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陸定淵】

  「王爺,本宮來送你一程了。」
  在宗人府的大牢裡,一個容貌枯槁,毛髮雜亂的男子曲著身,雙手抱膝地躺在扎人的稻草堆上,兩眼無神的不知望著何方,他的唇乾得裂開了,沾上污黑的血跡。
  女子的聲音令他轉頭,一雙扣東珠的金鏤鞋映入茫然的眼,渙散黯淡的黑瞳微微轉動,順著東珠晃動的鞋面往上瞧,是一件貴妃等級的五彩鷥鳳圖紋長尾霞華裙,頭上是綴著珠串的七尾鳳簪。
  原來是她,他曾經的寧王妃。
  「不怕髒了你的鞋嗎?貴妃娘娘。」發出的聲音又粗又啞,像是吞了發紅的鐵沙,燒啞了。
  「夫妻一場,人生最後,總得來看看你,省得你怨本宮無情。」好歹她也喜歡過他,被他當心尖尖上的人兒寵著。
  「何必呢!」他不恨她,真的,人各有志。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爬,人之常情。
  「可是本宮不把心裡的話說出來本宮很難受,你是唯一該知道的人。」她不後悔做過的事,這是她必須做的。
  他眼一瞇,「我該知道什麼?」
  「把你叛國證據放在你書房的人是我,是我讓你背上通敵罪名。」他從不懷疑她,讓她非常容易下手。
  聞言,死沉的雙瞳迸現怒火。「什麼?!」
  「一年前本宮就和肅王,也就是當今皇上好上了,他答應給本宮無比尊榮的身分,讓本宮擁有萬人之上的榮耀,所以本宮捨棄了你。」瞧!她做的選擇是對的,沒必要羞愧。
  「你……賤婦。」他無力的啐「口痰。
  「賤不賤是上位者來說,還輪不到你開口,不過本宮要告訴你一件非常可笑的事,當初你在香料鋪子外聞到的芍藥百合香不是本宮調的,而是你正眼瞧也不瞧一眼的側妃週盈瑞調的,她才是讓你一聞就迷住的調香者。」她只是正好跟她要了一瓶。
  「什麼?!」他倏地坐正。
  「還有你喜歡的香囊、香巾,揉了又揉的柔軟裡衣,以及你贊不絕口的宵夜、糕點,乃至於冬夜烤手的手爐,你頭痛欲裂時聞的熏香,全是她一手包辦的,本宮半點沒沾手,可你卻來謝本宮,讓本宮笑得好不開心。」簡直是個驢腦袋。
  他搞錯了,不是她,是……她?!
  「本宮是喜歡你,誰叫你有權有勢呢!可是周盈瑞那傻子比本宮還要喜歡你,簡直是發痴的愛你,只要本宮不經意說起你想要什麼或是缺少什麼,她熬夜熬到眼睛快看不見了也要趕出來給你,但她什麼也不敢說,只會默默地站在你背後看著你,那時本宮多得意呀!你愛的人是本宮。」
  「……為什麼要說給我聽,你原本可以不說的。」難怪他覺得打從她走後,房內衣衫的香味變淡了,也找不到那雙深情凝望的眼。
  週盈雲愉快地揚唇輕笑。「也許是你快死了吧,再不說就沒人曉得,沒人能讓
  本宮炫耀,其實,本宮那個妹妹也是死於本宮手中,誰叫她千不該、萬不該撞見本宮與皇上歡好呢!只好讓她死嘍!只有死人才會保守秘密。」
  「你居然連自己的親妹妹也下得了手……」根本是蛇蠍女,連畜生都不如的毒婦。
  「什麼親妹妹,本宮是嫡女,她是庶女,庶女是什麼你知不知道,那是奴才,那是下賤的婢女,那是養不死也不能讓她好過的狗,要不是她呆得要命,本宮也不會帶她來陪嫁,頂一個側妃的位置,本宮要有為自己辦事的人。」
  「你利用她——」他吃力地大吼。
  「是呀!那又如何,你不也利用她?利用她的溫柔、利用她的體貼、利用她的關懷、利用她愛你,你比本宮還狠,你明知道她愛你卻視若無睹,糟蹋她愛你的心。」
  「我……對不起她……」他的心……好像快爆開來,又痛、又酸、又澀、又……不捨。
  「王爺,這杯酒是皇上賞你的,你早早喝了早早上路,也許她還在奈何橋上等著你,本宮祝你一路好走。」素白小手端起注滿酒液的瓷白酒杯,送到滿臉僬悴的陸定淵面前。
  「皇上賞的酒……」看著酒杯裡反照出自己的可怖面孔,他笑了。
  一飲而盡,不留半滴。
  陸定淵閉上眼,不再看那張美麗卻醜陋的臉,他細細地回想另一張秀妍端麗的小臉,那一抹羞澀的笑……
  週盈瑞,若人生能再重活一回,我,陸定淵定不負你,一生一世只守著你一人,回報你對我的深情。
  血,由嘴角溢出。
  寧王爺,薨。
  【月季】
  我,不要懷疑,就是那個倒楣到不行的穿越者,就為了吃一顆據說不吃會後悔的肉圓,我居然噎死了。
  誰說不後悔,我後悔死了!穿越小說看了一籮筐,人家不是穿到千金小姐身上,不然也是還算過得去的庶女,最少是種田文裡的農家女,白手起家,成為十大
  青年楷模。
  只有我,一個頂級芳療師,做一個客人是以萬起跳,沒想到睜開眼一看,居然是個讓人使喚來、使喚去的丫鬟,還是貌不驚人的那一種,隨時可以被人賣掉或被大老爺、小少爺給圈圏叉叉的,自尊比紙還薄。
  幸好長得不美也有不美的好處,像那個叫白芷的長得多水靈,才十三歲耶!可憐的孩子,就被表少爺和狐群狗黨給推到假山後欺侮了。
  其實我很想跟白芷說,好死不如賴活著,當是被狗咬了一口,何必要跳井呢?真正該死的是那些惡人。
  不過幸好我能離開週府了 ​​。
  明天呀!愛裝模作樣的二小姐要嫁人了,夫人簡氏把我給了她當陪嫁丫鬟,大概看我長得不漂亮吧,對她沒什麼威脅,帶著湊數。
  嗯!寧王府聽起來很氣派,我就裝酷吧!少說少錯,我還想多活幾年呢!希望別遇到個變態的王爺。
