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山郁郁,流水潺潺,這一片位于中部的群山,因為少人問津而靜謐祥和。
為此,歐子琪對于暑假中的這次野營,有著不少期待。
雖然她是被好友趙玲玲拉來湊個人頭,而且回去後,還得因為請了這幾天假而增加打工時數,但這至少能暫時讓她從無止境的打工里逃離、稍微喘些氣。
大自然是調劑心情的良藥,她相信這三天兩夜的野營之旅,一定會讓她身心都得到放松。
可是,當他們一行六人背著行囊,來到荒涼又偏僻的高山營地,而三個男生卻對著借來的帳篷束手無策、焦慮不安,然後趙玲玲和另一個女生開始緊張的抱怨,天色眼看又要西沉時……
歐子琪開始後悔,不該答應和這些菜鳥級的登山者一起前來。
她自己對于露營的經驗也幾乎為零,除了小時候,曾經跟著爺爺和爸爸一起爬過一次山外,她基本就是個典型的城市女生,沒與大自然有過太親密的接觸。
“到底是誰說這里是很熱門的野營聖地?根本就是荒山野嶺,附近沒有住家也沒有人……現在怎麼辦?手機信號斷斷續續,晚上走山路也很危險,根本就不能下山……”趙玲玲正在臭罵她的男朋友,也就是這次野營的負責人。
“我們上山時,不是遇到過一個山友?他和我們同時上山,應該也是準備在這附近野營。”另一個女生害怕的環看四周。“可以去請他幫忙嗎?”
“那個人?”趙玲玲的男友立刻搖頭。“上山的時候我有和他搭話,想要跟他結伴而行,可他卻擺出一副冷淡的表情,後來就甩開我們,獨自一人走了。”
“求他幫忙,還不如自己搞定,看那剛才愛理不理的態度,未必會幫我們。”另兩個男生隨即附和。“只是兩頂帳篷而已,我們有說明書,應該沒有問題。”
“你們搞定?你們都搞了兩個多小時了!天都快黑了,帳篷連個雛形都沒有搭出來……”趙玲玲雙手叉腰。“我不管,如果沒有帳篷,我寧願摸黑下山。”
“那太危險了。”歐子琪抬頭看了下天色。“趁天還沒黑,我們快去找那人幫忙吧;再怎麼不情願,只要我們好好說,他應該不會見死不救。”
她腦海里浮現出一個俊拔消瘦的背影,剛才上山時,她也曾試圖和對方說話,想要問問山上的情況,但她話還沒說完,那人就已經超越她,走到前頭去了。
“你們不去,我去。”看眾人猶豫不決,歐子琪當機立斷。“我想他的營地,應該就在附近。”
“你小心點,如果迷路就慘了。”趙玲玲拉住她的手,但並未阻止她。
“放心,我沿路會做記號,如果天真的黑了,我就回來。”她拿起水、羅盤還有手電筒,努力克服內心涌起的恐懼,找到個方向就走。
她雖然沒有露營經驗,但直覺告訴她,扎營時應該會選在水源附近。
于是,沿著山上唯一一條小河,又在沿途放了些石子指明方向,她終于在一個小時後,找到了一頂空帳篷。
“請問有人在嗎?”帶著欣喜的心情,歐子琪在帳篷外輕喊。
但回答她的只有風聲、樹動聲還有鳥鳴聲……
人不在?還是听到了,卻不想回答?
歐子琪環顧四周,空無一人。
天色不等人,眼看暮色就要降臨。
情急之下,她大膽的掀開帳門,往帳篷里一探究竟;但除了一個登山背包和一些生活用品,那個人並不在里面……
“你在干麼?”身後突然傳來嚴厲的質問,嚇得她心髒直跳。
歐子琪迅速轉身,看到是她要找的人,提起的心才稍微放下。“對不起,我不是有意進去……只是在這附近都沒找到你……”
“有什麼事嗎?”對方冷冷看她一眼,兀自走進帳篷。
“那個……好漂亮的帳篷,是你一個人搭的?”歐子琪咬了下嘴唇,不明白自己到底在說什麼。
丙然,對方轉過身,投給她奇怪的一瞥。“這里有其它人嗎?”
