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卯時剛過,紅色的日頭冉冉地爬上了宮牆,照亮了整座巍峨的皇宮。
雖然,這時候天色才真正大亮,但是,寅時未結束就已經起床的梅宛如卻已經忙碌了一個時辰,她心裡知道在皇帝用過早膳之前,她是決計不可能有機會歇息的。
她夾起爐裡燒燙的炭火,擱進鐵熨裡,細心地熨整著男子衣衫上每一寸細微的皺褶,沒有一絲遺漏。
雖然是件細活兒,但是她卻做得極熟巧,畢竟這四年來,每天都在做同樣的事情,普通人都可以做得極好,她當然更不會出差錯。
她的心眼兒一向細膩,手腳靈活,再加上記憶力絕佳,凡是讓她見過一次,她便能領略出箇中的巧妙,所以,當年才不過十歲女童的她進宮不久,便受到六局的首席女官賞識,一個個搶著要將她納進自個兒的局裡,栽培成下一任的首席女官。
但是,她們誰也沒有遂了心願,最後,她讓佟妃娘娘給收進了鳳殷齋當貼身女婢,雖說人們稱她的主子為佟妃,可是,一直以來她的主子就因為身份特殊而拒領冊封的牒紙,但是,東西十二宮裡,最得龍琛皇帝眷寵的就是鳳殷齋的佟妃娘娘,這是眾所周知的事實。
她在佟妃身邊待了五年,就讓佟妃給送到東宮給太子當近身女官,轉眼間都已經過了四年,她已經是十九歲,宮裡多的是比她更年輕,要喊她姑姑的小宮女,而太子雍綸也在兩年前接受龍琛皇帝的禪讓,登上了大位。
十九歲的梅宛如身子骨依然纖細,小臉脫去了稚氣,添了幾分成熟的細緻感,唯一不變的是她清秀的臉蛋表情總是恬然而且沉靜,無論面對任何事情,從容的態度總是不變,所以,在皇宮裡,比她年紀輕的小宮女倚賴她,而比她年長的老宮女也非常信任她。
「宛如姑姑,皇上已經下朝了。」小宮女閩兒接到了通傳,腳步飛快地跑進來,無論被梅宛如告誡過多少次,她就是學不會冷靜面對。
「就快了,去取覆巾過來。」梅宛如抬眸瞄了閩兒一眼,輕歎了聲,開始收尾的工作。
「是。」閩兒依言照辦,取過端盤和覆巾站在她身畔。
「記住,衣衫才剛熨好,走路的速度不要太快,雖然皇上已經下朝,但是回到養心殿還需要盞茶的工夫,所以不要心急,太早把衣衫送到,我怕養心殿的那些奴才們會提早把衣衫攤開,到時候衣衫熨好的溫度就降了,所以,你們只需要趕在皇上抵達之前把常服送到就可以了。」她將衣衫迭好擱上端盤,柔軟的嗓音細心地叮嚀,就像是和風般不疾不徐。
「是。」閩兒點頭,趕忙回頭要把常服交給養心殿前來通傳的女官。
梅宛如看著她們離去的背影,清澄的眸光依舊淡然不興波紋,她一向就不是喜歡把喜怒形於色的人。
她回過頭,收拾熨衣的器具,動作極緩慢,就像是在享受著這片刻的寧靜時光,任由時間隨著迤邐而入的光束悄悄移轉,就像她的年歲般,不知不覺地竟然已經在宮裡度過了近十年。
四年前,當她被送到太子府邸時,是瑞香姑姑交代在太子府邸主事的溫公公,說太子的一切起居就由她來照顧。
在皇宮裡,瑞香姑姑所說的話極具份量,所以溫公公不敢有意見,不過他並不看好她能夠照顧太子,起初,她以為自個兒是被小覷了,但是,後來她才知道雍綸太子並不是一個好伺候的主子。
就如同她當年第一眼對他的感覺,這個男人的性格太惡劣,太過目中無人,簡直到了囂張跋扈的地步,他總是沒給人好臉色,只要奴才們一個不留心犯了錯,他一張臉就立刻拉沉了下來,絲毫沒給客氣。
所以,一開始溫公公只敢將一切細小的瑣事交給她,比如說是熨整他的衣衫,以及整理他佩身的飾物,溫公公說如果她辦得好,就會將她升做太子的近身女官,在這之前,她必須要牢牢記住太子喜愛的飲食,摸清楚太子的嗜好,以後伴在他的身側才好臨機反應。
這一切,她都做到了!
