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在海雲龍頹喪的離去以後,始終在屏風後方待著的人兒緩緩移動蓮足,來到慕容浚面前。
女子有著一張白淨的鵝蛋臉,水靈靈的星眸上方是一對秀眉,小巧的鼻樑,以及微微抿緊的朱唇,在細心的妝點之後,更顯得雍容端莊。
她是當朝的大公主,慕容鳳鳶。
慕容鳳鳶渾身散發出清冷的氣息,星眸一瞬也不瞬的望著正俯視桌案上那幅畫像的慕容浚。
「父皇。」她淡淡的喚了聲。
一道清冷的嗓音打斷了慕容浚的沉思,他抬眸一瞧,唇角頓時揚起一抹笑意。
「鳶兒,是妳啊,什麼時候來的?」
慕容鳳鳶微微福身,並沒有忽略父皇眼中的欣喜之意,但她細緻小臉上的神情依舊淡然。
「來一會兒了。」她視線往下一移,落在那幅畫像上,星眸微微黯然。「父皇又在思念余姨娘了?」
「是啊,算算時間,已將近十年沒有再見到她了。」一想到與他分隔兩地的愛人,慕容浚不由得心中惆悵。
「十年啊……」慕容鳳鳶輕聲低喃,星眸半垂。
畫中的女子跟她容貌有幾分相似,但兩人卻沒有緣分。
這就表示,她入宮也將近十年了,是嗎?
日子過得真快,她竟在這爾虞我詐的皇宮中生活了十年,而且還能平安的活到現在,想想,她真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覺得諷刺。
「那孩子也九歲有了吧?」慕容浚歎道。
當初他離開時,那孩子還在余妃的腹中,返宮半年後,他也接到余妃順利產下龍子的消息。
想起當年與余妃分離時她嘴角的那抹苦笑,慕容浚不禁心疼,也很不捨。
為了確保余妃在宮外的安危,他曾派人暗中保護他們母子倆,沒想到卻被一些想要攀附權勢的小人意外得知她的去向,暗地裡輪番去騷擾他們母子的生活,後來余妃只好請求他別再派人護著她。
因為她害怕好不容易擁有的平靜生活會再次被朝野的有心人破壞,更不希望孩子無端受波及,所以請他別再讓人跟著他們母子,並且希望他能專心於朝政,別去找她。
起初慕容浚當然不願意,要不是余妃表示,若他不答應的話,她寧願與孩子躲到連他都找不著的地方,他也不會接受她這樣的請求。
於是這些年來,他只能待在宮中,獨自對著她的畫像思念她,嘗盡相思之苦,卻無法可解。
慕容鳳鳶靜靜望著父皇眉宇間流露出的愁鬱,沒再多說什麼,將視線往海雲龍消失的門口望去。
海雲龍,被父皇從一名平民瞬間提拔為內閣大學士,在朝野引發一片輿論聲浪,許多高官對於海雲龍如此幸運的際遇感到不可思議,也引起部分有心人眼紅。
這位誤打誤撞被拉入這淌渾水中的人,可是她未來夫家的長輩。
順著女兒的視線望去,慕容浚想到稍早前海雲龍戰戰兢兢的想為次子海天麒說情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
「為了得到海雲龍,朕可是煞費苦心哪。」
他等了二十多年,可終於讓他等到了!
