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不想婚禮太匆促,所以兩人將婚期訂在農曆過年後,阿福伯替他們挑了一個好日子,農曆正月十八,宜嫁娶,她父親沒意見,所以結婚日子就此訂下。

  算算日子,其實也只剩不到一個月,所以杜雨暄天天忙得團團轉,挑婚紗、姚喜帖、挑喜餅,還要做臉部保養,每天都很忙,可是忙得很快樂。

  這麼快樂的氛圍下,卻有一件讓她心情略略沉重,那就是沈慧要辭職了。

  初聞這事,她很吃驚,可文熙只淡淡說這是她的選擇。

  她不願多想,可是,沈慧會不會是知道她和文熙確定要步入禮堂,才會黯然心傷、毅然離去的猜測,卻一直縈繞在心頭。

  把臉埋進掌心中,她哀怨的哀嚎。明明才要自己別想的,怎麼又來了?

  可是……沈慧堅持離職的時間點實在太敏感,春節就快到了,但她居然連年終獎金都不拿就要走,實在讓她很難不想歪。

  不可以再想了!文熙怎麼說她就怎麼聽。

  拿著幾款不同樣式的喜帖,她振作起精神,重新帶上笑容,朝董事長辦公室走去。

  知道文熙忙,為了展現她也有賢慧的一面,挑喜帖一事她主動請纓,堅持不用他陪,她會挑選出幾款喜歡的,再由他做最後定奪。

  現在,她就是要去請他挑一張最滿意的喜帖樣式,決定後,就可以開始印製,幹爺說他的每個朋友都要寄,粗估就大約有一百張,真是把她嚇到了。

  搖搖頭,她笑著正想推開董事長辦公室的門,卻忽地停住。

  「文熙,對不起,我知道你最近很忙,但是我……」

  是沈慧!

  「我真的不能繼續留下來,多留一天,我心裏的罪惡感就更重。」

  「別這麼說,你很好,只是接下來要委屈你了。」

  不想沒禮貌的偷聽他們說話,原要悄悄離開的杜雨暄,聽到未婚夫的這句話,倏地怔愣住。為什麼文熙會這麼說?委屈她什麼?難道真如她臆測那般……

  「很抱歉我不能幫你太多,這錢,你就收下吧。」

  「不,你已經幫了我很大的忙了……」

  「這幾年,你為我做的也不少。」

  「那是我的工作,我本應該做的。」

  「以我們的交情,說只是工作就太見外了。收下,不用跟我客氣,我想你會需要用到,如果真有困難,隨時來找我。」

  杜雨暄在門外聽得心頭泛冷,最後克制不住的發起抖來。

  她心慌意亂,裏邊的對話聽得不再那麼清楚,只斷斷續續聽到一些他安慰沈慧的話。

  「不要自責,不是你的錯,如果你真認為這是你的錯,那我不就罪該至死?當初可是我找你來當秘書,才會發生這種事的……」

  「不是,文熙,不關你的事?」

  發生這種事?有什麼事發生?

  「還有,關於胃癌的事……」沈慧歎了口氣,「文熙,事業很重要,但健康更重要,該吃飯的時候就要吃飯,千萬不要再虐待你的胃。」

  卓文熙沉重的說:「我知道,我一定會善待我的胃。」

  杜雨暄惶然的瞠大眼。他們在說什麼?誰得了胃癌?!驀地,卓文熙胃痛的那一幕無預警竄進她腦海,她想起他曾有胃潰瘍的病史。他、他……

  她踉蹌的走離辦公室,只覺得自己的心,好像在一瞬間從高空摔至穀底,支離破碎的劇痛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疼得她兩眼發黑,幾乎暈厥。

  從公司回來後,杜雨暄就一直坐在床邊發呆。

  現在,沈慧究竟愛不愛文熙,文熙有沒有特別照顧沈慧,對她而言,都已經不重要了。

  方才在公司時,她明明曉得自己應該當面問他問個清楚,可是……她好害怕,她不想聽到文熙親口對她說他得了胃癌,她不要!

  難怪這幾天,三餐飯後他都在吃胃藥,還說,他不想在婚禮進行當中胃痛到昏倒……

  她以為他在開玩笑,沒想到……

  「不要,我不要你得胃癌,我不想你離開我……」抱著枕頭,杜雨暄忍不住哭了起來。

  他犯胃痛的痛苦表情,她還記憶猶新,那時她都那麼舍了,現在他的情況比胃潰瘍還嚴重一百倍,她……光想心就好痛好痛。

  文熙會得胃癌,一定是國中時他的表舅媽都不給他飯吃,害他常常餓肚子,餓到胃出問題,也怪她,那時她應該好人做到底,既然都帶早餐給他吃了,也不差午餐晚餐,當時她應該堅持要他每天放學都陪她回家吃的。

  國中正值發育期,媽媽擔心她不吃飯,晚餐常絞盡腦汁和傭人一起弄了一大桌各式各樣的餐點,就是希望她多少吃一些,那時,一大桌的飯菜她們根本吃不完,如果找文熙一起回家吃,桌上飯菜既不會浪費掉,他也不用餓肚子,一舉兩得,她怎麼會沒想到?

  現在和她最親的母親已不在,她不要文熙又離開她!「文熙……」

  如果真能折壽,她一千個願意將自己的壽命分一半給他,讓他好好活著。

  去廟裏求菩薩吧,可是,該到哪一間廟去?

  一時茫然無頭緒的她,忽地想起後院就有個許願池,她還是先去許願好了。

  要許願的話,要有銅板——

  找著銅板,她才想到在她還沒恢復記憶時,早就在許願池許過願了,記得當時她求的就是——希望文熙身體健康,不要再胃痛。

  她已經求過了呀,可是文熙還是得了胃癌,那許願池不就不靈?

