確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佳偶。
至此,謝雍與原宜之的婚事才議妥,最終成就了這樁姻緣。
四個大丫鬟伺候著原宜之沐浴梳冼,換上了內室穿的便裝,因為是大婚之喜,自然還是大紅色的。
一切收拾妥當,知微又命小丫鬟送上來熱呼呼的飯食,原宜之吃了一點,便推說飽了,實際上是她沒什麼胃口。
原宜之真沒想到自己亥能有這樣出嫁成親的一天,而且夫婿據說還是人中龍鳳,諸多人羨慕。
接連三次議親失敗後,原宜之都認為自己命不好剋夫了,她曾經很認真地勸說父母,莫要再為她的婚事傷神,命不好她認了,父母在時她就在父母跟前盡孝,父母百年之後,她就剃了頭髮去做尼姑,清清白白一輩子,也不算不好吧?
誰會想到,會有一位才華卓著的狀元郎向她提親呢?
到現在,原宜之都有些如在夢中,她覺得不可思議,也曾暗中猜測謝雍是否為了攀附原府而提親,可是她後來仔細瞭解了謝雍的情況後才知道,謝雍其實很得聖心,根本不需要攀附任何權貴。
謝雍當年連中三元後,就進入翰林院做了修撰,從六品,官職算高,而且三年後直接進入戶部,一躍成為戶部郎中,正五品,一下子官升三級,羨煞多少人。
而且謝雍很得當今皇帝玄昱的青睞,經常宣召他單獨覲見,這是難得的聖恩,明眼人都知道謝雍的未來前程不可限量,所以他雖然只是戶部的附屬官,他的頂頭上司戶部尚書也對他極為客氣。
綜合各種消息,原宜之倒搞不清楚謝雍為何選中她做繼室了?
難道他就不怕她『剋夫』的名聲?不怕她給他帶來惡運?
所以,原宜之出嫁的心態極為複雜,一半確實是新嫁娘的欣喜與對未來婚姻生活的美好憧憬;另一大半卻是忐忑不安與各種擔憂;擔憂自己會給夫婿帶來惡運、擔憂自己無法討得婆婆的歡心、擔憂無法做好繼母等等。
天色漸漸暗沉下來,前庭的喧囂聲已經弱了許多,原宜之猜謝雍應該快回來了,不由更是心頭小鹿亂撞,越發緊張起來。
和煙看得出小姐的異樣,便體貼地靠近她,為她揉捏著僵硬的肩膀和手臂,在她耳邊悄聲道:「小姐且放寬心,奴婢覺得姑爺雖然看起來嚴肅古板,可是目光溫和,又體貼小姐,剛才不就把那些看熱鬧的閒雜人等趕出去了嗎?想來不會難相處的,而且奴婢聽人說,男人年紀大了會體貼女人,小姐以後一定會苦盡甘來,等著享清福呢。」
原宜之笑了一下,她也希望如此,在娘家看到了大哥和大嫂鶼鰈情深,看到了二哥對沖喜的小妻蘇抹徽百般呵護,她又何嘗不希望遇到良人,夫妻二人恩愛攜手百年呢?
可是這謝家,據說上頭有個極為厲害的婆婆,下頭又有個身體孱弱的嫡子,中間還有兩個千嬌百媚的小妾,這日子真的能過得順心如意嗎?
原宜之很想歎氣,可是大喜之日,歎氣不吉利,她也只好強行壓制下去,保持著臉上溫柔的笑意。
就在原宜之忐忑緊張地等待著夫君回來時,洞房簾子外有人喊道:「啟稟夫人,老夫人不好了,請夫人前去照看。」
原宜之吃了一驚,急忙站起來,問道:「婆婆怎麼了?可要緊?」
外面傳話的小丫鬟道:「老夫人最近一直為了婚事忙碌,雖然身體不好也強撐著,今兒個夫人進門,老夫人太開心了就多喝了兩杯,誰知道犯了眩暈的老毛病,而且比以前越發厲害呢。」
在聽著小丫鬟回話的時候,和煙已經為原宜之準備好了外出的衣裳,和霞又取來了大紅羽緞披風為原宜之穿戴好。
原宜之跟隨著小丫鬟出了房門,問道:「可請了大夫?」
小丫鬟道:「知彰哥哥拿了老爺的印信去請太醫了。」
原宜之點點頭,謝雍很得皇帝青睞,謝家能請得動太醫也是能理解的。
和煙與和霞卻在後面彼此對望使眼色,兩個大丫鬟都覺得此事蹊蹺,而且老夫人行事明顯不妥當,就算她身體略有不適,真的就嚴重到需要把新娘子從新房裡叫到她跟前伺候?
