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夜歸,醉鬼,女孩

  從客人的家裡出來已經是凌晨兩點過,吳桂蘭在一個夜市小攤上吃了碗素粉,才遛達著回租的小屋。這個時候除了計程車,根本沒有其他可坐車輛。而她,捨不得那二十塊錢,寧可徒步走上四十分鐘。天冷,走走也可以讓自己暖和一些,不然回到家,又沒有熱水,只怕睡到天亮腳也是冰涼的。

  將已經被冷風吹得開始發涼的手放到嘴邊,呵氣,搓熱後才插進外衣兜裡。這個鬼天氣,無雪無風的,卻干冷透骨,連累得生意也差了。一天下來,她才接了兩宗生意,倒霉的是其中一個還被客人懷孕的老婆抓到,實在受不了大肚婆又哭又鬧的樣子,她連錢也沒收就跑了。有時候她覺得自己真是白癡,幹嘛要管人家是不是會動到胎氣,不是也沒人同情她在這大冷的天深更半夜還在街上往家趕。

  過了夜市,路上行人也開始少了。她租的小屋是在城市邊緣的貧民區,那裡除了一些七八十年代的紅磚樓外,多是些違章建築,住的都是他們這樣的外來人口。每月一百的廉價租金,是它受外地打工人歡迎的主要原因。

  過馬路時,吳桂蘭猶豫了一下,還是認命地爬人行天橋。這時候車輛雖然比白天少了許多,但是還是小心點好,她的命別人看不起,她自己卻寶貝得不得了。

  喘了一口大氣,她踏上最後一級台階,卻被一個矗立在上面的黑影嚇了一跳。定了定神才看清那是一個瘦高的男人,手中拿著啤酒正在猛灌。

  媽的,酒鬼!她暗暗啐了一口,準備小心地避開,但是在經過那人身邊時不經意地瞟了一眼,只是一眼,讓她捨不得往前再走。那一身西裝雖然皺巴巴的,可是看上去質地和剪裁都很好呢。應該是個有錢人吧。

  一天下來,才進五十塊錢,讓她始終有些不甘。只是,招惹一個酒鬼……

  「先生,玩麼?給你算便宜點。」躊躇中,她已遵循職業本能問出了聲。話一出口,所有的猶豫都消失無蹤,怕什麼,又不是沒接過。

  聽到問話,那人喝酒的動作停了下來,神色間透露出被打擾的不耐,卻連眼尾也沒掃她一下,顯然是在等她自己無趣走開。

  聳了聳肩,吳桂蘭並不糾纏,邁步往天橋另一頭走去。她做這一行有兩年了,什麼樣的人會要,什麼樣的人不要,從他們的反應一眼就可以看出來。這個人,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多少?」就在她快要走過天橋中段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男人低沉微啞的聲音。

  咦?看走眼了。吳桂蘭有些驚訝地回過頭,看見男人正向她走來,臉隱在陰影中看不甚清,忙浮起職業的笑容。「二百,給錢再做。」她獅子大開口。如果是開始,她頂多要五十,不過現在情況換了,他看樣子是想發洩,那麼可以和他討價還價。就算少一點,她也賺了。她是這一行中最廉價的那一種,很少能要到百元以上,多是五十三十,有的時候生意不好,為掙口飯吃連十塊都做。

  男人冷冷地打量了她一眼,眼中流露出她根本不值這麼多的輕鄙神色,卻從身上掏出皮夾,抽了兩張紅色的百元鈔丟給她。

  沒想到他不還價,吳桂蘭也不介意他輕蔑的態度,彎腰撿起落到地上的票子,當然不會忘記用拇指分別摩挲了一下錢角鑒別是否假鈔。確定無誤放入包中後,才諂媚地笑道:「去旅館,還是你那?」

  男人冷哼一聲,大步往前走去,沒有任何的示意,吳桂蘭趕緊跟在其後。是去他家吧,她如此猜測。

  下了天橋,男人出乎意料地一把抓住她拖進路側一座建築物的陰影裡,直接拉高她的長裙。

  吳桂蘭低呼出聲,沒想到他會在這裡,手無意識地擋了一下,便被他翻過身按在了冰冷的牆上。沒有任何前戲的粗暴侵入,純獸性的發洩,即使以她的經驗豐富,在一反應過來後立即努力放鬆自己去配合他的動作,依然痛得有些受不了。