  在抽屜裏找到一枚十元硬幣,她將它握在手心,癱坐在床邊,滿心沮喪和擔憂,淚水佈滿整張臉。

  不對,不是許願池不靈,是她多許了一個願望!

  一枚硬幣只能許一個願望,不可以貪心,你要許一個心中最想實現的願望。

  她記得這句話,這是小時候母親帶她去廟裏拜拜,在許願池前告訴她的話,國中時,她和文熙也去了那間廟,她還把這句話轉述給文熙聽。

  這是她自己說過的話,她怎麼忘了?她在後院的許願池許了不要文熙再胃痛的願,後來文熙帶她到廟裏,她卻又許了另一個願望——希望兩人永遠在一起。

  現在她和他即將結婚,代表她在廟裏許的願將要實現,而一枚硬幣只能許一個願望,有一個願望實現,另一個願望就不可能會……

  對!一定是這樣!一定是她太貪心,神仙只幫她實現一個,同時也消滅另一個心願!

  她急忙跪在地上,向上天祈禱,「神仙們,如果只能實現一個心願,那就請讓文熙的胃癌消失,讓他恢復健康,我願意……願意放棄和文熙永遠在一起的心願,求求你們……」

  如果文熙的胃癌真的能消失,能健康活下去,那她願意取消她最期待的婚禮,永遠離開他,就算他想娶別的女人,或是和沈慧在一起,她也不會有一句怨言,寧願苦在她心頭,也不要痛在他身上。

  「不對,當初我是在廟裏許第二個願,應該到廟裏的許願池去……」

  她立即起身,握緊手中銅板,她要到廟裏去和神仙說清楚,說她不要實現和文熙永遠在一起的願望了,只要文熙的胃病能好起來!

  洗把臉,抓了件外套,她急匆匆出門,幸運地在屋外攔了輛剛載客人到附近,正準備離開的計程車,搭上計程車,她一路默禱,希望神明能感受到她真心請求的誠意。

  幾十分鐘的車程後,杜雨暄下了車,這時天色已暗,廟中香客不多,她一路走向許願池,站在池前,雙手合十,誠心閉眼,向池中神仙祈求唯一心願,再將手中緊握的十元硬幣丟入池內。

  「我願意放棄和文熙永遠在一起,請神明保佑文熙的胃癌消失,身體能恢復健康……」她不斷地喃喃重複,希望自己的誠意能感動許願池的神仙。

  「雨暄?」

  忽然聽到有人喊她,她張眼,看到來人,立即皺眉退了一步。

  「真的是你!」

  「你不要靠近我。」雖然她不追究這個人騙她的事,也不打算向他要回被騙走的一千萬,可不代表她原諒他了。

  「別這樣嘛,好歹我們認識,還約了要一起到溫哥華結婚……」陳坤澤嘻皮笑臉的,完全沒有愧疚之色。

  「不要再說了,你這個大騙子!」

  聞言,陳坤澤的表情忽然變得哀怨。「雨暄,其實我也是被害人,我真的不忍心傷害你,這一切都是顏菁彤要我這麼做的,她說你仗著自己是正牌的千金小姐一直欺負她,我聽了很不忍心,才會幫她……」

  幫顏菁彤是事實,只不過他知道杜家所有事,顏菁彤告訴他等杜父一死,所有財產都是她們母女的,不可能讓杜雨暄分到一毛錢,就算法律上杜雨暄有繼承遺產的權利,她媽也會想辦法氫它挖過來。

  她們母女是什麼角色,他很清楚,所以他選擇挺顏菁彤,當顏菁彤要他替她出一口氣,他當然是義不容辭,何況杜雨暄這麼漂亮,能接近她,變成她的男朋友,他可是賺到了,可惜每次約會顏菁彤都會在不遠處盯哨,害他頂多只能牽牽小手,如果他偷親她的臉頰,約會完畢後,他也會被顏菁彤的拳頭「親」到變豬頭……

  總之,原本他以為和顏菁彤合作有利無弊,沒想到他會押錯寶,顏氏母女一夕間被杜老頭趕出門。之前他從杜雨暄那兒騙了一千萬,一部分後,他和顏菁彤各得五百萬,但他買名車、買名表、錢一眨眼就沒了,跟顏菁彤要,她居然一毛不拔,直氣死他了!

  今天,他原是賭上最後一點錢,想來廟裏求神明讓他中樂透的,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杜雨暄,這跟中樂透沒兩樣,只要他在她身上下工夫,說不定她心一軟,又會賞他一千萬。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她怒瞪他。

  她真的覺得當初自己傻又笨,陳刊澤這個人外表雖然還不錯,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個痞子,若不是當初她很無助、很想離家,才不會傻呼呼地認定他會給她一個幸福美滿的家。

  現在他光是站在她面前,看到他的樣子,她都覺得渾身不舒服。

  「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愛你的,真的……」他裝著深情,趨前想握她的手,卻被她側身閃開。

  「你不要過來,如果你敢再靠近我,我就到法院告你!」

  「告我?情不自禁握前女友的手,不知道法官會判我什麼罪?」

  聽到他說「前女友」杜雨暄直覺想吐。

  「我要告你騙我一千萬,文熙手上有證據!」為防他又想靠近她,她不得不拿這件事恐嚇。

  「哼,主謀是顏菁彤,我是小罪,判不重的。」陳坤澤皮皮一笑。「雨暄,念在我們曾是男婦朋友一場,我最近手頭緊,你能不能給我幾百萬,我保證拿了錢,再也不會再騷擾你,你都當董事長夫人了,應該也不希望前男友常找你聊天,讓卓董事長不高興,你說是吧?」

  「你休想!」這世上怎會有這麼不要臉的男人!

