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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shek 於 2014-7-3 13:55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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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shek 於 2014-7-3 13:4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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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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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shek 於 2015-12-22 00:33 編輯

第一章
  原木色裝潢,襯托低調奢華品味,顏色單調,不顯雜亂。
  淡淡的木紋,是偌大房裡最鮮明、天然的圖案。
  設計師善用木紋深淺及紋路,營造出室內區隔,獨一,無二。
  每一面木牆後,是寬敞的櫥櫃收納,她好奇拉開一處,熨燙筆挺的西裝、襯衫,整齊排隊掛好,媲美名牌專櫃吊法。
  關上門,她換開另一扇拉門,裡頭一格格小抽屜,放置領帶,一目瞭然,條條分列,方便拿取。
  右下側擺放貼身衣物……摺成豆乾狀,四四方方,有稜有角,這摺衣服的本領,專業到教人五體投地,她嘖嘖稱奇。
  房間主人,一定是個極具自制力的人。
  不像她,東西只求使用方便,丟得到處都是……
  方便吃,所以零食罐桌上有、床上有,地板上也有。
  方便看,雜誌書籍西一本、東一本。
  方便穿,衣服掛在小沙發上,要出門,一抓就成。
  相較下來,她隨興得太糟糕……
  她開始有點擔心了。
  房間的主人,看來完全容不下一點凌亂,而她,根本是凌亂製造者。
  她真的能在這裡平安活下來,呃……是待下來嗎?
  原本準備坐回床上的她,屁股一沾床,隨即又彈起,床沒長刺,還輕軟舒服,只是……
  她像做壞事的孩子,慌慌張張撫平自己弄出的皺痕。
  這張大床,在她進來之前,也比照寢具專賣店的展示品,一絲不亂。
  「床是用來睡的,撲上去,彈兩下、蹭三下,才是對它最大的敬意,整齊成這樣……壓力好大。」她嘀咕。
  她的棉被永遠呈現紙團形狀,睡醒時,怎麼翻弄它,它就維持什麼形狀,直到下一回覆蓋。
  沙發也不敢坐,上頭鋪有絲墊,只剩原木地板……看起來不怕弄亂。
  田圻炎一打開房門,眼中所見,便是一個擺不平婚紗,模樣笨重,努力在地板坐下的新娘子。
  兩人四目相交,她微露窘態,臉頰漲紅,偏偏沒辦法俐落站起,婚紗又大又重,將她困住。
  纏在線堆中的貓,就是她此刻寫照,自作孽,不可活。
  「呃……你好。」她還記得要打招呼。
  禮貌的應對,但在這種時候、在兩人身上,顯得相當突兀。
  畢竟,今天……是他和她的結婚日,新郎和新娘實在不該這麼不熟。
  好吧,他們真的很不熟。
  熟稔度……大概僅限於知道彼此姓名和家世,再多就沒有了。
  連見面次數,五根指頭還數不完。
  田圻炎自頭到尾沒有移開眸光,看著他的「新任妻子」。
  即使身穿白紗,屬於她的稚氣未曾被彩妝掩蓋,一樣純淨、自然。
  潔白婚紗,像朵花,在地板上綻放。
  而她,是花蕊之中,露臉的頑皮小精靈。
  「為什麼坐地上?房裡有沙發,就算你穿婚紗也塞得下去。」
  他的聲音她倒不陌生,電話裡聽過幾次。不疾不徐,沉沉的,如大提琴音調般,有股沉穩嚴肅的味道。
  倒是他的模樣,每看一次,她都得重新適應。
  不小心轉到財經新聞時,他出現在電視螢幕上,她匆匆一瞥,但趕著要看「超級名模生死鬥」,停留三秒便轉走,對他的印象只有——
  爸爸說的男人,是他?
  看起來好冷淡、好正經、好肅穆,偏偏爸爸對他讚不絕口……
  那天晚上,爸爸是這樣說的:
  「無不良嗜好,工作認真負責,有擔當有頭腦,一表人才,不花心、不風流、不在外頭胡搞瞎搞,這種好男人,當我女婿最好。」
  據說,是他主動向爸爸問及她。
  她爸爸一聽,像極了狗腿佞臣,受皇恩欽點,一副打算當天夜裡,要送閨女上龍榻,成就好事……
  「你在哪裡見過他嗎?不會是……扶老太太過馬路後,才發現老太太正好是他奶奶之類?」她爸爸試探問她。
  沒有,她跟這個男人沒有交集過。
  她也沒扶老太太過馬路,最近做的善事寥寥無幾。
  第二次見他,是她被拐去拍婚紗照的早上。
  跳太快了嗎?