  還有,要想辦法拿回賣身契,一輩子當奴才我才不干,有機會我就「跳槽」,另尋明主。
  忠誠是什麼,啐!能當飯吃嗎?
  【小青】
  我是小青,我不愛說話的,可是每個人都說我很愛說話,一張嘴像麻雀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我……
  (以下是三千六百七十五字,她真的很不愛說話。)
  ……王爺在瞪我了,我長話短說……
  (短話說了一個時辰,又九千八百三十二個字。)
  啊!小世子在哭了,我得去哄他了,不然王妃又要說我多話了……
  (這次只說了三千七百五十一個字,很短。)
  你看、你看,洛錦根本是個啞巴,不要拿我跟她比,我覺得被羞辱了……
  (以下字數算不清,省略。)
  「小青,閉嘴。」
  ……我是小青,我很可憐,有嘴巴不能說話太痛苦,王爺、王妃、小世子,我能不能開口呀——
  【洛錦】
  ……我是洛錦。
  我姓厲,厲南天是我大哥。
  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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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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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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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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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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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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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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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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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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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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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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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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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這……這不可能……不可能是王妃
  一定是看錯了,一定是她夜深了還待在外頭,受了風寒,燒得頭重腳輕,兩眼昏花看錯了,把哪個側妃錯當成知書達禮、婉約端莊的王妃,該找個大夫治治眼花的病了。
  可是,那一身碧色繡荷花比甲、百花曳地裙,還有珍貴的月白繡柳錦衣,是何等的眼熟呀!不久前她還見那笑靨如花的女子穿在身上,玉指輕撫過衣裳,讚了一句——「三妹,繡得真好,真是巧奪天工,二姐沒白對你好,給姐姐我增彩不少。」
  二姐……那件繡荷比甲和百花曳地裙出自她手,外罩錦衣的青柳垂湖亦是她的巧思。因為二姐說旁人縫製的衣衫穿不習慣,總是彆扭得很,還是自家姐妹的手藝合心意,於是她連著三天三夜不眠不休,趕著在上元節前夕完成,夜裡燭火不足還傷了眼,連著好些時日看物不清不楚、模模糊糊一片白光。可為了二姐,她心甘情願,誰教她只能依附二姐而活,這是她卑微的命運。
  但是今夜為何讓她看到令人痛心的一幕,高高在上又受盡寵愛的二姐,怎麼能做出那樣的事,背著王爺與人有私情,二姐對得起一心疼惜,給予她榮華富貴的夫婿嗎?