  不想再和他說話,她趕緊要離開,但他卻無賴的擋在前方不讓她走。

  「幹麼這麼絕情,杜家財產都是你的,你又要嫁給有錢人了,幾百萬對你來說就一點錢而已,給我會怎樣啊!」死皮賴臉的陳坤澤不拿到錢絕不甘休。

  「走開!你再不走,我就要喊救命了!」往右往左都無法沖出,杜雨暄又氣又怕,索性真的拉開嗓門高喊,「救命啊——」

  沒想到她會真的喊,情急之下,陳坤澤立即捂住她的嘴,不讓她喊出聲。

  「不准喊,我只是跟你要……靠!誰打我?!」

  「陳坤澤,你在幹什麼,你還想跟她舊情複烯是不是?!」只見顏菁彤不知從哪冒出來,拿著包包就猛往他頭上砸。

  「沒沒沒……沒有啦!不要打了,你這個瘋女人——」兩手抱著頭,他像只過街老鼠一樣四下處逃竄。

  可顏菁彤卻打得很賣力,半咪也沒有鬆手的跡象,最後用包包打不夠,還用穿著高跟鞋的腳狠踹他一腳。

  「你這個瘋女人,我懶得理你!」招架不住,陳坤澤狼狽得像落水狗,隨便撂下沒殺傷力的狠話後就夾著尾巴逃走。

  「你別走,給我站住!」顏菁彤本要追上去,但跑了幾步又停下來,回頭看著杜雨暄,沒好氣的說:「你放心,我保證他以後不敢再來騷擾你!」

  方才她跟蹤陳坤澤來到廟裏,想到看看他最近都在搞什麼鬼,卻意外發現他和杜雨暄在許願池前,她一時氣不過打電話給吳明,要他跟他老闆說他的未婚妻和前男友在廟裏許願池前幽會。

  都是因為杜雨暄,害她和她媽被杜老頭趕出家門,讓她不能再過富家千金的優渥日子,哼,既然她這麼過份,她也不會讓杜雨暄的日子好過!她要讓杜雨暄未來的董事長老公,親眼看到她和別的男人幽會,最好氣得當場馬上休了杜雨量,連婚事都省了!

  誰知她說了一長串之後,才發現接電話的不是吳明,而是吳明的老婆,那女人知道她的心思,開口就是一陣大罵,還把杜雨暄堅持不告她,將那被騙走的一千萬當成是賠償她十年的「不快樂」這件事又通通吼給她聽,當下,她真的呆了。

  這十年間,有資格說不快樂的人,應該是杜雨暄才對,被她和她母親排擠,極盡所能的嘲諷、羞辱,但她卻選擇在恢復記憶後不對她爸說這件事……

  「我不會感激你的!」顏菁彤嘴硬的說,旋即離開。

  「姐姐——」

  「我沒那麼好命有個富家千金妹妹,也從沒把你當妹妹,我們的恩怨……到此為止。」明知自己占了便宜,但,是杜雨暄自己不追究的,而且方才她也幫她把陳坤澤打跑,回去她再打他一頓,包管他嚇得再也不敢來騷擾她,這就算是還她不追究騙局的情份了。

  說完後,顏菁彤頭也不回的走開。她和杜雨暄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就算杜雨暄是活菩薩轉世,有再多的善良包容,她也不可能和她握手言和,繼續當姐妹。

  當顏菁彤離去後不久,卓文熙就從另一頭急匆匆趕來。

  「雨暄,你沒事吧?」當吳明打電話告訴他,雨暄在廟裏許願池前被陳坤澤騷擾時,他整個人的心提到嗓子眼,立刻駕車過來。

  「我、我還好。」方才被陳坤澤捂住嘴,她還心有餘悸,見到他,又想起他得胃癌的事,忍不住哭了出來。「文熙……嗚……」

  「別怕,有我在,我會保護你。」他以為她是受了驚嚇,東張西望,卻沒看見任何人。「陳坤澤人呢?」

  「我姐……她把陳坤澤打跑了……」

  「你姐?」顏菁彤?

  「文熙,我不要你……不要你死……」

  兩手緊抱著他,杜雨暄把頭埋在他胸口,失態的放聲大哭。

  坐在廟裏的涼亭中,卓文熙兩道濃眉緊蹙,聽未婚姨淚漣漣的說了一長串,他綞知道她哭著說不要他死的原因。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偷聽你和沈慧的談話,可是、可是……」她抽抽噎噎,眨掉淚水,眼眶馬又盈滿眼淚。

  「要不哭了……」他幫她擦淚,歎了口氣。

  「文熙,我已經許過願了,我願意取消婚禮,不和你永遠在一起,只要你身體健康,嗚……」頭一歪,斜靠在他胸膛,感受他寬闊胸膛散發的溫暖,以後她就不能再這麼靠著他,今晚她要黏著他,一步都不離。