她做得比任何人都好,比任何人都更妥貼地處理細節,幾次下來,溫公公發現主子喜歡新的改變,但是,她卻求溫公公別將她擢升為太子的貼身女官,理由是太過親近主子,她反而會摸不透他的個性喜好。
而且,當了主子的貼身女官,成天就要繞在主子的身邊團團轉,反而沒法子替他溫公公辦些重要的事情,這番話說得溫公公心動極了,最後看上了她的機靈敏銳,所以答應了她的請求,沒讓她當上貼身女官。
終於,她將一切器具收妥,順手在爐裡添火,走到桌案旁,拾起看到一半的書本,坐到臨窗畔的椅凳上翻開閱讀。
從皇宮到太子府邸,再從太子府邸回到皇宮,她保持一貫的淡然,與一般女官和宮女不同的是,她並不積極想要親近主子,她知道許多同僚甫進宮心裡就抱著一個希望,企盼著自個兒有朝一日可以被皇帝看上,登上枝頭當鳳凰。
但是她不曾想過,也未曾動過這個念頭。
或許,是因為她進宮時年紀還太小,那時候的她不懂男女情事,而一進宮沒多久,就決定了自個兒不喜歡皇宮未來的新主子,所以,她壓根兒沒想過要成為嬪御。
她只要想到成為嬪御之後,時常要見到雍綸皇帝,並且承歡於他,她的心裡就有一千個、一萬個不舒坦。
一抹無奈的神情閃過她的眸底,梅宛如抿了抿嫩唇,合上書本,才站起身就聽見門外長廊上傳來急沓的腳步聲。
「姑姑!」
聽見小恭子心急的喊聲,她立刻就知道苗頭不對,他是除了溫公公之外,最貼近雍綸皇帝身邊的內侍。
小恭子一進門,站定身,還不等氣喘過來,就立刻說道:「姑姑,快想辦法,皇上又不肯進膳了!」
「又不吃?」她挑起細秀的眉梢,柔軟的嗓音微微揚起。
「是!皇上說他沒有胃口,剛才的早膳只動了筷子吃了兩口菜,就讓奴才們全給撤了。」
「只吃了兩口?」她頓了一頓,又道:「那上早朝之前所進的早點呢?皇上吃了多少?」
「也吃不多,皇上只喝了幾口參茶,嚼了一小塊糕,就上了早朝,現在御膳房裡的御廚們人人自危,不知道是自個兒做的哪道菜讓皇上倒了胃口。」
「溫公公沒問皇上不吃的原因嗎?」
「當然問了,可是主子只說了胃口不好,一桌子的菜看起來沒半樣好吃,想要他再動筷,就想辦法端上幾道看起來美味的佳餚,不然,他寧可餓肚子也不要吃。」
聞言,梅宛如好半晌沒開口,她抿著嫩唇,眸光沉凝,心裡簡直是震驚而且不敢置信,那個男人!簡直就是一個被寵壞的孩子!說什麼寧可餓肚子也不吃,當自個兒還是三歲孩子嗎?!
「誰都別慌,我先去把事情弄清楚,很快就回來。」
「宛如姑姑,你要去哪兒啊?」
「別問,你只管等我就對了。」
說完,梅宛如的腳步一刻也不敢歇息地趕往內務府,如果,今兒個早朝沒有大臣稟報了不好的消息,下了朝皇帝也未曾接見過大臣,那讓他心情不好而胃口低落的原因,或許,可以在他昨天的起居注記裡找到!
才不過一天!
她才不過放了一天例假,他就可以給她弄出亂子!