「父皇似乎對海大學士特別偏寵。」慕容鳳鳶開口道,水眸望著父皇滿意的笑容。
即使海雲龍入朝至今仍未有令人眼睛一亮的作為,但父皇對他似乎沒有任何質疑。
「鳶兒,海雲龍的用途並不在此時,但你相信朕,他絕對會是個良臣。」
從海雲龍的身上看不見任何野心與嗜權的氣息,那雙炯亮的黑眸透露出的是赤誠的心,當初就是因為他的不貪與赤誠之心,讓慕容浚一眼就看上這個人才。
這樣的人,不僅對主人掏心挖肺,當然更不會反咬主子。
而海雲龍的次子海天麒,則剛好完全相反。
海天麒生性沉冷,在波詭雲譎的朝中絕對能夠如魚得水,並且毫不留情的毀掉阻擋或傷害他的那些人。
他可以輕易的割捨高高在上的身份、地位,也可以為了得到權力而踩著別人的血往上爬,端看他想不想要得到罷了,而非那是由什麼人給予。
他的眼神太過冷冽,彷彿任何事物都無法捆綁住他的心,似乎不會為任何人停下腳步。
但是,再怎麼殘酷冷情的人,對於親情還是很難割捨。
海天麒唯一的弱點就是他的家人。
只有讓他有了牽掛,他才會對自己根深柢固的想法和行徑有所遲疑。
因此這回海冷梅的事,可說是上天賜給慕容浚一次大好的機會,若不好好把握,未來要再得到海雲龍和海天麒這兩大人才,機會可能極為渺茫。
慕容鳳鳶暗暗歎息。她並不想知道海雲龍在父皇的心中評價如何,她在意的是未來將與她同床共枕的海天麒。
那個男人,她只在父皇的壽宴上見過一回。
其實她記不清海天麒實際上長得如何,但對他那雙深邃而難以猜測的黑眸記憶猶新,看起來是個心思深沉的男人。
不需要經過相處,慕容鳳鳶記憶中的海天麒,並不令她欣賞。
當她得知父皇將她賜婚予海天麒時,她曾經斷然拒絕,但父皇完全不肯退讓,甚至對她動怒。
無可奈何之下,她不得不答應這件婚事,但她一點也不知道,父皇拉攏海氏父子究竟是為什麼。
望著慕容浚算計著什麼的神色,嘴角的笑看來是那麼的得意,身為帝王的子女,婚姻大事完全身不由己,被拿來當作交換的條件也是正常的。
人人都說她是最受寵的大公主,為什麼她卻一點也沒有這種感覺?
她只覺得自己被視為交易的物品,用來換取父皇想要的人才。
慕容鳳鳶斂起水眸,心底湧起一股悲哀,卻無法制止即將發生的事,只能暗暗搖頭歎息,並悄悄告退。
帶著頹喪的心情,海雲龍無奈的回到學士府,當他才踏入大廳時,竟瞧見應該在蘇州的次子海天麒這會兒正坐在椅子上悠哉的品茗,似乎正等待著他回來。
「天麒?你怎麼來京城了?」海雲龍詫異地望著沉靜的他,在主位落坐。
海天麒不疾不徐的將茶杯擱回茶几上,慵懶的抬眼望著滿臉疑惑的父親,低沉的嗓音裡似隱含著笑意。
「我都已經接下聖旨了,當然是來京城完成婚事。」要不老頭子以為他是來看許久不見的父親嗎?
「什麼?你……你這麼爽快就答應皇上了?」本來以為兒子會力抗到底,沒想道他卻將賜婚一事看得很淡,這反倒讓海雲龍傻眼。
「不答應皇上,難道要讓自己的腦袋落地?」海天麒沒好氣地道。他還想多活幾十年好嗎?
「我以為你不會想娶公主……」海雲龍搔搔腦袋。
「在冷梅未回府以前,我確實打從心底不想成婚,更不可能碰皇室的女子。」
若非為了妹妹的下半輩子著想,他說什麼也不可能將自己推入這樣的萬丈深淵。
活了二十七個年頭,他早就將人生作好安排,這輩子除了遊山玩水,他一點也不想讓任何事綁死自己。
但是,當見到妹妹悲傷的落淚,恍若一縷遊魂,行屍走肉般的活著時,他實在無法置之不理。
所以他獨自一人進宮去,找上在他成年以後就顯現出對他極富興趣的皇帝。
多年前,海天麒曾出席皇帝的壽宴,那個高高在上,隻手就能遮天的皇帝曾告訴他,若他這一生中能夠付出二十年的歲月來為未來的帝王效命,那麼,皇帝願意給他所有他想要的權力、財富與美人。
但海天麒並既不貪權勢、富貴,也不貪美色,他想要的是浪跡天涯的自在生活,那才真正適合他的性子。
然而妹妹的婚事迫在眉睫,一旦她與三皇子拜堂成親,事情就沒有挽回的餘地,於是海天麒接受皇帝的條件,答應娶慕容鳳鳶為妻。
慕容鳳鳶……
腦海掠過一抹清麗而高傲的倩影,那清冷的眼神,彷彿沒有任何人可以探知她的心。
海天麒只在皇帝的壽宴上見過她一次,對她那雙清冷得彷彿塵世間的一切都事不關己般的雙眸,他記得很清楚。
雖然貴為公主,但她好像並不快樂,不然那雙眼眸怎麼會透露出孤單?
「我沒有想到本來歡歡喜喜的一場婚事,卻變成這樣收場,還得讓你委屈……」海雲龍感歎世事變化多端,快得讓人難以掌握。
海天麒對父親語氣中的無奈不予置評,只是挑起濃眉,話中有話地道:「委屈?就不知道最後到底會是誰委屈了誰。」
誰說他委屈了?