  「如果我健康,你就不要和我永遠在一起?」他微蹙眉,佯裝傷腦筋,「那可怎麼辦,我很健康,所以你不要嫁給我,不要婚禮,不要和我在一起?」

  「我也希望能和你永遠在一起,可是,因為我貪心多許了一個願望,害你……害你得了胃癌……嗚……我不要你死,文熙,我不要你死……」

  「我會死。」

  此話一出,她哭得更大聲,淚幾乎是用噴的了。

  可他卻很冷靜。「沒有人不會死,我會死,你也會死,但我相信我們至少能再活五十年,恩恩愛愛一起作伴。」

  「真的?你還可以活五十年?是醫生說的嗎?」這話讓杜雨暄看見希望降臨,坐直身,眼睛亮起來。

  「我說的。」他處信滿滿的笑。

  嘴一扁,她又哭了,「你說的不算,要醫生說的才算。」他一定是在安慰她。

  「醫生又不是神仙,哪算得出一個人的壽命有多長?」

  「可是,醫生至少知道你的胃癌有多嚴重,可以判斷你還可以……可以活多久啊。」

  見她又落淚,卓文熙決定不再逗她,馬上將真相托出。

  「雨暄,聽好,得胃癌的不是我,是沈慧的老公。」

  「沈慧的老公?她結婚了?!」這怎麼回事?「你該不是怕我傷心,才這麼說的吧?」

  看著她,他啼笑皆非。「就算要安慰你,我也不可能詛咒別人得癌症。」

  「那……真的不是你?」

  「我很健康。」

  高興倒數湧上心頭,可下一秒,杜雨暄又收起笑,譴責的看著他。「既然沈慧都結婚了,你怎麼可以在人家老公最難地過的時候和她亂來?!」

  「我?」卓文熙的錯愕的指著自己。

  杜雨暄重重點頭,心中滿是為沈慧的丈夫抱不平的怒氣,自己的委屈和一個受病痛折磨還被戴綠帽的男人比起來,大微不足道了。

  「本來我想鴕鳥的裝做沒有這一回事,可是現在不得不跳出來說,你真的太過份!」

  被罵得一頭霧水的人急忙舉手喊暫停,「我沒有,你誤會了——」

  「我本來也以為是誤會,可是在辦公室看見你親密的扶著她是誤會;她請假你背著我打電話給她,被我發現後又迅速掛電話是誤會;現在你快結婚了,卻在公司說要委屈她,這樣還由得我用一個誤會就解釋得過去嗎?」

  杜雨暄一古腦的全吼出來,吼完才明白,一旦猜疑出現了,儘管再努力要自己忘記,都還是會刻的。

  撫著頭,卓文熙又好氣又好笑的搖頭。「你有那麼多疑問,卻什麼都不說?」

  他大手一伸,將她緊緊抱在懷中,輕輕在她耳邊說:「我好開心。」

  什麼?這個人太沒道德了吧!他可是讓三個人傷心的壞人耶!

  「你可惡!你放開我……」杜雨暄激烈掙扎起來,卻被抱得更緊。

  「我開心的是你會吃醋,只是下次吃醋,可以直接告訴我嗎?」他無視於她的掙扎,在她唇上親了一口,「本來基於習俗,我是不想說的,可是現在再不說,我老婆就要跑了,我想老天爺應該會原諒我的,你那天看到我扶著沈慧,是因為她差點摔倒,拯救一個孕婦,應該被稱讚吧?」

  孕婦?她倏地瞪大眼,一臉不敢置信,「你……你居然……」

  卓文熙馬上賞了她的頭一顆爆栗。「你敢說是我弄出人命的試試看。」

  摸著有點痛的頭,她哀怨的閉起嘴。

  「你也曉得我是孤兒,對於孩子更多了一份關心,在察覺沈慧懷孕後,因為習俗規定懷孕三個月內都不能公開這個消息,我才會特別注意她的情況,至於說她委屈了,是指她一個孕婦還要費心照顧生病的丈夫這件事,現在你可以放心了吧?」

  「真的?」杜雨暄聽完,整個呆掉,頓時覺得自己很糗。

  「嗯哼。」

  ??的低頭,她勇敢的認錯,「文熙……對不起……」

  「你的確欠我一個道歉,誤會我那麼久都不說,讓我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板起臉,卓文熙像在訓小孩似的教訓她。

  「好啦,我下次真的真的真的真的——」

  「還有下次?!」

  她忙不迭的猛搖頭。「沒有了沒有了,真的真的真的真的!」

  他狀似勉強的點點頭,又皺眉。「那剛才你說如果我健康,你就不要和我在一起……」

  「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她緊抓著他的手,眉心微攏,還是不安。「文熙,你告訴我,胃癌的事,你真的不是在安慰我嗎?那為什麼你每天三餐飯後都在吃胃藥?」

  「因為聽到沈慧的老公得了胃癌,讓我意識到健康真的很重要,唯有健康的活著,才能保護你。」看出她餘悸猶存,他想,自己應該永遠都對她生不了氣吧,只要她無辜的眼睛眨巴著望向他,他就算再氣也會投降。「我的胃是有點小毛病,但醫生說只要乖乖吃藥,它會很健康。」

  「原來是這樣。」她開心的漾開笑。

  他讓她坐到自己腿上,自後環抱住她。「沈慧知道她老公得了胃癌,很自責沒把她老公照顧好,所以才堅持要辭職。她要我別說她老公生病的事,怕會影響整個歡樂氣氛,所以我才沒跟你提,沒想到你無意間聽到了,還誤以為是我生病。「

  「對不起……」

  「下次有疑問就直接問我,知道嗎?不要給我搞失蹤,都快嚇死我了。」他摸摸她的臉,眼裏殘留著一絲驚慌。「我一聽到吳明打電話來說陳坤澤騷擾你,就立即飛奔來了。」

  「吳明怎麼知道?」

  「是顏菁彤打電話給他,沒想到被小亞接到。」他把她們通電話的內容說了一遍。

  當時他已開車上路,吳明巨細靡遺的?述後還被他罵了一頓,因為他明明再三叮嚀過不准張揚此事,但小亞顯然非常瞭解事件事情的來龍去脈,結果吳明大呼冤枉,說是小亞偷偷聽到陳坤澤酒後告白的錄音才會知情,不是他洩露的。

  不過,他還是決定,只要雨暄被陳坤澤騙錢一事張揚開來,吳明就註定倒大楣了!

