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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兩個幾代彼此仇視的家族,有可能一朝一夕化解嗎?如果有,又該以何種方式來化解呢?

  香港尖沙咀,一家中外知名的飲茶餐廳今日大門深鎖,不對外營業,二樓的開放式空間,原用來提供予一些大企業聚餐開會,如今被擺上一桌桌鋪蓋著絳紅桌巾的圓桌。

  圓桌依花朵形狀排列,每個桌子都像片花瓣一樣,一層一層,朝外綻放,而最中心的圓桌,則坐著九男一女,十個人形成了壁壘分明的兩方,分別落坐在圓桌的南北邊。

  任何人看了,都肯定要說這是場談判,而且就怕一言不和,身後分屬於兩方的人馬會掀桌,拔刀動槍的開打起來。

  「真的得這樣做嗎?」

  終於,就在低氣壓壓得眾人快要喘不過氣來,深怕一個過大的呼吸聲便會造成雙方誤解,因而開打起來時,低沉的嗓音終於響起。

  開口的是「杜凡」,香港人稱暴君的軍火之王,他坐在圓桌北邊的主位,左右兩邊各坐著四個人。

  「依照太叔公遺留下來的遺囑,說是為了化解雙方幾代下來的仇怨,看來是……只能這麼做沒錯。」響應他話的,是坐在他左邊的兩個男子,他們幾乎是異口同聲。

  「為什麼?」杜凡又問,一雙濃眉因心情的不悅而深擰,但俊美的五官卻沒因此而顯得猙獰。

  「這……」回答他話的人躊躇了下。

  「我不知道在香港這個地方,有誰能勉強我杜凡做我所不想做的事?」抬起頭來,他一掌用力地擊在桌上,砰地一聲,發出極大聲響。

  這一記響聲,引來雙方的緊張,坐在南邊的人中,終於有人按捺不住。

  「姓杜的,你別太囂張,你以為我們就願意跟你結成親家嗎?要不是你家太叔公年輕時勾引我家太姨婆,我們太姨婆也不會在臨終前立下遺囑,還拿……拿要拆掉佟家祠堂相逼。哼!別說要我家寶兒嫁給你,就算是我家的女傭,你都不配娶!」

  「你說什麼?」

  杜凡沉默,但坐在他右邊的兩個男子卻同時開口,一手還摸進黑色西服內,好似隨時會掏槍轟掉對座人的腦袋。

  杜凡各瞪了他們一眼,沒開口說話,但兩人馬上安靜了下來,而且乖乖地放下雙手。

  「妳怎麼說?」看向與他對坐的女子,杜凡這次的聲調平靜。

  她從頭到尾都低著頭,一頭烏亮長髮掩去了她大半張臉。

  「我……」不知道話題怎會一下子落到自己身上,佟寶兒只能將臉壓得更低。

  「既然是太姨婆的遺囑,而且又事關我們兩家的祠堂,為了避免祠堂被拆被毀,先祖的亡靈無處可去,我這個佟家長孫女,還有什麼話可說?既然太姨婆要我嫁給你,我就……」

  「妳就嫁。」

  杜凡接替了她的話,銳利的黑瞳略略地瞇起,打從心裡深處升起了一抹濃烈的厭惡感。

  他最討厭的就是這種女人,八股腦袋死板板的,一點主見也沒有,說好聽點是溫文賢淑、大家閨秀;說難聽就是讓人倒盡味口、一點興趣也不會有。

  「是……是的。」佟寶兒怯怯懦懦地說:「你……你覺得呢?」

  「我沒心思去處理移走祖先祠堂的事,也就是說,我並不想將我杜家的祠堂拆掉、遷走。」

  壞就壞在,既然是兩個幾代彼此仇視的家族,為何當年連挑個祠堂地,都要比鄰?而那地的所有權,更該死的剛好傳給了彼此的太叔公和太姨婆。

  這兩個老人家聽說年輕時相愛,卻不能結合;一定是這個原因,才在臨終前,將腦筋動到遷移祠堂的事上。

  杜凡開始努力的想著,他如果真與這個女人結婚的話,能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嗎?或許該另外買棟屋子讓她住,婚後,他們可以過互不相干的生活。