他可是很期待與慕容鳳鳶的婚姻生活呢!
一個月後,京城駙馬府。
皇帝最寵愛的大公主下嫁平民的戲碼,在京城轟轟烈烈的上演,這日全京城喜氣洋洋,許多人圍在街道兩旁,紛紛爭相想一睹公主的風采,以及一躍成為駙馬爺的幸運男子。
新郎官是當朝大學士海雲龍的次子,據說生得相貌堂堂,器宇非凡,舉手投足間顯得瀟灑自若,是皇帝很早以前就決定的駙馬人選,但由於海天麒並不想太早定下來,因此才一直延宕至今。
「不愧是海大學士的二公子,果真生得一表人才,風流俊俏,是所有女人看了都會心動的男人呢!」
「是呀,好俊呢!就不知道大公主是否也是個大美人?」
「宮裡的公主怎麼可能不美?只要胭脂紅粉往臉上一抹,再醜的女人都可以變成大美女呢!」
街道兩旁的談論聲此起彼落,坐在駿馬上的海天麒唇角勾起一抹冷然的笑意。
他的妻子怎麼可能是醜女?
他可是親眼見過她的風采,雖然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除非身材變形,或者是長了滿臉痘子或黑斑,要不然慕容鳳鳶在他的記憶中是一名清麗秀雅的佳人。
稍早他牽著她坐入花轎時,那雙柔軟的小手溫暖而細緻,纖細的身段只比五年前更加凹凸有致,若是紅蓋頭下的容貌跟五年前一樣迷人的話,那麼他海天麒的妻子對所有男人來說,確實是很賞心悅目。
迎親隊伍浩浩蕩蕩的穿過長長的街道,鼓樂、鞭炮聲齊鳴,響徹雲霄,將整條街點綴得熱鬧非凡。
不久,迎親隊伍便在駙馬府大門前停下,海天麒翻身下馬,照禮俗拿扇敲打花轎頂並用腳踢三下花轎,然後掀起轎簾。
他即將過門的新娘正端坐在花轎裡頭,接著在一旁喜娘的攙扶下走出花轎。
海天麒望著紅蓋頭下的人兒,她給他的感覺好嬌小,令任何男人都會有種想將她納入羽翼下的感覺,但當她挺直腰桿,抬頭挺胸的輕移蓮步時,卻令他覺得這女子似乎不怎麼好親近。
他玩味的望著新娘,從喜娘手中接過她的小手,當他的掌握住那只柔軟的小手時,他明顯感覺到她的僵硬。
「別怕。」海天麒輕聲在她耳邊低語。
慕容鳳鳶俯下頭,從蓋頭的下方,她看見了正握著她的那隻大掌,它溫暖而厚實,卻也令她不由自主的想逃。
她從來沒有跟任何男人如此親近過,心底升起一股說不出的抗拒,於是她輕輕的想抽回自己的手,卻在下一瞬間被握得更牢。
她愕然的瞪著那只緊緊握住她的大掌,從沒有被人如此對待過的她頓時心生一股不悅,更用力的想要抽回手。
「別再反抗,不然我可要當著全城百姓的面前抱妳入門了。」海天麒低沉的威脅道,甚至微微施力,讓她重心不穩的跌入他懷中。
「你……」慕容鳳鳶沒想到他會如此惡劣,出聲想喝止他,但立即想到現下的情況不適合她發怒,於是她忍下這股怒氣。
她是大公主,身份矜貴,絕不容許她做出不合宜的事。
見她終於不再繃緊身子,海天麒露出滿意的笑,愉悅的帶著她跨入門檻,這彷彿仔細呵護著她的模樣,贏得一旁圍觀百姓們的讚賞。
「駙馬爺還扶著公主入門呢,肯定是個疼妻子的好男人!」
「可不是嗎?你瞧新娘也是任由新郎官牽著,好一對恩愛的新人呀!」
是哪個人眼睛瞎了?她什麼時候願意讓這個男人牽著了?她根本是被強迫的好嗎!