  杜雨暄有些落寞的低下頭。關於姊姊的事,就如方才她離去時說的那樣,到此為止吧。

  「回家了,不是不要拿喜帖讓我挑?」

  「嗯。」走到許願池前,杜雨暄卻又突然驚喊起來。「啊,糟糕!怎麼辦?我剛才許願只要你身體健康,不要實現我們永遠在一起的願望了!」

  雖然許願池未必靈驗,但她許下這個願望,心裏總是覺得有疙瘩,萬一它真的靈驗,那她不就真的不可以和他在一起……

  見她惶惶不安,他又歎口氣,從口袋中掏出五十遠硬幣,喃喃低語,然後往上一拋,硬幣高起又落下,最後掉入池中。

  「文熙,你許什麼願望?」她好奇的問。

  「我許了一個很特別也很簡單的願望,就是請許願池的神仙解除你方才所許的願。這樣一來,你應該能安心準備當我的新娘子了吧?」

  點頭,她這才重新綻出笑容。

  有他在,再困難的問題都能迎刃而解,她已經等不及接下來的好多個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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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加拿大,溫哥華機場。

  一下飛機,卓文熙並不想馬上回溫哥華的住處,此刻他腦袋裏靈感如泉湧,要找個地方馬上坐下來,將腦中的靈感化成文字,記錄在他隨身攜帶的小冊子,日後配上跳動的音符,將它譜成一曲動人的情歌。

  他,卓文熙,以「黑夜騎士」之名寫了多首膾炙人口的情歌,也奠定了臺灣目前當紅偶像歌手青井旭在歌壇的天王地位,兩人的合作一再刷新唱片銷售量,媒體更將他們喻為歌壇東方不敗之超夢幻組合。

  對於那些恭維,卓文熙並沒有太大感覺,創作詞曲是他的興趣,他堅持有靈感時才願意創作,不會為了誰特地量身打造,除了「她」……

  心口揪了下,他自嘲的勾唇。一個早消失在他生命中的女孩,何苦又想起?

  甩掉浮現在腦子裏的開朗笑容,冷肅的他大步邁開腳,準備到機場咖啡吧找個位子坐下。

  步過一些雕塑藝術品,他看見一位穿著綠色西裝的義工,正在安撫一名低頭啜泣的女子。穿著綠色西裝的「綠衣天使」是機場義工協會的人,通常協助有困惑的旅客,他猜想大概又是一個掉了錢、或是掉了護照的旅人。

  「我等了七個鐘頭……一直都沒有看到他……等不到他……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嗚……嗚……」

  女子的哭泣聲,莫名牽引他回頭,當他的視線停駐在那張淚漣漣的小臉蛋上時,心口陡地一震。

  是她!

  濃眉蹙起。不,一定是他看錯了,許是方才他不小心又想起往事,才會誤把別人看做是她。

  「可以……再幫我找找他嗎?」

  他的腳步越走越近,那女子的面容、聲音,如遠景拉近慢慢聚焦,倏地再清晰不過。

  是她沒錯!十年不見,她的臉、她的聲音,還清晰地刻印在他腦海。

  當卓文熙意識到自己已站在她面前時,年約五十上下的綠衣天使對他和善一笑,用流利的英語問:「先生,你是這位女孩要找的人嗎?」

  「我……」看著掩面啜泣,虛弱蹲下身的女子,他心一軟,沒有否定。「謝謝你,把她交給我。」

  綠衣天使微笑點頭,離開。

  「你,可以起來嗎?」他對蹲著的女人冷聲問。

  乍聽到男人的聲音,哭到不能自己的杜雨暄,以為是自己等的人來了,立即止住哭聲,破涕為笑,倏地站起。「坤澤——」

  那是誰?面對她揚起的大笑容,卓文熙臉上的表情更加冷沉。

  他冷冷盯著她,想知道十年後再見面,她看到他的第一眼是何表情。驚訝?愧疚?還是依舊露出她的招牌陽光笑容……

  只見她臉上的大笑容慢慢縮小,取而代之的,是一臉茫然。

  「你……你是誰?」杜雨暄哽咽著,用英文問。

  這句問話,像一把利刃刺進了卓文熙胸口。這幾年來,他想過千百萬遍兩人再相見的情景,想她可能會對他有一番解釋,或許是帶著愧疚,又或許是無所謂地聳肩一笑,但絕不是茫然地問他「你是誰」。

  他把她牢記在心中,十年不忘,而她,卻忘了他。

  當年她的不告而別,讓他這十年中每當想起她,總是浮現一個大問號和青澀的痛楚。他不懂,一個口口聲聲說要和他一起讀高中、讀大學的人,為何會一夕之間平空消失,連聲再見都沒有。

  而現在好不容易再見面,她居然把他當成陌生人!

  他不知自己盯著她看多久,直到她似乎有些害怕的退了一步,他才出聲。「你為什麼會在這裏?」

  心頭,是生氣的,但見到她佈滿淚痕的臉,不舍卻瞬間壓過怒氣。

  可笑,人家都忘了他了,他卻依然會為她的眼淚放棄情緒。

  聽到他說華語,原本被他冷厲神情嚇得不寒而慄的杜雨暄,高興得彷佛在黑暗中尋獲一盞明燈。

  「先生,你也是台彎人?」他的華語未有特殊腔調,她猜他們來自同一故鄉。

  卓文熙冷嗤一聲。看來她真的徹底忘了他,連這問題都問出口了。

  一個他深藏在心底十年,又愛又恨的女子,居然不認得他,這對他而言,多諷刺呀!

