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上錯婚床嫁對郎
清晨五更二點,隨著太極宮承天門上敲響第一聲晨鼓,藏鯤城各座城門相對的大街上街鼓齊聲相應,靖海帝國新的一日開始了。
做為偌大帝國的心髒,藏鯤城建得極雄偉軒敞,不說那足足五丈高、兩丈寬,可跑馬可藏兵的城牆,只說城里房屋整齊,街道四通八達,平日里坊市人來人往,本地人、胡人、南疆土民,甚至海外藍眼人混雜在一處,高聲叫賣著,好似整個大陸的稀奇商品、精美用物都聚在此處,怎是繁華兩字可以形容得了的。
然而,這一日早起,無論住在白虎和玄武兩處街區的達官貴人們,還是住在牆根兒下的普通百姓,都草草吃了早飯,然後穿上自己最華美的一套衣衫匆匆出門去。
原因無他,今日是帝國超品忠勇親王迎娶丞相之女的大喜之日。
如今的皇帝登基二十年,勵精圖治,威壓海內,堪稱明君聖主。與他同輩分的兄弟有五,其中四人都是異母兄弟,早早分封了一塊地方被打發得遠遠的了,唯有這個忠勇親王因為是一母同胞親兄弟,排行第六,又與太子同歲,太後早早去世後,就理所當然的被皇帝當成心尖子,若說在皇帝懷里長大也不算夸張了。
都說慈母多敗兒,可這六王爺被皇帝兄長如此嬌慣,卻沒有一點兒紈褲之氣,自小學文習武,樣樣精通。
四年前,西疆戰亂驟起,恰逢皇帝病倒,太子床前侍疾,朝中一時亂成一團。當時還不滿十六歲的六王爺闖上朝堂,自請出征,殺得西疆血流成河,諸國遣使朝拜稱臣。
皇帝大喜過望,特意下旨敕封六王爺為超品忠勇親王,掌管帝國一半精兵,就連親王府都建在皇城隔壁,可謂對這個弟弟疼愛到了極致。
如今六王爺成親,皇帝陛下更是欣喜之下發出詔書,整個都城狂歡一日。只要是靖海帝國的臣民都可踏上青龍大街,來到皇宮之外走動。
爆廷樂師的樂器也搬上了牆頭,自打太陽一躍出山巒就開始演奏起來。街道灑掃得不見一點兒灰塵,兩側的樹枝上掛滿精美的綢緞,越發襯得整個皇宮還有與它毗鄰的親王府貴氣凜然。
臨近中午時候,宮門里又走出一隊太監,每兩人抬著一只大筐,裝了滿滿的喜餅和銅錢,聚在皇城外載歌載舞的百姓人人有份,再次引得眾人歡呼不已。
眼見日頭偏西,吉時將近,王府大開正門,賓客如雲一樣趕來,紛紛獻上或貴重或清雅的賀禮,然後才進去端坐酒桌邊說笑看熱鬧。
兩條街外的丞相府里,這時候第一抬嫁妝也抬出了大門,身穿紅衣的小廝們兩人一抬,昂頭挺胸地走在街上,听著路旁百姓興高采烈的議論自家小姐的嫁妝如何豐厚,越發把鼻孔抬得曬了太陽。
這般足足搬了一個時辰,最後一抬嫁妝才算出了府門。丞相千金坐上了八人抬的花轎,在眾多親人的簇擁之下出了府門。
六王爺左元昊身著大紅喜服,金冠束發,臉型猶如刀削,眉黑如墨,尤其是一雙丹鳳眼勾轉之間有意無意帶著三分妖媚,這般懶散地站在王府門前,惹得諸多看熱鬧的少女臉紅心跳。因為身分尊貴,他只需在王府外接了新娘子就好。
兩人登堂入室,剛要拜天地的時候,皇帝陛下卻帶著太子趕了過來。
眾人自然一番忙亂,待得再次行禮的時候,皇帝就坐了代表高堂的上位。
左元昊同新娘跪了天地和君王,又夫妻互拜,最後才同牽一條紅綢步入洞房。
一向穩重的太子,難得玩笑嚷道︰「六皇叔,你可不要被皇嬸母的美貌迷得忘了還有滿堂賓客等你喝酒啊!」
眾人都是哄然而笑,就連皇帝都是凌空點了太子兩記,好似嗔怪他調皮,但臉上哪有半點兒責怪之意。