  沒敢發出求饒的聲音,她知道那樣會更慘,於是只能咬牙忍耐,還不忘從口中逸出狀似享受的痛苦呻吟。大約過了半個小時,男人終於低吼著洩了出來,靜止片刻,然後毫不留戀地抽離。

  糟了,沒用套子。吳桂蘭心中哀號,現在只能乞求老天保佑這人沒什麼病。她雖然是最低賤的站街女,但是從來不接不用套子的客人,保護好自己是她最根本的要求,不然用這麼下賤的方法掙錢來做什麼。當她顫抖著抽出紙巾弄乾淨自己,整理好衣服轉過身時,男人早走遠了。

  對著那人瘦高筆直的背影,她厭惡地向地上啐了一口,媽的,看上去人模人樣的,實際他媽就一禽獸。

  一陣冷風吹過,她瑟縮著裹緊外套,將裝錢的包抱在大衣裡,開始往家走。冷啊!這樣的天氣在外面做,也虧那王八蛋受得了,還好他捨得給錢,又只做一次,不然命都得給他玩完。其實她有遇到過比這人還變態的,不過除了吸取教訓外,一般都會刻意去忘掉,不然就沒法做了。

  快到了。前面是一道往上的深黑巷子,旁邊有日報社的高樓,還有學校和賓館,也有寫字樓。但是在那些華麗的建築物後面卻是一座山丘似的坡地,從下到上密密麻麻擠滿了當地農民自己修來出租的簡陋房子。幾條狹窄的石階梯道開枝散葉似的將整片貧民區連接在一起。不錯,這裡對於整個城市來說就是一貧民區,裡面住的多是她這類人。她的小屋位於山腰,大約要爬十來分鐘,想到此,那本來就一直沒消停過的兩腿哆嗦得更厲害了。

  扶著旁邊的牆歇了一會兒,她這才拾級而上。

  馬上又要到月底了,這個月零零碎碎加起來總共才掙了三千來塊,去掉吃的,用的,能剩下二千五。寄兩千回去,還可以存五百,雖然比上個月少,總比沒有好。

  她家在偏遠的農村,有六個兄弟姐妹,雖然計劃生育實施了幾十年,但在她家鄉卻沒見什麼成效。除了計生站的人為了罰款的問題常去各家光顧,離去時拖牛趕豬,不然就是帶走一些不值錢的東西,每家每戶照樣添人加口,即使到了揭不開鍋的時候,偉大的造人運動卻仍在繼續。

  她是家裡的老大,下面有三個妹妹,兩個弟弟。加上年邁的阿婆阿爺,只是這幾張口就足以把以農為業的爹媽壓垮,何況弟妹還在唸書。每年到了要交書本費的時候,整個鄉里都可以看到老爹佝僂的身影,只是多數親戚家裡和她家境況相似,那裡又能借到多少錢。所以她初中沒上完就跟著同村的姐妹一起出來了,按爹媽說的,一是為了掙錢供弟妹上學,二是為了給她自己掙點嫁妝。要知道她上學時成績可是頂好的,如果繼續念下去,說不定也能像二妹一樣考個名牌大學出來。

  想到此,吳桂蘭笑了笑,她總是這樣,老在深夜回家時想這些過去了的事。什麼上大學啊,嫁人啊,她還能再想麼。

  過了一個轉彎,她停下來歇口氣,抬頭看了眼城市裡燈火通明的夜空。在這裡,什麼都有,就是看不見家鄉那麼乾淨的天。

  其實啊,剛出來那會兒可沒想到自己會幹上這一行。那時總想,即使沒念過多久的書,只要人勤快肯幹,總也能養活她自己吧。想想,那時她多少歲呢?