“呵呵……”她干笑幾聲,抓了抓自己額前的瀏海。“我們也在附近搭帳篷,離你不遠……你一個人出來露營,應該很喜歡野外活動吧?”
“你到底有什麼事?”他皺起眉頭,消瘦俊美的面龐流露不耐。
歐子琪心想,這個人比她想象中還要冷淡漠然,她最好還是直奔主題吧。
“其實我是特意來找你的。我們在露營的地方遇到一點麻煩……”她再度抓了抓自己的瀏海,面對對方的撲克臉,求助的話突然變得有些難以啟齒。“如果方便的話,可以請你幫一下忙嗎?”
“幫忙?”男人挑了挑眉,轉身就進了帳篷。“我現在很忙。”
“不會浪費你很多時間的。”看到他一臉就想拒絕,她在帳篷外焦急的低喊。“看在我誠心誠意來請你幫忙的分上,跟我走一趟好不好?我們的營地就在這里不遠處,而且也不會很麻煩你,你只要在一旁指點一下就好……”
“據我所知,你們有六個人,還需要我幫什麼忙?”男人從帳篷里出來,手里拿著一把小刀。
歐子琪倒退一步,想到這里是深山野林,她面對的又是完全陌生的男人……
“我們……我們雖然人多,不過大家都是新手……”她吞了下口水,忍不住瞥向他手里的小刀——他拿刀的目的是?
“有空四處蹓,還不如回去把自己的事做好。天黑前,我必須先生火,你們的動作也最好快一點——”他的聲音非常冷靜。
“這里比想象中要荒僻,我上山時也沒看到其它露營者的蹤跡,看起來像是很久沒有人來過了,難保不會有野獸出沒。”
“野獸?”歐子琪回頭看了一眼,屏住呼吸。
八月天,她卻覺得渾身發冷。“你在說笑吧?這里應該不會有……”
“為什麼這里不會有?”他輕瞄她一眼後,就拿著小刀,準備走進樹林。
“等一下!”歐子琪摸著自己開始起雞皮疙瘩的手臂,緊緊跟在對方身後。“如果是這樣,那我們是不是更應該團結、選同一個地方扎營?”
“不用了,我習慣一個人。”男人頭也不回。
歐子琪咬緊嘴唇,恐懼終于戰勝了一切;她快步追了上去,拉住對方的手臂。“拜托你幫幫忙,我們……連帳篷都不會搭。”
“連帳篷都不會搭,還敢來這種荒涼的地方野營?!”他的愕然之情溢于言表。
“所以除了你,沒有人可以幫我們了。”她一臉懇切,雙手合十。“拜托,幫幫我們吧。”
他略略皺起眉,繼續往樹林深處走。
“你怎能見死不救?”看到他依舊漠然,歐子琪急切的擋住他的去路。
“見死不救?”他停下腳步。“有這麼嚴重?”
“當然很嚴重!”她態度十分堅決。“如果得不到你的幫忙,我們可能必須露宿荒野……”
“既然這麼嚴重,為什麼不在來之前,就考慮清楚所有可能的狀況?”他冷冷一句話,讓她頓時詞窮。
“我們,我們……沒想到……”歐子琪既感到驚慌無措,又有些生氣。
這個男生,真是她生平見過最冷漠無情、最難溝通的人。
算了,還是不要找他幫忙的好,難道他們六個人,還會被搭兩個帳篷難住?
她抬起眼,注視對方毫無表情的面容,心想上天還真是不公平,這麼冷酷的男人,竟長得這麼俊美無儔……“既然你不肯幫,那我們就只能另想辦法了。”
“我沒有說不幫忙。”
“你……”她愣愣回頭。“願意教我們怎麼搭帳篷?”
