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洛陽郡南王爺龍九天是當今最具勢力與權力的震撼要人,當今天子寵愛這個俊年英才,而朝政要人因他如日中天的權勢,和專斷獨異的行事之風,皆對他忌憚三分。他身邊有皇帝欽賜的“金牌五禦史”助力,這五人在江湖上皆是一流的頂尖高手,且因其獨特能力而各享盛名。能教這五人竭誠效力龍九天,其能力無疑更教人深不可測。
江湖上曾盛傳,當今最為厲害的絕代高手宋英傑,以成名絕招“天訣化悲掌”挑戰龍九天,這場對決最後結果無人知曉。只知最後來英傑引退江湖,而龍九天亦不再插手江湖事,這其中的淵源除了當事者外,旁人無從探知。但無疑卻為龍九天那神秘的言行和高深的能力更蒙上一層詭迷的面紗,尤其八年前他竟立了一個三歲的小孤女為妃,三歲的小王妃宮千雪其身份來歷無一人知曉,這個舉動震撼天下,連皇帝都下詔關切,他卻依舊特立獨行,當時少有人見到小王妃的真面目,直到近幾年,大家才真正見識到這傳言中的“惡魔小王妃”宮千雪!
據聞小王妃智高膽大,金牌五禦史皆是她的師父,她十一歲之齡已是有名的才女,至於個性行事嘛……再據聞,聽說跟龍九天同宗族的少年欽差龍君行之妻--柳少婷有得比。
柳少婷之任性胡鬧蘇州聞名,連她的相公都頭痛,所以有“蘇州靈魂名勝”的稱號,這個稱號顯然和宮千雪的“惡魔王妃”之名不逞多讓。但據柳少婷和宮千雪這兩人前一陣子在揚州共患難的最後結果看來,“惡魔”顯然要比“靈魂”更勝一籌,畢竟小王妃宮千雪的才女之名可不是虛得的。
街道上一只碩大結實的黑犬正昂首闊步地走著,其高壯的身軀令一旁的行人皆退避三會,不敢對這只看來明明是犬,卻有著猛禽之威的龐然大物太過靠近。以至於大黑犬一路走來,街道上的行人全懼怕地自動開道。
眾人對著這只南方見不到的品種竊竊私語,而在街角陰影中,一雙慧黠的眼珠烏溜溜地轉著,那只清澈的明眸雖將焦點放在大黑犬身上,卻也小心地觀察著周圍的動靜。
“將軍明明發現了我,為何不走過來呢?”那隱藏在街角陰影中的人,是一個約十一、二歲極其清秀俊美的小少年,但此刻那蹙眉微噴的眸光流轉顧盼,顯露出女子的嬌態,原來她是一巧扮男裝的女孩。
這時她將自己的身形更沒入暗處,明皓的雙瞳沉思著。“分明有著古怪,否則將軍不會如此。”抿著唇,她心中升起一個主意。
片刻後正當眾人還對著大黑犬那源昂的身軀私語喧嚷時,另一聲尖叫傳來,轉移了眾人注目的焦點--
“失火了--一”“快,來人呀-一”“來人呀,救……救火……咳咳……呀……”
但見後方黑煙密布,迎面撲來的濃煙瞬間彌漫,眾人見不到火光,卻讓嗆人的煙霧熏得淚水直流,搞不清方向!
在這一片混亂中,那隱在暗處的靈秀少女唇邊涌著詭笑,顯示這濃煙的來源出自何人之手。“哼,現在就算真有追捕我的人,只怕也跟著眾人陷在這片煙海中,看有誰能阻止我帶走將軍!”