  哦,本來應該有三次約會。
  應該。
  可惜,三次都沒見到他尊容。
  對,他放了她鴿子。

  頭一回,約在燈光美、氣氛佳的法國餐廳。

  她奉老爸之命,精心打扮,盛裝赴宴,他只用了一通電話,「知會」她一聲,他不克前來……

  「你可以進餐廳吃飯,由我買單。」電話中,他的聲音很像命令。
  她乖乖照做,因為她等得好餓。
  就算慘遭放鳥,滿肚子嘀咕,她也不想虧待自己。
  點了一客乾煎頂級干貝套餐,價值一千六百八,一人獨享。
  或許,食物太美味,好吃到超級感動,被放鴿子的小小鳥氣,早就煙消雲散,半點不留。
  嗑光之前,她還將整套餐點,從前菜、湯、麵包、沙拉、主菜、甜點、飲料,
  一樣樣拍照,傳到他手機裡,簡短附一句……
  菜很好吃,謝謝招待!o(*////▽////*)o
  她抱持虔誠的謝意發送照片,外加顏文字笑臉一記,感謝買單的凱子。
  她也認為,應該沒有下一頓了吧。
  好吃就好。他回傳四個字,結束。
  隔沒兩天,他再度約她,她還是去了——禁不住家中老爸再三哄求。
  大老爺又公事繁忙,二次失約。
  這一次她吃了泰式料理,辣得哇哇叫,眼淚鼻涕直流,仍然清空一桌好菜。
  這回拍上的照片,帶點「哼哼哼,可惜你吃不到」的壞心調侃。
  正常的男人,總該為自己的一再失約,產生一咪咪歉疚。
  要嘛,沒臉約她第三次;要嘛,第三次吃飯,排除萬難、赴湯蹈火,也得履約一次……
  這位田先生,不是前者,更不是後者。
  他約了她,進行第三次「抱歉,公司臨時有事,不能到」的戲碼,換來一頓鮮美日本料理。
  第四次,他就向她爸爸提出了結婚的要求。
  她整個大傻眼,懷疑是自己耳朵壞了,還是他……腦子壞了?
  他大概覺得,她是顆沒脾沒氣的軟柿子,適合娶回家相夫教子。
  所以……三次約會放鴿子,是新娘試驗?
  「早知道就挑某一次發火,吼他:『你當我很閒、很沒行情嗎?』……說不定,直接被他從『適婚對像』名單中除名。」
  可惜,千金難買早知道,傅冠雅只能槌胸後悔。
  對於一個印象當中,不斷失約的男人,她會點頭嫁他,說起來也真是匪夷所思。
  一方面,是老爸不斷敲邊鼓,照三餐洗腦……
  「感情可以慢慢培養嘛,拍完婚紗後,你們不也吃過飯、約過會,對他印象不錯吧?」早餐說。
  那算約會嗎?我倒覺得像兩個路人,因為座位不夠,所以勉強並桌坐耶。
  對他,是沒什麼壞印象啦,只覺得他不太愛笑,話也很少。
  「田圻炎是爸爸見過,條件最佳的乘龍快婿,其他那些毛頭小伙子全比不上他,爸爸要是女人,我都想嫁給他了。」午餐念。
  真的假的,連老爸都心動?這男人……有三頭六臂嗎?
  「爸爸和媽媽也是人家介紹,看過兩次電影就決定結婚,你看,越老感情越好,還約好下輩子再做夫妻。年輕人不要排斥嘛,老派婚姻,離婚率還比較低呢。」晚餐也不放過。
  「爸爸眼光不會出錯,你看你大姐,當初就是不信爸爸的嘴,叫她別跟那臭小子在一起,她不聽,結果離婚不說,還背負一身債,要是早聽爸爸的話,和劉家大兒子交往看看,也許不會搞到這種地步。你看人家劉家大兒子,現在結婚生小孩,對他老婆多好、多體貼、多溫柔!」這是消夜的份……
  大姐所嫁非人,一直是爸爸心裡的痛。
  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為別人家做牛做馬也罷。
  做牛做馬之外,更得賺錢養家、養老公,最後只得到一句「和你在一起,我一點尊嚴也沒有」。
  幾年婚姻化為烏有,還被徹底抹黑,所有的錯,全數賴她頭上。
  另一方面,「手工帝王券」一出,傅冠雅啞口無言。
  那是父親節時,女兒發自一片孝心,特製手工裁釘了一本紙券,海派拍胸,向父親擔保……此券一出,老爸瞬間變帝王!
  無論任何要求,女兒全由老爸差遣,絕對言聽計從,全力做到,不頂嘴、不囉唆、不討價還價……其實她吃定父母只會提些「請吃飯」、「跑跑腿」、「槌槌背」之類的芝麻小事呀!
  誰會想到,她爸爸祭出「手工帝王券」,希望她好好考慮這件婚事。
  她確實考慮再三,認真點頭。
  「帝王券」並非她點頭的主因,真正的理由,是她爸爸腸癌三期,她不想爸爸為這種小事操心,寧可順應爸爸心願,讓他開心。
  當然,對於田圻炎,她心裡有一絲好奇。
  能令她爸爸讚譽有加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但,她答應「考慮」,卻在短期內演變成「結婚」,則是她始料未及哪……她不過同意「交往看看」,那兩個男人的進度,已經籌辦起婚禮。
  唉,男女對「交往」的定義,有相差這麼寬哦?
