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蘇薇亞婚紗集團於二○○一年在台北市設立了集團內最佳模範的旗艦店「奧蘿拉」，五層樓的獨立建築，細細地畫分為一樓的貴賓接待大廳、二樓的精緻禮服大廳、三樓的訂制禮服設計室兼美容中心，還有四、五樓的攝影棚。
而其網羅的各界人才及優越的服務，也使得「蘇薇亞」成為婚紗界中首屈一指的經營團隊，更成了政商名流的最愛，在同業間站穩了腳步。
而范書茴，便是「蘇薇亞」的首席禮服設計顧問。
在接到一樓門市小姐的通知後，范書茴跟助理一塊帶著資料來到位於三樓一側的接待室，等著今日這位嬌客的來臨。
聽說今天這位準新娘，可是國內知名金控公司的小公主，怠慢不得。
才剛坐下來，吩咐助理去準備茶點，范書茴就發現資料少了一份，正想趕回去辦公室拿，門卻無預警地同時間打開，重重打中站在門後的范書茴，讓她重心不穩地向後跌去，撞上了沙發椅背，悶哼了聲。
「對不起。」才來沒幾天的門市助理眼見自己闖下大禍，連忙道歉。「我不知道門後有人……我……」
她是真的很緊張啊！怎麼辦？害得首席設計師受傷，會不會等等下樓就有人叫她收東西走人啊？
「沒關係。」范書茴穩住了身子，顧不得後腰傳來的疼痛，先安撫起眼前這個看起來完全慌了手腳的小妹妹。「沒事了，妳先下樓吧！下次記得先敲門。」
「是。」門市助理驚惶地又看了范書茴一眼，確定她沒有生氣甚至還掛著恬靜的微笑，這下放下心來，聽話地走出去。
菜鳥新人離開後，范書茴才發現她把客人給帶上來了。
「不好意思，請坐。」帶著歉意的笑容抬頭準備面對這對來頭不小的新人，卻直直望進一雙帶笑的黑眸。
「妳要不要先坐下來休息一下？」不只眼睛，趙書元連聲音也有掩飾不住的笑意。「我看妳剛剛撞的那下不輕。」
「不要緊。」范書茴仍是掛著淡淡的笑容，引領他們入座。「我想我的身體還禁得住一、兩下的意外，倒是耽誤到您的時間就不好了。」
趙書元一挑眉，倒也不再提，陪著趙鳳心坐了下來。雖然如此，一雙眼光卻須臾不離對面的典雅美人。
「趙小姐妳好，敝姓范。」范書茴遞上自己的名片，先做了自我介紹。「關於妳的禮服部分，就由我來負責。」
趙鳳心接過精緻的名片，突然眼睛一亮。
「妳叫書茴啊？好巧喔！」她拉過一旁的男伴。「他叫書元喔！可是他這個人最討厭輸了，不管什麼事都一定要贏，妳會不會也這樣？」
「我不會。」綻出笑容輕答，范書茴一對上趙書元的目光，卻不自覺地別開視線。她壓下這莫名的不安，拿出自己平日的冷靜。「人一生本來就是有輸有贏，我不強求的。」
「范小姐真是好修養。」趙書元淡哼了聲，對於她這種理論相當不以為然。不強求的話，哪來的輸贏？真是笑話！
「哪裡。」客套地微微頷首，待助理奉上茶點後，范書茴攤開資料，開始詳細解說各式特製禮服，務求讓客人得到最完整的資訊。面對準新娘的各式疑問，她也是一貫地淺笑輕答，沒有絲毫的不耐。
只是讓她覺得困擾的是，一直置身於談話之外的那名男子放肆的打量目光。她不是第一次被男人這樣盯著看，平時遇到這種情況，她通常都能維持一貫的優雅沉靜，視若無睹；可是今天卻覺得異常坐立難安，他越來越大膽的行為讓她無從漠視。
她忍不住皺起眉，一向理智平靜的她居然開始覺得惱怒。這個男人會不會太過分了啊？他身邊坐著這麼完美的未婚妻，居然還這麼不安分？
怒氣的泡泡由她心底直冒上來，長年不動怒的范書茴居然被一個陌生男人的目光惹得心煩意躁，失了平日的沉穩。
「其實新郎的部分，也不一定要那麼制式單調，也許您的未婚夫願意配合您，做一些不同的嘗試。」將問題拋到一旁認為禮服完全不干他事的準新郎身上，范書茴特意強調「未婚夫」三個字，提醒對座的男人他自己現在的身分。