她得意地想走近大黑犬,卻在她剛一現身時,另一個輕快的聲音也悄然在身後響起。“王爺料得可真準,你不但人在洛陽,將軍還真引出了你。”
這突來的聲音令少女愕然地轉過身。“三師父、四師父,你們什么時候回到洛陽了?”見到眼前的人,她驚訝地得住。
“將這句話反問身為小王妃的你,為什么不在郡南王府,是否會更明白。”來人中,一名看來瀟灑俊秀的男子,手持羽扇輕搖,一身的白衫修長飄逸,爾雅的出塵氣質,使他看來有如滴仙之人。
“我……”原來這名女扮男裝的清秀小佳人,正是當今郡南王妃,宮千雪。
“雪兒,你該知我們的來意,在師父面前可別想耍花樣,現在你是想我們以君臣之禮請你,或者師徒之禮待你,端看你的決定。”另一名身著淡色藍袍的中年漢子,細銳的眼透著圓滑世故,他撫著飄長的胡須,溫和地道。
來人正是金牌五禦史中的二人,藍袍的中年漢子是老二沉元智,另一名俊雅的白衣青年則是老四陸丹鳳,平時他們各有任務,而今為了這逃家的徒弟,都在郡南王的一道命令下召回。
宮千雪回過頭看著立在身後的大黑犬,郡南王府的黑虎神大瞟騎將軍,此刻看到主人帶著責備的目光,它也只能無辜地望著。
“來吧,王爺等你很久了。”陸丹風伸出手。
“師父,我……你們不要為難人家嘛……”宮千雪嘟呢地跺腳道。
“那也請你別刁難師父們。”沈元智也撫著胡須道。
“可是……人家現在不想去見他……”她邊說著,邊往後退,不願走向他們。
“乖徒兒,你離家這段日子,王爺可是想你想得緊,別調皮了,快點過來……”陸丹風依舊伸著那招喚的手,儒雅的笑容也有點僵硬,卻多了點哄小孩的口吻。
“是嗎?”千雪狐疑地瞄著他,最後吐著舌頭做鬼臉道:“鬼才信你,誰不知四師父是最大的蓋仙!”
陸丹鳳的懊惱浮現額頭,馬上走過去一把提起這頑劣的徒弟,方才的儒雅笑容已變成猙獰的微笑,惡狠狠的眼神直射入她眼中。“死徒兒,為了你,師父好不容易在四川要追上手的唐家大小姐給飛了,為師現在心情很差,所以你最好乖乖聽話,別惹我,知道嗎?”
“四師父--”千雪卻突然捂著雙頰,不得了地大叫。“完了、完了,看你的臉,你那飄逸儒雅的俊男氣質全消失了!”
“天呀,真的--”他急忙丟下手上的徒弟,趕緊整理自己的外型,衣袖拉得蓬松點,才有飄逸感,頭發要有點亂又不會太亂,看起來才瀟灑,眉宇要柔中帶利,這樣目光橫掃而去,才有致命的男子氣概!
“回來了、回來了,那個絕代俊男的氣質又回來了,四師父千萬不能再生氣,否則就毀掉了!”小惡女宮千雪趕緊在旁鼓臊地拍手。
陸丹風帥氣地甩頭,揚著俊美的唇角,多情劍客陸丹鳳,在江湖不但是赫赫有名的美男子,也是風流的多情公子,許多江湖俠女、名門因秀的夢中情人。所以他隨時約束注意自己的談吐個性,免得毀了高雅的形象,氣質和內涵可不是那么容易養成的。
就在他得意洋洋地自傲時,卻看到宮千雪掩嘴竊笑地拍著將軍,指著腦袋瓜道:“看到沒,四師父這裏嚴重到這么厲害,還當自己是潘安再世、宋玉重生,照我說,看上他的女人,眼睛八成都蓋霧了,真是醜男多作怪!”
醜男多作怪、醜男……醜男……這兩個字對陸丹風而言比毒藥還奪命,只是他當場理智崩裂,十指嘎吱作響,怒發衝冠地就要撲上去。“你這惡魔徒弟,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訓你--”
一直在旁觀看的沈元智,趕緊從背後架住這發狂的老四。“四弟,形象、形象,小心你這身十年寒窗養成的氣質,可別糟蹋了!”最重要的是別中了這惡魔小王妃的好計,他們這鬼徒兒可是有名的小諸葛,很詐的!