  傅冠雅目光回到和她爸爸類型完全相左的男人身上。
  她爸爸那句「感情可以慢慢培養」、「像我和你媽媽,多恩愛」,變得有些虛無縹緲。
  田圻炎不像是會花精神,與人「慢慢培養感情」的男人。
  他一副不苟言笑,長相超級嚴肅,臉龐有稜有角,眼尾沒半條笑弧,雙眉中央「川」字形淡痕,倒很清楚。
  一看就能斷言,他難以相處,個性刁鑽,脾氣古怪,下巴微微挺揚,習慣性睨瞰眾人……
  他不是俊秀型的花美男,也不是動感猛男,倒有一份強烈的個人特質——狷傲和領袖驕慢,絲毫不藏私。
  那雙有神的眼淡淡掃來,彷彿要透視她,讓人很沒有安全感,好像在他面前,自己無所遁形。
  過了好久,她才記得要回答他:「床和沙發,都太整齊了……」

  她思索著,該要站起來,或是繼續坐。
  要站起來,需要他幫她一把,但他看來沒有伸出援手的打算,逕自在沙發椅坐下,長腿交疊,一邊解開袖扣。
  房裡,沉默良久,沒有誰試圖打破窘況。
  他倒頗怡然自得,由小酒櫃裡取出威士忌,倒了半杯,慢慢啜飲,眼眸掃向她。
  打量一件商品,那樣的眼神。
  「我想把婚紗脫下來……」她想藉這個理由,遁逃到浴室去。
  話一出口,驚覺語病。
  她說得像是……打算把自己剝個精光,方便他看個更詳細!
  又不是要提供他驗貨!
  傅冠雅快快補充:「呃……我意思是,讓我換上輕便舒服的衣服,卸個妝、洗個澡……可以嗎?田……先生?」先生那兩字,她停頓很久才說出來。
  真不知如何稱呼他,叫「老公」又沒交情,叫「圻炎」也太噁心了,她喊不出來。
  他濃眉輕動,為那兩字「先生」,之後,緩慢地點頭。
  「我前幾天整理的東西,請司機先載過來的行李箱……」她的貼身衣物和幾件家常服,都在裡頭了。
  那時,倉卒整理行李,胡亂抓幾件就塞,大部分的東西還擺在娘家。
  婚期是他選定,也不知猴急什麼?
  他指向電視旁的隱藏式收納櫃,她笨拙爬起,拉開櫃門,果然看見她的家當,隨便拿了衣物,直奔浴室,換掉笨重婚紗。
  直到門板擋去視線,田圻炎的眸光,才調回手中酒杯。
  琥珀色酒液,在眼中蕩漾,增添一絲濃彩。
  「傅雅冠……」
  輕喃地,近乎無聲,咀嚼她的名字。
  每念一字,他唇邊的揚弧就挑高了一點。
  她比他印象中還要嬌小許多,精緻的洋娃娃一樣。
  明陣皓齒,黑溜溜的眼睛水汪汪,眉毛彎彎細細,好似隨時在微笑。
  看著她,神奇地,心情隨其變好。
  她說話的聲音很甜美,慢慢的,暖暖的,一股特殊的柔軟。
  總在電話裡,輕輕說著:
  「哦,沒關係,你忙,公事重要呀。」
  「嗔,田先生,再見。」
  不耐或生氣……半點都聽不見。
  他還以為家境優渥如她,該養出一些小姐脾氣,況且錯在他,她太有資格飆罵他幾句,而不是傳來美味照片,謝謝他的付錢招待。
  當時,在她父親的辦公桌上,看見全家福照片中的她……鮮妍的小花,恣意綻笑。
  頂著清湯掛面頭,臉上沒有塗抹半點人工化妝品,臉頰紅粉自然,貼在她父親身上,年輕女孩的活潑俏麗,被相機捕捉下來。
  他做出一件反常的事,由他秘書臉上的吃驚表情,他知道他嚇到眾人了。談公事的場合,他問出與公事無關的問題……
  「傅先生,片中……皆令嬡?」照片裡,雖有數張面孔,但他長指精準落下,點在她的五官上。其餘旁人是誰,他沒興致知道,瞄都不多瞄一眼。
  「咦?」她父親傅強生先是一呆,完全沒料到田圻炎會問及女兒,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對,她是我小女兒冠雅,大學剛畢業,在我公司裡實習,從助理做起……正巧去跑銀行,人不在座位上。」
  「有交往中的男朋友嗎?」
  「沒聽她說過,應該是沒有,每天在家裡做些小東西,不像有人追。」戀愛中的女孩,成天往外跑,瞞不了人,女兒就是一副閒閒沒人約的宅樣。
  他笑意加深,長指仍輕輕觸碰照片中那朵清妍笑靨。
  「我追求她的話,傅先生會反對嗎?」
  「咦?!」傅強生和他的秘書同時發出驚呼。
  前者,摻雜了驚喜,給的答案,自然是「不反對,我絕對不會反對」;後者,則是驚嚇。
  事後,他的秘書曾擔心問他:「老闆,是不是最近工作壓力太大,有些疲累?要不要替您推掉部分行程,您休息幾天?」
  秘書完全不相信,老闆體內會有「一見鍾情」的浪漫因子存在,擺明是怕頂頭上司忙到精神出狀況,讓他工作沒著落,所以相當關心。
  「我差不多也該結婚了。」
  田圻炎的口吻,像告訴秘書,將這件事記進行事歷中,排定一下。
  他那位精明幹練的秘書,回以癡笨模樣,目瞪口呆。
  是說……他已神遊許久,而拿換衣服當理由,遁逃到浴室的那一隻,遲遲沒出來。
  不會是想,在浴室裡龜縮,待上一整晚,逃避新婚之夜來臨?