如果可以的話,她還真不想在這男人手下做事,她真想離他遠遠的,或許,再給她三輩子的時間,她都無法喜歡上雍綸皇帝當自個兒的主子。
沒錯,他是個好皇帝,把朝政打理得很好,人們都誇他英明。
但是,她覺得他不夠仁慈,對他們這些奴才總有沒完沒了的要求,在她的眼中,他簡直就是囂張跋扈的三歲孩子,既刻薄而且蠻不講理,梅宛如咬咬牙,加快了腳步,心想要真的數落起來,她可以罵上三天三夜都說不完。
「下官參見宛如姑姑。」她一踏進起居注館,值班的起居舍人蘇謹立刻從位置上起身,走到她的面前,拱手參見道。
「嗯,免禮。」她抿起一抹淺淺的微笑,維持著一貫的優雅與從容,「蘇大人,關於昨兒個皇上……」
「下官明白了,請姑姑稍候一會兒,小的立刻去為姑姑取來。」蘇謹頷首表示明白,離開了不到片刻的工夫,回來時手上多了一本書卷,「姑姑,你要的東西都在這裡。」
「嗯,多謝蘇大人。」她笑著頷首,拿過書冊坐到臨窗的椅子上,翻開書頁,斂眸仔仔細細地閱讀著起居注裡每一個新添上的字句,看她的主子昨天吃過什麼食物,做過什麼事情,見過什麼人,每一件事情都記載得極詳細,如同她就在他身邊一樣。
她找到了最新的載錄,書卷上記載,皇帝昨天下朝之後,接見了幾位回京的駐守大臣,其中一位是洞庭府尹,他帶著一份奏折面聖,說明近月來因為江南豪雨不停,導致江湖氾濫成災,已經有數十萬人流離失所,沒糧米可食。
讀到這裡,梅宛如的眸光頓時變得黯然,唇畔勾起一抹苦笑,或許,這就是她的主子食不下嚥的原因。
「姑姑,記載有問題嗎?」跟在一旁的蘇謹見她臉色有異,不由得一陣忐忑不安。
雖說他是正三品官員,而她梅宛如不過是一介女官,年紀也算輕,但是,因為她深受佟妃的寵信,又是內務府溫總管從太子府邸帶過來的手下,所以,在這宮裡當差的官員對她無不是恭敬有加,新進的官員在正式走馬上任之前,會先透過關係向宮裡幾位資深的公公與女官表示敬意,一直是他們官場之間不成文的規矩,而她就是其中之一。
「沒有,沒有問題。」她笑著搖頭,合上了卷本,以雙手捧著本子,一語不發地看著封頁,這時,一個念頭冷不防地上了心,讓她想出了神。
其實,她並非不能離開皇宮,佟妃一直以來都很疼愛她,只要她用些心思,一定能夠想到辦法讓佟妃答應讓她出宮。
但是,這麼多年來,她仍舊是留下了,每天在心裡叨念著主子的刻薄與幼稚,卻仍舊將他照顧得無微不至,有時候,她真的覺得自己心裡有病,才會做出和心裡想法完全相反的事情。
「宛如姑姑,有一件事情下官不知道是否能說得?」蘇謹遲疑了好一會兒,終於還是開口。
「你說吧!姑姑細心聽著。」梅宛如抿著微笑,老成的神情完全不似她十九歲的年紀。
「這件事情下官也只是聽聞風聲,但是確信度頗高,下官聽說自從兩年前帝位禪讓之後,八賢王透過萬公公在宮裡安插了不少人手,其中,包括了不少被挑選進宮的秀女,據說,都是經過安排要親近皇上的。」
「八賢王?」梅宛如眸光微斂,思考著這個名字,她對於八賢王當然不陌生,當年,龍琛皇帝登基之時年紀尚小,朝中幾股勢力當然都是各為其主,其中以八皇子的母妃最得勢,也得到最多擁戴。
只是,最後在太皇太后的主導之下,讓龍琛皇帝繼了位,但是為了平息朝中暗潮洶湧的勢力,她同時也讓皇帝下令封了八皇子為賢王,賢王的地位在諸位皇子之上,擁有對皇帝進諫言的權力,皇帝就算不服,也必須畏之三分。
但是,幾十年來,因為太皇太后的防範得宜,再加上龍琛皇帝處心積慮地架空賢王的地位與權力,八賢王的存在一直都不足為懼。