一聽到“形象”,陸丹風馬上深呼吸,在旁的沈元智還帶著動作地叮嚀提醒。“對,穩著點,先吸三大口,然後慢慢呼出,再緩緩吸它一口……”
“二位師父,幹么你們每次跟徒兒說完話,呼吸都像抽筋似的。”宮千雪眨著無辜的眼問道。
“那是因為跟你講話需要有禪修的定力,你--”陸丹風又要跳起來開口時,沈元智卻拍拍他的肩,要他別衝動。
“雪兒,照這樣看來,你是不打算乖乖跟我們走口羅?”沈元智還是那派不動聲色的溫和。
“豈敢,二位師尊大人親身前來,雪兒再囂張,也不敢如此逾矩。”千雪搖頭,眼中卻閃動著詭詐的光芒。
“很好,那請吧!”沈元智伸出手退到一旁,請她先行。
“走就走。”千雪也二話不說地拍拍將軍,示意它跟著走。
就在她帶著黑虎神犬經過陸丹風和沈元智身邊時,唇邊浮出狡檜的笑容,但見她從腰間拿出一顆黑色丸子,猛然轉身就要丟去,另一只手卻更快地伸出攫住她的手。
“臭煙彈!”沈元智拿過她手中的黑色九子,微笑地道。“王妃期待用這個東西,來對付制作它的人嗎?還是嫌方才鬧的不夠轟動,想再來一場黑煙大戰!”郡南王府中的金牌五禦史,老二沈元智善於制作暗器彈藥,江湖人稱天工鬼手。臭煙彈出自他手,千雪卻想以此脫身,只怕是失算了。
“都不是,人家不過是想試試它是不是還能用而已!”詭計失敗,宮千雪好生沮喪!
“我看,不用再跟她羅嗦費事,直接以師徒之禮待她,將她捆去見王爺,省得麻煩!”陸丹鳳伸手敲了一下她的頭。
“雪兒,你自己決定,王妃之禮還是師徒之禮?”沈元智也教訓地敲敲她的頭,再次問道。溫和的聲音中多了點嚴肅。
“王妃之禮啦,別再敲人家的頭了,我會乖乖地跟你們走啦!”千雪揮開他們的手,摸著被敲痛的頭,念念有詞地抱怨不已。
“很好,請吧,王妃娘娘!”這次沈元智、陸丹風各站一邊,“恭送”這小孽徒先行。
小王妃宮千雪極不甘願地咬著唇,驕傲地冷哼一聲,帶著黑虎神大昂首而行,內心卻為即將面對的人而起伏不已。
天平山上白雲泉,雲自無心水自閒。
何必奔衝山下去,更添波浪向人間!
郡南王府裏,諸翠湖上的無峋亭,一個頎長而俊偉的身形獨仁,沉穩的聲音悠揚。他背著手,迎著風,衣襟隨著淩散的黑發昂飄,古銅的膚色、脾睨的眉宇在碧水輕風的相襯下,益顯不羈的瀟灑,卻又帶著幾分淡漠的輕狂。
這俊偉瀟灑的男子正是當今郡南王爺龍九天,他個性冷靜沉穩,行事卻亦正亦邪的乖僻,不理世俗論斷。此刻他極目遠眺湖水奔流,在人工的造景中,漾蕩的湖水沿著層峰疊石旖旎而下,濺灑如煙的霧翠。
這時一個嬌嫩的女音傳來。“這非姑蘇的天平山,更非有著‘吳中第一水’之稱的白雲泉,你要真想這么閒逸淡薄,大可遁世逍遙去,何苦在這兒空發感想。”
聽到這突來的無禮聲,他並未轉過身,只是冷然地道:“這是離家多時的人該說的話嗎?”
小王妃宮千雪看著亭內的龍九天,也是她的相公,只是無所謂地一聳肩。“你又真的在意我說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嗎?”
“我不想管你怎么胡鬧,但是離家而去就是不智的行為!”