  「那……你的意思是……」佟寶兒仍沒抬起頭來,幾乎是用頭頂對著他。

  是這個動作,讓人從頭到尾見不著她的長相,只隱約可見,她似乎有著一張瓜子臉。

  「結婚。」望她最後一眼,杜凡已覺得倒盡味口,頭一抬,他將眸光調開。「既然我們雙方都不希望祠堂被拆掉,也不想勞動祖先們的魂魄搬遷,那麼唯一的法子,就只剩結婚了。」

  用新一代的婚姻關係化解數代結下的仇怨,這荒謬至極的法子,也唯有他的太叔公和對方的太姨婆才想得出來。

  想起了遺囑裡開宗明義的第一句,要雙方以婚姻關係為幾代仇怨劃下句點,否則一個月後屬於雙方祠堂的建造地將大興土木,拆掉兩家祠堂建築,將地捐給政府蓋公園,杜凡忍不住一咒。

  「你的意思是說……你也同意了嗎?」佟寶兒聲音細似蚊蚋。

  「還有他法嗎?」攤攤雙手,杜凡煩躁地抬腳踢了下桌腳,嘴裡跟著又是一咒。

  「既然雙方已經有了共識,那麼……請雙方在這文件上簽名。」

  見兩人好不容易有了共識,坐在兩人左邊的人同時吁出一口大氣。

  他們同屬一家律師事務所,卻各別為雙方已過世的太叔公和太姨婆服務,依照委託人生前的遺囑辦事。

  佟家這邊的律師較無壓力,因為佟家這幾年來,已明顯家道中落,雖有錢,但已無權;至於杜家的律師,不用多言,光由頻頻抬手拭汗的動作,就可覷出他們緊張得幾乎要渾身打顫,若不是週遭圍著許多人,恐怕兩個律師會嚇得同時下跪。

  畢竟,生活在香港的人,除去牙牙學語、不懂世事的小孩外,誰不認得暴君杜凡?他的權勢、他的黑道背景,無一不令人心驚膽顫。

  「簽哪裡?」接過文件,杜凡低頭打量著文件。

  佟寶兒這邊的律師也一樣遞上文件。「寶兒小姐,妳的這份也請妳簽名。」

  佟寶兒仍舊將臉壓得低低的,垂落在她頰靨邊的烏黑長髮,仍舊遮去了她大半邊的臉,別說想看清楚她的長相,連五官長在什麼位置,都很難瞧清楚。

  「寶兒,妳可得考慮清楚呀!」坐在她身旁的大伯父開口說。

  「我……」握筆的一手微微地顫抖,但一咬牙,佟寶兒還是大筆一揮,簽下了名字。「大伯父,對於這件事,我們都沒法子了,不是嗎?既然這事是太姨婆決定的,我們就照著做吧!」