這也太不尊重新娘子了吧?把新娘子一輩子一次的美好洞房花燭夜當成了什麼?故意搞破壞嗎?
看那小丫鬟口齒伶俐的模樣,一點也沒有焦慮之色,明顯老夫人病不重,根本就是不安好心吧?
和霞忍不住問道:「不知這位姐姐如何稱呼?」
小丫鬟道:「不敢當,奴婢甘草,不過是老夫人跟前專管跑腿的小丫鬟。」
和霞笑道:「甘草姐姐,老夫人病倒了,可叫了姑爺,啊不,可叫了老爺過去伺候?」
甘草怔了一下,回頭看了和霞一眼,目光中帶了審視,卻笑著回道:「老爺在前庭招待貴賓,老夫人吩咐了不許打擾他,萬一得罪了貴客就不好了。」
和霞對和煙眨眨眼,扁了扁嘴,卻沒有再說話。
很明顯,老夫人這是故意折騰她們小姐呢!
新婚之夜,居然還把新娘子從洞房裡叫出來伺候婆婆,太過分了!
和霞握了握小拳頭,心裡忿忿不平。
原宜之的神色倒是淡然,她預料到謝母一定極為厭惡自己這個『掃把星』做她的兒媳,進門後大概會刁難她,只是沒想到謝母如此沉不住氣,洞房之夜就迫不及待要給她一個下馬威了。
謝母的院子松鶴園是謝府中最大的一座,雍容靜穆,端莊氣派。
金陵謝府的府門牌匾上『狀元府』那三個子可是當今皇帝玄昱御筆親書,府邸也是皇帝御賜給謝雍的,已經過戶給謝家,變成謝家的私產,而不再是官府踢給大臣的普通宅邸。
有些得勢的大臣也會得到皇帝恩踢的宅邸,但是這種宅子的歸屬權還是屬於官府,一旦在佳的官員去世或者貶職、離職等,宅邸就會被官府收回,官員的家眷往往會被迫返回老家,不然在京城連個落腳之地部會沒有。
而玄昱顯然很厚待謝雍,直接把位於尊貴豪華地段的一座偌大府邸賞踢給了謝家,並且將之變成了謝家的祖產,官府將來不會收回。
謝府雖然清貴,但還是無法和當今第一世家的原府相提並論,謝府面積相對小很多,是一座七進的宅子,前三進屬於外宅,後四進則屬於女眷居住的內院,頗為寬敞的後花園位於第六進,第七進則是女僕們居住的後罩房,後罩房隔一條窄巷外就是臨街的高牆了。
謝母的院落松鶴園位於第五進,最是疏朗軒闊,而且臨近後花園,便於老人家散心。
謝雍與原宜之的新房位於第四進的正院清越園,正院東西兩側各有一個附屬院落,分別住著謝雍的兩個妻室玲瓏和青黛。
謝雍日後如果再有了兒女,女兒長大些可以搬進第六進後花園中的閨樓,而兒子長大了,則要移居到第三進的外宅,這就是嚴格的男女有別。
今日謝雍續弦大婚,其排場並不亞於當年他迎娶丁錦繡,丁錦繡的父親雖然曾為宰相,但還是無法和原家的勢力相比,只是丁錦繡是嫡女原配,今天的原宜之是庶女續弦,名義與位分上總顯得弱一些,但是今天來的客人卻比當年還多。
謝雍還在前庭招待紛紛擾擾的各路賓客,原宜之在小丫鬟的帶領下已走進謝母居住的松鶴園。
謝母居住在堂屋的東裡間,此時她正躺在大床上,身後靠著厚厚的大迎枕,額頭上蓋著布巾,臉色有些蒼白,氣色倒真的是不太好。
謝雍的父親去世時,謝母才三十二歲,到如今守寡已十七年,一個婦道人家辛辛苦苦地把兒子拉扯大,眼看就要到知天命之年,兒子卻非要娶一個『掃把星』進門,謝母覺得自己沒被氣死已是命大。
謝母身高瘦削,頭髮已經花白,但是梳理得很整齊,即便是躺在床上,頭髮也紋絲不亂。她的眼角嘴角都有深刻的皺紋,這讓她看起來顯得很嚴厲,比起那些養尊處優白白胖胖的貴夫人,謝母身上歲月的滄桑刻痕要來得明顯很多。