  田圻炎一點都沒有打算虛度今晚。
  他當然會跟她上床做愛。
  那是新郎的權利,他沒道理放棄。
  浴室傳來水聲,光聽,熱流便沸騰全身,想像著皂沫塗滿她全身……
  激切的亢奮,反應在身體上,誠實,且不加掩飾。
  溫熾的火,在下腹燃燒,滑入喉頭的酒,加劇了火焰和燥熱。
  連他都意外,自己竟像個毛頭小子,衝動無比。
  而人躲浴室內的傅冠雅,心裡所想的,也是同一件事,但不是他那種迫不及待和慾火。
  她在煩惱。
  沒戴手錶進來,也隱約知道自己窩進浴室裡非常、非常久。
  她放了半缸水,雙腿在浴缸中踢動,製造出拍水聲響,假裝自己正努力洗澡。
  「又不能真躲進浴室一整晚……希望他等得不耐煩,先睡了……」她打著主意,口中唸唸有詞。
  婚姻,代表彼此之間有哪些權利義務,她很清楚。
  又不是古代閨女,對性事單純到無知,還得靠春宮圖學習……
  十八禁的玩意兒,她看多了,漫畫、小說、電視、電影,哪樣沒有?
  跟他結婚,她就做好心理建設,當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但畢竟……兩人很不熟嘛,不用急於一時,拖個一兩個星期再來……呃,做夫妻愛做的事。
  「要是他沒睡著,好聲好氣跟他商量一下,他看起來……雖然不太好相處,但應該不是沙豬大男人,會尊重我的意願吧?」
  連說詞,她都擬定好了……
  我們彼此多一些瞭解,心靈和情感更有交集,對婚姻及未來有期許和共識,再進一步身心結合,好嗎?
  「就這麼決定!」泡水泡到腳趾發白髮皺,她也該起來了。
  正當傅冠雅有所動作,浴室門傳來兩聲輕敲,短而堅定,她嚇了一跳。
  低沉的聲音,由門外響起。
  ……雖有門板阻隔,仍不難聽出慣於命令人的沁冷調調,像對下屬說話:「如果,你是擔心晚上同床的事……」
  傅冠雅吞吞口水,他的停頓,給足了她希望,她等待他下一句……
  別擔心,我會給你適應時間,你的惶恐我明白,不急於一時,你不用躲在浴室,著涼就不好了……
  「擔心也沒有用,它一定會發生,與其在裡面忐忑不安,乾脆抱著覺悟心情,勇敢面對。」沉穩嗓音,說得認真。
  這個男人,絕對不懂何謂「婉轉」。
  他說話……一向這麼誠實坦白嗎?連一點點哄人的善意都沒有。
  他明明白白在告訴她……
  怕什麼?該來的,一定會來,伸頭一刀,縮頭一刀,你不如乖乖認命,不用浪費時間,企圖說服我,或想著如何逃避。
  一整晚的不安、羞赧、惶恐,隨傅冠雅嗤鼻噴氣,全被排出體外。
  已經是既定事實,不安有用嗎?
  羞赧和惶恐,能換來他大老爺高抬貴手,放她今晚一條生路嗎?
  認命,傅冠雅豁出去了!
  就像大姐說的,把他當成按摩棒,牙一咬,不就挺過去了!
  她頂著幾乎快乾的頭髮,卸淨彩妝的素顏,穿上棉了、運動褲,火氣十足,堅決踏出浴室。
  田圻炎揚起一抹淡淡微笑,只有那麼一瞬就消逝,站在門外,環臂看她。
  少掉粉妝,她看上來更加年輕了。
  傅冠雅不示弱,把他瞪回去。
  要是整張臉沒紅透透,對於她的膽量,他就會多給點讚賞。
  更挫她自己氣勢的,是發自她肚子裡,一聲響亮的「咕嚕」聲。
  在兩人眼神「對峙」的較量時刻,巨大到……她多想挖個地洞坑殺自己。
  「去廚房找些東西,我們兩個晚上沒什麼吃,多弄我一份,我也餓了。」田圻炎說得很理所當然,使喚她煮消夜,而他去洗澡。
  他那句「我也餓了」,眼神讓她打了個顫。
  要她先餵飽他的胃,再餵飽他的慾望就是了?