慕容鳳鳶有絲惱怒地任由即將成為她夫君的男人牽著走入大門,心底對海天麒留下不太好的印象,卻不知道他只將這一切當成婚姻開始前的調情遊戲,一點也不在意方纔的你來我往。
洞房花燭夜。
喜筵結束後,夜色已深,暈黃的燭火搖曳的映照在窗戶上。
海天麒帶著微醺踏入新房。
雖然已有幾分醉意,但他的腦袋還很清醒,望著端坐在床沿的人兒,他遣退一旁候著的喜娘與丫鬟,並緩緩朝她步去。
那穩健的腳步聲,讓慕容鳳鳶不禁有些緊張。
她敏感的察覺到,屋內似乎只剩下她與他兩人,其他人都被他遣退了。
他要做什麼?慕容鳳鳶戒慎的瞪著紅蓋頭下的那雙黑色靴子。
沒有其他的動作,海天麒直接掀起她的蓋頭,因為他迫不及待的想見見她的容貌是否如他記憶中那般動人。
慕容鳳鳶被他毫不猶豫的動作弄得心頭一顫,清亮的水眸掠過一絲慌亂,卻在視線停留在他的臉龐上時,頓時忘記了呼吸。
她的夫君,海天麒,生得龍眉鳳目,器宇不凡,是極好看的男子。
狹長的黑眸在一雙濃黑的劍眉點綴下顯得十分深邃,眸光冷然卻又有一股難以察覺的溫意,高挺的鼻樑下是兩片抿緊的唇,嘴角勾著似笑非笑的痕跡,矛盾得令她移不開雙眼。
這男人就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威脅她的海天麒?
「娘子,還滿意為夫的相貌嗎?」
海天麒調侃的嗓音敲醒了陷入思緒中的慕容鳳鳶,她小臉頓時一紅,飛快的移開視線,小嘴因羞愧而抿緊。
她竟盯著她的夫君猛瞧,甚至還發起呆來?
慕容鳳鳶的反應讓海天麒又是一笑,朝她伸出手,牽起已經在床沿坐了許久的人兒,來到桌旁坐下。
拿起早已備妥的交杯酒,海天麒將其中一杯放入她的手中。
「新婚之夜,得先喝交杯酒,以示日後夫妻同心。」海天麒話中有話,黑眸閃爍著難解的光芒,拿著酒杯的右手直接勾著她的小手,率先一飲而盡。
「等等,你為什麼要遣退喜娘和丫鬟們?」慕容鳳鳶並沒有跟海天麒一樣喝下交杯酒,反而很在意被遣退的下人。
「娘子,今晚是我們兩人的新婚之夜,難道妳希望有人在一旁觀看?」海天麒淡笑一聲。
「可是……」聽出他話中的嘲弄,她的小臉又是一紅。
「娘子快快喝下手中的酒,要不,日後我們夫妻倆可是很難同心呢。」海天麒輕聲催促,右手仍勾著她,黑眸直盯著她瞧。
慕容鳳鳶,皇帝最寵愛的大公主,以她尊貴的身份,卻被賜婚給他這種平民,皇上到底在想些什麼?或是圖些什麼?海天麒著實不明白。
見她遲疑的將那杯酒飲盡,濃濃的酒味差點將她嗆著,頓時她整張小臉變得像桃花一樣艷紅,看得他一陣心蕩神馳,心裡對她的猜忌頓時消失。
如此嬌艷動人的女子,是他海天麒的結髮妻。
情不自禁的,他俯身親吻她那嬌艷欲滴的嫩唇,淺嘗輕啄,緩緩品嚐著她的氣息。
慕容鳳鳶瞪大雙眸,錯愕的望著幾乎與她貼在一塊的俊臉,一時之間無法反應過來。
「妳好美。」他喃喃低語,拿下她握在手中的杯子,一把抱起呆愣住的美人兒,將她抱上鋪著大紅喜被的床榻。
「你要做什麼?」慕容鳳鳶望著他閃爍著光亮的黑眸,緊張的問。
「妳說,新婚之夜,新郎官應該做些什麼好呢?」海天麒覺得她的反應有趣極了,同樣上了床榻,與她四目交望。
慕容鳳鳶不禁倒抽一口氣,沒想到昨晚宮裡的老宮女告訴她的那些羞人的房事,竟這麼快到來。
「怎麼不說話了呢?」海天麒著迷的望著她紅艷的小臉。
她那雙水亮星眸下的心思,他可看得一清二楚。
尊貴的公主,果真是被保護得很徹底的嬌花,似乎對男女之事不甚瞭解呢!那麼,身為她的夫君,他不介意做個好夫子,從頭到尾完整的教導她,讓她知道。
「我們……這麼快就要睡了?」慕容鳳鳶輕咬下唇,緊張得連聲音都不住顫抖。
海天麒愛憐的輕撫她紅嫩的粉頰,俯首在她耳畔低聲道:「不,我打算一整晚都不讓妳睡了。」
「不!」慕容鳳鳶驚呼一聲,迅速拍掉正撫摸著她的大掌。
長年身處皇宮中,鄙視一般百姓的想法已經根深柢固,她一時之間仍無法接受海天麒的碰觸。
「不?」海天麒好玩的勾起一抹笑,對於她眼中激烈的抗拒之意視而不見,反而對她透露出的鄙視神色挺有興趣。
「你只是個平民百姓,並非王族,根本沒有資格成為我慕容鳳鳶的夫君!」她一手揪緊衣襟,一手將他推離。
「喔?那偉大的慕容鳳鳶公主,既然妳認為海某沒有資格成為妳的丈夫,那麼,是否需要海某擬一封休書,讓妳坐上回頭轎呢?」海天麒對於她語氣中明顯的鄙夷感到一絲氣怒,薄唇吐出的話也重了許多。
「你說什麼?」她愕然。
「我說,既然公主瞧不起海某出身平庸,那麼海某也無福消受皇上的恩德,不如就讓海某擬封休書,讓公主坐回頭轎回宮去吧。」說著,海天麒翻身下床,當真找來紙筆。
休書?回頭轎?