他點頭。“在那之前,我要先去撿些可以生火的木頭,你們應該也會需要。”
“你連木頭也要幫我們準備?”哇,真想不到!
歐子琪因為之前對他的誤解,而微微臉紅。
“你願意幫我的話,會更快準備好。”他只看她一眼,就繼續往前走。
歐子琪微笑著跟上。“只要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就盡避說。”
這個人雖然看起來表面冷淡、很難溝通,但其實是個不錯的家伙;也許,還是個熱心腸的大好人……
一大早,歐子琪鑽出營帳,看著蒙蒙亮的天空,呼吸著難得的清新空氣,伸個懶腰,回頭注視兩頂帳篷,還有快燃盡的火堆。
她可以安穩的睡上一夜,全要感謝昨日那個幫他們搭帳篷又生火的陌生男子。
他話不多,待人也很冷淡,再加上消瘦的身材與俊逸的面龐——這讓他更像是個弱不禁風的貴公子,而不是愛好戶外活動的登山者。
但和他外表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他做起事來十分果斷堅決,對于野外求生的各種技能都很嫻熟,還有著有力的手臂與矯健的步伐。
而且他還十分細心,昨晚他一言不發,卻很利落的為他們搭完帳篷、生好火,在發現他們帶了野炊的材料與工具後,便幫他們造了一個簡易的野炊灶台好煮飯。
如果沒有他,她真不知道這次野營,會變得多混亂,甚至恐怖……
歐子琪一邊胡思亂想,一邊走入樹林。
她記得不遠處有一條小河,這樣她可以在其它人起來前,好好梳洗一番。
洗完臉,她神清氣爽的伸出雙臂,擁抱大自然,卻驀地听見身後傳來樹葉的沙沙聲。
有人?還是——野獸?
他們營地里的人,應該都還在呼呼大睡……
歐子琪嚇得全身哆嗦、幾乎不敢回頭。
沙沙聲越來越近,還夾雜著熟悉的腳步聲——人類的腳步聲!
歐子琪猛地回頭,大松一口氣。“是你!”
來人是昨日幫助他們的陌生男子。
“你好像嚇了一跳。”他換下登山服,穿上了格紋襯衫與牛仔褲,胡子刮得很干淨,顯得格外年輕。
“我以為是什麼野獸……”她傻笑了兩聲,暗自揣測對方的年紀。
昨天她還以為他三十多歲了,但今天看起來,應該不到三十,二十八、二十九差不多。
“還好這附近沒什麼野獸,不然看你剛才嚇成這樣,一定沒法逃掉。”他嘴角扯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
“你少嘲笑我。”她笑吟吟的接近他,發現他笑起來感覺更加親切。“對了,昨天忘記自我介紹,我叫歐子琪,你呢?”
“齊少勛。”報出名字後,他就坐到一旁的樹墩上,整理魚餌準備釣魚。
“你要釣魚?”歐子琪眼前一亮,這才發現他帶著魚竿。
他點了點頭,起身將魚竿甩進河里;以他漂亮的動作來看,他一定經常釣。
歐子琪帶著幾分欣羨看著他。“我小時候,也常和爺爺還有爸爸一起去釣魚,但我年紀太小,他們都不讓我握魚竿;可等我長大之後,卻再也沒有機會和他們一起釣魚了。”
“為什麼?”齊少勛隨口一問,並不十分好奇。
“我爺爺過世了,爸爸又忙著工作。”她雙手托腮,坐到對方身旁。
沉默蔓延,在這麼靜謐的氣氛下,歐子琪想起了很多遺忘的往事,表情不免變得感嘆迷離。
“要不要試試看?”
耳邊傳來齊少勛的說話聲,將她遠揚的思緒喚回。
“什麼?”她茫然抬眼。
“釣魚。”齊少勛指了指手里的魚竿。“想不想試試看?”