  「唉……」被喚「大伯父」的男子頻頻搖頭,一再歎息,「如果弟弟和弟媳還在世,一定會有法子,一定會有法子的。」

  杜凡在紙上簽下最後一筆,懶得再聽對方的抱怨,推開椅子站起身。

  「既然事情都已決定,那麼我希望婚期能越快越好,我沒有多餘的時間瞎耗。」祠堂的事,已讓他心煩太久。

  「能……能不能……」佟寶兒在簽妥了文件後,怯怯地開口,細微的聲音,由被長髮遮去大半個臉後的小嘴裡傳來。

  「妳還有什麼事?」杜凡的雙手撐在桌上,口氣不善。

  不知為何,她那如蚊蚋的細微嗓音,就是教他心煩。

  雖見不著她的表情,但眾人隱約可見她發後的臉,似乎眉結微擰,然後輕輕地咬了咬嘴唇。

  「婚禮能不能別……太鋪張?」她囁嚅道。

  杜凡看著她,討厭她仍壓低著腦袋的動作,「妳希望低調一點嗎?」

  果然,用腦袋瞧著他的人兒,以著可以媲美烏龜的速度點了點頭。

  深深地望著她,杜凡很無力地一歎,頓覺心煩意亂。

  「就隨妳吧!妳想多低調,我們的婚禮就辦得多低調。」

  唉……他還真不敢想像,往後要如何跟這個女人相處。

  不過話說回來,女人對他來說一向可有可無,跟誰在一起、和誰上床,全都一樣,只要她們認清楚身份,別想干預到他的生活就好。

  ☆       ☆       ☆

  「佟寶兒,妳說什麼?能不能麻煩妳再說一遍?」

  FashionBook雜誌的創辦人,佟寶兒大學的同學兼死黨——周婉婉尖叫著,瞠大無法置信的雙瞳,瞪著眼前癱在白色沙發上的佟寶兒。

  她,不再溫柔賢淑;她,不再坐姿優雅;她,不再像只隨時會被嚇破膽的小老鼠;她更不再忸怩、說話似蚊蚋,甚至……

  「周婉婉,妳要嚇死我是不是?居然叫得那麼大聲!」從沙發上彈起,佟寶兒舉止粗魯地抬起一腳來,踢踢剛被她一席話嚇得尖叫連連的周婉婉。

  沒錯,她就是佟寶兒,佟家的長孫女,沒有雙胞胎妹妹,佟寶兒就是佟寶兒,但難免讓人懷疑,她有嚴重的雙重人格,尤其是在家中的她和在好友面前的她,根本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聽了妳的這段話不尖叫的人,才應該說是不正常!」周婉婉用一手揮開她踢過來的一腳,站起身來,雙手扠腰地看著她。

  「好、好,妳正常、妳正常,這樣可以了吧?」佟寶兒眨了眨一對大眼,裝起狠來瞪人。

  「不正常的是妳!」周婉婉看著她,突地冒出這句。

  「喂!我哪裡不正常了?」佟寶兒跳到她的身前抗議。

  「妳現在的模樣,還有講話的樣子,就不正常。」一點也不怕她,周婉婉繼續指控,並繞著她轉一圈,上下打量,似在評鑒。

  「拜託!」佟寶兒翻翻白眼,然後嚴厲的瞪著她,似用眼睛告訴她,妳再往下說就是皮癢了!

  「不用跟我說拜託。」周婉婉仍是一副不怕死的模樣,臉上掛上燦爛笑容,「妳是不是為了擺脫妳那個嚴肅變態到非常自以為是的家庭,才答應與暴君杜凡結婚?」

  她猜,應該是吧!

  說到佟家,周婉婉不禁有點同情起佟寶兒來。

  佟家,一個從清康熙年間官拜過中堂後開始,就數代在朝擔任要職,甚至出過皇妃的璀璨家族,生於這樣一個家族,尤其是女性,在言行舉止上,所受到的約制和管束,根本不是一般人所能想像的。

  然而,不論怎麼繁盛的家族,政局一旦動盪,權力必定相對瓦解,清末佟家舉族南遷,來到香港,家業不再似以往繁華,但即使如此,對於生長在這個家族的女子們來說,約束的教條依舊不變。