  「先生,你可不可以幫幫我?」生怕他跑掉,杜雨暄情急地抓住他的手,在抓住的那一瞬間,突然湧上一股熟悉感,好似他們認識多年。但,不可能,她確定自己不認識他。

  可是,為什麼當她抓住他的瞬間,方才被他冷淡神情給駭住的驚恐心情會迅速雲收霧散,取而代之的是安心?

  對了!一定是因為他鄉遇故知,尤其在她茫然失措之際遇到同鄉人,才格外有親切感。

  對,一定是這樣沒錯!

  「先生,拜託你幫幫我,我等不到我的未婚夫,我想我可能和他錯身而過了,現在我聯絡不上他,而且我……我身上沒錢,你可以帶我到飯店去嗎?我想我的未婚夫找不到我,應該會回飯店等我……」擔心他不聽她說、不肯幫她的忙,杜雨暄一口氣把話說完。「只要你帶我去飯店找到我未婚夫,我會請他付雙倍的車資給你。」

  紅著眼眶的她說得又急又快,完全沒發現眼前的男子臉色有異。

  「你訂婚了?」

  「事實上,我……我和我的未婚夫是要來溫哥華結婚的……」

  「結婚?」現在他懂了,什麼叫雙重打擊。

  「先生,拜託你……」她還在懇求。

  看著她,卓文熙突覺自己這十年來的詞曲創作,全是一場笑話、一場夢。

  他黑黝的瞳眸緊鎖著眼前人不放,越看,心越傷。「告訴我,你的名字。」他的每首歌都是為了懷念、思念她而作,如今他們卻在機場裏,生疏的自我介紹,這種見面方式,倒不如不見得好。

  「我叫杜雨暄。」她怯怯地遞給他一張紙。「這是飯店的名字和地址,請你帶我去好嗎?」

  「告訴我,你的名字。」

  「我叫卓文熙。」

  坐在計程車內,卓文熙的腦子裏不斷重複當年他們初相遇的情景。

  他是轉學生,第一天到校便撞到捧著一大迭周記簿的她,周記散了一地,他沒有幫她撿,只是站在一旁冷冷的看她蹲身撿拾,原以為她會生氣怒責,但沒有,起身後,她看他一眼,旋即露出一個大笑容。

  「告訴我,你的名字。」

  那時的他,內心世界正處於灰暗,才不怕她去向老師或教官告狀,就算全世界都指責他也無所謂,於是毫不保留,冷冷回應。「我叫卓文熙。」

  她看著他好半晌,又奉上一記開朗笑容。「卓文熙,我叫杜雨暄,你要記得,你欠我一個道歉,別忘了喔。」

  說完,就像只快樂的小蜜蜂,飛走了。

  巧的是,他轉學過來就是和她同班,而她,是同學們口中熱心十足、美麗大方的天使班長。

  「是這裏、是這裏,飯店到了!」杜雨暄欣喜若狂的聲音,將他游離的思緒拉回。

  他終究不忍心放她一個人在機場枯等,於是答應帶她來飯店,也想見見那個她選擇依靠終身的男人,是什麼模樣。

  看她雀躍不已,他內心五味雜陳。她一笑,他彷佛又見到當年那個開朗愛笑的女孩,可惜她的笑容早已不是為他綻放。

  只是跟在她身後進入飯店,當飯店櫃檯人員告訴她,她的未婚夫並沒有訂房時,那前一刻高掛她嘴角的笑容立即垮下。

  「不,不可能,拜託你再仔細查一查。」慌亂失措的表情又回到杜雨暄臉上。「他叫陳、坤、澤。」她堅定地念出未婚夫的名字。

  飯店櫃檯人員好脾氣的又為她查了一回,然後再次確定沒有這個人訂房間的紀錄。

  「怎麼可能坤澤明明跟我說他一個星期前就已經訂好飯店房間……」

  卓文熙扶著一臉茫然的她。「你說你們要到溫哥華來結婚,為什麼只有你自己搭機來,他人呢?」

  站在他的立場,或許他該慶倖她找不到未婚夫,如此一來他就有機會和她「舊情複燃」,但此刻他一點高興的心情都沒有,胸間反倒漲滿怒氣,氣她的未婚夫沒有盡到「准新郎」的責任,讓他的新娘獨自一人在異鄉慌張失措,面對一連串的問題。

  若是她沒遇到他,他真不敢想像她一個人怎麼處理這些事。

  「他要我先過來,他在幫我處理在溫哥華買房子的事……」杜雨暄兩眼失神,茫然地望著前方。

  卓文熙蹙起濃眉。「在溫哥華買房子,為何在臺灣處理?」

  「因為那房子的主人是臺灣人,他決定要回臺灣和父母一起住,所以打算賣掉溫哥華的房子……」

  「為什麼不等處理好再一起來?」

  「我們本來是要一起過來的,但那人約了我們出發的那天簽約,卻遲到,所以坤澤打電話叫我自己先搭機,他會搭下一班飛機來。」

  聽起來似乎都還算合理,但他總覺得有些怪異。

  「那房子的地址?」

  「有,我有!」杜雨暄連忙在包包裏搜索一番,找到一張陳坤澤抄給她的地址紙條遞給他。

  看了眼紙條上的地址,卓文熙面色一變。「你確定?」

  她點點頭。「這是坤澤抄給我的,應該不會錯。」

  「給我他的電話號碼。」他神色冷肅。

  「好。」這個人是她在異鄉僅有的一盞明燈,他要什麼她都乖乖照給。

  拿出手機,撥了電話號碼,幾秒鐘後,他臉色沉重的看著她。

  「怎麼了?」

  「你自己撥一通電話就知道發生什麼事。」用力的關上手機,他沉著臉等候。

  杜雨暄忙不迭地拿出手機撥號,想問未婚夫是不是記錯飯店名字了,可幾秒鐘後,手機卻自她掌心滑落,她一臉呆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