好在,左元昊只簡單揭了蓋頭,喝了交杯酒就趕了回來。眾人紛紛勸酒,歡笑之聲差點兒揭了王府的屋頂。
這般直鬧到夜半,皇帝和太子又早早退場,眾人更加肆無忌憚,左元昊被灌得酩酊大醉,大伙兒才算放過新郎官。
幾個皇子機靈的留下替皇叔送客,兩個小廝則趕緊扶了主子,送往主院的新房。
兩個喜婆正站在廊檐下小聲閑話兒,見得這般就把人接了過去。屋子里,新娘子不知為何居然又戴上了蓋頭。
兩個喜婆還以為新娘子是害羞,上前剛要說笑兩句,不想酒醉的王爺卻是晃晃悠悠走到床前,直接把新娘子撲倒在身下。
兩個喜婆見此,趕緊退了出來,正巧遇到兩個打了熱水回來的大丫鬟,于是笑嘻嘻囑咐道︰「王爺和王妃娘娘已經歇下了,你們兩個明早再進去伺候吧。」
兩個大丫鬟立時紅了臉,低聲應著就在外間的矮榻上鋪了被褥守著,預備著夜里主子有吩咐。
兩個喜婆這一日得了豐厚的賞銀,如今大功告成,歡喜之下就攜手去了不遠處的灶院兒,裝腔作勢要了幾個好菜、一壺好酒,坐在角落里吃喝起來。
兩人平日都是常在高門大戶里走動,肚子里藏的秘密自然不少,三杯酒下肚就忍不住倒了起來。
其中身形微胖的婆子想起這會兒洞房里如何火熱,又想起丞相府里另一位身分更貴重的千金,忍不住感慨道︰「這真是幾家歡樂幾家愁,這位王妃娘娘是得償所願了,那大宅院里另一位小姐就倒霉了,可憐啊。」
另一個臉色蠟黃的婆子听得好奇,給對方夾了一塊雞肉,小聲探問道︰「老姊姊,你說的是哪位小姐啊,難道是先前同王爺訂親那位?」
「就是她啊。」胖婆子應了一句,卻拿起喬不再多說,惹得臉色蠟黃的婆子催問不停。
「哎呀,老姊姊,你這話頭兒怎麼說一半啊,那位怎麼可憐了?外邊傳言她可是刁蠻無禮,丞相夫人待她比親女都寵愛,可她生性惡劣,去年更是跟外男不清不楚的,惹得滿城風雨,若不然王爺也不會同意娶這位二小姐啊。」
「老妹子,你不知道這其中的門道。」胖婆子瞧瞧四周無人,這才壓低聲音說道︰「大戶人家的主母哪有幾個真賢慧的,丞相夫人出身川中陳家,也算世家之女,可惜是個庶出。嫁了丞相做繼室,又生了親女,怎麼可能真心善待原配所出的大小姐,你看哪家親娘不會給女兒找女紅師傅,或者教些琴棋書畫,卻只讓她舞刀弄棒的啊,根本就沒安好心。」
「但是,那大小姐我也是見過一面的,衣衫首飾可都是上好的啊!」
「養閨女哪是給做幾件好衣衫就成的,特別是丞相府這樣的門第,禮數和名聲才是最重要。」胖婆子撇撇嘴,又道︰「你再看這位王妃娘娘,滿城誰不知道她性情溫柔,行事端方,才情一流,若不然王爺怎麼會退了大小姐,轉而娶了這位,咱們都城又不是沒有別的大家閨秀了,這才是真正聰明的人呢。」
「這麼說,好似也有些道理。」
「這就是捧殺,真正的捧殺!世家才有的手段啊。」
「那位大小姐也真是可憐,若是她親娘活著,必定不會受這般算計。」
「那也不一定,胡家早就敗落了,可不如陳家興旺啊。」
兩個婆子一邊喝酒一邊嘀嘀咕咕,說得痛快了各自找地方睡下。
而隔了兩條街的丞相府里,那位外界傳言極賢良的丞相夫人陳氏還不知她的手段被一個婆子看穿了。
當然,就算被看穿了,她也不在乎。籌謀十幾年,她的女兒風光嫁進王府,坐上超品王妃的寶座,如此大功告成的時刻,怎可無酒?窗下的小幾上擺了幾道精致的小菜,玉壺里裝著最醇厚清香的果酒,陳氏難得的喝了半醉。