  「喂,周婉婉,真是知吾莫若汝呀!難怪有人要說,人生得一知己,則死而無憾……」憾字才剛出口,佟寶兒馬上啊地一聲,尖叫了出來。

  周婉婉一手扠腰,一邊收回方才狠敲了她腦門一記的手,「妳可以再玩大一點沒關係,再繼續瞎鬧、瞎掰、瞎扯、瞎攪和都沒關係,妳呀、妳呀、妳……」

  手又伸了過來,這次她想拉拉佟寶兒還綻著開笑容的臉,看能不能拉痛她,藉以讓她清醒些。

  「妳知道暴君杜凡是什麼人嗎?」見她還嘻皮笑臉,周婉婉覺得她已無藥可救。

  「知道呀!」佟寶兒不若她的緊張,表情半分不以為意,「妳可別忘了,我可是名嗅覺相當敏銳的小狗仔喔!」

  她眨眼!?她居然還敢眨眼扮可愛?周婉婉哼了一聲,翻白眼兼搖頭,真想昏死過去。

  「是,妳是小報狗仔,天生以當一名專挖頭條新聞的記者為志願,最忠心、最盡責的小狗仔,但是……」

  「但是這又跟我要結婚的事有何相干,對嗎?」佟寶兒接續了她的話。

  「那個男人有多危險,妳是狗仔,會不知?」周婉婉真替佟寶兒擔心,就怕她腦子裡又想著什麼餿主意。

  「我知!我當然知!」佟寶兒綻著燦爛到刺眼的招牌笑容,「誠如妳所說,雖然我父母已經不在了,但我若想擺脫那個嚴肅到讓人發狂的家族,唯一的法子,就是嫁人。」

  古人有云:「嫁出的女兒如潑出的水。」一旦她已出嫁,那麼佟家將再也與她毫無瓜葛,從此,她便可獲得夢寐以求的自由,不再受那些繁文縟節所束縛。

  「那妳不就是從這個墳墓,再跳到另一個墳墓嗎?」周婉婉一點也不認同她的想法,「何況……寶兒小姐,不知道妳想過沒,婚姻可不是兒戲喔!結婚後,可是有該盡的義務得盡的喔!」

  「放心、放心,本大小姐我全都想透了。」

  她早就全想到了,所以才在那頓餐宴裡盡量扮演個性怯懦、毫無主見、思想死板,又讓人一見就倒盡味口的孤僻小家碧玉。

  「妳想透了?」周婉婉忍不住嗤哼一聲,很懷疑。

  佟寶兒挑挑眉,靈動的眼散發著璀璨光彩。「妳擔心的,不就是換女人如衣物、讓許多女人心碎的杜凡,萬一連我也不放過的問題?」

  周婉婉不得不佩服,原來她還真的都想到了。「人家都說,近水樓台先得月。難道妳不覺得我的擔心是有道理的?他那種男人,可沒道理在近水樓台之後,卻不撈妳這枚明正言順可以吃掉的月亮。」

  「他對我倒盡了胃口!」佟寶兒不疾不徐地等周婉婉說完話,才開口。

  「什麼?」周婉婉當然反應不過來。

  「我說,杜凡對我的印象極差,而且倒盡了味口。」透過烏亮黑長的秀髮,這是她在發後偷偷觀察所得到的心得。

  周婉婉半信半疑地瞇起眼,「也就是說,妳認為就算你們結了婚,他也不可能碰妳?」

  「可以說有百分之九十的肯定。」佟寶兒眨眨眼,她可沒忘今日餐宴上,杜凡望著她時,臉上所透露出的厭惡。

  「……」周婉婉無言了。

  「怎樣?現在妳可不能再否認我是很聰明的吧?」

  就像她想當個專挖人八卦的狗仔,知道家人肯定反對,就乾脆來招偷天換日,說在FashionBook雜誌上班,實則在同一棟大樓裡的上兩層樓,某知名八卦小報工作。

  「就像一直瞞著妳的家人,讓他們以為妳是在我的雜誌社裡上班一樣?」周婉婉的眸光飄了過來,忽然想起這幾年來一直幫佟寶兒圓謊的經歷。

  佟寶兒不好意思的嘿嘿笑著,「婉婉呀!關於這件事,還真是謝謝妳呢!」

  周婉婉望著她,無力地一歎:「男人都是野獸,妳可別太掉以輕心,以為他們對倒胃口的女人就不會動手,當他們慾望來的時候,很可能是生冷不忌,小心自己被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安啦、安啦!」對於她的建言,佟寶兒可半分不以為意,她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似在昭告眾人,山人自有妙計。

  她,佟寶兒,也許什麼都沒有,但非常自信,就是有顆比任何人都動得快的腦子。

  「那,你們佟杜兩家的冤仇呢?怎麼解?就真的在妳這一代解決了嗎?」周婉婉忽然想起另一重點。

  她的這段話問得佟寶兒不知該如何回答,她沉默了許久,然後坦言:「我也不知道。」

  反正,不管答案如何,都應該與她無關吧!

  祖先的事應該祖先自己去解決,為何要禍遺後代子孫呢?

  真無聊!