  對不起,該用戶目前停話中或無人使用,請查明號碼後再撥,謝謝……

  「不,一定是我……打錯了……」鬥大的淚珠蹦出,杜雨暄彎下身撿起手機,顫抖的想再重撥一次,手機卻被卓文熙搶走。

  「不用打了,你被騙了還不知道」

  「不,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弄錯了……我要打電話問坤澤……你把手機還給我……」

  這傻女人!

  卓文熙緊蹙眉頭,把手機還她。她要打就讓她打,讓她徹底死心也好。

  一次又一次聽到「對不起,該用戶目前停話中……」的訊息,杜雨暄的淚水終於止不住狂落。

  「會不會是坤澤手機掉了,或是換新手機……所以他……他……」

  他戳破她的自我安慰。「那飯店呢?他根本沒訂房不是嗎?」

  「可能是……是他記錯了……也可能是……嗚……我不知道……」

  她把所有的財產全交給坤澤,一心想要和他共組一個美滿家庭,他卻騙了她

  她不相信,不相信!

  「杜雨暄,聽好,你被騙了。」實在看不下去了,他揚著手中那張抄紙條說:「這房子的主人,他的父母已經不在,也沒打算賣房子……」

  「可是坤澤說……那是他朋友的房子——」她抽抽噎噎的還想辯解。

  「我沒有陳坤澤這個朋友。」

  愣望他,她哭得傷心不已,一時意會不過來他話中的意思。

  見她落淚落得凶,卓文熙百般不忍,但為了讓她徹底死心和清醒,他不得不殘酷的告訴她事實。

  「這是我在溫哥華房子的地址,我就是這間房子的主人,而且從來沒有打算賣掉這間房子。」

  他在溫哥華的住處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猜那傢伙可能是找到一些溫哥華房子的位址資料,再將號碼改過,就那麼剛好瞎拼到他住處的地址。

  「你……你是房子的主人……你……」哽咽的說不出任何一句話,杜雨暄掩面痛哭,即使她再不願相信自己被騙,但事實已擺在眼前,讓她想逃避都逃避不了。

  她什麼都沒有了,她的未來成了泡影,那個說要帶她遠走高飛的人,原來是個大騙子!

  卓文熙心情沉重的看著她,此刻的情景讓他想起他們初相遇的畫面,只不過當初她是一臉陽光粲笑,而眼前的她,卻是淚如雨下。

  他很想和當初一樣冷冷立在一旁不理會她,轉身就走,但他發現自己做不到,即使她把他忘了,他也無法將當年她對他的好拋到腦後。

  「起來。」他拉著她。

  「我被騙了……我的錢、我的未來全都沒了……嗚……」

  「除非死了,要不,任何人都有未來。」脫口而出,黑眸僵縮了下。這句話,是當年她送給他的「雨暄名言」之一。

  杜雨暄覺得這句話好耳熟,可是卻傷心得無法思考究竟在哪聽過。

  「你要帶我去哪里?」她被拉著走,完全沒反抗,下意識地認定這個男人是好人,而且在他身邊,有一股說不出的安全感。

  也許是自己已經走到最糟的地步,什麼都沒有了,就算再被騙一次,也麻痹無知覺了吧……

  「去我家。」他沉聲說。

  就算要「報恩」,他大可將她丟在飯店,幫她付住宿費,甚至給她一筆足夠回臺灣的費用,如此便算是「仁至義盡」。

  可她傷心欲絕的模樣,令他不忍丟下她,決定帶她回他在溫哥華的家,等她情緒平穩之後再說。

  他家?那個她原先要用一千萬買下的家……要,她要去看一看。

  「先生,請告訴我,你的名字。」她邊擦眼淚邊問。就算她很放心跟他走,要去人家家裏「作客」,也得先知道主人的名字吧!

  回頭,他冷沉沉地道:「我叫卓文熙。」

  盯著她,他靜觀她的反應,未料她對這名字竟一點熟悉感都沒,只是露出一個很醜的笑,用濃濃的哭音說:「卓先生,謝謝你,你真是個好人。」

  卓先生?卓文熙的心像是有一部份瞬間熄火了,讓他忽然覺得有點冷。

  第一次,他很不喜歡當她口中的好人。

  窗外的雨不停地下,宛若她臉上涓流的淚水。

  離開陰冷的窗邊,卓文熙來到燃著熊熊柴火的壁爐前,溫哥華的冬天常是這種陰冷,他之所以選擇來溫哥華「度假」,主要就是想讓自己沉浸在這種寂寞的氣氛下,寫出感傷的歌曲。

  未料,此行前來,天氣雖如他所料,可是他卻不寂寞了。

  哭累的杜雨暄,已在客房裏睡著。

  他不懂,她怎會把他忘得這麼徹底,連聽到他名字都無特別反應,她不該……不該這樣的。

  可隨即他又冷冷一笑。這世上可沒有任何一條法律規定誰不該忘了誰,是他太癡、太傻,以為她也會和他一般將對方牢記在心頭。

  手上的空白歌本,不知何時寫上了他的成名曲——「二十八度C的月光下」裏的一段歌詞。

  你說二十八度C的月光適合談戀愛

  二十八度C的月光下你的笑容最甜美

  當年,他為她做的第一首歌,讓他一舉成名,在歌壇上成為炙手可熱的金牌詞曲創作家。

  十六歲那年,她一聲不吭離開他,之後他癡等了四年,依舊沒有她的消息,所以在他二十歲生日那天,把這首歌寄給了唱片公司,將她留給他的「思念」拋出,代表他要將她遺忘,不再癡想。