趙書元挑了挑眉，露出興味的笑，倒也沒有太大反應，只是聳了聳肩。「別看我，我沒意見。」反正又不是他要穿。
不負責任！
范書茴暗暗深呼吸，不想把不悅表現在臉上，依然維持著客氣禮貌的微笑，將目光又轉回一臉幸福的小女人身上。
「那趙小姐妳覺得呢？」
「不可能的啦！」趙鳳心不依地看了身旁的人一眼，口氣相當撒嬌。「你別亂開玩笑了。」
「我是說實話啊！」趙書元做了個「無妨」的表情，逗得妹妹笑了。
「我才不信你咧！」他會說沒意見，只是因為反正丟臉的人不是他吧？想到自家未婚夫的脾氣，趙鳳心還是搖搖頭。「沒關係，新娘子美最重要，我也不想要別人搶走我的光彩。」
范書茴被她的笑意所感染，露出了真心的笑容。這位小公主真的很好相處，雖然有些嬌貴，可是倒很坦率。
「那我們就專心地討論新娘子的禮服吧！」
也好，她也不想理「那個男人」！
范書茴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對他那麼排斥，向來的好脾氣與沉著似乎全數失靈，一對上他帶著戲謔的眼神就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刻意地冷落男人，范書茴專注地為趙鳳心介紹各式禮服風格，藉以決定她設計的方向大概。趙書元也沒打擾她們，只是目光一直沒離開范書茴身上。
典雅沉靜、溫柔婉約又具理性的美女他不是沒見過，也很確定這類女子不適合自己，一向對之興趣缺缺。可是這一次，他卻無法不對眼前的這一位感興趣。
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同，就是直覺地吸引了他。
他知道她誤會了他的身分，可是他不急著解釋，反而開始期待當她發現自己並不是那位「未婚夫」時，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想得太過入神，以至於沒發現身邊的人已經停止了討論，而趙鳳心略帶不滿的眼光已經落在他臉上，很不客氣地伸手推了推他。
「我挑禮服有那麼好笑嗎？」敢說是的話，他就完了。
「沒有，我是想到別件事。」趙書元回神，安撫地拍了拍她。
「趙小姐，如果沒其他問題，我請助理替妳先量身。」對於人家小倆口的對談，范書茴沒有太過注意，只想將事情處理完趕快回辦公室去。
趙鳳心點點頭，無異議地隨助理到外頭的更衣室內量身，突然之間，會客室就剩下趙書元和范書茴兩個人無言對視。
范書茴這下有點後悔沒要他陪著一塊去了，可是現在開口要求似乎也太過突兀。就在她想著該說些什麼來化解尷尬時，趙書元倒是先開口了。
「范小姐，我對妳的印象不錯，有空的時候願意出來一起喝杯咖啡嗎？」趙書元端著迷人的笑容，說得流利而自然。
范書茴睜大眼，沒想到這男人會如此放肆。
「你……」她儘量維持禮貌地想拒絕，這才發現自己連他姓什麼都不知道，總不可能叫他書元吧？「這位先生，我想您最近應該忙著籌備婚禮事宜，不會有空的。」
「還好，我負責的部分不多。」小妹是有要求他幫點忙，可是不是主要工作，他應該還是找得出時間的。
范書茴看著他，真不知道他是在裝傻，還是真的完全不在意自己早有未婚妻的身分。
「那我倒該好好提醒趙小姐，多讓你負責些事情，讓你沒心思去想一些不該想的事。」她毫不畏縮地看向他，倒也不費事地掩飾自己的不贊同。
「妳可千萬不要跟她這麼建議，要不我准讓她煩死。」趙書元半真半假地回答，還不忘朝她眨眨眼。「心心從小的希望就是當新娘，這次決定要結婚後，我們全家都被她鬧得雞犬不寧。」
要求超多，想法超多，意見超多，要不是他向來喜歡這個妹妹，真的會受不了地把她扔出家門！