  一隻手撐在酸疼的腰上,一隻手按在膝上,她看著從自己口中呼出的白氣,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是十五歲,還是十六……

  她的思緒突然斷了,直起身漠不關心地笑看著前面正在上演的一幕。狹窄的巷子裡,幾個年輕男孩正按著一個掙扎哭叫的女孩撕扯,那樣子決不會是玩鬧。這裡的人很雜,黃賭毒一樣不少,自然是社會敗類滋生的溫床。像這樣的事,不說每天發生,隔天一次也不足為奇,她早習以為常。只是這次不巧的是他們正在她必經的地方,除非她轉回去,從另一條路上去。唉,她這把老骨頭可經不得這樣的折騰啊。

  「救我……求求你救我……」一眼看見了下面的吳桂蘭,女孩一邊踢打著身上的男孩一邊哭著衝她哀求。在這個時候突然看見一個人,對於女孩來說無異於一根救命稻草吧。

  這樣一來,那幾個男孩自然也發現了她的存在。隨著流里流氣的口哨聲響起,餘下三個閒著的男孩向她圍了過來,但在看清她的長相後便即停住。

  「我說是誰呢,原來是蘭大姐。」其中一個叼著煙的男孩用著夾有地方口音的普通話輕浮地嘻笑道,一隻手撐住牆與另外兩個塞住了過路。「怎麼樣,今天搞了多少?」露骨的言外之意讓另外兩個男孩哄笑起來。幾個男孩看上去都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正值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紀。

  吳桂蘭在心中罵了句髒話,表面上卻笑得花枝招展,嬌滴滴地道:「要死了,你們三個兔崽子連老娘的便宜都占。讓哪讓哪,老娘沒功夫和你們扯淡……這天氣,鬼冷鬼冷的,生意可不好做哪。」在這種地方混了這麼久,少管閒事她還是知道的。

  三個少年不約而同切了一聲,悻悻地往旁邊靠了靠,讓出一點位置來。他們再無法無天也不至於蠢到無故招惹同類,若被其他人知道的話,這裡就沒他們立足的地了。

  「拜了。」輕佻地打了聲招呼,吳桂蘭從三人身邊擠過,自然免不了被他們手頭上揩點油。她也只是佯裝不依地嬌嗔兩句,便順利地走了過去。

  女孩一直在掙扎哭鬧不休,卻沒再向她求救,顯然已把她當成少年們的同夥了。

  跟她沒什麼關係吧。每天都發生,她憑什麼管?

  吳桂蘭想著,快要越過他們。

  「走開……嗚……喬,救我……」女孩哭著喊著,嗓子都沙啞了,眼看著沒什麼力氣繼續反抗。

  啪!一聲脆響,夾雜著一個少年的咒罵聲,似乎是被女孩咬了一口。其他幾個少年紛紛幸災樂禍地笑起來,又上去一個打算幫手。

  「娘的,老子非干死你個騷貨……」被咬的少年惱羞成怒,一把抓住女孩的頭往牆上撞去。

  本來已走過的吳桂蘭停了下來,因為那清脆的巴掌聲。手不自覺捏緊,指甲陷進掌心的肉裡。如果那時候有人能幫她一下,或者她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喲,我說你們幾個猴崽子,對女孩子怎麼能這麼粗魯啊。」在考慮清楚之前,她已經轉身來到了他們身邊。「你們也不怕鬧出人命……」

  「你他媽少管閒事!」一個手中把玩著彈簧刀的少年擋住了她。除了壓住女孩的那個準備幹事的少年外,其他幾個都不善地看向了她。

  「蘭大姐是不是又想要了啊?」那個叼煙的少年懶洋洋地道,又惹來其他幾個少年起哄的大笑。

  「別啊……」吳桂蘭一邊在心中罵著自己,一邊輕輕撥開面前那少年的刀,「大姐我不是關心你們嘛,玩玩可以,別把人家弄殘嘍,非逼著人家把你們幾個小子弄進局子裡啊。」

  那叼煙的少年似乎比較理智,一聽這話,果然有所反應,一巴掌拍在那正抓著女孩頭髮的男孩頭上,「喂,我說你小子有點腦子行不行?」語罷,轉過臉不是很正經地向吳桂蘭道:「不粗,不粗這臭娘們會乖乖讓咱們上?行了,你請走好。」