  肚子又是一聲飢餓抗議,傅冠雅很慶幸他已經進浴室,沒有聽到。
  傅冠雅離開房間,為了找到廚房,浪費好幾分鐘。
  原來他家……不,現在是「我們家」……為三層透天建築,三樓闢為起居室,
  二樓則以書房、健身房和休閒室為主,她誤闖書房,裡頭的巨大空間,讓她看傻眼,然後,雙眸大亮!
  整面牆嵌滿書櫃,附加晶亮玻璃門,是她夢寐以求的豪華天堂。
  要是能把自己的藏書搬進去,做夢也會笑!
  咕咕咕……
  豪華的書櫃,沒辦法填飽肚子,腸胃依舊持續抗議發出聲音,還是優先尋找廚房比較實際。
  在一樓,找到了。
  一樓非常寬敞,不像二、三樓區隔成房間,視野受阻。
  下了樓梯,右手邊是象牙白色系的大廳,左側便看到了餐桌椅,廚房自然不會離它太遠。
  光可監人的地磚,反照出頭頂水晶燈盞,她轉進廚房,打開冰箱,尋找食物。好、好寒酸!
  他的冰箱,不比娘家那個熱鬧,永遠塞滿滿,一大鍋又一大鍋的燉肉、炒麵、滷味,隨時嘴饞隨時吃,不用擔心餓肚子。
  相形之下,眼前這個擺了幾罐冰水、飲料的大冰箱,空蕩蕩,教她好不習慣。「好懷念我家冰箱……媽媽做的那鍋滷肉燥,要是在這裡多好呀……」
  勉強找到微波炒飯,湊合著吃吧。
  傅冠雅拆了兩盒,倒進盤子,微波。
  看著微波爐裡瓷盤緩慢旋轉,她一臉哀怨。
  「晚宴沒吃完的自助式飯,沒打包一些回來,真是失策,龍蝦沙拉、牛小排、煙燻鮭魚卷,隨便拿一種也好嘛……」
  「好了嗎?」田圻炎來到她身後。
  她嚇一跳,真的是彈開一大步。
  「……你洗好快!」還是,她發呆太久?
  「躲在浴室死不出來的理由,我沒有。」
  他臉不笑,說出來的調侃,一點也不像幽默。
  對啦,你不像我,恨不得溺死浴缸裡,不要出來……
  她把炒飯分成一大一小,大盤的給他,無關體貼或溫柔,她屬於少量多餐型的人,一頓吃得不多,但細嚼慢咽,通殺整桌菜沒問題。
  「冰箱裡沒有什麼吃的,只有這個。」寒酸的微波炒飯,火腿口味。
  「我不開伙,三餐幾乎外食。」微波炒飯恐怕還是鐘點清潔婦留下,忘記帶走的餐點。
  「我媽媽喜歡發明新菜色,所以我們家三餐都是熱騰騰的。」
  「意思是,我以後也能吃到熱湯熱飯?」他拉開椅子坐下。
  「家有能幹的媽媽,女兒就會很沒用的比例,大概是百分之八十。」她聳肩回。
  這個比例原則,她剛好符合,不是例外的百分之二十,請節哀順變。
  誰叫你結婚前,沒先調查清楚,對我一點也不認識。她心裡嘿嘿偷笑。
  不想告訴他,她會煮飯,但沒有很想煮給他吃。
  田圻炎倒沒露出失望表情,開始動匙。
  「我不需要一個廚神老婆,我在家吃飯的機會不多,以後,你如果想自己煮也行,不想下廚,就叫外送,或是去外頭餐廳吃。」
  「哦。」她隨口應。
  她扒飯,一小口一小口,雙眼骨碌碌地盯著他,不停打量。
  「你為什麼……想跟我結婚?」
  她聽見,嵌在心裡很久的困惑,脫口問出。
  以他的條件,可以娶到更好、更漂亮的淑女名媛,她家世雖然不差,但等級……整整輸他一大截。
  「你又為什麼敢嫁我?」他抬眼,淡淡回視她。
  她咬著湯匙,實話實說:「我爸爸欣賞你。」
  「有你這麼『孝順』的女兒,父親要你嫁,你就嫁,真是稀罕。」他抿唇一笑,笑弧出乎她意料的……好看。
  不然,你以為我現在待在這裡,是迷戀你?芳心早暗許,非嫁你當田太太嗎?
  沒有這種哏。
  「所以,你向我爸爸提出結婚要求,是想等我開口拒絕嗎?」
  「不,我認為你們會答應。」
  真有自信。
  暗諷著,他這尊黃金單身漢,無人不想高攀嗎?
  「我爸爸覺得你條件不錯,沒傳出花心風流的惡名,他才會替你說好話,否則,就算是夏繁木,雖然很有錢,卻品行不良,我爸也反對我和他認識。」
  能讓老爸說出,若身為女人,也想嫁他的男人……稀有動物耶!