“想試。”她雙眸一亮,迅速起身。
“給你。”沒有多余的表示,齊少勛退後一步,讓她接過手里的釣竿。
歐子琪小心翼翼的握住,感到淡淡酸楚。
也許……她一直很懷念小時候,和爺爺他們一起出游的時光。
“我爸是釣魚高手,每個星期他都要抽空去釣,他常說,釣魚可以陶冶人的性情、培養耐心……可是後來爺爺過世,媽也病了,我爸又忙著工作,就再也沒有時間去釣魚了……”
歐子琪的話匣子自然而然的打開;她開始敘述小時候的事、自己的家境,和獨自一人在台北念大學的辛苦,及想家的心情……
齊少勛很少答腔,大多數時間,他只是沉默的听對方述說;但大概是因為他的安靜聆听,所以更容易讓人將心底鮮為人知的故事道出。
“對了,這次的事,謝謝你的幫忙。”握著魚竿,感覺到水流,再加上傾訴了許多壓抑在心頭的話,歐子琪覺得異常輕松。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像這此刻般,感受到心靈的寧靜與舒適了,整個人彷佛都恢復了活力。
“以後如果沒有事先規劃,千萬不要貿然進行戶外活動,很容易出事的。”
齊少勛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靜,卻讓歐子琪覺得安心。
“知道了。”她粲然一笑。“一直都是我在說話,你會不會覺得很悶?不如說說你的事吧。”
“我?”齊少勛聳了聳肩。“我沒什麼可說。”
“總有一些的。”她露出希冀的表情。“隨便聊點什麼,比如說你的興趣呀、嗜好呀;你的家庭,或者你的工作——你應該已經出社會滿久了吧?”
齊少勛緩緩點頭。“是,我工作很久了。”
他不太習慣與人閑聊,所以感到很奇怪,對方居然想要和他聊天。
“那是在做什麼的?”歐子琪問得很順口。
齊少勛再度遲疑了。“……我在一間投資銀行上班。”
“投資銀行?”她俏皮的歪了下脖子。“很適合你。”
想象對方打領帶、穿西裝,一臉冷靜分析經濟與投資概況的模樣,她就覺得他是天生的金融家。
“是嗎?”被她笑容感染,他的神情也不似初見時那麼冷淡。
“是啊!我印象里的投資銀行,就像電影里華爾街的金融大鱷,坐在一大堆的分析表格,還有全球經濟形勢圖面前,緊張但有序的做出各種決策;人人都冷靜自持、理智客觀……”
“做投資時,的確要照事實分析,還需要穩定的情緒與不動搖的決心。”說到工作,他臉上有著難得的熱情。
“難怪你給人的感覺也是這樣,冷靜沉穩,好像什麼事都難不倒你,很厲害的感覺。”歐子琪笑容可掬的瞅著他。
齊少勛轉過頭去,因為她毫無保留的夸獎,而微微有些尷尬。
他的世界里,很少有人會像她這樣直接的表達、直率的說話。
他是不是在臉紅?
歐子琪驚奇的睜大眼,他看起來那麼冷淡,居然因為她的幾句話而害羞……
是他不習慣別人夸獎,還是她說得太過火?原來他也有這樣可愛的一面!
“快拉魚竿!”齊少勛忽然著急的低喊。
“什麼?”歐子琪不明所以的看著他。
齊少勛干脆伸手握住魚竿,同時也握住了她的手。“有魚上鉤了!”
他邊說邊利落的拉起魚竿,果然,魚鉤上掛著一條肥碩的魚。
“真的?”歐子琪興奮的看向魚竿。
在看到活蹦亂跳的肥魚後,她難掩喜悅的大喊︰“好大一條!”
兩人自然的相視而笑,齊少勛放開她的手,轉而將大魚解下。
他大手離開的剎那,歐子琪才發現,之前他居然緊緊握住了自己的手。
異樣的柔軟情愫滑過心頭,讓她莫名其妙的雙頰滾燙。
“這條大魚,是你的了。”齊少勛將魚放進魚桶里。
歐子琪蹲在魚桶邊,帶著新奇的眼光,看著那條在狹小空間里游來游去的魚。“這是我生平第一次釣到魚耶,真的太神奇了!”