「既然知道趙小姐對婚禮的重視，你還要這樣傷她的心？」范書茴可笑不出來，看他相貌堂堂，剛才和趙小姐間的互動也很親密自然，怎麼會無恥到這種地步？
「我哪裡傷她的心了？」故意裝出不解模樣，趙書元心裡直笑。
「你剛剛的要求分明就是有意背叛，都要結婚了還開口約其他女子，這樣不會傷到未婚妻的心嗎？」范書茴仍是一派溫言，只是語氣開始不由自主地有一絲上揚。
「我哪有要結婚？」趙書元還是故意裝傻，同時等待著「未婚妻」回來，好好為他洗刷冤屈。
「你這個人真是……」有理說不清，范書茴也不想跟他多說了。
「真是怎樣？妳話還沒說完啊！」趙書元倒是越說越起勁，巴不得她對他破口大罵，只是料想她這個性，大概要提高個聲音就很難了吧？
「我沒有什麼話要說。」說了也是白說，她只能祝福趙小姐了。「我想趙小姐應該快好了，我們出去大廳等她吧！」
見她真的開始收起資料，趙書元哪肯就此結束？「范小姐，我想妳大概是誤會了。」他露出笑容，奸似狐狸。
「是嗎？」范書茴沒再多理會他，客人的私事她無法多加干涉，只能在拒絕的同時，祈禱趙小姐的好運了。
「這是我的名片，也許有助於改變妳對我的印象。」趙書元遞出自己的名片，像是看好戲般地等著她的反應。
「你太客氣了。」范書茴禮貌性地接過，卻沒有細看。
趙書元挑挑眉，才正想著還有什麼辦法可以解開謎團，救星出現了。
「二哥，你們在聊什麼啊？」趙鳳心在最恰當的時候出現，而且毫無所覺地投下一個震撼彈。
「二哥？」范書茴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一定很可笑，可是現實與想法間的過大落差讓她一時控制不住。
「妳好，再次自我介紹，」趙書元這下可得意了。「敝姓趙，趙書元，也就是這個麻煩精的二哥。」
他是趙小姐的二哥？是哥哥？不是新郎？
天啊！范書茴在心底呻吟，怎麼也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想到方才的對談，她窘得想找洞鑽進去，誤會大了！
「我哪裡麻煩了？」趙鳳心很不依地撞了撞趙書元。「你們怎麼了啊？」
就算沒神經如她，也感受到這兩個人之間的詭異氣氛。
「二哥，你惹范小姐生氣啦？」這倒是很有可能，她這個二哥什麼都好，就是那張嘴壞了點。
「我怎敢？」低沉的聲音帶著愉悅，不忘乘機重提邀約。「我只是為了感謝她，想問她何時有空一塊喝杯咖啡罷了！」
雖然是回答妹妹的問題，但趙書元的目光卻是直直地望著范書茴，眼底的意思明白得很。
范書茴難得尷尬，但是很快地便恢復自然。
「趙先生，方才的事，我在這向你道歉。」都是自己先入為主的觀念犯了錯！也不知道是怎麼了，今天似乎特別不順利，先是被撞，再來居然犯了這種錯誤，更別提失態了。
以前也不是沒有過花心客戶對她大膽追求的，可是自己總能夠冷靜以對，不像今天，完全亂了陣腳。
「既然如此，那想來妳是不會拒絕我的邀請囉？」
范書茴抬頭，也只能淡笑以對了。剛誤會完人家，她能拒絕嗎？
寬敞舒適的空間裡，彌漫著濃濃的咖啡香，趙書元跟范書茴面對面坐著，沉默蔓延彼此之間。
趙書元不急著開口，只是笑著打量著對座的溫婉女子，再一次折服於她所散發出來的寧靜氣息。
相較於他的自在，范書茴的沉靜只是表面而已。事實上，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會有這麼緊張的時候。
「妳打算就這麼沉默地喝完這杯咖啡嗎？」終於，趙書元開口了。
范書茴在心裡呼出一口氣，只差一點點就被自己的緊張給壓垮了。
「趙先生，我先為我那日的無禮向你致歉。」那天的糗事，她真的一點也不想回想了。