她的貼身大丫鬟碧桃挑開珠簾進來,見此就上前低聲稟告道︰「夫人,相爺說他有公事沒有辦完,請您早些安歇。」
「哼!」陳氏冷笑,不在意的抬手揮了揮,應道︰「什麼公事,他怕是又心疼那個廢物女兒了。」
碧桃掃了一眼窗外,見得沒有異動,這才低聲勸慰道︰「夫人,雖然今日是小姐的大喜之日,您還是早些安歇吧,明早起來還要準備後日小姐回門的酒宴呢。」
「是啊,歇了吧。」陳氏听得這話,重新換了笑臉,待得洗漱過後,上了床才又問道︰「那個死丫頭呢?記得讓人看管好了,這幾日都不許她出來。」
「夫人放心,門窗都牢牢鎖著呢,就是蚊子也飛不出來一只。」
「這就好,哼,任她再得老爺喜愛,她的女兒不也毀在我手里……」
陳氏呢喃著睡去,那碧桃低垂著眉眼放下繡花帳子,恍若根本沒听見這些隱密一樣。
有時候想要活得好,就要學會做一個瞎子和聾子。
都城里最喧鬧的一日,終于在夜深人靜之際落下了帷幕,一切都好像很完美,可惜,命運就像個長舌的婦人,總是做些出人意料的事,然後偷偷藏在一旁抓把瓜子看好戲。
當太陽再次升起之時,忠勇王府內外的下人們早早就起來,輕手輕腳的在管事的指揮下拾掇昨日盛宴留下的凌亂,灑掃庭院,擦抹桌椅,極力要在王爺和王妃睜開眼楮的時候送上一個最完美的家園。
當然,手里忙碌著,腦子里也沒閑著,按規矩,王妃進府第一日是要接見闔府的奴僕,點名外加打賞。昨日那些被指派到丞相府去幫手的人都得了重賞,就沖著王妃娘娘那份厚厚的嫁妝,他們今日定然也會發筆小財。
但是,他們的美夢還沒等作到一半,主院里傳來的一聲怒吼就徹底把這美夢砸得細碎。
「你怎麼在這里?來人!」
正囑咐人去廚下看早點的總管洪公公,聞聲身子猛然一僵,下意識就覺得是有什麼禍事發生。他也沒了往日的穩重,跌跌撞撞就跑去正房。
此時,兩個在外間的葉家陪嫁丫鬟已經嚇得軟倒在地上。
只穿了白綢中衣的左元昊,半敞著衣襟露出胸前古銅色的肌膚,眉眼仍帶著幾絲初醒的迷茫,但臉色卻是鐵青至極。
面對百萬大軍尚且不見慌亂,如今卻是破天荒的滿臉震驚,指著床上衣衫不整的女子怒聲喝問︰「你什麼時候進來的?蓮兒呢?」
葉蘭本來正略帶嬌羞的理著衣衫,想起昨晚的魚水之歡,雖然疼痛,但她終究成了他的女人。可惜,她尚未來得及細細品味初為女人的不同,就听得左元昊提起妹妹葉蓮,于是下意識就沖口嚷道︰「六哥哥,昨日是我同你睡在一處,我才是你的王妃!那個賤女人配不上你,只有我,只有我……」
一邊說這話,她連忙下了地,伸手去抓左元昊的衣襟。
「閉嘴!」不等她說完,氣極的左元昊已是狠狠把她甩到一旁,嫌惡的撕了衣襟扔到地上,冷笑道︰「你自己尚且聲名狼藉,居然也敢羞辱蓮兒?別以為你爬上本王的床,就是王妃了。快說,蓮兒被你藏哪里了?」
「你,你居然推我?」葉蘭難得服軟地剖開一片真心,不想卻換來如此對待,她再也忍不住,跳起來扯了床上沾染了血紅的帕子,極力證明自己的貞節,「六哥哥,你看我沒有失貞,我是好女子!我們早就訂親了,你不能娶那個壞女人!我才是你的王妃,我才是!」
左元昊鐵青著臉,不耐再同這瘋女人糾纏,喚了丫鬟僕役去尋人的時候,突然听得床下傳來一陣窸窸窣窣之聲。
有膽小的丫鬟嚇得驚叫著退到門旁,被大管家狠狠瞪了一眼,趕緊捂了自己的嘴巴。
左元昊墨眉高挑,大步走到床前,彎腰就從床底扯出一個被捆了手腳的女子。
眾人定楮一看,居然正是神秘失蹤的新晉王妃,相府二小姐葉蓮。