  忽然房內的人往窗外看來,週盈瑞心一驚,轉身慌忙離去。
  三月清風拂過,竹葉沙沙作響,她慌不擇路地從竹林穿梭而過,微喘、面色蒼白而驚惶,手上繡著淺紅海棠的帕子因纖纖蔥指的緊捉不放而皺得不成樣子,有如廢布。
  她慌著,不敢大聲喘氣,編貝玉齒緊咬著沁血的下唇,秋水瞳眸因驚懼而蓄滿盈盈淚光,她走得飛快,好似有人在後頭追趕著,不住回頭的張望,心跳始終沒法平復。
  忽地,飄忽的黑影自周盈瑞眼前竄過。
  「啊!」她驚恐低呼,雪白柔荑撫按著左胸,面上血色驟失。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是奴婢,你受了驚嗎?」說話者壓低聲音,好似怕人聽見。
  「小、小青?」捂著胸,她驚魂未定。
  月光 ​​下,影影綽綽,似有許多人。
  「是奴婢。小姐,你有沒有事?奴婢想著夜風微涼,怕小姐你在園子裡散步受了寒氣,回屋取了件披風,誰知回來就瞧不見小姐了。」她嚇死了,以為小姐失足跌落足以淹死人的荷塘。
  王府別院,坐落湖光山色之中,有一處荷塘是引溫泉水,池水冬日不結冰,一年四季可見各色荷蓮開滿水波蕩漾的池面。
  傳言,曾有宮妃來此而不慎落水而亡,屍身未曾浮起,而後此池的荷花開得特別嬌豔,以朱紅色的血蓮最受人矚目,花開九十九蓮瓣,片片鮮紅似染上人血。
  「我……我沒事,只是走岔了路……」一說完,她苦笑,心口的澀意有如食了黃連。
  別人走錯路無妨,循著原路返回即可,無風亦無雨,風平浪靜,前路雖暗淡卻有引路燈籠。
  而她走岔了路卻是再無回頭路,前路看似明亮平坦,可是她已明白了,這條路怕是走不下去了。
  是盡頭了吧!
  「小姐,奴婢扶你,你小心走……小姐,你的手好冰,手心全是汗水,你怎麼了……」小姐的手好像在發抖,是著涼了?還是被她嚇著了?小青不解又憂心地攙扶身子輕顫不已的主子。
  臉色白如紙,她慌亂地捉緊忠心小婢的手。「扶……扶我回房,什麼都不要問,快回去。」
  「是的,小姐。」小姐說不問就不問,她聽話。
  「……還有,都入府三年了,你還改不了口嗎?不能喊我小姐。」寧王府裡的規矩嚴得會要人命,只要一句話回答得不得體,或者一個眼神有失恭敬,動輒摑掌、杖斃。可為了夏姨娘,她得撐住,行為舉止不能有一絲差錯,活得再卑賤也要咬牙活下去。
  「小姐……是的,週側妃。」小青喊得彆扭。
  週側妃……是呀!寧王側妃,是個妾。二姐陪嫁的媵妾,在她的要求下姐妹共事一夫。
  二姐應該也是喜歡王爺的吧!
  可是,在無盡的呵護下,她為什麼還做得出那種事,難道王爺的深情厚愛在她眼中不值一哂?
  回到流雲小築,面容清妍、眉眼稚嫩的周盈瑞面上猶帶不安的驚色,芳齡十八的她看來如初入府時的稚嫩,白裡透紅的肌膚宛若初生幼女,乍看之下以為只有十五、六歲,少了少婦的嫵媚嬌豔。
  她有著孩子般天真無邪的純真面龐,可是她的心已經老了,與童真的面容恰恰相反。
  尤其在今晚過後,原本不輕鬆的心更為沈重。
  「小青,備水,我要淨身。」
  「是的,週側妃。」
  兩個服侍的丫頭一左一右抬進一大桶熱水,兌了冷水,待水溫適中後,光滑如玉的柔膩身軀滑入冒著熱氣的熱水里,水面上輕灑一片又一片的月季花瓣,片片鮮豔若血。恍惚間,她看見自己的身體流出如月季花瓣般鮮紅的血。
  莫名地,她為之一顫,明明泡在微燙的水里,全身被清香四溢的熱水包圍著,可無來由地從腳底涼了起來,寒意穿過背脊直透頭頂,渾身上下無處不發寒,手腳冰麻無感。
  她,被發覺了嗎?