「妳何必這麼客氣？」過於禮貌冷淡的言語，讓趙書元發笑。「妳現在不是在公司，別告訴我，妳向來拿妳專業的這一面對待妳的朋友。」
范書茴微微詫異。朋友？他們什麼時候稱得上朋友了？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趙書元大方地給了她一個熱情的笑容。
「都坐在一起喝咖啡了，我想稱之為朋友不為過吧？」而且，自己對她的興趣絕不只是一杯咖啡。
對於他毫不遮掩的說法，范書茴頭一次不知該如何回應。
「趙先生平常都這樣認識朋友的？」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妳指的是喝咖啡？還是被誤會？」趙書元倒也不諱言地承認，「我對妳的確有好感，才會藉口約妳出來。」
面對他的坦然宣示，范書茴倒是難掩錯愕。「趙先生……」他也太直接了吧？她無法掩藏自己過於急速的心跳以及漸漸泛紅的臉頰。
平日的鎮定冷靜，似乎一遇上他的笑容，就完全失了效。她開始覺得自己彷彿又回到十幾歲的青澀少女，一遇上異性示好，就會羞得想找洞鑽進去！怎麼會這樣？
「我想妳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趙書元笑笑地打斷范書茴，「我能叫妳書茴嗎？」
他不是已經叫了嗎？
兩個人心裡都明白，他這樣問只是象徵性地禮貌徵詢，事實上不管她同意與否，都改變不了他的決心。
「我今天只是想來表達我那日對你的歉意。」范書茴咬了咬下唇，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在他面前顯得如此弱勢。
「我接受。」趙書元相當大方地攤手。「那妳是否也接受我這個朋友？」
「趙先生，我覺得你這樣比較像強迫中獎。」范書茴抿起唇，但心裡卻沒有太大的反感。
「妳想要跟我爭論嗎？」趙書元眼神忽地發亮。「我記得鳳心和妳提過，我是個不認輸的人。」
「這跟我們討論的事情無關吧？」怎麼會扯到這上頭？
「有關！如果妳拒絕，我會讓妳看到我的決心，進而屈服接受。」他講得再自然不過了。
一個男人，怎麼能把威脅講得這麼理所當然啊？范書茴不可思議地看著趙書元的滿面笑容，開始覺得自己的反常其來有自。
因為這個男人根本就不正常！
「趙先生……」她試著改變情況。
「書元。」他朝她輕佻眨眼。「我剛說過了，叫我的名字。」
「我覺得我們似乎沒那麼熟悉。」才見他第二次面，要是一杯咖啡就能讓兩人關係大躍進的話，她的交友圈大概會擴大成現在的十倍。
「我倒覺得我們的關係越來越親近了。」他表現得賴皮，完全不符合他高貴的身分。
范書茴不是沒見過無賴，可是這個似乎特別難纏。不只他的言談、舉止，而是他似乎對她有種莫名其妙的吸引力，心裡的警鐘從見到他的第一面起就開始鈴聲大作，可是她卻全然無力去改變什麼，只能任由他將自己鯨吞。
她有預感，兩人若是真對上陣，自己絕對是輸方。
看著她露出剎那的迷惑，趙書元迷人地笑了。「改天一起吃晚餐吧！」 |
發表於 2011-2-14 1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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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2-13 1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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