瞪著已經端坐在桌前,手拿狼毫寫著的海天麒,慕容鳳鳶不敢相信他竟真要這麼做,於是立刻下床,不由分說的抽走他手中的紙筆。
「海天麒,是誰准許你這麼做的?」她氣惱的瞪著他。
這男人到底是安怎樣的心眼,竟要她帶著休書坐上回頭轎,好讓天下人恥笑她?
「既然公主看不起我,那我想自古以來以夫為天的道理對公主來說並無意義,那麼我願忍痛送公主一封休書以及回頭轎,好讓公主可以盡早另尋良緣。」他一番話說得似乎是為她著想,事實上卻是硬生生的將她的威風壓入谷底。
慕容鳳鳶瞪著他嘴角看似無辜的笑,頓時覺得這男人並非簡單人物,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黑眸中散發出冷冽的氣息。
「你好歹毒。」她忿忿地咬牙道。
「公主言重了,海某只是比較善解人意罷了。」海天麒無謂的聳聳肩,笑意更深。
「你……」她極為氣惱,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公主,妳拿著海某的紙筆,這樣我無法寫休書放妳自由呢!」他朝她伸手討著紙筆,黑眸瞅著她的小臉,觀察她多變的神色。
「你、你……我有教你寫休書嗎?」她將手中的紙筆丟到一旁,小臉上滿是惱意。
她會說出那些話,只是因為想稍稍報復他威脅要在眾人面前抱她的話,並且重申自己的身份地位,不想從此以後被這男人以她的夫君之名壓得死死的。
她不希望她的丈夫是個只想攀權附貴之人,甚至為了權勢而對她百般討好,抑或仗著自己是駙馬在外胡作非為。
眼前這個男人,雖然是與海貴妃有親戚關係,但到底還是一介平民,她就不相信父皇只是單純的將她賜婚予他。
過去父皇也曾有意將她指婚給一些王公貴族,但都被她婉拒,而父皇也都由著她,但這回不知為何,當她拒絕這樁婚事時,父皇卻大發雷霆。
她想,若不是父皇對海天麒有某種程度的期待,就是海雲龍對父皇說了些什麼,父皇才會將她下嫁給一名平民男子。
對於父皇替她選擇的丈夫,慕容鳳鳶並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扞衛自己的尊嚴,不被眼前的男人欺負。
「妳不是瞧不起海某嗎?」海天麒似笑非笑的說。
她眼中的防備之意很重,似乎對他這個夫婿很有意見,而他一向仁慈,願意大發慈悲的把耳朵掏乾淨,聽她怎麼說。
海天麒好整以暇的一手撐著下巴,黑眸直勾勾的望著她,等她開口解釋。
「隨你怎麼想,總之就是不許你寫休書!」
她蠻橫的將他已寫下幾個字的紙撕碎,星眸狠瞪他一眼,理也不理他,自顧自的上床,準備就寢。
慕容鳳鳶壓根兒不曉得海天麒根本不可能就這麼結束新婚之夜,累了一整天的她,幾乎是一沾床就立刻睡著,完全忘記房內還有另一個人在,而那個人正是她的夫君。
海天麒被她迷糊的舉動逗得不禁失笑,但即使她累得倒頭就睡,他今晚要逗逗她的念頭可沒有斷過。
於是,他褪去大紅喜袍,只著內衫上了床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