  她恐懼著,卻也為了他而心痛,悲傷。
  他們是人人稱羨的神仙眷屬,實際上竟是虛情假意,她曾經多麼的羨慕兩人的鶼鰈情深,以為情到深處便是如此,即使四目相望也是有情的,願化流螢默默守護這份深情。
  沒想到情是假的,她更愛的是「權勢」。
  「小青,幫我把發絞乾,點一支安神香助眠……」白玉足踝透著淡淡皂香,柔美而瑩潤。她一襲素白衣裙,蓮步款款,如細柳裊嫋,微帶著水氣的濕髮如上等絲綢,黑得宛若夜色。
  「你還需要助眠嗎?不如喝點百合蓮子湯甜甜口,夜深了也該歇息了。」長睡不起。
  忽然響起的女子嗓音嚇著了獨自沉思的周盈瑞和小青,叭嗒,一條半濕的長巾落地。
  「二……二姐」
  身著華裳的女子貌美如花、眼眉如畫、豔色逼人,丹朱櫻唇似沾了露水,盈盈潤澤。好一位美人,艷麗絕倫,看似慵懶無力的眼角一挑,剎那風情萬種,銷魂蝕骨,叫人不飲醺然。
  「妹妹喊錯了吧?在寧王府裡,本王妃的地位是你這輩子再怎麼仰望也不可及的。」憑她也配和她稱姐道妹,不過是螻蟻之輩,她輕輕一抬指就能將其揉成粉末。
  稚嫩的臉龐上浮起一抹絕望的灰白,她身一曲行禮,不敢違逆,「是的,王妃,婢妾逾禮了……王妃深夜到婢妾屋裡不知有何事,你的身子可好些。」
  她藏在袖子裡的蔥白纖指顫抖不 ​​已,必須很用力的握緊,指甲刺入肉裡,才不致讓表情暴露出她的恐懼。
  眼尾余光瞥見被摀住嘴,面露詫異的丫鬟小青,她一臉不解和困惑,以及一絲絲似有所覺的恐慌。
  珍珠和翡翠,她另外兩個一等丫鬟則眼帶喜色的站在王妃身後,她有些……懂了。原來她們是二姐的人,從來就不是忠於她的姐妹。
  平時銀鈴般的笑聲在此時相當刺耳,美色迫人的寧王妃揚起小指。「本王妃不怪你,誰讓你是出身低微的庶女,自幼未受嫡母教養,和商家出身的夏姨娘一樣低賤。」
  一提到生母,她心裡的懼意轉為替生母難過的痛意。身不由己的母女倆從未有過一日的舒心,只能仰他人鼻息。「王妃說得是,婢妾是區區螢火,難以與日月爭輝。」
  「憑你?」她輕哼,含嬌雙瞳一閃殺意。「本王妃的光華也是你能仰望的?月桂、月吟,還不把本王妃賞賜的百合蓮子湯送給周側妃,一滴都不許剩下,知道嗎?」
  「是的。」
  月桂、月吟、月梢、月季是寧王妃出嫁前嫡母所送的四個一等大丫鬟,寧王妃並非嫡母所生,乃是記名的庶女,因所嫁的寧王地位非凡,是當今皇上的四皇子,為了抬高她的身分才記在嫡母名下,成為名義上的嫡女。
  而在多年的磨合下,月桂、月吟已是王妃視為左右手的心腹,而月梢亦是可用的幫手,私底下替王妃處理了不少見不得人的骯髒事,她較年長,已許給王府的管事,年後完婚。
  至於月季,向來寡言少語,該她做的事從不推諉,為人伶俐但不多事,謹守本分,常讓人忽略她的存在。
  「你……你想幹什麼?」望著逐漸逼近眼前的甜湯,她面無血色的倒抽了口氣,水眸圓瞠。
  美貌過人的寧王妃捂唇輕笑,笑意森冷。「你看見了吧!你認為我會心胸寬大的留下你?」斬草不除根,死的人就是她。
  「我……二姐……我們都是周府女兒,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不會出賣你……」她說了就有人信嗎,在王爺眼中,誰也及不上溫情脈脈的王妃。
  若非親眼所見,她也不相信今晚以前溫柔可親的二姐居然對王爺生有二心,繾綣柔情給了別人,辜負王爺的愛。
  不過,會不會是她錯了呢!也許二姐並非如她雙眼目睹那般負心,而是另有苦衷,是逼不得已的?
  ……不,若是如此,二姐又怎會想毒死她?
  眼見百合蓮子湯越來越近,澄澈甜湯透映出她咬著唇,死白的面容,心底那一抹為其開脫的想法漸漸消失,取而代之是悲憤的痛心。
  她們是親姐妹呀!雖非一母所出卻也相處了十數年,這些年來她戰戰兢兢的活著,盡量不彰顯自己,藏起原有的本性,她總是迎和著別人生活還不夠嗎?為何還要逼她舉步維艱,再也過不下去呢!
  她不懂,真的不懂,二姐幾時變得這麼心思歹毒?