  ☆       ☆       ☆

  計算機視訊那端的人手裡還端著一隻馬克杯,嘴裡卻忍不住的噴出一道水柱來,噗的一聲,那加了鮮奶的咖啡汁液全數噴上了視訊攝影機,在上頭噴出了一點一點的水漬,然後,似淋過雨的鏡頭霧花花一片。

  「杜,能不能麻煩你再說一遍?」手忙腳亂一陣,好不容易擦乾淨鏡頭,貝威廉再度現身在屏幕上。

  「我要結婚了。」看著他將視訊攝影機鏡頭噴得全是咖啡汁液,杜凡只想罵笨蛋。

  這一回,貝威廉足足定格了好幾秒。

  「你開什麼玩笑?今天可不是四月一日愚人節,說這麼好笑的謊言,你想騙誰?」

  「誰會有閒工夫跟你這個痞子開玩笑?」杜凡在鏡頭前白他一眼,很想揮過去一拳,打在他那張看來九分像洋人的臉孔上。

  他、貝威廉、長孫炎、東方聞人和富山岐晙,五人因子年前的一場跨國殺手集團案件相識,進而成了相知相惜的好友,近幾年來甚至在生意上甚至多有合作,相互投資。

  「別這麼說嘛!我知道你這個死暴君肯定是閒得發慌,想找人跟你練練拳頭。」貝威廉笑說著,但一回想起杜凡在擂台上打拳的狠勁,便不由自主地吞嚥下一大口唾沫。「還有,別岔開話題。你說你要結婚,而且對象是你們杜家的死對頭——佟家的長孫女?」

  導正話題的功力,他貝威廉可一向引以為豪。

  「是。」對於這段婚姻,杜凡不抱著任何希望,但也不至於影響到他的心情。

  「是?」對於他雲淡風輕、一副談論著的彷彿是別人婚姻的態度,貝威廉可不茍同,「為什麼你會答應呢?莫非你很愛那女人?」

  也唯有此解。以今時今日杜凡的身份地位,別說在香港沒人能威脅他,甚至在全世界也一樣。

  「愛?」杜凡大聲一哼,彷彿貝威廉說的是天大的笑話,「別說我從不信愛不愛那套理論,也不怕你知曉,那個女人根本讓我倒盡味口。」

  「那個女人?」是指即將與他結婚的女子嗎?貝威廉不由得為那個即將嫁給杜凡的女子擔心不已。

  「既然不喜歡人家,你為何要答應結婚?」貝威廉緊繞著這問題打轉。

  「娶哪一個不都一樣?」只要婚後別來煩他就好。

  「當然不一樣。」貝威廉大叫,吸足了中氣,想好好的來場大辯論,但沒想到還沒開口,就讓杜凡的話給截斷——

  「我才不在乎婚姻,當然相對的,我也一點都不在乎我的祖先們是如何和佟家結下深仇大恨,那些都已經是幾代前的事了,我才沒多餘的心力去管。

  會讓我答應與她結婚的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為麻煩,我已經夠忙了,不想讓我太叔公的遺囑成真,拆掉我家祠堂,然後再去找一塊地來蓋祠堂,安奉那些牌位。

  何況,我家族中那些老人們一談及祠堂的風水之說,就說在香港再也找不到一處可與目前祠堂風水一樣,能興旺我杜家的寶地了。」

  杜凡一長串的話讓貝威廉聽得目瞪口呆,嘴巴差一點就不由自主的張開來,然後像個白癡一樣,任由嘴巴裡的咖啡往外流淌。

  「你的意思是說……你結這個婚,是因為覺得祠堂的搬遷建設比結婚麻煩?」

  貝威廉幾乎要傻眼了。

  拜託!結婚可以有千千萬萬個理由,可以因為很愛很愛一個女人,而結婚;可以因為想佔有一個女人,而結婚;可以因為想要那名女子為自己生兒育女,而結婚;可以因為企業利益,而結婚;可以……

  但,他從來沒聽過,居然有人會因為嫌遷移家族祠堂麻煩,而選擇結婚!

  不敢說絕後,但因為這理由而選擇婚姻,杜凡這傢伙絕對是空前第一人。

  「沒錯。」杜凡回答得肯定、直接且坦然,害貝威廉有股想拿手上咖啡潑他的衝動。

  要不是兩人一個在香港,一個在英國,他想,也許他真會這麼做!