  但一年後,這首歌卻在歌壇掀起巨浪,將原本可能成為一片歌手、永遠退出歌壇的青井旭,強力推上歌壇偶像天王的寶座,而他「黑夜騎士」也因此聲名大噪。

  這是他始料未及的,原本他以為獲錄用的這首歌可能只是某歌手CD中的「墊底歌」,他也不介意,因為把這首歌賣出的用意,只是不想再讓它屬於他的專屬收藏,他要拋掉它,拋棄對她的無限思念。

  但隨著這首歌一炮而紅,他常去的幾家店一間間輪流放送,彷佛無時無刻都在逼他把出清的思念收回,於是,回收的思念在心間發酵,成了他日後譜出一首又一首略帶哀愁的情歌肥料。

  這和他當初的用意背道而馳,但他無法控制,只能任憑心意隨著思念旋轉。

  添加柴火,似乎聽見她的咳聲,卓文熙眉心蹙起,將自己房內的暖被取出拿至客房,幫她蓋上。

  兩件暖被的溫度,讓杜雨暄睡得安穩多了,凝視她略帶疲憊的睡容,他的心仍舊揪緊著。

  他不懂,喜愛夏日暖暖溫度的她,為何會選在冬天來溫哥華訂下終身大事?這陰冷凍人的天氣並不適合她,她不清楚嗎?抑或是,她愛她那個「未婚夫」勝過愛自己,所以寧願牽就?

  是生氣,也是不想吵醒她,他倏地轉身離開客房,輕掩上門。

  昨日種種又再度浮現,今晚,他無法靜下心來寫歌,放了CD,抒情的曲調悠揚流泄,闔眼,又想起往日她對他的好。

  在她困難之際,他是應該出手相助,把她忘記他這一點氣拋到腦後,就當幫助一個……同鄉人吧。

  一早,卓文熙是被哭聲給吵醒的。

  「先生,你告訴我,我真的被騙了嗎?」看到他,杜雨暄哭得更大聲,因為他真實地站在她面前,那就代表昨日自己遇到的一切,不是在作夢。

  「其他的事我沒有辦法回答你,但關於你要買這棟房子的事,是的,你的確被騙了。」

  他的個性就是快刀斬亂麻,說安慰的話,只會害她躲進殼裏,不敢面對事實。

  「我的一千萬……」她又哭了起來。

  他眉一蹙。「一千萬?」

  「我給坤澤一千萬,他說要幫我買下這間房子,當我們愛的小窩。」

  「一千萬,你買不到這棟房子的。」這間豪宅雖不大,但房子主體加前後院,還有一間獨立車庫的格局,比起一般溫哥華的房子仍算大,當然也貴上幾倍。「就算要在溫哥華買一棟老房子,沒有準備一百萬加幣,也很難買得到。」

  可杜雨暄才不管要多少加幣,她只在乎她的一千萬台幣,還有她掏心掏肺,最後竟然落得被騙的下場。

  「嗚……坤澤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沮喪的坐在床上,她的腦袋一片空白,肚子也空空。「卓先生,請……請問,有早餐可以吃嗎?」突地她哭著問,一聲響亮的腹鳴與她的啜泣聲相互應合。

  卓文熙先是一愣,接著差點笑出來。他還是頭一回遇到哭得傷心欲絕的人,突然間開口問有沒有早餐可以吃的。

  不過,這就是杜雨暄,不管舉止個性都像只小蜜蜂嗡嗡亂飛,一會飛到東,一會又飛到西,前一刻還和他講悄悄話,下一刻就見她跟著一群女同學嘰嘰喳喳講個不停……

  看著她,他總是忍不住想起以前在校園相處的時光。

  至少她還知道要吃早餐,這是好現象,那代表悲傷情緒不會在她心間盤踞太久。

  「當然有。我看看管家買了什麼東西,有什麼就煮什麼給你吃。」

  他有一個約聘管家,若他長時間沒來溫哥華,管家會不定時的來幫他巡視房子,若他要來,則會在前兩天過來打掃,並在他來到的當天,用最新鮮的食材把冰箱塞滿。

  「可是我沒有錢……付給你……」她不想白吃白喝,可是身上真的沒有錢。

  那時她急著「逃家」,打算和坤澤「私奔」,匆忙間只帶了護照和一小袋行李,忘了帶錢,到機場的計程車還好是先預約好付清車費的,要不,她能不能上飛機都是個問題。

  現在她有點後悔,當初若沒有先付清到機場的車費,說不定現在自己還留在臺灣,不會一個人孤單流落異鄉。

  「我不收你的錢,但我有一個條件……」他凝視她,好半晌不語。

  見他直盯著她,杜雨暄下意識地拉高暖被遮住脖子,僅僅露出一顆小頭顱來,「太……太沒天理的條件,我不接受喔!」

  沒天理的條件?她在說什麼?

  眉心蹙起,見她緊抓著暖被,戰戰兢兢地防他,卓文熙倏地明白了。

  冷笑一聲,他瞪她一眼。「我可以做早餐給你吃,但你不可以再哭,就是這個條件。」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

  盯著那高大精瘦的背影,杜雨暄的臉頓時紅得要炸開,半晌,才像是找到臺階下似的擠出一句。

  「滿……滿有天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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