  或者,是她一直沒看清二姐,二姐不是她想像中的良善敦厚。
  「我只相信死人開不了口,妹妹,你單純得讓人想笑。」美麗容貌忽地一沉,冷漠而無情。「月桂、月梢,還不動手,再不把百合蓮子湯蓮子湯灌入周側妃嘴裡,本王妃就賞給你們。」
  賞給她們……想到加了料的百合蓮子湯,心有遲疑的月桂、月梢打了個冷顫,原本還有的良知全被掐斷了。
  誰能不自私,死別人總比死自個兒好,月桂、月梢,一個拿著瓷白繪喜鵲登梅湯碗,一個從後將試圖逃跑的周盈瑞扣住,合力將嘴撬開,硬灌。
  一旁的小青看得目瞪口呆,縱然她看不懂王妃突然蠻橫的舉動,卻也感覺到一絲不對勁,她掙扎著想掙開身後膀圓腰粗的婆子,卻沒辦法……
  「……不,二姐……你怎麼能……這樣對我,我們是姐妹……」澀澀的液體灌入口裡,她眼底的兩行清淚順頰而下,竟有股淒絕的美。
  那是臨死前的絕美,伴隨著苦澀和不甘。
  她不能這般死去,不能,她還有在周府被人拿捏的苦命娘親夏姨娘,以及放不下的……他呀!王爺、王爺、王爺……你會為我的死而難過嗎?
  週盈瑞的眼中有著濃烈的不捨,不是為了她自己,而是為心中那位令她動心的偉岸男子。
  「姐妹?」寧王妃冷笑,不屑之色溢於言表。「要不是你有可用之處,可以幫我做我不能出面做的事,你以為我會好心地帶你入王府,讓你分走我的夫婿。」
  果真天真得可笑,到死還不曉得自己只是一把好用的刀,傻乎乎地擋在前面,掃盡一切不利於她這個王妃的阻礙。
  「二姐,你……」一口血從口角溢出,她面色由白轉青,腹痛如絞,眼神多了難以置信。
  「讓你死得更明白些,王爺有一正妃兩側妃、四名妾室的規例,不是你也會是別人,我先把你弄進來佔了一個側妃的位置,後進的側妃就不是我的對手,我會讓你去鬥倒她,坐收漁翁之利,王妃之位誰也覬覦不了。
  「凡是嫁入皇家的女人皆出身不凡,即使是側妃,也必定有背景或靠山的官家千金,她們都是我不能輕忽的敵人,我不會讓其中一人借勢踩在頭上!」而被她點名嫁人王府的庶妹是她絕佳的兵刃,既聽話又順從,她有意無意地挑撥兩句,不用自個兒出頭就有傻子挺身去擋,她樂得作壁上觀,還能搏得賢名。
  「王、王爺他喜……喜歡你,你為什麼還要……你不可以踐、踐踏他的真心……」若是王爺得知真心相待的王妃從背後捅他一刀,他是何其傷痛呀!
  到了人生的最後一刻,週盈瑞心裡念著的還是少用正眼看她的人,她對他的愛意這輩子再也沒機會說出口了。
  「哈!真心?這才是天大的笑話吧!他若是一心一意地待我又怎會進你的房,還想讓你生他的孩子,哼!他作夢,不是從我肚皮生出來的,他休想有別的子嗣。」她要她的王妃之位牢不可破,她生不出來誰也別想生。
  「孩子……」撫著平坦小腹,週盈瑞流露出渴望。
  「看在你快死的分上,老實告訴你一件事,在你入府的第三個月,有一回你小日子連來七、八日,我讓太醫跟你說你身虛體弱,有宮寒之症,得長期服藥方能改善,實則在你的補藥裡加了一味,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有孕在身。」
  「什麼你……」她居然做出這麼惡毒的事。
  「不過那次可惜的是來的是癸水而非滑胎,要不然就更有趣了,我真想瞧瞧你痛不欲生的神情。」她在笑著,那麼的愉快而……邪惡,彷彿看到別人痛苦給了她無上樂趣。
  不斷溢出的鮮血染紅了月牙白衣衫,她眼底滿是紅絲,以及止不住的淚花。
  「你……你會有報應的,我做……做鬼也不放過你,二……二姐……不,週盈雲,你得意不了太久……」
  啪!一聲巴掌聲清晰的在屋內迴盪。
  「珍珠、翡翠,還不伺候你們主子上路,遲了王爺可要問罪。」報應?她敢做還怕老天收她不成。
  珍珠、翡翠手腳俐落的將軟癱在地的周盈瑞抬上床,拭去她嘴角血漬換上乾淨寢衣,動作俐落得好像常乾這種事,一點也不含糊,面上看不出半絲愧色和不安。