「哎呀,小姐。」兩個陪嫁丫鬟這會兒也不怕了,連滾帶爬的沖過去,很快就為主子解了繩子。
葉蓮也不起身,只是坐在地毯上抬頭望著左元昊,一雙桃花眼淚意盈盈,訴不盡的千般委屈,萬般驚恐。「王爺,蓮兒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她本是個美人,這般梨花帶雨,情意切切,哪有男子會不疼惜。
左元昊立刻把她抱進懷里,安慰道︰「蓮兒不怕,本王在這里。」
葉蓮臉埋在他懷里,哭得哀切嗚咽,雙手卻在袖中掐得指節泛白。其實黎明時候她就醒了,听著床上兩人的呼吸聲,她恨得眼楮都紅了,但自小娘親告誡的話在腦海里翻滾,她幾乎咬破了嘴唇才忍耐著沒有叫出聲,一直等到這樣的時刻,佔據絕對的上風,便能再次把葉蘭踩在腳下。
恐怕她的這個姊姊永遠不會知道,她把鞭法學得越好,才越糟糕,因為六王爺最喜歡的是柔弱的女人,痛恨一切刁蠻和跋扈。
丙然,左元昊眼里憐惜之意更濃,愧疚說道︰「蓮兒,都是本王不好,昨晚酒醉,讓你受苦了。」
「王爺,不怪您,是蓮兒太笨了,昨晚姊姊進來說話,我還以為她是真心恭賀我們,沒想到……嗚嗚,蓮兒好後悔啊。」
葉蘭眼見昨晚還屬于她的懷抱,這會兒生生被人奪了去,恨得想要揮鞭子,破口大罵,「葉蓮,你這個狐狸精!六哥哥是我的,你給我滾!」
洪公公偷偷瞧著自家王爺眉梢跳了幾跳,明顯是暴怒的前兆,連忙喊了兩個小太監上前半攔半抱了葉蘭,末了低聲請示道︰「王爺,要不要老奴派人請相爺來一趟?」
「當然,我倒要問問丞相府是怎麼教導女兒的,如此膽大包天?」左元昊惱怒至極,雖說昨晚算不得他吃虧,但只要一想起來,心里總有種吃了蒼蠅的惡心之感。「先把她關去柴院,整個房間擺設都換掉!」
說罷,他才低頭柔聲哄勸葉蓮,「蓮兒,我送你去桃花閣,你不是喜歡那里的風景嗎?咱們先小住幾日,如何?」
「好,有王爺在身邊,住哪里蓮兒都喜歡。」葉蓮再次趴在他懷里,溫順又嬌弱,可惜背向所有人望向葉蘭的雙眼卻滿滿都是挑釁和嘲諷。
葉蘭恨得跺腳,高聲嚷道︰「你們不能走,給我回來!我才是王妃!」
許是真的急了,她拚命甩開兩個小太監就想追上去,可惜,腳下卻不小心踩到了裙擺,一個趔趄撞到了堅硬的紅木桌角,瞬間昏死過去。
鮮紅的血滴順著葉蘭的額角淌下來,嚇得眾人一時之間都不知如何是好,齊齊望向一臉不耐煩的六王爺。
「王爺,您看是不是請個太醫來?」洪公公自覺主子大婚第二日,府里若是鬧出人命實在有些不吉利,試探著問道。
左元昊不等說話,葉蓮卻是掙扎著撲到葉蘭身上,焦聲呼喚著,「姊姊,你怎麼樣?你快醒醒,你若是有事,我如何同父親交代?父親一定會責罰我的。」
左元昊聞言不知想到了什麼,眼里閃過一抹冷冽,伸手直接扯起葉蓮攬在懷里,冷聲說道︰「你如今不是丞相府的二小姐了,你是本王的王妃,我看誰能責罰你?」
「王爺,」葉蓮一臉感動,身形越發如同菟絲草一般纏到左元昊身上,但依舊擔憂道︰「父親震怒,蓮兒怕……」
「怕什麼?他教養出的好女兒!昨晚之事本王還沒讓他給個交代呢!」說著話,左元昊就攬著葉蓮走了出去,末了扔下一句,「找個大夫看看,別讓她死了。」
「是,是。」洪公公趕緊吩咐下人去太醫署找人,又喊了兩個丫鬟直接把葉蘭抬回床上,從香爐里抓了把香灰,掩到傷口上。不知是血流得差不多了,還是香灰真起了作用,過了一會兒,居然不再有血珠兒滴落。