  「難道你沒想過,也許結了婚會更麻煩?」貝威廉挑重點問。

  「肯定不會。」杜凡雙手交握,頂著下顎。

  他想起那個膽子小得像老鼠的佟寶兒,那樣的女人,不用吼一聲,只要嗓門大一點,就可以把她嚇到去牆角「皮皮挫」。

  「你回答得還真肯定!」貝威廉的話中帶著幾分酸味。

  唉……最不可能結婚的杜凡都要結婚了,而他呢?他心愛的女人還遲遲不肯點頭答應他的求婚,執意與他耗著。

  「我就是能肯定。」透過屏幕,杜凡看著貝威廉放下手中咖啡,拿起一旁雪茄,點燃後,有一口沒一口的抽著。「怎麼了?羨慕我?」

  貝威廉哼了聲,昂首吐出幾個煙圈,「我為什麼羨慕你?你又有何好讓我羨慕的?」

  杜凡知道他死鴨子嘴硬,「結婚呀!」

  短短三個字就點中了他的死穴,害貝威廉差點沒當場翻臉。

  「雖然我們是好兄弟,但這是我的私事,私事就是自己的事,自己的事我自己會處理,就不勞你費心了。現在,你只要告訴我,你婚期訂在什麼時候就好。」

  杜凡哈哈一笑,貝威廉愈生氣,他的心情就愈樂。

  「下下星期三,九月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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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那是一張極為清秀的臉,一對藍得似無雲晴空的眼似能勾人魂魄,但此刻,那對湛藍漸漸轉為幽潭一樣的綠,綠光眨動間,洩露了一波波情緒,有點淘氣,更接近邪惡的捉弄盤算。

  「聽你的意思,我似乎得同意你的挑戰?」與他對坐著的,是個黑髮黑眼的男子。

  男子膚色黝黑,留著一頭過肩的長髮,五官線條剛毅俊美。他有個大家都熟悉的稱號——惡魔,也有人稱他為撒旦,然而不管哪一個稱呼,他都不喜歡,他比較喜歡自己的名字——路西法。

  「你不覺得嗎?這是你向我的主人證明你力量的機會,而我,也可以由這樣的挑戰中,向你證明世界絕對不是你可以掌控。」

  隨著他肩頭輕輕地晃動,一對白色的翅膀若隱若現。

  那是一對天使的翅膀。

  「我幹嘛向祂證明我的力量?」路西法的口吻不屑,略微移動的雙肩隱藏著一層黑影。

  那是一對大得嚇人的翅膀,翅膀張揚的模樣,就如他給人的感覺,悍然神秘,彷彿隨時能攝人魂魄。

  「你不想?是因為你怕吧?你怕我的主人,也怕我的挑戰,怕輸了我,那是多沒面子的事,畢竟……」畢竟他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小天使。