齊少勛站在她身旁,一邊為魚鉤裝上新魚餌,一邊注視她純真快樂的面龐。
“只不過是釣到一條魚,值得這麼高興嗎?”他就算做成一筆上千萬的投資,也沒她來得喜悅。
“嗯。”歐子琪很慎重的點頭。“有了收獲,就值得慶祝和高興,何況還是一條魚,一條活生生的大魚呢!”
有了收獲,就值得慶祝和高興?
齊少勛面向河床,如雕塑般的唇畔,悄悄揚起一抹欣賞的笑痕。
和這個叫歐子琪的小女生聊天,的確讓人心情愉快。
“齊少勛,你準備下山了嗎?”
當齊少勛把行裝收好,正在拆帳篷時,身後響起了歐子琪元氣十足、精神奕奕的呼喚聲。
這個小女生,昨天打擾他一天還不夠,今天一大早,就又來他這里報到了?
齊少勛很無奈,但他只是平靜的回過身,看著這張時時刻刻都待在自己眼前的清秀臉孔。
自從昨天一大早,他讓她釣了一會魚後,她就黏著自己不放。
中午時,她熱情款款的送了咖哩來,就算他表示自己不喜歡咖哩,她也不準他吃罐頭和餅干,還軟磨硬泡的要他吃下她煮的咖哩——說實話,味道不太好,但為了不讓她繼續嗦,他只能全部吃光。
下午,他去散步,想要一個人思考一些事,卻又在山谷里遇到她。
一番交談後,不知怎的,居然變成了兩個人一起進山去探險;他不但要照顧沒有登山經驗的她,還得不時為她講解野外生存之道。
傍晚之後,他以為終于可以一個人清靜的準備晚飯時,歐子琪又不期而至,邀請他去參加他們的真心話大冒險。
他當然拒絕了,但她看上了他的晚飯——烤魚,他又“被迫”和她一起分享。
雖然她大大贊美了他的廚藝,並且吃得開心盡興,也讓他難得感受到“分享”的喜悅,但他還是有點惋惜,自己失去了原本想要享受的孤獨。
“我們也準備下山了。”歐子琪把雙手背到身後,大搖大擺的查看他的行李。
“你東西那麼多,居然都能塞進這個大背包?”對于他收納的本事,她由衷佩服。
“既然要下山,你不好好整理行李,跑來這干麼?”他將帳篷整個收起,裝入背包後才抬頭。
“來跟你說再見,還有謝謝……”她帶著清新的笑容,走到他面前。“謝謝你好心幫助我們,也謝謝你教會了我很多東西,還讓我釣到生平第一條魚。”
下山後,可能就見不到了,所以……可以給我你的聯絡方式嗎?
歐子琪很認真的望著他,但本來準備要說的話卻卡在喉間,因為莫名的心慌而無法說出口。
她應該向他要聯絡方式嗎?可就算要到了,又如何?
一日多的相處,讓她發覺對方是個享受孤獨,並且喜歡孤獨的人,他並不會因為一個人而寂寞,反倒悠然自得。
如果到時被他一口拒絕,豈不是很沒面子、還徒惹尷尬?
不如就留下這份美好回憶,成為她單調生活里,難得有意義的旅行吧。
“那不過是小事……你怎麼了?”捕捉到她眼里一閃而過的猶豫與落寞,他隱約覺得她有話未說。
吐吐吞吞,可不像是她的個性。
“沒什麼……”歐子琪笑著搖頭,視線輕輕掃過他的手,驀地一驚。“你的手在流血!”