原宜之看著謝母的模樣,心裡歎了口氣。
將心比心,如果她處在謝母的位置,自己唯一的兒子娶個掃把星,也許與掃把星圓房之後兒子就可能橫遭不測,那恐怕自己也未必能比謝母看得開,所以她對於謝母的行為並沒有什麼埋怨之意。
「娘,您好些了嗎?」原宜之雖然是庶女,但畢竟是原府出身的大家閨秀,第一次與謝母在這種尷尬局面下相見,依然落落大方地行禮問安。
謝母躺在床上,半瞇著眼,斜斜地瞥了原宜之一眼,見她穿了身大紅的宮緞襖裙,襖裙用上金絲銀線繡著纏枝的花開並蒂圖案,燦爛輝煌又精緻漂亮,原宜之身段曼妙,緊身的襖裙襯托出她已經發育完全的凹凸身材,再加上鴉羽一般的黑亮秀髮,羊脂白玉一般的美麗面龐,確實瞬間就能吸引住男人的目光。
謝母不自覺地皺了皺眉,她不喜歡太妖嬈的女人做自己的兒媳婦,可是已經二十歲的原宜之顯然比當年十六、七歲還未發育完全的丁錦繡更誘人,兒子還不知道會不會被迷了去。
「死不了。」謝母冷冷地回了原宜之一句。
原宜之笑一笑,也不把謝母冷漠的語氣當回事,轉頭問謝母身邊伺候的婆子:「嬤嬤,娘以前也有眩暈之疾嗎?可有丸藥備用?」
趙嬤嬤是謝母的陪嫁婆子,她的丈夫是謝府的外管家,她是內管家,在謝府相當有實權,她對謝母很忠誠,但也很有眼力,她從原宜之一進門就開始審視這位新進門的夫人,見原宜之不僅外表脫俗,氣質高雅,連行為舉止都落落大方,毫不拘泥扭捏,就算明知被婆婆刁難,也沒有怨色,不知道是城府太深,還是真的教養良好、天性良善?
不管如何,趙嬤嬤都認為原宜之不是個簡單的女子,且不說她娘家背景的強大,只她本人怕也不容易對付,自家老夫人恐怕比當年對付丁錦繡還要困難了。
趙嬤嬤向原宜之屈膝行禮,才恭謹地回答道:「回夫人,老夫人這眩暈之症已經有七、八年了,平時注意保養例也無礙,就是累不得氣不得,常備的丸藥還有些,剛才已經服用過了。」
原宜之點了點頭,立在床前,又看了看謝母的氣色,才道:「媳婦剛進門,就累得娘病例,都是媳婦的不是,娘還有什麼需要,請盡管吩咐。」
原宜之面含微笑,言語真誠,不管她的賢慧是不是裝出來的,此時謝母也發不出火來了。
謝母雖然對待媳婦嚴苛,但也算書香之家出身,不是那種只知道一味撒潑耍賴的鄉下村婦,但是她今夜無論如何也不肯讓兒子與新媳婦圓房,所以她就只好裝病,歪在大迎枕上哼哼唧唧,一副很不舒服的模樣。
原宜之見謝母不說話,只是閉著眼睛哼唧,便在床前的圓凳上坐下,又問了趙嬤嬤太醫還要多久才能到來,然後對丫鬟知微說:「你去前院稟告老爺一聲,就說我今夜要陪著婆婆,不回去了。」
謝母又瞥了原宜之一眼,沒有吭聲。
知微出去沒一會兒,謝雍卻隨著她一起回來了。
謝雍的目光在原宜之身上迅速掃了一眼,見她端莊溫柔,不急不躁,臉上沒有半點不耐與怨色,他冷肅的眼底閃過一絲欣慰與暖意,隨即他也走到謝母床前,道:「娘,兒子今夜也在您身邊伺候。宜之剛進門,什麼都不瞭解,讓她在一邊學著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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