  「妹妹不用擔心,小青很快就會去陪你,即使她從頭到尾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永絕後患,她不會留下禍根。
  「王……王爺會追問我的死因……」二姐不可能瞞天過海,她再不濟也是王府側妃,宗人府會著人查探。
  「急病暴斃還需要理由嗎?小青照顧不力,唯恐受罰,以身殉主以全忠心,妹妹一路好走了……」
  不、不可以!放開她!小青是無辜的,一無所知,留下她一條命,她不會告密。
  小青、小青,是小姐對不起你,你快逃,逃得遠遠的,不要再回來了,小姐沒用,護不住你……
  夏姨娘……女兒還沒喊你一聲親娘,對不起,你不要哭……
  好熱、好痛、好難受,為什麼她全身像在火爐上烤一般,又熱又燙地想跳入冰池裡,讓冷水洗去火燎的灼痛。
  王爺、王爺……別難過,妾身不能再伺候你了,往後的日子多保重,妾身只希望以後王爺能看見一些以前忽略的東西,明白人心最難測……
  「什麼死不死的,不許胡說,安心養病。」低沉的男聲溫潤中帶著一絲憐惜,奇異的讓她舒服了些。
  唔!好舒服,是誰的手掌好大,覆蓋在她額頭上,溫柔地撩去覆額落髮,給了她無比舒暢的安慰……
  咦!等等,養病
  她不是死了嗎?一縷芳魂飄向無邊無際的幽冥,她猶記得闔上眼之際,見到一條煙紫色腰帶勒住小青頸項,將小青高高吊在房樑上,小青掙扎著踢掉腳上的繡花鞋……最終再也不動。
  不——不要死,是我害了你……
  一口氣喘得急,面色漲紅的周盈瑞像是被無數白骨追趕,她驚慌失措地猛然睜開黑玉般瞳眸。
  「怎麼了,瞧你驚出一身冷汗,夢魘了是吧!喝點安神湯鎮鎮心神,別慌,我在呢!」沉穩的嗓音能安撫人心。
  一隻粗黝大手拿著精緻薄胚瓷碗,湊到鼻前的藥味深濃而難聞,不自覺喝了一口的周盈瑞想到死前的那碗百合蓮子湯,讓她驟然瞪大眼,不知哪來的氣力一把推開瓷碗,她不想再被害一次,人都死了還要毒害她不成。
  但是她沒有聽到瓷碗落地的碎裂聲,只有近乎無奈的輕笑聲,近在耳畔,十分地熟悉。
  「是……王爺?」難道是上天對她的補償,讓她能在有王爺陪伴的幻覺中死去……不,一定是聽錯了,是鬼差來拘她了。
  「有本王在,誰敢拘你的魂魄。」沒有他的允許,誰也休想動他的愛妃,神鬼也不能。
  咦!是閻羅王嗎?否則她沒說出口他怎知她心中所思?
  週盈瑞眼前一片模糊,她很吃力地想看清楚周圍,可是只隱約瞧見桌上有一盞燭火,淡淡的燭油氣味飄散在四周。
  她有些不解,也有些困惑,明明已經是死了的人,為何還能感覺到些微的疼痛,甚至感覺被人抱在懷裡呵護的安心。
  是她陷入迷離幻境嗎?還是在作夢?沒聽過人一死還會入夢,或者是死前上天的一絲憐憫,成全了她想都不敢想的心願。
  「看來你真的是病糊塗了,連自個兒喃喃自語都不曉得,讓本王看得好心疼。」應該退熱了還一臉迷糊,這一病小臉瘦了一大圈,好似更稚嫩了,讓人狠不下心斥責。
  「喃喃自語……等等,我生病了?」不是魂歸陰司了嗎?她仍能感受得到月桂壓著她雙肩的力道,尖銳的指甲深深地扎入肉裡,但身體上的痛比不上得知真相的心痛……
  「來,把藥喝了,你都病了三天,再不好起來本王都要溫太醫給你陪葬了。」連個小小風寒都治不好還當什麼太醫。
  視線漸漸清明,看著放在嘴邊的濃稠湯藥,周盈瑞心驚的再度推開。
  「不,我不喝,我不會再讓人害我……」
  「你說本王會害你?」低低的聲音包含一絲不悅。
  本王……她倏地一驚,錯愕不已地抬起螓首。
  「你……你是王爺,我……我沒有死……」
  「誰說你死了,本王先砍了他腦袋。」寧王陸定淵表情凶惡,單手扶著懷中女子,眼神凌厲駭人。
  「我沒死……」她低聲輕喃,有幾分驚愕和迷惑。
  她怎麼可能還活著,二姐不會容許她活著礙事。
  房內嬌吟粗喘交織,二姐騎在全身赤裸的男子腰上,渾然忘我的前後搖擺細腰,而身下的男子不是寧王的面孔,而是……
  驟地,她不敢再回想種種不堪的景像,湖泊一般澄淨的水眸慢慢蓄滿淚水,眨也不眨的望著近在面前的俊顏。
  她沒死嗎?