“你會擔心嗎?”她走進無柏亭,望著眼前這個始終背對她的人,眉宇間帶著與他同樣的淡漠,眸中深處卻掠過一絲激動的光芒。“我還以為不論我做了什么事都引不了你的注意了,原來王爺還會在乎雪兒的死活。”
“你究竟在鬧什么?你要什么我都給了你,身為郡南王府的小王妃,這樣的身份地位你還有什么不滿?”那淡然的口吻,讓人感到難捉的飄忽。
“雪兒身份低微,豈敢有不滿之理,從小你就很明白地告訴我,誰給了一個孤女這片天地,我該心存感激的,不是嗎?”她冷嗤。
他閉上雙目,像在容忍一個極為徵性的小孩般。“難道不是嗎?我給了你這一切,你覺得不夠嗎?你還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要--”看著眼前背對她的龍九天,千雪放聲大叫,放在身側的小手緊握成拳。“我只要你關心我,只要你注意我,只要你回頭看我……”
那吶喊的聲音令龍九天沉默片刻,當他轉過身時,望向她的眼掠過復雜的神色,最後都沒入他那雙內斂的眼瞳中。“你是我的王妃,就是我的妻,我怎么會不關心、不注意你呢?”那冷淡的語氣一如他的莫測,令人感受不到半點真意。
聽著這些話,千雪咬著唇,眼睛內淚光閃動。在她記憶中五位師父照顧她、疼愛她,而龍九天雖如兄如父地教導她,卻始終帶著一種若有以無的距離,不曾多親近她;這曾經令她傷心難過,難道他不喜歡她、討厭她?從小到大她以他為天、為世界。為得他一句讚美,為得他目光能多留戀在她身上,無論習文練武千雪總全力以赴,然而他也總是淡然一笑地點點頭便轉身離去,他的背影只怕是年幼的千雪腦海中記憶最深刻的。
為何?她是他的小王妃,就是他的妻子.這個身份既是他親自立的。
為何得如此冷漠地待她?
“好了,下去換掉這身衣服,等一下先去看看你的五師父吧!你這次離家她塑個人擔心得都瘦了一圈,以後別再做這么令她擔心的事了。”龍九天一嘆,朝她一抬手,表示談話結束。
千雪咬著唇,喚首低垂,沒有動。
“雪兒?”龍九天皺眉。
“王爺,”千雪突然抬頭,眼中閃著毅然的眼神,猛然問道:“王爺為何立一個三歲的孤女為妃?”
龍九天神色一沉。“本王沒有回答的必要。”
“我卻有知道的權利,既然這個孤女在未解世事之前人生就被定好了,那她至少可以問給了她這個牢籠的人為什么?”無懼他那越來越令人涑然的目光,千雪驕傲地昂首。自小每當她問起有關自己的身世來歷,總會令他震怒以對,但隨著年齡的增長,她對探索自己的身世已越來越渴望。
“你存心想惹怒我嗎?”龍九天看著眼前的女孩,那叛逆的目光說明了她已不是那用兩三句話就可以打發的小女孩。“本王若不予理會,你又能如何!”
“雪兒寧願回復那個小孤女的身份離開郡南王府,反正我是死是活對你也無差吧!”她挑釁地迎視,從很久以前她就知道,企盼他的關愛只會讓自己受到更大的傷害,甚至冷漠地嘲弄以對;既然如此,小王妃這個身份,得到與失去又有何差別呢,反正他從沒在乎過她。
龍九天冷笑,走過去猛然抱起她,千雪嬌小的身軀被他籍制在懷中,他攫住她的下巴,淩厲的眼鎖住懷中掙扎的小佳人道:“好個志氣比天高的丫頭,但你好像搞錯了,這個身份無關你願不願意,只有本王要不要給你,而你只有接受,因為你那低賤的出身讓你連選擇的自由都沒有,知道嗎?小孤女!”這最後的稱呼充滿蔑染的輕視。
那掐住下巴的手指充滿警告,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她那薄抿的唇,竟也揚起呼應他的冷笑,倨傲地道:“哼,在這個小孤女心中寧願要那低賤的出身,也不要你給的這片天地,因為她不屑一顧,知道嗎?高貴的郡南王。”
她的驕傲和不屈的尊嚴,和那個人一模一樣,不愧是‘他’的女兒,不容抹滅的血統,有著天生的皇族之傲,但越是這般的倔強,越叫他心中仇恨之火高漲,龍九天握住她下巴的手猛然扼住她的頸子!
“放開我--”她鉻愕地驚呼,他扣在喉嚨上的剛指正慢慢地收緊,凝肅的目光甚至透出寒意,千雪諫然地感覺到,他……是真的想殺她。
看著她痛苦地掙扎,龍九天神情卻有如冰般的冷,父親當年臨死時,那顫抖的聲音不停地回蕩在他耳中……
“九天……我的兒呀,是爹對……不起你,因爹的誤會……將你……放逐塞外……飄流了這么多年,如今爹隨你娘……去了,但……皇上……皇上……你可知……你害了我……害了我……”父親含怒而逝的聲音,令他永難忘懷。
李基,如今你最寵愛的小公主就在我手中,十多年來令你骨肉生離,現在再看到她的屍體,會令你痛不欲生吧!