  當年要介紹給大姐的劉家先生,也沒這等殊榮。
  她要替自家老爸澄清。
  她父親並不是攀權附貴的勢利人,但為人父母,誰不希望女兒嫁得好?經濟條件當然是必要考量,若未來女婿空有才情,卻負債纍纍,哪對父母能安心?
  天下父母心,無法控訴對或錯、現實與否。
  而且,她老爸很少這麼誇讚一個人。若純以金錢做考量,品行和風評全排除不看,夏繁木的條件,是比田圻炎好上許多的,可是她老爸還是把「人品」擺第二……。
  「夏繁木有意追求你?」
  田圻炎停止進食,眼神銳利,說到「夏繁木」三個字,聲音明顯變冷。
  夏繁木,聲名狼藉的花花公子哥,仗恃外形高挺俊帥,花邊新聞不曾中斷,身旁女伴幾乎沒有重複,一個更勝一個艷麗、婀娜多姿。
  身為首富獨子,甫出生,名下馬上多出百坪豪宅兩戶,以及數之不盡的驚人積蓄,夠他一輩子不愁吃穿。
  正因銜著金湯匙出世,太多討好的嘴臉圍繞週遭,養出他一副天之驕子的高傲。
  傅冠雅搖搖頭:「不算是啦,只在長輩生日宴會上見過,閒聊幾句……」
  然後,夏繁木向她索討連絡方式,兩人通了幾次電話、喝過一次咖啡。不過,她爸爸知道後,馬上表明反對。
  原因無他,夏繁木素行太不良,不是個好東西。
  全天下當爸爸的人,都會擔心他太靠近寶貝女兒……
  「你對他印象不錯?」
  田圻炎挑眉的表情,像是聽見下屬報告「本季公司虧損五億」,一樣的臭臉。
  「他滿風趣的,很會找話題。我討厭和人說話時,無話可聊的窘況……」面對夏繁木,沒有這個困擾,只要負責傻笑就好。
  「騙女人的招式,他倒是很多。」田圻炎冷哼。
  傅冠雅看他淡淡撇唇,心裡猜想,他和夏繁木可能在事業上有芥蒂,才會談及夏繁木時,一臉鐵青。
  她倒不覺得夏繁木是壞人。
  或許,夏繁木是花心惡男,專傷女人芳心,但視他為單純朋友,不涉及愛情的話,他倒不失為一個聊天好對象,不如外傳高高在上,也沒有睨視人的驕傲姿態,挺風趣、幽默呢。
  「你婚前的種種情事,我不在意,結婚之後,自己拿捏分寸,我不希望以後有蜚短流長,傳進我耳裡。」田圻炎嗓音平穩,口吻中卻充滿告誡。
  舊瘡疤不用去揭,無論她與夏繁木或任何男人,有無感情糾葛,全到今日為止。
  成為他的妻子,他有權要求她婚後忠貞。
  他的弦外之音,傅冠雅當然聽得懂……他以為她私生活多不檢點?
  種種情事?
  最好她行情這麼看俏啦!
  會連放我三次鴿子,直接跳入婚姻中的傢伙,只有你,好嗎?
  他娶她,沒先把她的祖宗八代、外加生活習慣、交友狀況、哪裡畢業、操行成績幾分,調查個清清楚楚?
  她沒替自己辯解,不認為有此必要,低頭吃炒飯,只想快快吃完,結束兩人同桌又很不熟的尷尬時光。
  吃到剩幾口,又猛然想起……吃完這盤飯,確實能如她所願,結束餐桌上的困窘,但情況並不會好轉,窘境將由餐桌轉戰房間,從他吃飯,演變成他吃她……
  嗯,還是吃慢一點,多逃避個兩三分鐘也好,雖然,於事無補……
  她一匙一粒挑著吃,以為他沒注意到。
  小小的心機詭計,沒逃過田圻炎的眼角餘光。
  一粒飯咀嚼好久,她謹慎的神情讓他想笑。
  看她雙唇輕輕蠕動,噘嘴般的唇形,還有目光偷瞄,察看他盤裡剩下多少炒飯,她一舉一動實在很孩子氣。
  田圻炎放下湯匙,與盤子發出清脆響亮的碰撞聲,她雙肩震了震,抬頭望向
  他,小鹿斑比似的眼神,在說:咦?!炒飯明明還有四分之一——
  他突然的靠近,逼她本能後退,但椅背阻擋了她的後路,他稜角分明的五官,在她眼前放大。
  鼻息熱燙,拂過她髮梢,髮絲撓動她潔白的額,好癢……
  他吻住她,毫無預警。
  熱軟的舌頭,像劃過起司蛋糕的刀,探入她唇瓣之間,切開了甜美刀口,深吮口中芳津。
  按抵她腦後的手掌,不給她挪逃機會,略略施壓,索討她的配合。
  傅冠雅先是一愣,回神之後,又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只能任由他品嚐戲弄。
  微粗的指腹摩挲著頭皮,激起一陣哆嗦戰慄。
  她很怕癢,當他的手指輕輕撫弄她的頸膚時,她有股想尖叫的衝動。
  她不懂,他為何獸性大發,剛剛……不是好端端吃飯嗎?