  吳桂蘭一點也不識趣,笑瞇瞇地道:「姐有辦法讓她乖乖的,你們要不要試試?要不然硬來的話,有可能傷到你們自己的哦。」

  知她經驗豐富,叼煙的少年有些意動,耳邊又聽到另外那個少年的咒罵聲,於是沉吟起來,拿刀的少年顯然膽子較小,於是慫恿到:「凌哥,不如讓她試試,又沒什麼損失。」

  叼煙的少年凌哥哼了一聲,「好啊,你可別想耍咱哥們,不然,哼哼……」說著,讓那一直在奮鬥卻始終沒有成功的少年讓開,另外兩個捉緊了少女以防她逃跑。

  吳桂蘭笑了起來,「姐哪敢啊……海哥,你刀借下。」也不待拿刀的少年反應過來,她已經伸手去拿他手中的刀。

  「哎喲!」那少年下意識地閃了一下,沒想到那刀鋒利,竟然劃傷了吳桂蘭的手,嚇得他沒敢再動,而是乖乖將刀給了她。

  其他幾個少年見此情況都發出了嘲諷的笑,倒也不以為意。吳桂蘭悶不吭聲繞過擋在自己面前的少年,走到被壓住的女孩面前蹲下,藉著昏暗的光線打量了一下。

  「好漂亮的妞兒,你們幾個小子哪弄來這麼好的貨色?唔,可惜……」她說著,受傷的手摸向恐懼痛恨地看著她的女孩的臉,「流了好多的血啊,姐給你擦擦。」

  女孩憤恨地啐了她一口,偏開頭抗拒她的碰觸,吳桂蘭沒有閃開,臉色微沉,眼神變得惡毒無比,啪地一聲煽了女孩一耳光,「媽的,臭娘們,別給臉不要臉。」

  那幾個男孩看戲般冷眼旁觀著,並不喝止。

  吳桂蘭心中冷笑,一隻手夾住女孩的下巴與她充滿恨意和恐懼的目光對視著,受傷的手狠狠地在女孩額上被磕破的地方擦了擦,引來女孩痛苦的哀叫。

  「小丫頭,聽姐的話,乖乖陪凌哥他們玩玩,不然……」從地上拾起刀,她用刀鋒在女孩臉上輕輕比劃著,「信不信我在你臉上劃朵花……啊,糟,我手出血了……」看著自己右手上的血順著刀背滴落在女孩臉上,她驚呼道,驀然丟下刀後退了一步,幾乎跌倒。

  「靠,一點小傷,有什麼……」凌哥在一旁冷言冷語地譏嘲,就在此時他旁邊的另外一個少年像是想起什麼,湊過去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讓他臉色大變。

  「我操@#$%&*……」他罵了一串髒話,衝上去一腳踹在還沒來得及站起來的吳桂蘭身上,「臭婊子你他媽有愛死病也敢亂碰老子要的女人……」

  這一腳力氣極大,吳桂蘭痛得蜷曲成一團,卻還要強顏陪笑道:「凌哥你可別亂說,我怎麼可能得那髒病,我、我……不管你這事不就得了。」說著撐起身子就想要離開,那樣子看上去實在有心虛逃跑的嫌疑。

  「你……」凌哥本想再狠狠給她一下,卻突然反應過來她身上有傳染人的病,硬生生剎住了車,退後了一步,當她是瘟疫一樣避開。「這裡什麼人不知道你早染上那病了,媽的,你這爛貨什麼人都可以上,沒得病才叫奇怪。」一想到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女人就被她這麼給壞掉了,他就嘔得要死,怎麼早沒想起這件事呢。

  原本還抓著女孩的兩個少年聞言早嚇得鬆手跳了開,似乎怕被她碰過的女孩會傳染給他們似的。女孩也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突然安靜下來,眼中一片空洞。

  吳桂蘭嘿嘿乾笑了兩聲,訥訥地試圖為自己開脫:「別亂說啊……我還要做生意不是。那……那個,我剛才也沒怎麼碰到她……不會那麼容易就染上……」頓了頓,看幾個少年神色仍然不善,忙又補救道:「要不,姐免費陪你們一個月當賠罪,你們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吧。」

  「呸!不稀罕,給老子滾遠點。」畢竟混的時間不長,從來沒人像這樣給他們面子,又加上不想再沾惹眼前的女人,那凌哥雖然懊惱,倒也不想再追究,轉過頭對其他人說:「被這婊子碰過,老子可不敢上了,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都知道愛滋病可以傳染,但這些對性事尚懵懂且又不學無術的少年便將之當成了瘟疫,只怕碰一下就會被傳染上,自然沒膽嘗試,當下都遠遠地避開了兩女。那凌哥又撂下幾句狠話,然後幾個少年一溜煙往下面竄去,不再理會那個少女。