皇上……你害了……我……
父親的聲音在催促他,他冰寒的眼中殺機畢露,明知眼前人的無辜,但……父債子償,不是嗎?現在只要他一用力,她馬上就會死,只要一用力……他的手指漸漸加重力量--
“不,王爺,請你住手!”驚恐的女子叫聲打破了這危急的一刻。
龍九天被這叫聲拉回了注意力,看到五禦史中的沈元智、陸丹風和白瓊露全衝進無怕事。
白瓊露絕美的柔顏充滿驚慌。“王爺,雪兒有任何冒犯你的地方五妹願代領責罰,只求你念在她年幼,原諒她無心的錯,求求你--”
“王爺,是我們這幾個做師父的沒將她教好,請您息怒!”沈元智著急地道。
“雪兒再頑皮,都還只是一個年幼的小女孩,不論犯了何種錯,王爺不該下如此重的手!”陸丹風看到臉色泛青差點走到鬼門關的徒弟,憤怒地拼命抑止自己衝上去奪人的衝動。
龍九天回神似的松開手指,懷中的人兒已昏厥在他懷中,纖白的頸上烙著瘀紫的印子,說明他的殘忍行徑,令他愕然一震,不敢置信自己做了什么事!
“雪兒……”龍九天顫然地撫上那觸目驚心的勒痕,一旁的白瓊露卻誤以為他想再對千雪不利,急忙跪倒在他眼前。
“五妹,你這是做什么?”龍九天要扶起她,白瓊露卻搖著頭。
“王爺……”她晶瑩的美目充滿淚水,朱唇顫然地道:“我知道你無法忘懷仇恨,我知道你想報仇,但是雪兒她畢竟無辜呀,你已經讓她與親人骨肉相離,又怎么忍心連她生存的權利都剝奪。你可以冷落她,可以漠不關心她但是請你別再傷害她了。這十年來我照顧著她,看著她成長,從蹣跚學步到勤練武藝、從牙牙學語到遍讀詩書,這孩子和我也算相依為命的了,五妹付出的是一顆母親的心呀,王爺要真毀了雪兒,要五妹怎么活得下去,求求你……別再以她當報仇的籌碼……放過她吧……”
她抓住龍九天的手,悲傷得淚如雨下。而站在她眼前的龍九天,神情沉肅如靜止的雕像般,無言的神色掩蓋不住眉宇間那抹孤寒,莫測的眸子隱含未明的悸動。
“五妹,你反應過度了。”一個渾厚老成的聲音在身後響起。“王爺只是要探視雪兒的傷,快起身吧,你令王爺為難了。”隨即一只結實的大手扶起她。
“大哥!”她看向來人,那憂傷的神色,不禁透出希望的喜悅。
金牌五禦史中的老大一蒼道人容百曉,一身道袍手勢拂塵,高額外凸渾圓,以至面頓和內致睿智的眼看來凹陷奇特,白須飄長倣若山中仙人,他是龍九天最尊敬的長輩,有他的一句話勝過他人的百口之言。
“五妹,王爺又豈會是非恩怨不分,更何況雪兒還是他的王妃,你剛剛的請求,王爺心中自有定數,還不快向王爺賠禮片!”容百曉話中有話地道。
白瓊露意會,朝龍九天回禮道:“王爺,是五妹冒犯了,雪兒頑劣,以後我們這幾個做師父的會好好地管教她,請將雪兒交給五妹吧!”她伸出手。
看著她伸出的手,龍九天目光微凜,此時懷中的千雪輕咳地呻吟了一下,抱著那輕顫的嬌軀,不由得他胸中涌起一股心疼的悸動。
“王爺?”見他那猶豫的神色,白瓊露小心地喚了一聲。
龍九天那凝肅的古銅之顏,喟然地發出一絲悠渺的苦笑,他將千雪交給自瓊露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雪兒……雪兒,你這丫頭,可真讓五師父擔心死了!”白瓊露一接過千零,哽咽地含淚抱緊,母性的慈愛溢於言表。
當千雪醒來,看到映入眼簾那幾張慈祥的面孔時,不禁哽咽地哭了!
“雪兒,沒事了,別哭,四師父在這兒。”陸丹鳳撫著她的額頭,輕聲地道。
她坐起來躡泣地朝身旁的人傾過身去,陸丹風展開手臂正想抱住安慰她,那小小佳人撲來的身影卻掠過他,往一旁的人而去!