齊少勛低頭看了一眼,默默握起拳頭。“可能是收帳篷的時候不小心割破的,沒關系。”
“什麼沒關系!”她蹲下身,不顧他的抗議,牢牢抓住他的手查看傷口。“傷口很深,一定要包扎。”
“你別大驚小敝……”
“你等著,我去拿醫藥箱!”歐子琪警告的瞪了他一眼,便毅然轉身。
齊少勛莫可奈何的嘆了口氣,看著她飛奔而去的背影,胸口處卻涌動著淡淡的感動。
她的緊張發自內心,讓他向來冷淡的心,被微微觸了一下。
一個熱情又單純的小女生……也許當他回到台北,憶起這一次的露營時,還是會想起她吧?
看著流血的傷口,齊少勛沒有等她,反而背起行囊,向下山的路走去。
沒有和她正式說再見,讓他或多或少感到有些遺憾。
可對于別人的關心,他有些不習慣,也不想去習慣。
因為下山後,他依舊是一個人。
回到台北後,歐子琪立刻就投入緊湊的打工生活;離大學開學還有一個月,她要趁著暑假好好努力沖刺,多湊一些下學期的學費還有生活費。
因此除了早餐店的工作,她又接下了便利商店的工作。
“這是您的發票,請慢走。”目送顧客離店後,她看了下手表。
換班的時間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但要和她換班的人,卻還沒有出現。
店里只有她和店長兩人,所以她只能餓著肚子繼續站櫃台。
“歡迎光臨。”又有客人來到,歐子琪馬上笑容滿面的打起精神。
但那朵笑靨只在嘴角掛了一秒,就瞬間僵硬,因為走進店內的人,居然就是前幾天在山上遇到的齊少勛。
齊少勛看到她後,也驚訝的抬了下眉,但他沒有和她說話,而是直接向貨架走去。
苞在齊少勛身後的,是個穿著套裝的年輕女性;她快步走向對方,與他低聲交談起來。
“歡迎光臨,現在消費滿六十元送一點。”歐子琪恢復笑容,但心里不禁有些失望。
有其它人在,就假裝不認識我?
齊少勛一身名牌西裝,襯得他身軀格外頎長挺拔,氣宇軒昂的散發出屬于菁英的氣息。
這樣看著他,她才發現兩人之間的身分差別與距離有多大。
她還是大學生,而他不僅步入社會,而且顯然已經功成名就、事業有成。
難怪他當時會不告而別,那是否表示下山後,不想再和她聯絡,就算見了面也得假裝不認識?
結帳的時候,齊少勛帶著平淡的表情,一言不發,他身側的女生則走到一旁去接手機。
歐子琪努力假裝不認識他,但還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先生,一共三百八十元。”
他們買了飲料、便當和泡面,是準備加班嗎?現在都快七點半了……
齊少勛付完錢後,看她的眼神,終于帶上了幾許熟悉。“你在這里打工啊?”
“原來你還認得我……”歐子琪噘起嘴。
“我——”
“要走了!美國那邊有重要消息傳來。”和他一起來的女性表情嚴肅,快步走到齊少勛身邊。
齊少勛與對方交換了一眼後,剎那間冷下臉,接過物品,匆匆的對歐子琪說了聲“再見”,就頭也不回的離開。
“搞什麼嘛……”歐子琪呢喃了一句,低下頭去看收銀台。
她沒有發現,齊少勛在走出便利商店時,回了頭。
早上七點,齊少勛的鬧鐘準時響起。
和平時一樣,他很快睜開眼,按停鬧鐘,片刻也不耽擱,就立刻起床。
沖澡換衣、幫植物澆水……七點半,他拿起公文包,準時出門。
雖然昨晚他三點才到家,只睡不到四個小時,但他還是神采飛揚、精神奕奕。
當齊少勛來到玄關穿鞋時,卻看到鞋櫃上,放著一張手工小卡片。
他先是愣了一下,立刻想起露營回來後,他在背包里發現了這張卡片;當時他只看了一眼,就接到緊急工作的電話,便順手放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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