「其實這也不足為奇,朝中上上下下,藉著各種機會想要親近皇上的人不在少數。」梅宛如緩緩地搖頭,泛起一抹淺笑。
「但是,下官聽說,八賢王派人親近皇上,不是為了爭寵,而是為了……要奪帝位。」最後幾個字,蘇謹湊首靠在她的耳邊,音量說得極輕微。
梅宛如靜靜地聽著,表面上沒動聲色,但是心裡卻像是被震撼般,重重地戰慄了下。
「姑姑?」蘇謹等不到她的響應,輕喚了聲。
「這話是不能隨便與人說的,知道嗎?」她揚起眸光,定定地瞅著蘇謹,鎮靜得就像方才什麼話也沒聽見。
「是,姑姑的意思,下官明白。」蘇謹點頭微笑,知道她並非是在譴責,而是在叮嚀,畢竟這裡是皇宮大內,人們的心並非個個都向著皇帝主子。
梅宛如歎了口息,轉眸望向窗外,看著晨光將殿閣給映得燦爛耀眼,但她知道那只是外表,在明麗的外表之下,這座皇宮之中不知道藏了多少已經腐爛發臭的髒東西。
其實,誰在這座皇宮裡當家作主,對他們這些奴才們不都是一個樣子嗎?她心裡明白這個道理,但她為什麼聽到八賢王要奪帝位時,心裡竟然是一陣抽緊,像是反胃般感到不舒服呢?
或許,是因為她的主子並非真的太可恨吧!
總是在她覺得他狂妄自大,無可救藥的時候,就會聽到他施下的德政,又讓無數百姓蒙恩受惠。
她一直覺得他不是一個好主子,總是給他們這些奴才們找難題,但是,無論是在他當太子期間,又或者是正式登基當了皇帝之後,都曾經頒下命令,絕對不許私下對奴僕用刑,誰敢違令,一律嚴懲不貸。
她總是覺得他不夠仁慈,但是,在逢年過節時,他對奴才們的賞賜卻又不曾吝嗇過,她聽說這幾年有人領了賞,已經足夠在家鄉置產買地,讓家人們過著豐足的生活。
但那一切都不關她的事,她只是一個奴才而已。
梅宛如抿了抿嫩唇,在心裡定了調,是的,一切都不關她的事,她只是一個奴才,一個甚至於還挺討厭自個兒主子的奴才而已。
★★★
登基至今,已經兩年了。
這兩年來,他沒有一刻不告誡自己要成為比父皇更好的皇帝,在他們這場父子之爭中,他絕對不會是輸家。
養心殿中,雍綸靜立在書案旁,一隻大掌按在桌面上,斂眸仔細地瞅著容慎修在今天早朝上交出來的佈兵圖。
自小,從他從西麝國回到中原之後,因為容叔的關係,他與容家的兒子們一向交好,其中尤其以容慎修為最,他們兩人一起修練武術,學習騎射,因為是彼此的練習對象,所以可以說是從小打到大的夥伴。
也因為如此,他從未想過收回或是削減容家的兵權,其中,從他父皇時代就一直積極培養的鐵血黑騎,他也並未因為對父皇的痛恨,而下令停止,反而在近幾年來,他下令讓容慎修為下一任率領軍隊的接班人,並且擴大鐵血黑騎的規模與陣容,直至今日,黑騎的規模幾乎可以與一般正規的軍隊比擬。
如果說,正規軍隊是替他打仗用的,那鐵血黑騎就是為他皇帝個人所用,他還記得當年就是這支軍隊將他與母妃從危險中救回,所以就算少部分大臣們持反對意見,只要他還是皇帝的一天,就不會廢除掉這支軍隊。
此刻,雍綸眉心微擰,不經意地透露出內心的煩悶,什麼真命天子,九五之尊,當他真正身為皇帝之後,才知道這些都只是好聽話。
直至今日,他不想當皇帝的心依舊沒有改變,如果說,他想當個好皇帝,其實只是不想被他的父皇瞧貶了而已。
這些年來,自從西麝國沒落之後,北方群雄並起競逐天下,他們之間的打打殺殺在中原北方造成不小的災害,原本他打算再過些時日就要派兵弭平戰亂,卻沒想到昨兒個得到江南鬧了糧荒的稟報,打亂了他出兵的計劃。
「皇上,請歇會兒,喝杯茶水潤潤喉吧!」溫公公接過小恭子端上的茶水,悄然地走到主子身旁。