“大師父爺爺,你什么時候回來的,人家好想你,三師父也回來了嗎?”她抱住容百曉這慈祥的長者,喜泣地道。
“呵,你三師父還在西域,沒辦法趕回來,倒是雪兒你這段時間乖不乖?”容百曉輕拍她的背,疼愛地說。
見她對老大那股熱絡樣,陸丹風滿心不是味道地說:“她呀,平時頑皮得要死,根本不把我和二哥、五妹這幾個師父放在眼內,只有見到大哥和三哥才會乖乖的。”抱了個空的陸丹風拼命地告訴自己要帶著微笑,度量要大,千萬不要覺得自尊心受損。在外面只要是女的,哪個目光不追尋著他陸丹鳳這個美男子,小女娃嘛,哪懂得成熟男人的魅力!
一聽到陸丹風的聲音,千雪才愕然地轉身道:“四師父,你也在房裏呀!”
陸丹風懊惱地火氣慢慢浮上來,不懂成熟男人的魅力不要緊,竟然可以忽略他這赫赫有名的美男子,多情劍客陸丹風!
對這一點,他就不是那么好說話了;就在他的臉色已劃分成了半笑一半咬牙時,沈元智趕緊在旁壓著他的雙肩,咳著聲道:“四弟,沉著一點,小心你的氣質、風度,否則‘瞬間吸氣法’要跟你一輩子了!”
這及時的警告,讓他那邊的笑臉再慢慢傳過另外半邊,深呼吸穩住自己,帥氣地甩過頭,想道:怎么說我都是為人師表的,別跟小丫頭片子太計較!
千雪卻朝他努努嘴,再附到容百曉耳邊,用大家都聽得到的音量,小聲地說;“大師父爺爺,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幄,四師父被唐家大小姐甩了耶,誰叫他老以為自己長得多俊美,都不知道自己的樣子就像猴子唱大戲,好滑稽喔!”
這個“秘密”說得滿屋人皆知,於是陸丹鳳那好不容易隱遁在嘴角的咬牙怒火,終於徵服了整張臉,就在身後的沈元智擔心自己只怕壓不住時,白瓊露那悅耳的聲音傳來。
“雪兒你老愛跟你四師父鬥嘴,真是沒大沒小。”她輕笑地走進房中,朝陸丹鳳道:“四哥,雪兒就是調皮,她是喜歡你,才會老找你碴,你就別惱她了。”
“還是玉妹說話動聽得體,不愧是名滿江湖的月下美人,光論談吐、氣質有一些丫頭片子就是比不上!”陸丹民意有所指地故意瞄瞄床上那個撇撇嘴的小惡魔。
白瓊露在金牌五禦史中以醫術稱世,有著妙手女神醫之雅號。然卻生性單純平和,甚少涉足江湖塵世,長年隱遁在王府深處的“踏月小築”,一身如月光般的纖柔之雅,飄逸靈秀,故有“月下美人”之稱。
只見陸丹鳳執起白瓊露的手,用他那雙自認充滿致命吸引力的眼,深情款款地道:“五妹既然是你說話了,四哥一定聽。現在後花園裏百花正當盛開,倣佛五妹你那絕代的容顏般美傃,能有五妹伴著賞花的話,連吹來的微風都顯得清香怕人,何時四哥有這個榮幸,能伴得鼎鼎有名的月下美人一賞百花之嬌。”
基本上只要遇到美人,陸丹風那天生的風流骨就活躍起來,連身邊的人都不放過,講起各類春花秋月的讚美詞,就跟呼吸吃飯一樣自然。
“好呀,看四哥何時定好時間,五妹期待!”白瓊露總是這么笑著回答他。
於是陸丹風就會一開始翻腦海中的時間表,沉思地自語:“明天……不行,跟陳員外的女兒有約,後天嘛……也沒辦法,昆侖的李三娘已經等我很多天了,再後天……杭州的名妓蘇袖,也對我望眼欲穿,再來嘛……”大概算到這兒,他就會嘆息地再執起白瓊露的手,繼續用他深情的眼道:“五妹,人生就是充滿無奈,緣分總是好遇難求,你別失望,總有一天會有這個機會的,等四哥去把時間排好,再通知你。”說完便瀟灑地甩著頭,用他那獨創的飄逸的滴仙之姿走了出去!