  她笨拙屏息,大氣不敢多喘一口,臉頰著火一樣,快要燃燒起來的熱。
  分不清是他的氣息導致,或是血液全衝向腦門,咕嚕嚕沸騰,由他貼在她臉頰的肌膚間,傳來驚人滾燙。
  結束深吻,他的唇仍吸吮著她,輕輕淺啄,流連著不想離開。
  他的呼吸又沉又急促,相較於她的凌亂和倉皇,仍是多出一份掌控的自持。
  目光交會,她不禁發窘,馬上挪開視線逃避。
  這種時候,她完全詞窮。
  若問他「你幹嘛吻我」,很蠢,也不適合裝做若無其事,繼續吃炒飯……
  她聽見自己的呼吸聲,正在發抖,嘶嘶作響……猛灌新鮮空氣。
  「吃飽了嗎?」
  他聲音低沉,問她,雙眼炯炳帶火。
  那火光,代表什麼涵義,很難看不懂。
  「呃……」
  她發脹的腦子還在思索著,該回答「是」或「否」。
  回答「還沒」,他就會大發慈悲,等她吃飽才繼續?
  「我好像還有點……」「餓」字沒來得及說完,她就被打橫抱起。
  這位先生!那你問個屁呀!
  根本沒打算要聽我的答案吧?!
  突如其來的高度,迫使她本能抱住他的肩膀。掌心碰觸到的肌肉,藏在衣料底下,既熱又緊繃,充滿力量。
  坐辦公室的人,哪來這麼大坨肌肉?!
  沒事就在辦公室裡……把桌子當舉重練嗎?!
  傅冠雅咽嚥唾沫,他投來的眼光,說著……
  他比較「餓」!
  他一步一步走上樓,她的心臟也評咚、評咚地,狠撞一次又一次,胸口幾近疼痛。
  「不、不能過兩天再、再……」她開始結巴。
  「不能。」田圻炎果斷否決。
  「我們多熟悉一點……做起來,呃,比較有樂趣吧……」喂,她胡說八道什麼呀呀呀——
  「那種樂趣,未來可以慢慢期待。」他的眼神很燙人。
  而現在,是另一碼子事。
  她遭他壓進臥房大床裡,雙手由她棉了下擺探索而入。
  火灼一樣的熱意,燙得她一顫。
  傅冠雅按住他的手,軟軟哀求,嗓音聽來虛弱無措,整張臉蛋紅透,長髮鋪滿枕面,襯著小臉可憐兮兮。
  「拜託,關燈好不好……」
  他沒有為難她,離開床。
  燈暗之前,炙熱的雙眼,依舊緊鎖在她臉上,欣賞著她的窘困和臉紅。
  可愛的窘困,美麗的臉紅。
  她沒有勇氣迎戰他的目光,只好緊盯天花板上的燈,裝死。
  啪。
  刺眼的燈光瞬間全滅,視覺陷入昏暗。
  黑,籠罩滿室,又並非全然無法視物。
  窗外光絲不受窗簾掩隔,淡且朦朧,照亮了一小部分。
  這種要亮不亮,暗又不夠暗的程度,反而……更讓她喉頭緊縮。
  視覺沒有完全喪失,她看見他的黑影,嵌上窗外光影的亮澤。
  一圈淺銀色圍繞他,像一層銀邊,沿著他的臉龐、肩狎,描繪出他的一舉一動,他正在—
  脫衣服!