  等那群不良少年消失無蹤後,吳桂蘭才靠著牆吐了口氣,半晌突然得意地笑了起來。她就知道無論什麼人,即使知道那病傳染沒那麼快,也會避之唯恐不及,何況是這幾個連毛都沒長齊的小兔崽子。

  正想著,突然發生那女孩安靜得有些不正常,於是瞟了一眼,這一看嚇了一大跳,只見女孩正拾起她掉落在地上的刀往自己胸口扎去。

  「媽的!」她猛地撲過去,一把抓住女孩的手,然後反手就是一耳光。「老娘好不容易才把你從那幫混蛋手中救下來,你竟敢給我尋死。你他媽損失什麼了……要死死遠點,別讓老娘看到。」越說越氣,啪地又打了女孩一下。

  也不知是否是這兩巴掌見效了,女孩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染上愛滋病,你讓我有什麼臉活下去?」

  切!原來是這個原因。吳桂蘭又好氣,又好笑,也不解釋,輕輕拍了女孩的臉一下,放柔了語氣:「行了,先去我那兒吧。別又來幾個混蛋,可有的你受。」

  女孩不過一進衝動,聞言果然害怕起來,也不用她如何勸說,便乖乖地跟了她走。

  吳桂蘭租的房子是一個二樓的單間,十幾平方米大,沒有衛生間,也沒有廚房。她用一條在地攤上買的格子布將房間隔成兩部分,外面當廚房用,裡面睡覺。

  女孩不自在地站在門口,看著這簡陋的所在,猶豫著是否該進去。「這……你住這裡?」她實際上想說的是這種地方是人住的嗎,還好改口得快,只因看見吳桂蘭已經換上拖鞋,將包丟進了布簾後面。那熟練的動作的確像是回到自己家裡一樣。

  「是啊。」吳桂蘭走到火爐邊將壓火的鐵蓋勾起來,然後將水壺提上去打算燒點熱水。如果沒有這女孩,她或許連水也懶得燒就這樣躺上床了。因為水電費是算在房租外面的,租同層樓的幾戶均攤,大家都有意識地盡量減少用電器。冬天燒爐子不僅省電,隨時有熱水用,還可以讓屋子裡暖和一些。

  「不想進來就滾,別他媽杵在門口,你不冷我冷。」瞟了眼一臉不知所措的女孩一眼,發現她除了外面的羽絨衣拉鏈被扯壞,牛仔褲的扣子掉了外,衣褲並沒有太大的損壞,心中不由好笑,咕噥了一句:「幸好是冬天。」如果是夏天,恐怕也等不到她多事了。

  女孩臉色變了變,卻還是走了進去,順便將門關上,然後站到了角落裡。吳桂蘭懶得理她,自己拉了把椅子坐到爐子前,隨著身上暖意增加,倦意也湧了上來。

  「你……真的有那病嗎?」良久,女孩的聲音怯怯地在安靜的屋內響起,語氣中透露出一絲僥倖的期待。

  已經在打磕睡的吳桂蘭聞言這才想起自己手上的傷口還沒處理,睜開眼睛,翻起右手看了一眼,發現傷口不大,血已經止了,便不再理會,又閉上了眼。

  「你是做什麼的?」過了一會兒沒有得到回答,女孩又問,這一次期待明顯減弱,卻還有著試探的意思。

  吳桂蘭哼了一聲,依然沒有回答,即使她並不避諱自己是妓女的事實,但也用不著昭告全天下吧。

  仔細看了看坐著的女人的打扮,女孩咬住了下唇,半晌才又開口:「請問幾點了?」絕望在她的眼睛和聲音中瀰漫開來,她無力再去追問那明知是肯定的答案。

  「你他媽能不能安靜會兒!」本來就極累的吳桂蘭終於爆發出來,抬起頭沖女孩沒好氣地吼道。如果不是她,自己也不用挨那一刀一腳,弄得現在痛得直不起腰,也不知明天還能不能接生意。

  女孩嚇了一跳,再也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水熱了,吳桂蘭忍著痛自己倒水洗了臉腳,便躺上床睡了,並沒有招呼女孩一聲。