眾人看著他走出去的身影,皆感到一陣惡寒傳過身體。
“我說五妹,你醫術高明,老四那樣子真的不是病嗎?”沈元智懷疑地問道。
“這……”白瓊露無奈地說。“四哥的病,只怕在五妹能力之外。”
“唉,四弟要是再這樣混下去,早晚栽在女人手上。”容百曉一嘆。
千雪則一直搓著手臂感覺雞皮疙瘩滿地掉。“照我看,將來四師父豈止栽在女人手中,而且這個女人一定很悍,馴夫術一流,讓四師父以後見到她就象見到鬼一樣被克得死死的,這才是報應臨頭!”她得意的口吻,倣佛已經看到了那一天的來臨。
容百曉搖搖頭站起,摸摸千雪的頭道:“雪兒,你在踏月小築好好休息,要聽五師父的話,知道嗎?”說完便和沈元智出去了。
白瓊露溫柔地理著宮千雪額前的頭發,疼惜地責備道:“你這孩子,這一陣子在江猢受苦了吧,以後可別做這種讓人擔心的事了。來,五師父幫你頸子上的瘀傷擦點藥,這樣瘀痕才會消得快。”
當白瓊露拿著藥再坐到床邊時,卻看到千雪黯然低著頭。“雪兒,怎么了?”
“五師父……”千雪低垂的蝶首抬起,她直視著白瓊露的眼,顫著唇問道:“為什么……王爺不喜歡我,為什么……他這么討厭我,為什么……”那雙明皓的大眼緩緩落下淚來。
“雪兒!”白瓊露心疼地擦著她的淚,柔聲道:“沒有的事,你這么可愛,又這么討人喜愛,王爺怎么可能會不喜歡你,更何況你是他的小王妃,他焉有討厭之理。”
“不,我感覺得出,他恨我!那雙眼……好可怕……”她想到他扼住她時,那雙深沉的眼所射出的殺意,就不禁令她驚然!
“雪兒,不是的,你別想太多,王爺只是太生氣了,一時出手重了一點,所以--”
“不,他恨我,我感覺得到。”她搖著頭,咬著唇,抑住那即將崩潰的哀傷。“我突然覺得自己好傻,從以前一直希望他能關心我,能看我一眼,現在……我才知道……我才知道自己有多不自量力,他是這么討厭我,恨不得殺了我,在他眼中根本對我這個小孤女不屑一顧,而……這個小孤女……
竟還作癡心妄想的夢……”她掩著唇,淚,終於恍如決堤般地灑落!
“雪兒,你不是孤女,其實你--”白瓊露難過地抱住她,差點脫口而出,卻又及時地咬著唇。
“其實我是誰,五師父你知道我的身世?你告訴我,為什么每當我問起身世,王爺會那么生氣,為什么他這么輕視我,還要立我為妃?五師父你告訴我--”她拉住白瓊露拼命地追問。
“雪兒,我……”白瓊露執著她的手,縱然她有萬分不願辜負眼前那雙充滿誠摯信賴的眼,但也只得昧著良心,痛苦地道:“不,我不曉得你的身世,五師父只是覺得,以你的氣質和各方面的條件,都不可能會是一個身份低下的孤女,所以你別這么看輕自己!”這是她僅能說的了。
“我才不管我真實的身份是不是低下之人,我只是要一個清楚明白的身世,可是如今我也只能照五師父說的,這么安慰自己了。”她落寞而憂傷地道。
白瓊露心疼不已地擁著她。雪兒聰慧過人,敏銳而早熟,雖才十一歲卻對周圍的人事物,有著超齡的認知與過人的見解。
龍九天那特意的淡漠,和金牌五禦史對她那欲言又止的神色,再加上她那特殊而敏感的小王妃身份,大都隨著她的成長而好奇,聰明如她,到時再多的謊言,只怕也隱瞞不了她那雙透徹睿智的眼,當事情爆發的那一天……
白瓊露幽幽一嘆,撫著懷中那親手帶大的女孩,她在心中無言地問道:
“當那一天來臨時,雪兒你接受得了這殘酷的真相嗎?還有……你會原諒五位騙你的師父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