「嗯。」雍綸淡然頷首,從承托上端起茶杯,湊在唇邊輕啜了口,驀地,他被一股襲上鼻腔的香氣給驚艷了,「這茶是誰煮的?」
「回皇上,是宛如姑姑。」小恭子站在溫公公的身後代答道。
「嗯,替朕跟她說一聲,她的茶煮得真好。」雍綸斂眸看著杯中的茶水,水面上飄著一片白色的菊花瓣,隨著熱氣微微地旋動,就像是一舟小船般,悠哉地輕飄在湖面上。
雍綸勾起一抹淺笑,心裡覺得真是神奇,那位宛如彷彿能猜中他的心事,知道他現在心煩氣躁,真想載在一舟小船上,什麼也不要想,什麼也不想做,就只是漫無方向地飄在湖上面,讓湖水載著他隨風而去。
有時候是一碗玫瑰水,有時候是一杯茉莉茶,有時候是一壺上好的雨後龍井,有時候則是一塊外表不甚好看,也不怎麼美味,味道卻極耐嚼的茶餅,幾乎是每一次恰好解除他當時的鬱悶心情。
溫公公看見主子瞬時變得溫和的臉色,不由得泛起微笑,雖然他曾經答應過宛如,不將她擢為帝側的近身女官,但是,他的允諾是一回事,可是如果皇帝下了命令的話,可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些年來,宛如這丫頭雖然不是六尚之首,但是她的心靈手巧確實是有目共睹,讓他頗能體會當年佟妃娘娘將她送到太子府的居心,憑她的秀外慧中,一定能夠得到他主子的疼愛。
只可惜,她偏偏就是不想飛上枝頭當鳳凰,讓他只好暗地裡使勁兒,三番兩次在主子面前提及她的名字,讓他對她感興趣。
可偏偏他的主子一向注重宮裡的秩序,從來不碰御嬪之外的女子,雖說這樣可以避免淫亂宮闈的醜事,但是卻也在無形之中斷絕了梅宛如晉身後宮之路,轉眼間,她就快要二十歲了,再過幾年就是可以出宮的年紀,如果她沒有得到後宮之中任何主子的挽留,幾年之後,她就可以名正言順出宮,出宮之後,就算是與尋常男人論及婚嫁,也將不受干涉。
溫公公在心裡輕歎,雖說他樂見宛如丫頭得到幸福,但是,不能將她留在帝側,將是一件令人遺憾終生的事。
「皇上,另日您應該見見宛如,她不只是茶煮得極好,談吐也是卓越不凡,這杯茶如果是由她親自為皇上呈上,相信她必有另一番見解能與皇上解愁。」為了能把疼愛的丫頭給推銷出去,溫公公就算拚得老臉不要,都要說盡好話,一張笑臉像是擠得出蜜似的。
「朕為什麼要見她?是她要你當說客的嗎?」雍綸挑起眉梢,冷笑地瞅著近身老臣,「朕向來不喜歡有人邀功,你應該很清楚才對,更何況她只不過是泡得一手好茶,難不成,朕要為了能喝到一杯好茶嘉許她嗎?」
「不不不,皇上,宛如從來不邀功。」就是因為她老是不喜歡邀功,才教人傷透腦筋呀!溫公公一邊歎息,一邊心驚膽跳,深怕給宛如惹禍上身,「奴才只是覺得她與皇上應該能夠契合,才會提出建議。」
「不必了。」這三個字,他說得極輕卻也很篤定,「如果你打的主意是讓朕把她納入後宮,那就不必了,後宮裡已經多的是想與朕『契合』的女子,朕不想再多一個來煩心。」
說完,他揚了揚手,示意他們可以退下,不許再來打擾他。
在他的身後,溫公公與小恭子兩人面面相覷了一下,不由得都在心裡歎息,一前一後地退開,或許,皇上與梅宛如兩個人天生就是注定了沒有緣分,否則不會因為各自的堅持而一再錯過。
如果,這兩個人真的天生沒有緣分,或許,他們就不該再強求,就只怕成就的不是一樁美事,而是一出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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