  再次醒來已經是中午,支起身才發現腰疼得厲害,撩起睡衣一看,竟然青紫了一大片,稍稍一碰便疼得她呲牙咧嘴,不由罵遍了那凌哥的祖宗八代。強撐著起身,對那女孩的不辭而別毫不意外。她並不是好人,也不想救人,更不想得到別人毫無用處的感激。

  愛滋?她一邊梳頭一邊哼笑,她雖然節儉,卻在健康上毫不嗇吝,每個月都會去醫院做一次婦檢並驗血。她比誰都清楚,如果這個身體完了,那麼她也完了,她家裡的人更完了。至於為什麼這個片區的人都知道她得了愛滋,完全是因為一個沒弄清楚情況的三八婆。還是半年前的事,那時那個臭婆娘自稱是她的好友,經常纏著和她一起出去拉生意。有一次,她去醫院的事被那女人知道後,那女人便自作聰明地以為她染了不乾淨的病,畢竟像她們這種人,如果不是發現身體出了問題,誰會無緣無故地跑去醫院。後來那女人就再也沒來找過她,原來和她一起的姐妹也與她疏離了,周圍的人看她的眼神漸漸變得奇怪,正當她莫名所以的時候,終於有一次因為一單生意和同行吵架,這才知道原因。當時她氣極了,跑去和那女人打了一架。可是後來回過神後一想,其實這樣也不錯,起碼這件事讓那個一直想拉她進伙的王老大死了心,不再派人來打擾她,那些搶錢或白吃的雜碎也不會再找她。所以,自那一架後,她再沒為自己在此事上澄清過。當然她的生意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響,但比起得到的好處還是可以不去計較,比如昨晚,如果不是這病,她恐怕只能裝著什麼也沒看見地走開才是最好的選擇。

  看樣子是沒法接生意了,她笑了笑,撩起窗簾看了眼放晴的天,開始收拾東西打算去公共澡堂洗個澡。用熱水泡一下腰上的瘀傷,或者會好得快一點。

  就在這時,手機響起,拿起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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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以前住在同心路的時候,樓下不遠處有一座橋,橋下是一個集市,每逢星期日,都熱鬧非凡。平日的話就比較冷清,只是橋上常常站著一些女子,或一人獨站橋邊,或三三兩兩的一群。我每次從學校回家時,都會遇到,卻只以為是些閒來無事的人。直到有一天聽嫂子說起,才知道她們都是一些暗娼。我們這裡稱雞婆。

  嫂子是個健談的人,往往我和她在一起,只有聽她說的份,自己幾乎找不到插話的空間。我本就不善言辭,倒也樂得不必開口,只是以嗯等單音字及點頭來維持她談話的興致。從她那裡,我知道了許多現實生活中的流鶯故事。

  人們多是瞧不起這一類人的,我以前自許心善,但是看她們也同大多數一樣,會帶著異樣的心態和眼光。直到聽了一些她們的事後,才慢慢改變觀念。

  比如她們有時廉價得只需要五塊錢;比如她們有時一人和兩個男人做,完事後不僅拿不到錢,還被恐嚇侮辱;比如有的因為安全措施做的不好,常常懷孕,然後去私人診所流產,最後導致再也不能懷孕;比如有的做這一行竟然是為了供嗜賭的男友揮霍……

  無論她們是可憐可悲還是可恨,都輪不到我來評斷。我寫這本書,只緣於想寫。看過相關調查,一般情況下,妓女和嫖客是互相需要卻又彼此看不起的兩類人。可是在我的觀念中,如果愛情真正存在的話,那麼在它裡面將不存在任何雜質。沒有身份,沒有金錢,沒有美醜,而且不及提防。現實或許不是這樣,可是言情小說就是允許人天馬行空想像的領域,既然灰姑娘都大批大批地變成了公主,那麼野雞為什麼就不可以變成鳳凰。

  經常在小說中看到作者把普通的妓女描寫得庸俗而令人生厭,我不免有些不平。呵呵,所以想把主角調換一下。至於男主角,委不委屈,誰知道呢。

  那麼,在各位看書之前,我要先申明一點,女主角是個妓,至於她為什麼要做妓,為什麼不如其他那些吃得苦中苦的人努力去拚搏,去改變自己的命運,那跟我沒關係。我只想讓她做妓,不然不能認識男主角。

  呵呵,這只是個愛情故事,沒有任何特殊含義的,大家別太較真了。

  黑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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