有個膽子大的丫鬟,瞧著葉蘭臉色有些慘白,胸口也不再有起伏,下意識就伸手試了試鼻息,緊接著就被嚇得撲通跌倒在地,「總、總管,好像沒氣了……」
「什麼?」洪公公心頭一哆嗦,想起以寵女聞名都城的葉丞相,立時覺得額角青筋暴跳。「不會吧,方才不是還好好的,你再試試?」
那丫鬟哪里還敢伸手啊,正是猶豫的時候,留著一把花白胡子的太醫終于趕到了。
常在皇宮和富貴人家走動,老太醫早就練就了泰山崩塌于前面不變色的絕技,眼見喜房里鮮血染地,他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彷佛這是很尋常的事一般。
仔細檢查之後,終于說道︰「這位……嗯,夫人,失血過多以致昏迷,雖然心跳微弱,好在還吊著一口氣,待得一會兒裹好傷口,老夫再開一張補血益氣的方子,吃上半個月也就無礙了。」
听聞此言,洪公公長長舒了一口氣,讓人請太醫下去開藥方。他琢磨了一會兒,還是跑去桃花閣請示主子。
風景優美,清靜又雅致的桃花閣里,左元昊听了洪公公的稟告,再掃了一眼臉色蒼白,柔弱躺在榻上的葉蓮,厭惡的揮揮手吩咐道︰「沒死就沒死吧,再請太醫過來給王妃瞧瞧,開副安神方子。」
「是,王爺。」
葉蓮假咳兩聲,捏著帕子抿了抿唇角,柔聲道︰「王爺,蓮兒沒事,就不要勞煩太醫了吧。」
「怎麼會沒事?地上那般寒涼,你自小身體就弱,若是病了,本王心疼。」
左元昊半是安撫半是真心,笑著低頭在葉蓮額頭上親了親,神色間魅人的溫柔惹得葉蓮嬌羞的紅了臉,但手里的帕子卻是攥得更緊了。
只心疼我一個嗎?那為何先前還要找太醫給那個賤女人看傷,讓她直接流干了血死掉,豈不是更好?
母親說得對,嫁進王府並不是徹底勝利,只要那賤女人還活著一日,她就不能安心穩坐王妃的寶座……
洪公公出了院門,正要去請太醫過來,不想卻被匆匆趕來的葉丞相差點撞得栽跟頭。
「欸,對不住了,洪公公。」葉丞相不過五十歲,身形微胖,一身石青色錦緞長衫,襯著顎下三縷長須,別樣的儒雅。可惜這會兒老爺子顯見是著急了,長衫上的扣子扣錯了不說,發髻也是歪歪扭扭的。
洪公公趕緊咽下剛要出口的喝罵,勉強笑著行禮道︰「相爺客氣了,您怎麼來得這般快?」
「洪公公,家門不幸啊,你就不要笑話我了,王爺在哪兒,勞煩您通報一聲。」葉丞相心里泛苦,伸手從袖子里抽了一張銀票塞給洪公公。
早起听得丫鬟來報說大女兒不在房里,他就驚覺不妙,本來只是想來王府試探問問,結果正好踫到報信之人,恨不得一路直接飛來。
洪公公趕緊攔了他,誠懇說道︰「相爺,這可使不得,今日這事兒老奴也幫不上,王爺方才大怒,這會兒您府上的大小姐已經看過太醫了,二小姐正陪著王爺呢。」
「看太醫?」葉丞相一把抓住洪公公的手,焦急問道︰「蘭兒怎麼了,傷到哪里了?」
苞在他身後的陳氏臉上明顯閃過一抹怒氣,但她很快就掩飾過去,柔聲勸慰道︰「老爺,洪公公說已經看過太醫了,蘭兒顯見是傷得不重。眼下還是先拜見王爺要緊,畢竟昨晚這事是咱們理虧。」
葉丞相聞言訕訕地松開了洪公公,點頭應道︰「還是你想得周到,我一時急糊涂了。」
洪公公正為如何解釋葉蘭的傷勢犯愁,見此趕緊引著兩人往院子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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