  黑暗中,他的動作清晰可辨。
  一記伸展動作,他身上的光圈變得更多,赤裸的肌膚比起衣物來更容易反光,連胸口也隱約覆上銀色光芒……
  他折返回來,上了床,重新困住她。
  她看不見他的表情,更慶幸她一臉的緊張、窩囊,他看不見。
  他的吻,落在她頸側,靠近耳垂,最麻癢那一處。
  先是舌頭輕輕舔過,引發她顛嗦,兩片薄唇進而吮住軟嫩肌膚,力道略重,咬出吻痕,品嚐著她膚上綿綿香香的滋味。
  掌心下,她身軀每一寸細膩如絲絨,溫暖著他的手。
  他不費氣力就脫去她身上束縛,她沒有掙扎……知道掙扎沒有用處……任其擺佈。
  無燈的房內,透露微光,田圻炎可以看見她緊咬下唇,視死如歸的壯烈。
  她以為他看不清她臉上每一分神情,他可以的,眼睛適應了黑暗,他所能看見的,超過她的認知。
  所以,他精準吻上她的小嘴,阻止她凌虐自己的唇瓣,分開它們,再深鑿而入,哺餵他的氣息,戲弄她的軟舌,逼出她貓兒嗚咽般,小小的呻吟。
  膚與膚,廝磨和碰觸,都不是靜巧無聲……
  他的手在她身上滑動時,傳出摩挲的沙唰聲。
  兩人的呼吸,清晰可聞。
  她在床單上挪著腳、腳趾蜷彎起來的微細動作,同樣傳入他耳中。
  她甚至還能聽到,自己吞嚥口水的咕嚕聲,以及撞擊胸口的咚咚心跳。
  一切,在此時,都變得好響亮。
  特別是……他親吻她全身時,濡沫糾纏的聲音。
  有點恐怖……
  不熟的男人和女人,要做名副其實的夫妻,實在是有點恐怖……
  傅冠雅閉上眼,鴕鳥心態,決定被動到底。
  田圻炎卻沒打算讓她置身事外,不要她認為只需要乖乖躺平,咬緊牙,等待時間過去就好。
  他要她的投入,要她的回應,更要她,失控。
  他尋找她每一處敏感,她怕癢,只要找對地方,馬上就能換來她的激烈縮肩、打顫,不時夾雜幾聲抽息。
  還有,含糊的埋怨咕噥。
  她想做條死魚,隨便他翻來覆去,他卻逼迫她得當只活跳蝦,在他唇舌下、在他指腹間,給予他反應,換來他滿意的沉沉低笑。
  人面獸心,這四個字,可以套用在這男人身上嗎?
  他一副嚴肅、難親近的外表下,潛藏著戲弄人的惡劣因子,她還當他是古板男人,沒有這麼多可怕把戲,一切在電光石火間發生,然後完畢,兩人就可以各自呼呼大睡。
  她實在很怕他這樣……
  這樣的愛撫……
  她對他還太陌生了。
  不容易滿身大汗的她,額頭上沁出薄薄汗霧,連頸背也微微濕了,熱得像焚燒起來。
  這還不是最極致的熱。
  當堅硬火燙的熱源,試探一般,進佔她體內,她才知道何謂燃燒殆盡。
  隨著他堅定揉入,她像奶油遇熱漸融,化開了、軟下了,雖然身體緊緊繃住,卻把他接納下來,完完整整,不存空隙。
  喉頭深處,逸出一點也不像她的悶吟。
  她仰著頭,頸線優美,但臉上表情媲美被一拳打扁的包子,痛皺、鎖眉。
  誰顧得了啥美感呀一沒燈沒火,她痛皺的醜表情,他絕對看不到……
  不知是她緊張過了頭,抑或是在沒有愛的前提下,這種事淪為折磨?
  當然,也有可能是他技巧不佳……她賭氣地想。
  而同時,看穿她的不實指控,田圻炎既好氣又好笑,因強忍慾望,迫使自己別太急躁,臉龐繃著嚴肅,也不得不為她的表情逐漸軟化。
  軟化的,還有傅冠雅。
  她似乎習慣了他,由緊張轉為認分。
  習慣體內深處,存在著不屬於她的一部分。
  她已經弄不懂那是什麼滋味,除了疼痛之外,又有些不一樣的奇異感覺摻雜其中……
  她慢慢吐氣,眉心也漸漸舒展。
  他的呼吸聲貼近耳鬢,有些濃重,而且很燙人。
  溫熱的汗水,透過肌膚相貼,分不清是屬於誰的。
  田圻炎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在此刻顯得好薄弱,一碰就碎。
  她太甜美,超乎他所能想像。
  圈裹著他、包容著他,不留縫隙,芳徑溫暖如絲,逼瘋人的歡愉。
  他無法再忍受,吻住她的嘴,吮玩她的舌,讓她沒有辦法咬唇,藏起可愛的呻吟。
  他稍稍暫退,卻不是離開,而是下一個更深鑿的逼近。
  鯨吞,蠶食。
  他的動作,一開始是慢的。慢慢挺進,慢慢退出,慢得像折磨、像試探。
  她看不見他,可是感官絲毫沒減弱,在黑暗中,加倍敏銳。
  他的深掘、他的熱度、甚至他的心跳,她想漠視,卻都做不到。
  「不要這樣……」
  隨著體溫升高,這種瀕臨失控、無法預期的感覺,她開始害怕。
  她想阻止他,阻止意識沉淪,伸手推他,卻推不動一個正值火燙的男人。「跟著我。」
  他說。嗓音比起方纔,更沉、更低魅,迴盪在耳邊。
  伴隨一記沉擊,他嵌得更深,與她沒有縫隙,密密鑲合。
  不再緩慢,進與退,開始密集、開始加快,攻勢凌厲,追尋炙熱快感。她被迫加入這場迷亂,不能置之不理。
  暈眩,喘息,身上沁出汗水,好熱。
  好像……要昏過去了一樣。
  意識越模糊,身體卻越顫抖,越把兩人的交纏,絞得更緊實……
  受他操控,承受他的進擊,讓他掘探著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極樂敏感。而他,仍是沒告訴她,娶她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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