  「我怕?」路西法半哼笑的睇著他,突然間,漆黑的翅膀拍動,轉眼間飛沙走石,讓人站不住腳。

  「不是怕,那是什麼?」小天使不怕死的依舊昂首與他對峙。

  路西法拍動的翅膀驀地停下,「我僅是不屑與你一般計較。」

  他淡淡地說,黑色瞳仁卻慢慢加深,沁入了淡到難以察覺的溫度。

  「你真不屑嗎?」他停下拍動翅膀的動作,讓小天使更為大膽。

  黑瞳冷睨著他,路西法將隱藏在瞳仁裡的熾烈溫度控制得很好,「變回你的模樣,只要妳變回你原來的模樣,一切都好談。」

  小天使一怔。

  「還是你不願意?那麼就滾吧!」路西法只手撐顎的看著他,表情中明顯因他此刻的模樣而厭惡。

  小天使向天空一望,無奈地歎了口氣。

  一轉身,晃晃雙肩,隨著那對薄如蟬翼的翅膀消失,人也由無性別轉為娉婷少女。

  「瞧,妳這模樣不是很好?」路西法站了起來,才一出手,少女馬上落入他懷中。

  「什麼好?我才不想當女人!」少女推拒著他的摟抱。

  「妳本來就是這個模樣,這才是妳。」路西法的臂膀摟得更緊,「是妳的主人心理有問題,誰規定天使一定是無性別?」

  他大不悅的扳正她的臉,讓她與他對視。

  她是他的女人,早在千年之前,他就該將她禁錮在他的身邊,牢鎖在地獄裡。

  「無性別才好,無性別才能逃過被你蹂……」一個躪字還來不及吐出口,她的嘴就叫人給封了。

  掙扎和反抗根本無濟於事,他依然故我的吻她,而她似乎注定逃不開他的箝制。

  許久後,他饜足。

  「妳要我接受妳的挑戰也行,不過,我有條件。」

  「什麼條件?」只要他答應,她相信自己終能逃出他的魔掌。

  「萬一妳輸了的話,我要妳的那對翅膀,我要折斷它。」這樣,她就得乖乖的待在他的身邊,永遠別想回天堂。

  「我的翅膀!」少女驚叫。

  「是的。」路西法睥睨著她。「妳敢嗎?」

  「我……為什麼不敢?」這句話應得有點心顫。

  「好,那就一言為定吧!」路西法笑著將她攔腰抱起。

  少女又開始掙扎,「等、等一下,你還沒說,萬一你輸了呢?你輸了,你要怎麼辦?」

  「我輸?」路西法看著她,朗聲笑著,「妳忘了我叫什麼了嗎?我怎可能輸?」

  「我知道你叫撒旦,但是輸贏仍是未定。」少女堅持。

  望了她一眼,路西法收起笑容,「妳就乖乖的準備讓我把妳的翅膀拆下,然後向妳的主人報告,一輩子留在我的地獄吧!」

  「那可不一定。」如果可以,她會狠狠的踹他一腳。

  「人,我已經選好了,就這五個。」沒理會她的表情,路西法一手往天空一揮,即刻閃現出五個身影和他們的資料。

  少女輕輕讀,仔細看。

  長孫炎,台灣人,炎黃開發總裁,炎門門主,人稱惡魔。

  富山岐晙,日本人,出生神醫世家,醫術一流,卻有著奪命閻羅的稱號。

  貝威廉,中英混血兒,出生貴族世家,被稱為夜帝,操控著全球地下金融。

  杜凡,香港人,出生黑道世家,掌控著亞洲軍火,因為脾氣暴躁,奪得了暴君的稱號。

  最後一個,也是最誇張的一個,是東方聞人,美裔華人,父親是青幫之後,母親則是意大利黑手黨大老的女兒,一出生就注定了黑道背景,成年之後移居紐約,統籌著全球知名的第一大幫會——聯青會,外號就稱撒旦。

  「撒旦!」少女哈的一聲,幾乎笑出來,「原來你在地面上,還真有代言人。」

  而且,果然是什麼人找什麼樣的人當賭注對象。

  不,她說錯了,他根本不是人。人人都知道,撒旦是墮落天使,所以,他根本不是人!

  路西法睥睨了她一眼,「怎樣?對於我挑出來的對象,妳怕了?」

  「怕?」不,才不會,「我才不會怕,就如我的主人所說的一樣,愛能感動一切、改變一切,哪怕是最混蛋的頑劣分子!」

  「愛?」路西法懷疑。「在我看來,不管是天上、地獄,還是人間,愛是最不被需要的東西,有能力和力量者,只需要佔有,唯有佔有才是最能表現出一個人的力量,以及能永久擁有自己想要的東西的最好方法。」

  「你……你的論調,我無法茍同!」

  「那……我們就等著看吧!他們與我一樣,不需要愛,就算再完美的女人,也不可能獲得他們的心。而妳……就等著讓我把妳的翅膀給折下來。」

  他笑了,淡淡的笑,若有似無,笑得少女心頭發麻。

  「哼,我才不會輸,他們絕對絕對會愛上命中注定的女人,就像我的主人說的,愛能感召一切,而任何人的心中都有愛,只是偶爾被塵封,一時忘記罷了。還有,你可千萬記住,萬一我贏了,你就再也不能糾纏我!」

  主人啊,你聽見我的召喚了嗎?請賜給我信心和毅力,讓好運降臨,讓我贏得這場賭注,我絕對要戰勝身旁的這只魔鬼,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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