  還是上天再一次的捉弄,給了她冀盼再將她狠狠推入谷底,讓她在絕望的深淵爬不起來。
  「小傻瓜,哭什麼,不過是著了點涼,喝幾帖藥就會好了,瞧你可憐兮兮的哭得像小花貓。」大概驚著了吧!又是高燒,又是叫人聽不真切的囈語連連。
  「你……你真的是王爺?」周盈瑞有些不安,心裡惶惶然,成為寧王側妃快三年了,他從未對她有過半句溫言軟語,更遑論是……寵愛?
  因為太過突兀了,一反她所知的常態,她反而沒法相信眼前柔情似水的男子是向來冷硬、獨斷獨行的王爺。
  那是王妃才有的濃情蜜愛,她永遠只能是在遠處看著兩人恩愛難分的影子,走不進其中。
  「小東西還沒清醒嗎?在本王的府裡,除了本王誰有天大的膽子敢抱著本王愛妃,除非想找死。」他一向冷厲的黑瞳中閃著水漾柔情,深深凝望巴掌大的小臉蛋,似是在看失而復得的寶物。
  愛妃……她心口發澀,宛如吞下一斤黃連,他口中的愛妃從來不是她,而是王妃。
  「二姐……呃!王妃她不在嗎?她……之前還在婢妾屋裡,王爺瞧見她了沒?」
  周盈瑞不確定陸定淵知不知道王妃有意加害她的事,也不知道她是被救了逃過一劫,或是另有緣故,因此問得很小心翼翼,不敢有絲毫劫後余生的異樣,唯恐又生變故。
  她沒察覺屋內的布置有何不同,只覺氣氛突然有些僵凝,半月形的格子窗照進一抹月光,看得出是夜晚了,似乎蟲鳴蛙叫聲也靜謐了,只余夜半花香。
  沒人察覺,陸定淵聽到王妃二字時,目光中略帶深沉冷意。「我沒讓她來,她在虹月院抄經。」
  「抄經?」她訝然。
  以二姐的性情怎麼可能抄寫佛經。太後六十大壽時的壽禮,那卷心經是她一筆一劃抄寫在薄如蟬翼的流光錦上,以寧王妃的名義送人宮裡的,深得太後喜愛。
  那一回二姐得錦繡才女美名,在貴女圈子裡深獲好評,不少皇親貴戚紛紛下帖子相邀,聰慧賢良之名大為廣傳。
  而二姐一次也沒提到她,甚至在各府夫人的交游中也未曾帶她出席,只隱晦地提起她是庶女出身低,不好丟人現眼,為了不讓她受羞辱,所以還是別出府比較好,全是為她設想。
  但是……庶女?二姐不也是姨娘所生的,就算寄名在嫡母名下為嫡女,但仍改變不了出身,同是庶女身分,她有何見不得人?
  只是她不想爭,由著二姐折騰,只要夏姨娘在周府過得好,不受正妻刁難,她什麼都肯忍受。
  「嗯!她在新婚期間衝撞了母妃,自覺為人媳卻不賢,因此自罰抄經以懲己過。」陸定淵口氣平淡,似乎並無半絲維護,不覺得王妃自罰己身一事有何不對,理當如此,他不做阻攔。
  「喔!新婚期間……」周盈瑞對陸定淵異與往常的轉變,無法適應,她一直想著為什麼王爺的言行舉止變得好離奇,久久才聽出詭異之處。
  「什麼新婚期間,不是已經……」過了好些年了,早已是老夫老妻。
  「小姐,你醒了呀!太好了,奴婢煮了清心降火的蓮藕粥,你快趁熱喝一點填填胃,補補元氣……」
  「你……小青」她也沒死——
  這是怎麼回事,明明死透的主僕居然都沒事,活得好好的,她不會真的只是作了一場荒誕的怪夢,夢到自己被毒死?
  「大驚小怪什麼,喳喳呼呼地沒個規矩,驚擾了本王的愛妃,本王第一個拿你治罪。」陸定淵不悅地沉下臉。
  「王爺恕罪,奴婢是太高興了,一時昏了頭才窮嚷嚷,小姐昏迷了好些天,奴婢好擔心。」小青連忙磕頭認錯,手裡的蓮藕粥還高高捧起,生怕濺出一滴。
  「起來吧!先吃粥再喝藥,把湯藥放在爐上溫著,待會本王再喂瑞兒喝。」她臉都瘦得不見肉了。
  「是的,王爺。」一臉歡喜的小青忍笑起身,將燙手的粥放在靠近床頭邊的瘦腰三足梨花木幾。
  周盈瑞心底有說不出的驚悚,她偷覷一眼笑得好不開心的小青,她的頸脖並無勒頸的紅痕,小青的歡喜亦不是假的,好像不曾經歷過生離死別,而且那面容……
  那是剛進府的小青,十四歲的身子還沒長開,五官和臉型還有點稚氣,笑起來天真而傻氣。但是十七歲的小青身形高瘦,本來圓圓的月亮臉也變得瘦長,人也因王府的規矩多而少了笑容,變得縮首縮尾的,她都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聽見小青的喳呼聲了。
  一切都顯得不對勁,叫人難以理解,就像那只官窯青花玉轉心瓶,那只花瓶為何還在?她記得二姐在轉身時不慎碰落了它。
  不過,真的是不小心嗎?
  在驚見二姐隱藏在溫婉下的真實性情後,她不敢確定了,仔細地一想,其實有不少破綻,那只青花瓶高高擺在博古架上,二姐的袖子再長也拂不到瓶身,怎麼可能衣袖一拂就掉了。
  那只官窯青花玉轉心瓶是夏姨娘的陪嫁物之一,當初二姐見了相當喜歡,語帶暗示地希望姨娘轉贈,但是姨娘聽若未聞地給了親生女兒,當了她的陪嫁品。
  二姐確實以嫡女身分高嫁寧王府,可是身為正室的嫡母簡氏有親生的一子一女,在妝奩上不可能太豐富,一百二十台的嫁妝有一大半是空的,撐撐場面,給王爺面子罷了,私下的壓箱銀子也不多,大約五千兩左右。
  反觀她自己卻是大不相同,她的生母是人人鄙視、瞧不起的商戶女兒,可是商人什麼都沒有,就是銀子最多,當年夏姨娘的陪嫁多為古玩字畫、玉石花瓶,父兄塞給她的銀票和莊子多到可以養活周府一府人十來年。
  為人母者罕有不疼自個兒閨女的,夏姨娘也不例外,她把大半的私房全給了唯一的女兒,不求她富貴一生,只盼著她衣食無缺,平安度日不必依靠男人的寵愛。
  因此同日出閣的她雖然只有七十八台嫁妝,但每一台都滿得插不進手,其中還有十幾台是母舅家的添妝,看似不起眼卻樣樣值錢得很,轉手一賣便是好幾千兩進帳。
  更別提壓箱底的紅木小匣,裡面整整有七萬兩的銀票和三間鋪子,兩座莊子的地契,這是二姐所不知道的,她以為庶妹只有台面上好看,事實上跟她一樣窮。
  「我……我是怎麼了,腦子裡渾渾噩噩的,想不起發生了什麼事。」周盈瑞一如往常的謹慎,不露跡像。
  「小姐,你忘記你被端敬公主推入池塘,差點救不回來的事嗎?」小青心直口快的一吐而出。
  她被端敬公主推落池塘,幾時的事?「公主推……我?」
  端敬公主陸明貞與寧王陸定淵是四妃之首的謹妃所出,兩人是嫡親兄妹,情分自是非一般的深厚。
  只不過當今皇上有皇子十數名,但公主卻僅僅一名,因此早早得了封號的端敬
  公主相當受寵,寵得比皇子更甚,因此人雖不壞但心性上難免驕縱,橫行霸道慣了。
  在周盈雲有意的挑撥下,陸明貞和周盈瑞向來不合,不時鬧得不愉快,若是在有心人的安排下,陸明貞動手推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天下是她陸家的,只要看不順眼,她沒什麼不敢做。
  「誰准你在主子跟前胡言亂語,還不退下。」陸定淵喝斥,不許下人在主子麵前挑撥是非。
  「是,王爺。」小青委屈地扁嘴,一張發駿的月亮臉明明白白地寫著:明明是公主所為還不准人說實話,她家小姐差一點就被害死人了,王爺太偏心了,只護著公主。她訕訕地退出,滿腹的不滿。
  「王爺,公主為什麼要推我?!」她看清楚了,這裡不是岩山別院,而是王府的芳塵院,側妃院落。
  她不是中了毒嗎?怎麼會變成落水受寒。
  「那是意外,皇妹說不知是誰伸腳絆了她一下,她才不小心撞向你。」他知道,一向心高氣傲的皇妹不屑說謊。
  哪來那麼多的不小心,若非她運氣好,公主一句「不小心」一條人命便輕飄飄的葬送。
  週盈瑞內心苦笑,卻也沒打算追究,只轉開話題,「王爺說新婚期間,姐姐此時抄經怕是不妥當?」
  「成婚已過了月餘並無不妥,讓她靜靜心也好。 」
  心不靜、家宅不寧,寧王府不做是非之地。
  什麼,月餘?!美目微瞠的周盈瑞暗暗咬唇,將訝然藏在翦翦水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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